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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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沈柯聽了原由, 走近謝厭，問的卻是行刑弟子。
“打了多少鞭？”
那人平日哪有和踏雪仙尊說話的機會，這會沈柯問他, 他還楞了幾秒，然後恭敬道，“七十鞭了。”
“原要罰多少？”
另一個行刑弟子將餘成的判決說了, 沈柯淡淡的瞟過去, 又把眼神收回來。
“那就到此為止吧。”
下面一下就炸開了鍋，說是要罰一百五十鞭, 這才區區打了七十下便讓人停手。
刑罰是餘成親自下的，總不能因為她心疼徒弟, 又是半步飛升的仙人, 就出爾反爾吧。
餘成聽他這麽說, 心自然就放下了。
沈柯是半步飛升的仙人，有她護著謝厭, 就算下面的人再不滿意，也不敢說什麽。
他清了清嗓子，想裝作訓斥兩句, 沒想到沈柯接下來的話直接讓他失語。
“關入冰塔十七層百年。”
眾人嘩然。
冰塔一共十八層, 越往上的鬼怪蛇神越難對付。
本來把打了鞭的謝厭扔進十二層已經是危險至極, 直接扔到十七層, 這不是讓謝厭死嗎？
這真是謝厭的師傅嗎？
餘成也沒忍住，喚了聲踏雪。
沈柯卻沒看他，轉身問謝厭, “你可有不服？”
謝厭喘息, “未曾。”
“好。”
她擡手斬斷謝厭鎖鏈，謝厭整個人瞬間倒了下來。
她慢慢掃過臺下眾人。
這罰罪臺一點變化都沒有, 一如當年，無端端讓她心生惡心。
她轉身對餘成道，“若無事，弟子便回去閉關了。”
餘成叫住她，可看見她冷淡的眼，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擺手，“去吧。”
等到沈柯的身影不見了，他才嘆了口氣。
從前他們師徒雖不熱絡，也不至於如此冷淡，到底因為那蛇妖，沈柯與他有了隔閡。
可要親手處決那蛇妖的不是她自己嗎？
無論如何，這場鬧劇終於要結束了，他看著地上生死未知的謝厭，疲憊的揮揮手。
下邊的弟子領命，收好鞭子，拖著謝厭去了冰塔。
主角都走了，旁人沒戲可看自然告辭，有的幸災樂禍留仙門少了個天才，有人惋惜扶餘大陸缺了個仙人。
眾人議論紛紛，卻沒人覺得謝厭能從冰塔毫發無傷的回來。
餘成低聲吩咐，“給謝厭餵些珍品靈藥。”
冰塔是什麽地方，沒人比他更懂，無論是什麽法器丹藥，通通帶不進去，只有事先吃進肚子裏的，才不會被排斥。
可冰鞭的傷口，又豈是區區靈藥便能治好的？
冰塔十七層。
餘成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踏雪到底怎麽想的，怎麽能把自己的徒弟扔到那樣的地方？
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真是造孽呀造孽。
餘成在原地長籲短嘆了好半天才終於起身離開，這罰罪臺的人也走了個幹凈，只剩角落裏的十本，還有低垂眉眼的殷念念。
十本拉她進來，本來是想破壞謝厭在她心裏的形象，卻沒想到他倆竟還有這樣蕩氣回腸的故事。
慘吶，真是慘吶。
原以為是癡情女子負心漢，誰料到居然是兩情相悅、互為生死。
殷念念為他生剖蛇膽，被人扔上祭臺血祭。
謝厭為她手染一百三十八條人命，受七十冰鞭，入冰塔百年。
她平時裏寫話本子都寫不出這樣曲折故事。
更何況看這蛇妖的樣子，早先根本不知道謝厭為她這樣付出，恐怕一直以為當年言語冷漠，眼睜睜看著她血祭的那個人就是謝厭。
怪不得她總覺得謝厭和這蛇妖之間氣氛古怪。
怪不得這蛇妖從來不肯承認自己是謝厭道侶。
真是命運弄人。
她想出言安慰幾句，又覺得說什麽都太多餘。
難道要她大咧咧的和蛇妖講，哎呀，你別難過了，你看當時對你不好的那個謝厭根本就不是真的謝厭。
