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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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3 章
“咚咚咚。”
殷離正在翻閱他不在這段時間族裏的內務, 玄墨抱著劍站在一邊，聽見敲門聲回身看了他一眼。
殷離放下東西，道, “進來。”
殷念念推門進來，手裏還抱著酒壺。
她特意從衛叔埋酒的樹下偷出來的。
殷離掀開眼皮看她，轉身對玄墨道, “你先出去, 看看懷素那藥煎好沒有。”
玄墨應下，推門出去了。
殷念念把酒放在桌子上, 道，“要不要出去看看月亮？”
殷離淡聲道, “今天從我門前來來回回走了好著趟, 這會終於敢進來了？”
“說吧, 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要求我？”
“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就是問你要不要看看月亮。”
“哦，不看。”
“殷離！”
“噗嗤。”
殷離笑出聲來, 他朝殷念念招手，示意她過來，滿眼笑意的問, “怎麽了？”
殷念念低著頭沈默了一會, 嘴裏嘀咕了兩句。
“哎呀。”她走過去, 蹲下身子, 將頭靠在他腿上，擡眼看他，輕聲喊了一句哥哥。
“嗯？”
殷離擡手撫她的長發。
殷念念迷茫道, “哥哥, 如果我恨一個人、怨一個人好幾百年，可最近才發現, 我恨的、怨的都是假的，他也同我一樣無辜，甚至為我受了很多苦，我該怎麽辦呢？”
殷離的手一頓。
殷念念迷茫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哥哥，就算我們都沒錯，可我受得苦不是假的，內心的折磨不是假的，我傾註了四百年的怨恨不是假的。”
“我真真切切怨了四百年，在這樣的痛苦裏浮浮沈沈掙紮那麽久，久到我都記不起四百年前的殷念念是什麽樣子，記不清當年敢愛敢恨的自己。”
“可當我下定決心，我要遠離那個人，遠離他帶給我的一切迷茫苦痛，他偏又要來動搖我。”
“他從重逢就在算計我，他什麽都不和我說，要引著我自己去發現，要讓我親眼看見他的遭遇，看見他這些年的辛苦，他要我對他愧疚，想要我的憐憫。”
“但我依然拋下他了。”
“可如今，我明明已經回家了，才知道他把劍骨給了我。”
殷念念眼瞼輕顫，“他在賭。”
他要用盡所有的籌碼，他要賭殷念念的愧疚，賭她仍然愛他。
霎時間屋內陷入沈靜。
半晌，殷離輕拍了下她的額頭，“可真是個心機深沈、攻於算計的可怕人物。”
他輕聲道，“如果他的算計都是為了你，渴求你的愛，那選擇權不是在你嗎？”
他眼神溫柔，“念念，妖有好壞，仙人亦然。”
“我不喜歡修仙者，但我喜歡你，只要你想做的，我永遠支持你。”
“困囿於過去的苦惱、不敢向前一步的不是殷念念。”
“我的妹妹，即使經歷從天之驕子到泯然眾人，也絕不會氣餒，會固執地重新拿起劍。”
“她永遠是我的驕傲。”
“況且，你其實想去找他的不是嗎？不然你迷茫糾結什麽呢？”
“念念，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追隨自己的心。”
“哥哥永遠是你的後盾。”
殷離低下頭。
他不會告訴殷念念，其實他和謝厭有過交流。
那日殷念念入了沈柯識海，謝厭在他面前立了心魔。
他知道他們的過去，也聽見了謝厭的承諾。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不幸，去影響殷念念的判斷和選擇。
他希望她愛恨皆坦蕩。
“哥哥…”
