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48 章
殷念念還停留著剛才的姿勢, 眼前的惡景色已然變了樣子，她怔怔的回不過神，還是耳邊十本誇張的叫聲將她喚醒了。
“天吶, 蛇妖，我們回來了！”
她高興的在原地來回轉了好幾圈，又湊到殷念念面前道, “看來是我的靈力用盡了。”
殷念念嗯了一聲。
她們已經回到了寒寂峰她的屋子裏。
她恍惚的問, “我們用了多長時間？”
十本擺擺手，一臉驕傲道, “哎呀，放心吧, 估計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 這就是回溯珠的神奇之處, 要是每看一個人的過往就要花上等量的時間，那我豈不是累死了。”
“一炷香…”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她前後的心境已經天翻地覆。
她本來下定了與謝厭老死不相往來的決心，可現在她才知曉，這一切不過是誤會。
謝厭不曾騙過她, 謝厭沒有眼睜睜看著她血祭, 謝厭是真心喜歡她…
然後呢？
她心中茫然之感更重。
她一直在意的、糾結的, 不過是個誤會, 甚至因為這個誤會，她和謝厭同樣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多年壓在心頭的陳舊豁然消失, 卻讓她空落之感更重。
然後呢？
她該怎樣面對謝厭、怎樣面對他們的以後呢？
十本還心心念念剛才回溯珠裏謝厭的記憶, 認認真真坐著記錄，為自己的下本書收集素材, 一擡眼就看見殷念念楞在原地。
她嘖了一聲。
“你怎麽還在這啊？”
殷念楞道，“那我該去哪呢？”
“當然是去找謝厭啊！”
“你們因為誤會分開了幾百年，現在好不容易誤會解除，你又知道了他這麽愛你，當然要飛奔去他的懷裏，夫妻雙雙把家還，將沒做完的周公之禮給行了呀。”
“要我說早知道是今天這個局面，你們當時在我的書裏就別糾結了，直接把洞房入了，還能幫我把劇情走一走，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她一邊下筆飛快，一遍可惜逝去的大好機會。
半晌，她停筆，發現殷念念仍舊未動，她不解道，“你怎麽還不去啊？”
殷念念轉身回了床榻，“我，要想想。”
“啊？”十本收好本子，問，“你還要想什麽啊？我看你先前別別扭扭的應該就是因為這個事，現在你知道了謝厭一直喜歡你，還為了給你報仇，明知道殺害凡人是大罪，但他依然做了。”
“既然他愛你，你又喜歡他，難道不該馬上重修舊好，在床上滾上幾十個來回？”
“還是你覺得他不應該殺那些凡人？”
“我哪來的這份善心。”殷念念低聲道，“當年我若是有能力，也一定會殺了他們。”
十本煩躁的揪著兩邊的發髻，“那你在糾結什麽啊？”
殷念念沒回答，良久，她輕聲問，“你知道我和謝厭分開了多少年嗎？”
十本撓頭，“啊？這我上哪知道去啊？”
殷念念坐在床榻，低著頭眼眸輕顫，“四百年。”
不是一年兩年，不是十年二十年，是整整四百年。
四百年風霜雪雨，她曾在無數個日夜後悔愛上這樣一個人。
她剛回蛇洞的時候，由於沒了蛇膽，她一下從整個靈蛇族最有天賦的蛇變成了最普通的蛇，甚至由於修為獻祭一空，她有很多年只能半人半蛇的生活，她甚至拿不起自己的劍。
到後來，她終於能夠重新拿起劍，每日就在自己房間外那顆樹下揮劍，一揮就是上萬次，所以她才會格外高看傅時於。
因為她透過少年的影子看見了幾百年前的自己。
也是因禍得福，她才發現自己在結界上異常有天賦。
如果她怨過的、念過的都是假的，那她到底該怎樣面對謝厭，又要怎樣面對曾經的自己？
她好不容易才從情愛中清醒，自詡看透了這世間因果，她又有勇氣重新面對一份感情嗎？
她在心中反覆問自己。
謝厭不是一個普通的道士，他是扶餘第一仙門裏半步飛升的仙人。