真正的謝厭早就知道你是妖了，他不僅沒嫌棄你，還早早就喜歡上你了，為了你滿身是傷的倒在祭臺上，到死都想和你回家。
太殘忍了。
“那個，蛇妖啊，我們也跟上去看看吧。”
反正就算不跟上去，她們一會也是要跟著謝厭的記憶走的，根本就在這留不長。
殷念念低聲應了一下，十本放下心來。
看來這蛇妖心性還停強大，不光沒有傷心欲絕，甚至就連情緒也挺穩定的。
她拉著殷念念跟隨謝厭進了冰塔。
說實話，冰塔可是讓所有妖魔聞風喪膽的恐怖地方，像她這種小妖聽見冰塔的名字就嚇得夜不能寐，哪能想到竟然還有機會進來看看，甚至是冰塔的十七層。
她遠遠就看見謝厭被扔在地上生死不知，周圍的妖物在他身邊來回打轉，貪婪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又躊躇著不敢上前。
十本嚇得呼吸一滯。
天吶，雖然冰塔後來倒了，但是這幾個千妖譜上赫赫有名的妖怪曾被關在這裏的事情她可是一清二楚。
就算知道她們現在看不見自己，十本依舊瑟瑟發抖，她貼近殷念念的後背。
“蛇妖啊，這冰塔妖怪橫行，你不要害怕，我會貼身保護你的。”
殷念念一動未動，她隔著橫行的妖怪看向謝厭蒼白的臉色和緊閉的眼。
她甚至在這些妖怪裏看見了熟人—噬夢妖。
這時候的她比幾百年後要狼狽些，她與其他敢看不敢動的妖怪不同，幾乎只思考了幾瞬，便走到謝厭面前，俯下身在他滿是後背的傷口上按了按，扭頭對其他妖怪嫵媚一笑，“各位失禮了，這是我的獵物。”
其他的妖怪竟真聽她的，瞬間退了個幹凈。
她看著噬夢妖在謝厭頭頂一點，面上露出志得意滿的笑。
“殷念念…”
“她是誰？你的心魔嗎？”
“難怪你在夢裏也痛成這樣。”
“不如我來吃掉你，這樣你就不會痛苦了，我這是在救你。”
下一瞬，她化成一陣藍色的煙霧，瞬間消失在謝厭面前。
殷念念慢慢走過去，試圖伸出手指觸碰他的眉眼，卻只能落空。
謝厭纖長的睫毛不住的抖動，殷念念知道，這是噬夢妖入了他的夢。
她見過四百年後的謝厭，知道他不會死在這座冰塔，可手指仍然止不住的顫抖。
“謝厭。”她聲音低啞，“醒過來。”
謝厭眉頭緊皺，沒有半點醒來的意思，他聽不見她的話。
十本也想提醒她，這是謝厭的記憶，謝厭根本看不見他們、也聽不見他們，無論她說什麽，不過也就是耳邊的一陣風，留不下來的。
可話還沒出口，她猛然看見剛才還沒什麽反應的殷念念銜在下顎處的淚珠，滴滴點點落下來，在地上連痕跡都沒有。
她…哭了？
十本停下伸出去的手。
原來她以為的平靜根本不是真正的平靜，原來蛇妖根本不是看上去那樣無波無瀾。
“殷…念念。”
謝厭無意識的出聲喃喃。
殷念念抓不住他的手，只能一遍遍的回答，“我在。”
“謝厭，我在。”
“我來，救你了。”謝厭斷斷續續道。
殷念念一頓，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傾瀉而出。
她終於知道那日謝厭從噬夢妖的法術中醒來，為何會瘋狂抱住她，一遍遍重覆我在，謝厭來救你了。
因為他從未背叛過她。
傷她至深的不是他，嫌她是妖的不是他，輕描淡寫要她血祭的亦不是他。
可為她蜉蝣撼樹，慘死祭臺的是他，為她身受七十冰鞭、入冰塔百年的是他。
為什麽重逢以來什麽都不告訴她，任由她誤會、暗恨，卻不解釋一句？
原來謝厭從沒騙過她。
他的喜歡、重逢以來赤裸裸袒露的愛意，從來都不是假的。
殷念念又看見了記憶中唇紅齒白的少年，又慢慢化成四百年後的仙君，她努力控制聲線，像初遇時一般叫他。
“小道士，醒過來。”
祭臺上痛苦掙紮的身影慢慢化成一灘肉泥，謝厭茫然地抓住手裏的長劍，不明所以地楞在原地。
明明他已經將這些人都殺了，為什麽殷念念還是死了？
“想要她活著其實很簡單？”
“你想她活著嗎？”
突兀的女聲響在空中，“只要你把靈魂獻祭給我，我就能讓她回來。”
“你能讓她回來？”
“是啊，只要你將靈魂獻祭給我。”