殷念念擡頭看他，想再說點什麽，額頭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行了行了，別在我這賴著了，該幹嘛幹嘛去，最好給我帶個入贅的回來。”
殷離起身要走，殷念念站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殷離應該知道真相。
“哥哥，我上次進沈柯的識海，看見了你們的過往。”
殷離腳步一頓。
“嗯。”
“其實…她不是真的想殺你。”
“只是周圍人都要一個交代，要你償命，她無法護你周全，所以才在罰罪臺上砍掉你的蛇尾，去堵住悠悠眾口。”
“她是想毀去自身修為，來保你性命。”
殷離攥緊指尖。
當年扶餘八門的長老密談，卻被餘成的關門弟子撞破了秘密。
他們心一橫，直接將人殺了，卻不約而同的栽贓在恰巧路過的殷離身上。
而他那日不過是想去後山摘一些新鮮的花讓沈柯開心，卻轉眼間成了殺人兇手。
他們將他關入水牢，說他妖孽就是妖孽，沒有半分善心，心狠手辣。
指責沈柯瞎了眼睛，非要和這麽一個妖孽結成道侶。
他拖著半死不活的身子用力反駁。
他們可以說他千般不好，萬般差勁，但絕不能說沈柯一句。
激烈的反駁換來的是更慘痛的對待，支撐他在水牢裏唯一的希望就是沈柯，可她一次都沒來看過他。
水牢的夜可真黑啊，那裏沒有白天，他在水牢裏被鎖鏈牽制動彈不得，可仍舊執著的帶著滿腔希冀看向水牢門口，期待他心裏的那個人會來救他，相信他的愛人會帶他脫離困境。
可再見面便是罰罪臺，他滿心滿眼在意的人、寄托於全部希望的人，甚至沒有聽他解釋一句。
她拿著踏雪劍的樣子一如初見，就連揮劍的動作都和他心動時的場景重合。
可這次她沒有再去救下一個無辜被冤的妖精，而是選擇親手斬下他的蛇尾。
他的心在那一刻就死了。
在水牢時，餘成曾來看過他。
告訴他沈柯會跟他結為道侶只是為了度過自己的情劫，想要飛升上界。
可他不信。
和沈柯日日夜夜相處的是他，他能感覺到沈柯的真心。
可這一刻他終於得承認，沈柯騙了他。
他無法說服自己，如果餘成說的是假的，沈柯為什麽一次都沒來看過自己？為什麽一句解釋都不想聽，為什麽一句話都不問，就提劍斬斷他的蛇尾，要他償命。
他不過是沈柯飛升上界的玩物罷了，和那個被餘成親手放棄的關門弟子，一起成為了他們修仙之路的墊腳石。
他愛上了一個騙子。
原來修仙之人並不是高風亮節。
原來修仙之人用心險惡，比妖更甚。
原來他真的愛錯了人。
他動用了族中秘術，獻祭修為回了蛇洞，用了很多年才重新修出蛇尾。
現在念念告訴他，沈柯是為了互助他的命。
哈。
他不需要自以為是的付出，他不需要未曾言說的保護。
他們明明可以溝通，可以交流，但沈柯偏偏選擇了他最不喜歡的方式。
他狠狠閉了下眼睛，他自己也沒法欺騙自己，他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這些事。
其實橫亙在他們中間，最讓他不能原諒的甚至不是被斬斷的蛇尾。
“她不信我。”
“念念，她不信我。”
殷念念頓了下。
是的。
沈柯想用自身修為保住殷離的命，可她從不信他。
即使餘成的話是在騙殷離，這根本不是他們合力設計的圈套，可沈柯是真的覺得他殺了人。
“所以，念念啊，如果在她心裏，隨便幾句謊言就能動搖她的心智。”
“她愛我什麽呢？”
“她不信我，她真的覺得我會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理由去殺人，其實只是因為在她的心裏，我到底是一只妖。”
“妖有妖性，妖便低人一等，她其實在下意識的看不起我。”
“念念，我和沈柯，跟你和謝厭是不一樣的。”
殷離轉過來，定定看著她。
“他會很堅定的選擇你，即使你是妖。”
“可沈柯會率先懷疑我，因為我是妖。”
“不信任、不平等、去欺騙。”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這樣去愛人。”
“她想和我結成道侶的初衷，難道不是為了渡劫嗎？”