自己也不是幾百年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蛇妖，她有她的責任，她還沒救出哥哥。
她和謝厭之間，早就隔著千山萬水，再也不是純粹的相愛就能突破的距離。
她不敢。
於是她道，“十本，你走吧，不用留在這了，我不想看話本子。”
十本哼了一聲，“要不是你相公給我這下了禁制，我早就走了。”
她走到殷念念身邊，道，“給我解開。”
“謝厭的禁制我怎麽解得開？”
話說到一半，她一頓，想了想，還是決定試試，可沒想到她不過輕輕一點，禁制就開了。
十本滿意道，“早就說謝厭是不會防著你的，哎，既然禁制已經解開了，那我可就先走了。”
“剩下你們夫妻兩的事，你們自己煩惱去吧。”
說完，她又神神秘秘的靠近，壓低聲音道，“不過我是勸和的，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我可是有妖格的話本子，情感專家。”
在她離開之前，殷念念像是想到了什麽，轉身拿了一本書遞給她，十本仔細看了看—《冷面道士俏蛇妖》。
她眉頭一皺，“給我這個幹嘛？我可沒時間看。”
“這個話本子是不是你寫的？”
十本隨意翻了翻，驚覺這本書的書名有點眼熟，她想了半天才想起來。
“文筆如此華而不實，一看就不是我的文風，再說這本書當年寫到第三冊我沒靈感了，誰知道你這最終回是從哪拿來的。”
她義憤填膺，“難道有人做了盜版？”
她憤憤，“不行，我得把這個人抓出來。”
隨後連同聲音一起消失在空氣中。
殷念念坐在原地半晌，輕笑了一聲。
誰能想到堂堂寒寂仙君會一個人偷偷寫話本子，就為了給他們一個好的結局呢？
笑著笑著，眼淚忽然湧來出來，她擡起胳膊捂住正在流淚的眼睛，整個人慢慢倒在床上。
謝厭啊，我到底該怎麽辦？
*
殷念念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一早她直奔踏雪峰。
她要帶著殷離離開。
離開留仙門，離開謝厭，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結局。
她在洞口定定站了好一會，深呼一口氣。
果然，不過也就一瞬的功夫，沈柯的身影就出現在她面前。
沈柯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殷念念從未見過她衣衫錯亂的時候。
可就是這個高不可攀的沈柯，素來白色的衣衫上竟然系了一條紅色腰帶，衣領也是雜亂的，臉上還有一個未消的指印。
殷念念馬上低下頭，來這裏路上那些傷春悲秋的想法在這一瞬間散了個幹凈。
完了。
像沈柯這樣的仙人，若不是她有意留存，這種印子怎麽會讓她瞧見。
不對，如今讓她瞧見了，不會殺妖滅口吧。
她都不用細看，就知道那條腰帶是殷離的，那個指印也一定是殷離留下的。
沈柯罕見的含了笑意，“念念，怎麽一大早就跑到踏雪峰來了？阿離還未睡醒。”
她低頭，慢聲道，“你知道他有些起床氣，總喜歡對著親密的人發，你瞧，我今晨不過給他理了理頭發，他便把我衣領揉亂了，還捏著我的下巴讓我去拿早飯。”
“這麽大的人了，也還是不穩重，和以前一點都沒變，還兇我讓我多拿些葡萄回來。”
殷念念瞬間頓悟了她的意思。
這是在和自己炫耀。
怪不得特意頂著這樣一張臉出來。
她不懂踏雪仙尊這莫名其妙炫耀驕傲的點在哪，擡起頭問，“那我現在能不能進去和他說兩句話？”
沈柯壓下眉眼看了她一眼，沒出聲。
殷念念趕緊接話，“我要回家了，這次是來和他道別的。”
沈柯溫聲道，“你是阿離的妹妹，自然就是我的妹妹，你想和哥哥說幾句話，哪用得著問我呢。”
這算是回答了她第一個問題。
殷念念從心裏升起一股寒意，殷離還在裏面鎖著呢，她想見殷離自然要過問沈柯的意見。
這踏雪仙尊脾氣實在古怪，殷離當年怎麽就有那麽大的膽子招惹這樣的人。