噬夢妖壓抑著心裏的喜悅，她沒想到謝厭的魂魄和劍骨來得這麽容易。
不過一個不知所謂的妖精，就能蠱得他連魂魄都不要了。
“你能，為她聚魂？”
聚魂？聚什麽魂？一會你自己都沒魂了。
她這樣想著，慢慢靠近謝厭，繼續道，“當然，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我只是需要一些代價。”
就在她觸碰謝厭的下一瞬，忽然被他手中的長劍捅了對穿。
她驚聲尖叫。
謝厭緩緩抽出長劍，“你聽見了嗎？”
在冰塔裏受傷就是事關生死的大事，這種時候她只想著趕緊跑，那還能和謝厭討論什麽聽不聽見的。
謝厭肯定地點頭，甚至沖著她輕輕勾了勾嘴角，“她在叫我。”
噬夢妖恨的咬牙切齒。
“她是在叫你嗎？”
謝厭迷茫眨眼。
她在叫小道士，怎麽不是叫我呢？
可我是小道士嗎？
小道士喜歡殷念念，那謝厭呢？
謝厭喜歡殷念念嗎？
周圍的場景瞬間變了樣子，他先是聽見了清脆的鈴鐺聲。
叮鈴，叮鈴。
然後看見一襲紅裙蹲在他身前，問他，“你沒事吧？”
他於清醒中對上那雙眼睛，一下子便陷了進去。
他透過那雙眼睛看見漫天的花燈、看見她點了胭脂的臉、看見她縫衣時受傷的手指 、看見她剜蛇膽時蒼白的面色，最後是那日夜裏被敲響的窗棱下遞過來的饅頭。
那是一雙比星輝更耀眼的眸子，他怎麽會不喜歡呢？
他睜開眼睛，恍惚間看見一襲紅裙的少女蹲在他的面前。
她似乎成熟了一點，但還是會叫他小道士。
他費力的伸出指尖，想要觸碰近在咫尺的幻影，可幻影立馬消失不見了。
謝厭咳了一聲，慢慢扭過身子。
真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以後別叫小道士了，叫他謝厭。
小道士喜歡你，謝厭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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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多少鞭？”
那人平日哪有和踏雪仙尊說話的機會，這會沈柯問他, 他還楞了幾秒，然後恭敬道，“七十鞭了。”
“原要罰多少？”
另一個行刑弟子將餘成的判決說了, 沈柯淡淡的瞟過去, 又把眼神收回來。
“那就到此為止吧。”
下面一下就炸開了鍋，說是要罰一百五十鞭, 這才區區打了七十下便讓人停手。
刑罰是餘成親自下的，總不能因為她心疼徒弟, 又是半步飛升的仙人, 就出爾反爾吧。
餘成聽他這麽說, 心自然就放下了。
沈柯是半步飛升的仙人，有她護著謝厭, 就算下面的人再不滿意，也不敢說什麽。
他清了清嗓子，想裝作訓斥兩句, 沒想到沈柯接下來的話直接讓他失語。
“關入冰塔十七層百年。”
眾人嘩然。
冰塔一共十八層, 越往上的鬼怪蛇神越難對付。
本來把打了鞭的謝厭扔進十二層已經是危險至極, 直接扔到十七層, 這不是讓謝厭死嗎？
這真是謝厭的師傅嗎？
餘成也沒忍住，喚了聲踏雪。
沈柯卻沒看他，轉身問謝厭, “你可有不服？”
謝厭喘息, “未曾。”
“好。”
她擡手斬斷謝厭鎖鏈，謝厭整個人瞬間倒了下來。
她慢慢掃過臺下眾人。
這罰罪臺一點變化都沒有, 一如當年，無端端讓她心生惡心。
她轉身對餘成道，“若無事，弟子便回去閉關了。”
餘成叫住她，可看見她冷淡的眼，又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擺手，“去吧。”
等到沈柯的身影不見了，他才嘆了口氣。
從前他們師徒雖不熱絡，也不至於如此冷淡，到底因為那蛇妖，沈柯與他有了隔閡。
可要親手處決那蛇妖的不是她自己嗎？
無論如何，這場鬧劇終於要結束了，他看著地上生死未知的謝厭，疲憊的揮揮手。