“我最初和她結成道侶，也不過為了渡劫罷了。”
殷離轉過身擡腳離開。
“謝謝你讓我知道真相，最起碼讓我不用每每想起當年都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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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殷離正在翻閱他不在這段時間族裏的內務, 玄墨抱著劍站在一邊，聽見敲門聲回身看了他一眼。
殷離放下東西，道, “進來。”
殷念念推門進來，手裏還抱著酒壺。
她特意從衛叔埋酒的樹下偷出來的。
殷離掀開眼皮看她，轉身對玄墨道, “你先出去, 看看懷素那藥煎好沒有。”
玄墨應下，推門出去了。
殷念念把酒放在桌子上, 道，“要不要出去看看月亮？”
殷離淡聲道, “今天從我門前來來回回走了好著趟, 這會終於敢進來了？”
“說吧, 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要求我？”
“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就是問你要不要看看月亮。”
“哦，不看。”
“殷離！”
“噗嗤。”
殷離笑出聲來, 他朝殷念念招手，示意她過來，滿眼笑意的問, “怎麽了？”
殷念念低著頭沈默了一會, 嘴裏嘀咕了兩句。
“哎呀。”她走過去, 蹲下身子, 將頭靠在他腿上，擡眼看他，輕聲喊了一句哥哥。
“嗯？”
殷離擡手撫她的長發。
殷念念迷茫道, “哥哥, 如果我恨一個人、怨一個人好幾百年，可最近才發現, 我恨的、怨的都是假的，他也同我一樣無辜，甚至為我受了很多苦，我該怎麽辦呢？”
殷離的手一頓。
殷念念迷茫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
“哥哥，就算我們都沒錯，可我受得苦不是假的，內心的折磨不是假的，我傾註了四百年的怨恨不是假的。”
“我真真切切怨了四百年，在這樣的痛苦裏浮浮沈沈掙紮那麽久，久到我都記不起四百年前的殷念念是什麽樣子，記不清當年敢愛敢恨的自己。”
“可當我下定決心，我要遠離那個人，遠離他帶給我的一切迷茫苦痛，他偏又要來動搖我。”
“他從重逢就在算計我，他什麽都不和我說，要引著我自己去發現，要讓我親眼看見他的遭遇，看見他這些年的辛苦，他要我對他愧疚，想要我的憐憫。”
“但我依然拋下他了。”
“可如今，我明明已經回家了，才知道他把劍骨給了我。”
殷念念眼瞼輕顫，“他在賭。”
他要用盡所有的籌碼，他要賭殷念念的愧疚，賭她仍然愛他。
霎時間屋內陷入沈靜。
半晌，殷離輕拍了下她的額頭，“可真是個心機深沈、攻於算計的可怕人物。”
他輕聲道，“如果他的算計都是為了你，渴求你的愛，那選擇權不是在你嗎？”
他眼神溫柔，“念念，妖有好壞，仙人亦然。”
“我不喜歡修仙者，但我喜歡你，只要你想做的，我永遠支持你。”
“困囿於過去的苦惱、不敢向前一步的不是殷念念。”
“我的妹妹，即使經歷從天之驕子到泯然眾人，也絕不會氣餒，會固執地重新拿起劍。”
“她永遠是我的驕傲。”
“況且，你其實想去找他的不是嗎？不然你迷茫糾結什麽呢？”
“念念，你唯一要做的就是追隨自己的心。”
“哥哥永遠是你的後盾。”
殷離低下頭。
他不會告訴殷念念，其實他和謝厭有過交流。
那日殷念念入了沈柯識海，謝厭在他面前立了心魔。
他知道他們的過去，也聽見了謝厭的承諾。
他不想因為自己的不幸，去影響殷念念的判斷和選擇。
他希望她愛恨皆坦蕩。
“哥哥…”
殷念念擡頭看他，想再說點什麽，額頭突然被人敲了一下。
“行了行了，別在我這賴著了，該幹嘛幹嘛去，最好給我帶個入贅的回來。”