她剛想再說些什麽，沈柯擡手在她眼前拂了拂，她一楞。
“念念若是想念哥哥，直接過來便是，若是讓阿離看見你眼下這片青黑，又要怪我這個嫂嫂沒有好好看顧你。”
殷念念這才反應過來，沈柯剛才是為她去掉眼底的青灰。
她繼續往裏走，沈柯在前面引路，半晌，她問，“怎麽突然想要回去了？”
“本就是尋著兄長來的，他既平安無事，日子又風生水起，我自然不必強求帶他回去。”
這話裏不知哪幾個字取悅了沈柯，她的語氣終於實實切切舒緩了。
“他總是愛這樣窩在我身邊。”
這條路走到了盡頭，殷念念看見殷離仍被那條鏈子鎖著，身上的印子一點也沒少，只是身下的床又大了幾倍。
她剛要走過去，沈柯輕飄飄的聲音傳到她耳邊。
“無論如何，阿離都會留在這，也必須留在這，任何人都帶不走他。”
這話仿佛含著利刃般直接穿透了殷念念，讓她脊背發寒。
沈柯是在警告她。
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會放棄殷離一個人回去。
殷念念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沈柯卻早已溫柔起來，正在輕輕撫著殷離的發尾。
“瞧你，脾氣越來越大，我剛才正好碰見了念念，這才沒把那小食帶回來。”
“如果你不高興了，我給你道歉，嗯？”
尾音輕輕上挑。
殷念念有一瞬間的恍惚。
沈柯仿佛在她面前分裂成了兩個人。
“念念？”
殷離動作一大，帶著鎖鏈嘩嘩作響。
殷念念快步走過去，殷離抓住她的手腕，仔仔細細看了幾遭，見她沒什麽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他沒好氣的對沈柯道，“早飯都沒拿回來，現在還杵在這？”
殷念念一僵，十分想逃離現場。
人家半步飛升的仙君，你一個讓人鎖住、法力全失的妖怪還敢對著人家吆五喝六？
殷念念正在想，如果沈柯發了火，自己怎麽才能保住殷離的狗命，想了想覺得還是他們一起躺在這反而能死的好看一些。
“好，我現在就去。”
嗯？
她眼睜睜看著沈柯真的聽話的走了。
“殷離，你可真是禍國妖妃。”她感嘆。
殷離狠狠在她頭上敲了一下。
“這段時間住在哪？”
她當然不能說自己前段時間被人小紅小紅的叫了好一段的經歷，於是她道，“我晚上纏上哪棵樹不能睡個好覺，這還用你問？”
“族裏是不是擔心壞了？”
“放心，沒多少人知道你被人囚起來的事，我讓玄墨看好族內，衛叔也在，不會出亂子的。”
殷離摔了下腕上的鏈子，嘲諷的笑了一下，“你沒什麽想問我的？”
殷念念也盯著他腕上的鏈子，就算制作再精美、再華麗，那也不過是一座囚籠，沒人想真正被囚在裏面。
殷念念伸手抱住他，用秘術傳音。
“我一定會帶你回去。”
正巧這時候沈柯回來了，殷念念松開殷離，裝作不舍道，“我就算回去了也會經常來看你的，你不要太想我。”
“快滾！”
殷離隨手扔了枕頭過去，卻被沈柯接穩。
她一邊端著托盤進來，一邊將枕頭重新放在他背後墊好。
“怎麽和念念也生這樣大的氣？”
殷離白她一眼，道，“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沈柯笑道，“怎麽連我也罵進去了？”
殷離眼睛一橫，“怎麽，罵不得？”
“當然罵得。”
殷離靠著枕頭不說話，沈柯端了剛拿來的靈粥要餵他，正要說兩句哄哄，讓他張嘴吃了。
卻見平常一定要自己吃，不讓她餵的人別扭的張了嘴，還一邊咽粥一邊罵她，“都是混賬東西。”
沈柯趕緊又送了一勺粥給他，平時的警覺因為殷離忽然有所轉變的態度而微微松懈，自然也就沒看到殷離偷偷藏在床腳的長離。
“讓沈柯松懈，在她入睡後將長離置於她頸側，今夜子時，我來帶你走。”
殷離默默咽下嘴裏的粥，腦海裏回響起殷念念走時傳音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他擡頭瞥了一眼認真餵粥的沈柯，沈柯對他的目光素來敏感。