下邊的弟子領命，收好鞭子，拖著謝厭去了冰塔。
主角都走了，旁人沒戲可看自然告辭，有的幸災樂禍留仙門少了個天才，有人惋惜扶餘大陸缺了個仙人。
眾人議論紛紛，卻沒人覺得謝厭能從冰塔毫發無傷的回來。
餘成低聲吩咐，“給謝厭餵些珍品靈藥。”
冰塔是什麽地方，沒人比他更懂，無論是什麽法器丹藥，通通帶不進去，只有事先吃進肚子裏的，才不會被排斥。
可冰鞭的傷口，又豈是區區靈藥便能治好的？
冰塔十七層。
餘成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踏雪到底怎麽想的，怎麽能把自己的徒弟扔到那樣的地方？
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
真是造孽呀造孽。
餘成在原地長籲短嘆了好半天才終於起身離開，這罰罪臺的人也走了個幹凈，只剩角落裏的十本，還有低垂眉眼的殷念念。
十本拉她進來，本來是想破壞謝厭在她心裏的形象，卻沒想到他倆竟還有這樣蕩氣回腸的故事。
慘吶，真是慘吶。
原以為是癡情女子負心漢，誰料到居然是兩情相悅、互為生死。
殷念念為他生剖蛇膽，被人扔上祭臺血祭。
謝厭為她手染一百三十八條人命，受七十冰鞭，入冰塔百年。
她平時裏寫話本子都寫不出這樣曲折故事。
更何況看這蛇妖的樣子，早先根本不知道謝厭為她這樣付出，恐怕一直以為當年言語冷漠，眼睜睜看著她血祭的那個人就是謝厭。
怪不得她總覺得謝厭和這蛇妖之間氣氛古怪。
怪不得這蛇妖從來不肯承認自己是謝厭道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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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出言安慰幾句，又覺得說什麽都太多餘。
難道要她大咧咧的和蛇妖講，哎呀，你別難過了，你看當時對你不好的那個謝厭根本就不是真的謝厭。
真正的謝厭早就知道你是妖了，他不僅沒嫌棄你，還早早就喜歡上你了，為了你滿身是傷的倒在祭臺上，到死都想和你回家。
太殘忍了。
“那個，蛇妖啊，我們也跟上去看看吧。”
反正就算不跟上去，她們一會也是要跟著謝厭的記憶走的，根本就在這留不長。
殷念念低聲應了一下，十本放下心來。
看來這蛇妖心性還停強大，不光沒有傷心欲絕，甚至就連情緒也挺穩定的。
她拉著殷念念跟隨謝厭進了冰塔。
說實話，冰塔可是讓所有妖魔聞風喪膽的恐怖地方，像她這種小妖聽見冰塔的名字就嚇得夜不能寐，哪能想到竟然還有機會進來看看，甚至是冰塔的十七層。
她遠遠就看見謝厭被扔在地上生死不知，周圍的妖物在他身邊來回打轉，貪婪嗅著他身上的味道，又躊躇著不敢上前。
十本嚇得呼吸一滯。
天吶，雖然冰塔後來倒了，但是這幾個千妖譜上赫赫有名的妖怪曾被關在這裏的事情她可是一清二楚。
就算知道她們現在看不見自己，十本依舊瑟瑟發抖，她貼近殷念念的後背。
“蛇妖啊，這冰塔妖怪橫行，你不要害怕，我會貼身保護你的。”
殷念念一動未動，她隔著橫行的妖怪看向謝厭蒼白的臉色和緊閉的眼。
她甚至在這些妖怪裏看見了熟人—噬夢妖。
這時候的她比幾百年後要狼狽些，她與其他敢看不敢動的妖怪不同，幾乎只思考了幾瞬，便走到謝厭面前，俯下身在他滿是後背的傷口上按了按，扭頭對其他妖怪嫵媚一笑，“各位失禮了，這是我的獵物。”
其他的妖怪竟真聽她的，瞬間退了個幹凈。
她看著噬夢妖在謝厭頭頂一點，面上露出志得意滿的笑。
“殷念念…”
“她是誰？你的心魔嗎？”
“難怪你在夢裏也痛成這樣。”
“不如我來吃掉你，這樣你就不會痛苦了，我這是在救你。”
下一瞬，她化成一陣藍色的煙霧，瞬間消失在謝厭面前。
殷念念慢慢走過去，試圖伸出手指觸碰他的眉眼，卻只能落空。