殷離起身要走，殷念念站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殷離應該知道真相。
“哥哥，我上次進沈柯的識海，看見了你們的過往。”
殷離腳步一頓。
“嗯。”
“其實…她不是真的想殺你。”
“只是周圍人都要一個交代，要你償命，她無法護你周全，所以才在罰罪臺上砍掉你的蛇尾，去堵住悠悠眾口。”
“她是想毀去自身修為，來保你性命。”
殷離攥緊指尖。
當年扶餘八門的長老密談，卻被餘成的關門弟子撞破了秘密。
他們心一橫，直接將人殺了，卻不約而同的栽贓在恰巧路過的殷離身上。
而他那日不過是想去後山摘一些新鮮的花讓沈柯開心，卻轉眼間成了殺人兇手。
他們將他關入水牢，說他妖孽就是妖孽，沒有半分善心，心狠手辣。
指責沈柯瞎了眼睛，非要和這麽一個妖孽結成道侶。
他拖著半死不活的身子用力反駁。
他們可以說他千般不好，萬般差勁，但絕不能說沈柯一句。
激烈的反駁換來的是更慘痛的對待，支撐他在水牢裏唯一的希望就是沈柯，可她一次都沒來看過他。
水牢的夜可真黑啊，那裏沒有白天，他在水牢裏被鎖鏈牽制動彈不得，可仍舊執著的帶著滿腔希冀看向水牢門口，期待他心裏的那個人會來救他，相信他的愛人會帶他脫離困境。
可再見面便是罰罪臺，他滿心滿眼在意的人、寄托於全部希望的人，甚至沒有聽他解釋一句。
她拿著踏雪劍的樣子一如初見，就連揮劍的動作都和他心動時的場景重合。
可這次她沒有再去救下一個無辜被冤的妖精，而是選擇親手斬下他的蛇尾。
他的心在那一刻就死了。
在水牢時，餘成曾來看過他。
告訴他沈柯會跟他結為道侶只是為了度過自己的情劫，想要飛升上界。
可他不信。
和沈柯日日夜夜相處的是他，他能感覺到沈柯的真心。
可這一刻他終於得承認，沈柯騙了他。
他無法說服自己，如果餘成說的是假的，沈柯為什麽一次都沒來看過自己？為什麽一句解釋都不想聽，為什麽一句話都不問，就提劍斬斷他的蛇尾，要他償命。
他不過是沈柯飛升上界的玩物罷了，和那個被餘成親手放棄的關門弟子，一起成為了他們修仙之路的墊腳石。
他愛上了一個騙子。
原來修仙之人並不是高風亮節。
原來修仙之人用心險惡，比妖更甚。
原來他真的愛錯了人。
他動用了族中秘術，獻祭修為回了蛇洞，用了很多年才重新修出蛇尾。
現在念念告訴他，沈柯是為了互助他的命。
哈。
他不需要自以為是的付出，他不需要未曾言說的保護。
他們明明可以溝通，可以交流，但沈柯偏偏選擇了他最不喜歡的方式。
他狠狠閉了下眼睛，他自己也沒法欺騙自己，他真正在意的根本不是這些事。
其實橫亙在他們中間，最讓他不能原諒的甚至不是被斬斷的蛇尾。
“她不信我。”
“念念，她不信我。”
殷念念頓了下。
是的。
沈柯想用自身修為保住殷離的命，可她從不信他。
即使餘成的話是在騙殷離，這根本不是他們合力設計的圈套，可沈柯是真的覺得他殺了人。
“所以，念念啊，如果在她心裏，隨便幾句謊言就能動搖她的心智。”
“她愛我什麽呢？”
“她不信我，她真的覺得我會因為一些莫須有的理由去殺人，其實只是因為在她的心裏，我到底是一只妖。”
“妖有妖性，妖便低人一等，她其實在下意識的看不起我。”
“念念，我和沈柯，跟你和謝厭是不一樣的。”
殷離轉過來，定定看著她。
“他會很堅定的選擇你，即使你是妖。”
“可沈柯會率先懷疑我，因為我是妖。”
“不信任、不平等、去欺騙。”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這樣去愛人。”
“她想和我結成道侶的初衷，難道不是為了渡劫嗎？”
“我最初和她結成道侶，也不過為了渡劫罷了。”
殷離轉過身擡腳離開。
“謝謝你讓我知道真相，最起碼讓我不用每每想起當年都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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