“怎麽了？”她停下動作，“今日的粥味道不好嗎？”
她舀了一勺放在嘴裏嘗了嘗，“與昨日一般味道。”
“阿離，你是吃膩這個口味了嗎？明天我換新的給你，也是你以前愛吃的好不好？”
殷離默默捏緊了手指。
明日？
他們沒有明日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殷念念還停留著剛才的姿勢, 眼前的惡景色已然變了樣子，她怔怔的回不過神，還是耳邊十本誇張的叫聲將她喚醒了。
“天吶, 蛇妖，我們回來了！”
她高興的在原地來回轉了好幾圈，又湊到殷念念面前道, “看來是我的靈力用盡了。”
殷念念嗯了一聲。
她們已經回到了寒寂峰她的屋子裏。
她恍惚的問, “我們用了多長時間？”
十本擺擺手，一臉驕傲道, “哎呀，放心吧, 估計一炷香的時間都沒有, 這就是回溯珠的神奇之處, 要是每看一個人的過往就要花上等量的時間，那我豈不是累死了。”
“一炷香…”
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她前後的心境已經天翻地覆。
她本來下定了與謝厭老死不相往來的決心，可現在她才知曉，這一切不過是誤會。
謝厭不曾騙過她, 謝厭沒有眼睜睜看著她血祭, 謝厭是真心喜歡她…
然後呢？
她心中茫然之感更重。
她一直在意的、糾結的, 不過是個誤會, 甚至因為這個誤會，她和謝厭同樣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多年壓在心頭的陳舊豁然消失, 卻讓她空落之感更重。
然後呢？
她該怎樣面對謝厭、怎樣面對他們的以後呢？
十本還心心念念剛才回溯珠裏謝厭的記憶, 認認真真坐著記錄，為自己的下本書收集素材, 一擡眼就看見殷念念楞在原地。
她嘖了一聲。
“你怎麽還在這啊？”
殷念楞道，“那我該去哪呢？”
“當然是去找謝厭啊！”
“你們因為誤會分開了幾百年，現在好不容易誤會解除，你又知道了他這麽愛你，當然要飛奔去他的懷裏，夫妻雙雙把家還，將沒做完的周公之禮給行了呀。”
“要我說早知道是今天這個局面，你們當時在我的書裏就別糾結了，直接把洞房入了，還能幫我把劇情走一走，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她一邊下筆飛快，一遍可惜逝去的大好機會。
半晌，她停筆，發現殷念念仍舊未動，她不解道，“你怎麽還不去啊？”
殷念念轉身回了床榻，“我，要想想。”
“啊？”十本收好本子，問，“你還要想什麽啊？我看你先前別別扭扭的應該就是因為這個事，現在你知道了謝厭一直喜歡你，還為了給你報仇，明知道殺害凡人是大罪，但他依然做了。”
“既然他愛你，你又喜歡他，難道不該馬上重修舊好，在床上滾上幾十個來回？”
“還是你覺得他不應該殺那些凡人？”
“我哪來的這份善心。”殷念念低聲道，“當年我若是有能力，也一定會殺了他們。”
十本煩躁的揪著兩邊的發髻，“那你在糾結什麽啊？”
殷念念沒回答，良久，她輕聲問，“你知道我和謝厭分開了多少年嗎？”
十本撓頭，“啊？這我上哪知道去啊？”
殷念念坐在床榻，低著頭眼眸輕顫，“四百年。”
不是一年兩年，不是十年二十年，是整整四百年。
四百年風霜雪雨，她曾在無數個日夜後悔愛上這樣一個人。
她剛回蛇洞的時候，由於沒了蛇膽，她一下從整個靈蛇族最有天賦的蛇變成了最普通的蛇，甚至由於修為獻祭一空，她有很多年只能半人半蛇的生活，她甚至拿不起自己的劍。
到後來，她終於能夠重新拿起劍，每日就在自己房間外那顆樹下揮劍，一揮就是上萬次，所以她才會格外高看傅時於。
因為她透過少年的影子看見了幾百年前的自己。
也是因禍得福，她才發現自己在結界上異常有天賦。
如果她怨過的、念過的都是假的，那她到底該怎樣面對謝厭，又要怎樣面對曾經的自己？