謝厭纖長的睫毛不住的抖動，殷念念知道，這是噬夢妖入了他的夢。
她見過四百年後的謝厭，知道他不會死在這座冰塔，可手指仍然止不住的顫抖。
“謝厭。”她聲音低啞，“醒過來。”
謝厭眉頭緊皺，沒有半點醒來的意思，他聽不見她的話。
十本也想提醒她，這是謝厭的記憶，謝厭根本看不見他們、也聽不見他們，無論她說什麽，不過也就是耳邊的一陣風，留不下來的。
可話還沒出口，她猛然看見剛才還沒什麽反應的殷念念銜在下顎處的淚珠，滴滴點點落下來，在地上連痕跡都沒有。
她…哭了？
十本停下伸出去的手。
原來她以為的平靜根本不是真正的平靜，原來蛇妖根本不是看上去那樣無波無瀾。
“殷…念念。”
謝厭無意識的出聲喃喃。
殷念念抓不住他的手，只能一遍遍的回答，“我在。”
“謝厭，我在。”
“我來，救你了。”謝厭斷斷續續道。
殷念念一頓，淚水再也忍不住的傾瀉而出。
她終於知道那日謝厭從噬夢妖的法術中醒來，為何會瘋狂抱住她，一遍遍重覆我在，謝厭來救你了。
因為他從未背叛過她。
傷她至深的不是他，嫌她是妖的不是他，輕描淡寫要她血祭的亦不是他。
可為她蜉蝣撼樹，慘死祭臺的是他，為她身受七十冰鞭、入冰塔百年的是他。
為什麽重逢以來什麽都不告訴她，任由她誤會、暗恨，卻不解釋一句？
原來謝厭從沒騙過她。
他的喜歡、重逢以來赤裸裸袒露的愛意，從來都不是假的。
殷念念又看見了記憶中唇紅齒白的少年，又慢慢化成四百年後的仙君，她努力控制聲線，像初遇時一般叫他。
“小道士，醒過來。”
祭臺上痛苦掙紮的身影慢慢化成一灘肉泥，謝厭茫然地抓住手裏的長劍，不明所以地楞在原地。
明明他已經將這些人都殺了，為什麽殷念念還是死了？
“想要她活著其實很簡單？”
“你想她活著嗎？”
突兀的女聲響在空中，“只要你把靈魂獻祭給我，我就能讓她回來。”
“你能讓她回來？”
“是啊，只要你將靈魂獻祭給我。”
噬夢妖壓抑著心裏的喜悅，她沒想到謝厭的魂魄和劍骨來得這麽容易。
不過一個不知所謂的妖精，就能蠱得他連魂魄都不要了。
“你能，為她聚魂？”
聚魂？聚什麽魂？一會你自己都沒魂了。
她這樣想著，慢慢靠近謝厭，繼續道，“當然，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我只是需要一些代價。”
就在她觸碰謝厭的下一瞬，忽然被他手中的長劍捅了對穿。
她驚聲尖叫。
謝厭緩緩抽出長劍，“你聽見了嗎？”
在冰塔裏受傷就是事關生死的大事，這種時候她只想著趕緊跑，那還能和謝厭討論什麽聽不聽見的。
謝厭肯定地點頭，甚至沖著她輕輕勾了勾嘴角，“她在叫我。”
噬夢妖恨的咬牙切齒。
“她是在叫你嗎？”
謝厭迷茫眨眼。
她在叫小道士，怎麽不是叫我呢？
可我是小道士嗎？
小道士喜歡殷念念，那謝厭呢？
謝厭喜歡殷念念嗎？
周圍的場景瞬間變了樣子，他先是聽見了清脆的鈴鐺聲。
叮鈴，叮鈴。
然後看見一襲紅裙蹲在他身前，問他，“你沒事吧？”
他於清醒中對上那雙眼睛，一下子便陷了進去。
他透過那雙眼睛看見漫天的花燈、看見她點了胭脂的臉、看見她縫衣時受傷的手指 、看見她剜蛇膽時蒼白的面色，最後是那日夜裏被敲響的窗棱下遞過來的饅頭。
那是一雙比星輝更耀眼的眸子，他怎麽會不喜歡呢？
他睜開眼睛，恍惚間看見一襲紅裙的少女蹲在他的面前。
她似乎成熟了一點，但還是會叫他小道士。
他費力的伸出指尖，想要觸碰近在咫尺的幻影，可幻影立馬消失不見了。
謝厭咳了一聲，慢慢扭過身子。
真可惜，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她，以後別叫小道士了，叫他謝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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