她好不容易才從情愛中清醒，自詡看透了這世間因果，她又有勇氣重新面對一份感情嗎？
她在心中反覆問自己。
謝厭不是一個普通的道士，他是扶餘第一仙門裏半步飛升的仙人。
自己也不是幾百年前那個什麽都不懂的小蛇妖，她有她的責任，她還沒救出哥哥。
她和謝厭之間，早就隔著千山萬水，再也不是純粹的相愛就能突破的距離。
她不敢。
於是她道，“十本，你走吧，不用留在這了，我不想看話本子。”
十本哼了一聲，“要不是你相公給我這下了禁制，我早就走了。”
她走到殷念念身邊，道，“給我解開。”
“謝厭的禁制我怎麽解得開？”
話說到一半，她一頓，想了想，還是決定試試，可沒想到她不過輕輕一點，禁制就開了。
十本滿意道，“早就說謝厭是不會防著你的，哎，既然禁制已經解開了，那我可就先走了。”
“剩下你們夫妻兩的事，你們自己煩惱去吧。”
說完，她又神神秘秘的靠近，壓低聲音道，“不過我是勸和的，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親，我可是有妖格的話本子，情感專家。”
在她離開之前，殷念念像是想到了什麽，轉身拿了一本書遞給她，十本仔細看了看—《冷面道士俏蛇妖》。
她眉頭一皺，“給我這個幹嘛？我可沒時間看。”
“這個話本子是不是你寫的？”
十本隨意翻了翻，驚覺這本書的書名有點眼熟，她想了半天才想起來。
“文筆如此華而不實，一看就不是我的文風，再說這本書當年寫到第三冊我沒靈感了，誰知道你這最終回是從哪拿來的。”
她義憤填膺，“難道有人做了盜版？”
她憤憤，“不行，我得把這個人抓出來。”
隨後連同聲音一起消失在空氣中。
殷念念坐在原地半晌，輕笑了一聲。
誰能想到堂堂寒寂仙君會一個人偷偷寫話本子，就為了給他們一個好的結局呢？
笑著笑著，眼淚忽然湧來出來，她擡起胳膊捂住正在流淚的眼睛，整個人慢慢倒在床上。
謝厭啊，我到底該怎麽辦？
*
殷念念一晚上沒睡著，第二天一早她直奔踏雪峰。
她要帶著殷離離開。
離開留仙門，離開謝厭，這是她能想到的最好結局。
她在洞口定定站了好一會，深呼一口氣。
果然，不過也就一瞬的功夫，沈柯的身影就出現在她面前。
沈柯從來都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殷念念從未見過她衣衫錯亂的時候。
可就是這個高不可攀的沈柯，素來白色的衣衫上竟然系了一條紅色腰帶，衣領也是雜亂的，臉上還有一個未消的指印。
殷念念馬上低下頭，來這裏路上那些傷春悲秋的想法在這一瞬間散了個幹凈。
完了。
像沈柯這樣的仙人，若不是她有意留存，這種印子怎麽會讓她瞧見。
不對，如今讓她瞧見了，不會殺妖滅口吧。
她都不用細看，就知道那條腰帶是殷離的，那個指印也一定是殷離留下的。
沈柯罕見的含了笑意，“念念，怎麽一大早就跑到踏雪峰來了？阿離還未睡醒。”
她低頭，慢聲道，“你知道他有些起床氣，總喜歡對著親密的人發，你瞧，我今晨不過給他理了理頭發，他便把我衣領揉亂了，還捏著我的下巴讓我去拿早飯。”
“這麽大的人了，也還是不穩重，和以前一點都沒變，還兇我讓我多拿些葡萄回來。”
殷念念瞬間頓悟了她的意思。
這是在和自己炫耀。
怪不得特意頂著這樣一張臉出來。
她不懂踏雪仙尊這莫名其妙炫耀驕傲的點在哪，擡起頭問，“那我現在能不能進去和他說兩句話？”
沈柯壓下眉眼看了她一眼，沒出聲。
殷念念趕緊接話，“我要回家了，這次是來和他道別的。”
沈柯溫聲道，“你是阿離的妹妹，自然就是我的妹妹，你想和哥哥說幾句話，哪用得著問我呢。”
這算是回答了她第一個問題。
殷念念從心裏升起一股寒意，殷離還在裏面鎖著呢，她想見殷離自然要過問沈柯的意見。
這踏雪仙尊脾氣實在古怪，殷離當年怎麽就有那麽大的膽子招惹這樣的人。
她剛想再說些什麽，沈柯擡手在她眼前拂了拂，她一楞。
“念念若是想念哥哥，直接過來便是，若是讓阿離看見你眼下這片青黑，又要怪我這個嫂嫂沒有好好看顧你。”
殷念念這才反應過來，沈柯剛才是為她去掉眼底的青灰。
她繼續往裏走，沈柯在前面引路，半晌，她問，“怎麽突然想要回去了？”
“本就是尋著兄長來的，他既平安無事，日子又風生水起，我自然不必強求帶他回去。”
這話裏不知哪幾個字取悅了沈柯，她的語氣終於實實切切舒緩了。
“他總是愛這樣窩在我身邊。”
這條路走到了盡頭，殷念念看見殷離仍被那條鏈子鎖著，身上的印子一點也沒少，只是身下的床又大了幾倍。
她剛要走過去，沈柯輕飄飄的聲音傳到她耳邊。
“無論如何，阿離都會留在這，也必須留在這，任何人都帶不走他。”
這話仿佛含著利刃般直接穿透了殷念念，讓她脊背發寒。
沈柯是在警告她。
她根本不相信自己會放棄殷離一個人回去。
殷念念還沒緩過神來的時候，沈柯卻早已溫柔起來，正在輕輕撫著殷離的發尾。
“瞧你，脾氣越來越大，我剛才正好碰見了念念，這才沒把那小食帶回來。”
“如果你不高興了，我給你道歉，嗯？”
尾音輕輕上挑。
殷念念有一瞬間的恍惚。
沈柯仿佛在她面前分裂成了兩個人。
“念念？”
殷離動作一大，帶著鎖鏈嘩嘩作響。
殷念念快步走過去，殷離抓住她的手腕，仔仔細細看了幾遭，見她沒什麽異樣，這才放下心來。
他沒好氣的對沈柯道，“早飯都沒拿回來，現在還杵在這？”
殷念念一僵，十分想逃離現場。
人家半步飛升的仙君，你一個讓人鎖住、法力全失的妖怪還敢對著人家吆五喝六？
殷念念正在想，如果沈柯發了火，自己怎麽才能保住殷離的狗命，想了想覺得還是他們一起躺在這反而能死的好看一些。
“好，我現在就去。”
嗯？
她眼睜睜看著沈柯真的聽話的走了。
“殷離，你可真是禍國妖妃。”她感嘆。
殷離狠狠在她頭上敲了一下。
“這段時間住在哪？”
她當然不能說自己前段時間被人小紅小紅的叫了好一段的經歷，於是她道，“我晚上纏上哪棵樹不能睡個好覺，這還用你問？”
“族裏是不是擔心壞了？”
“放心，沒多少人知道你被人囚起來的事，我讓玄墨看好族內，衛叔也在，不會出亂子的。”
殷離摔了下腕上的鏈子，嘲諷的笑了一下，“你沒什麽想問我的？”
殷念念也盯著他腕上的鏈子，就算制作再精美、再華麗，那也不過是一座囚籠，沒人想真正被囚在裏面。
殷念念伸手抱住他，用秘術傳音。
“我一定會帶你回去。”
正巧這時候沈柯回來了，殷念念松開殷離，裝作不舍道，“我就算回去了也會經常來看你的，你不要太想我。”
“快滾！”
殷離隨手扔了枕頭過去，卻被沈柯接穩。
她一邊端著托盤進來，一邊將枕頭重新放在他背後墊好。
“怎麽和念念也生這樣大的氣？”
殷離白她一眼，道，“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沈柯笑道，“怎麽連我也罵進去了？”
殷離眼睛一橫，“怎麽，罵不得？”
“當然罵得。”
殷離靠著枕頭不說話，沈柯端了剛拿來的靈粥要餵他，正要說兩句哄哄，讓他張嘴吃了。
卻見平常一定要自己吃，不讓她餵的人別扭的張了嘴，還一邊咽粥一邊罵她，“都是混賬東西。”
沈柯趕緊又送了一勺粥給他，平時的警覺因為殷離忽然有所轉變的態度而微微松懈，自然也就沒看到殷離偷偷藏在床腳的長離。
“讓沈柯松懈，在她入睡後將長離置於她頸側，今夜子時，我來帶你走。”
殷離默默咽下嘴裏的粥，腦海裏回響起殷念念走時傳音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他擡頭瞥了一眼認真餵粥的沈柯，沈柯對他的目光素來敏感。
“怎麽了？”她停下動作，“今日的粥味道不好嗎？”
她舀了一勺放在嘴裏嘗了嘗，“與昨日一般味道。”
“阿離，你是吃膩這個口味了嗎？明天我換新的給你，也是你以前愛吃的好不好？”
殷離默默捏緊了手指。
明日？
他們沒有明日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