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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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師、傅？”
謝厭低頭看著穿胸而過的拂塵, 眼裏明明滅滅，最後還是歸於平靜。
他知道靜意恨他，從小到大, 靜意對他的惡意從未遮掩過，可是師傅呢？
為什麽要這樣對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念念？
明明將他從棄嬰拉扯長大的是他, 傳授他一身本領的也是他, 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命，自己半個字都不會多說, 這本就是自己欠他的。
可是念念做錯了什麽呢？
就因為她是妖？
妖便天生低人一等嗎？
或許不是因為她是妖，而是她剛好是妖。
謝厭終於能夠思考過去種種。
他吐出一口黑血, “萬元村, 是你吧。”
靜心沈默一瞬, 眼裏升起欣賞來。
“不錯，是我給了石生長生不老的方法, 只可惜他們用我的法器殺了狼妖，我的血祭未成。”
“你知道，這種陣法要嘗試很多次, 每個有希望的妖物, 我都希望他們能為人類的長生做出貢獻。”
道貌岸然, 卻裝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靜心可惜道, “靜塵，你為什麽不在小時候就被毒死呢？為什麽不在兩年前下山時死在我引去的黃鼬精手下又或者這兩年間隨便死在哪個鬼怪手下呢？”
“如此，我也不用今日親手殺你, 你知道的, 我對你總是心軟。”
謝厭動不了，只能任由嘴角的鮮血溢出, 他失望道，“不殺我？還是殺不了我？”
靜心也不生氣，感嘆道，“還好你為我送來這只蛇妖，我才能有除掉你的餘力。”
他將拂塵抽出，一掌打碎謝厭心脈，將他拍到殷念念旁邊，悲憫道，“我成全你們，讓你們死在一處。”
謝厭費力的挪動手指，“你不是正想除掉知道真相的人嗎？”
靜心長嘆，“終究是你最懂我。”
“我曾經是真心將你當做師傅的。”
靜心終於有了半分觸動，仿佛才回憶起來這也是自己從牙牙學語帶到現在這般的孩子，他長嘆一口氣，“靜塵，下輩子別再遇見我了。”
謝厭在意識模糊中艱難翻過身子。
他費力支撐著沈重的眼皮，周遭的一切聲音漸漸遠去，他仿佛又看見了臺上舞劍的少女，輕而易舉就奪走了他所有視線。
“小兔子花燈我一直留著。”
“你畫的胭脂，很好看。”
他聲音漸弱，喘息聲幾不可聞。
“我以後，多說些話，你不要被我氣走，好不好？”
“其實，我，我早就知道，你是妖了。”
“我亦，喜歡你。”
到最後，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拿口型一遍又一遍的重覆。
“念念，我跟你回家呀。”
你要等我。
你要等我。
我跟你回家呀。
手上拿著武器的弟子面面相覷。
大師兄被師傅親手殺了，他們到底還能不能得到血肉啊？
靜意也從地上爬起來，貼著靜心討好道，“觀主，你看，我這個胳膊...？”
“找個小妖的接過來就是。”
靜意喜笑顏開，“謝謝觀主，謝謝觀主！”
靜心最後在祭壇上燃了一把火，“就算都過去了。”
他將帶血的拂塵扔到謝厭身邊，轉身走上高臺。
“哎？雪？”
“真的是雪。”
“怎麽會是雪啊？”
“秋天怎麽會下雪啊？”
靜心頓住腳步，擡頭往天上看。
果然下了小雪，也不過瞬間的功夫，那雪漸漸變大，他伸出手去接，落在手上的雪卻將皮肉灼出了傷口。
混亂的叫嚷聲紛雜傳來。
慢慢的，那雪全都傾瀉到祭臺上，臺下的弟子驚呼出聲，“看吶！雪怎麽都落到大師兄身上去了？”
鵝毛般的大雪頃刻便蓋住了謝厭沒了聲息的身子，忽然，不知到哪的大風襲來，夾雜著雪花讓人看不清眼前。
等風終於停下來，眾人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自己不是做夢。
祭臺上的雪真的凝出了人形，並且風雪散去，上面竟然站了一個人。
一身白衣無端被風掀起衣角，墨黑的長發如瀑般傾瀉下來，側過的半張臉是神般的憐憫，又帶著目空一切的無塵。
好似他們在他眼裏不過是一群螻蟻、又或者是這世間的一草一木。
就是這樣仙人般的人物，卻帶來一種莫名的壓迫，他們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下幾乎喘不上氣來。
“大、大師兄！？”
有人頂著威壓顫聲道。
大師兄不是死了嗎？
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不約而同看向祭臺，謝厭的屍體還好端端的躺在那。
那這個和大師兄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到底是誰？
這人雖然和大師兄氣質有些相似，但終究不相同。
大師兄雖然清冷，但總歸是帶著人氣兒的，可這個人完全不一樣，他就好像是剛才忽然出現又莫名消失的皚皚白雪，既冷又艷，根本不像凡人。
等等？
這不會是哪來的雪妖，看不慣大師兄死得這樣慘，來給他報仇的吧？
他們齊齊咽下了口水，終於開始害怕起來。
剛才雖然圍攻大師兄，但其實他們根本沒多少懼意。
不說他們人多，就按照大師兄的性子，也是萬萬不可能傷他們性命的。
那可是從小指導他們，又會替他們領下師傅責罰的大師兄 …
也正如此，他們才敢這樣肆無忌憚。
風漸漸平息，謝厭站在祭壇上淡漠註視著自己狼狽不堪的肉身，半晌，他似乎笑了一下，形狀好看的薄唇吐出兩個字。
“廢物。”
輕信於人，保護不了自己的愛人。
廢物。
假仁假義，不肯傷這些弟子性命。
廢物。
技不如人，連報仇都沒做到，就如此窩囊的死在這方祭臺上，更是廢物中的廢物。
他手指微動，祭壇上謝厭的肉身便消失不見了。
他撿起那把剛才還停留在肉身旁邊卷刃的長劍。
“不過沒關系。”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來。
長劍上不斷滴落的血漸漸染紅了他的衣袖，他半點不在意，只握緊了手中的劍，在眾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刀砍下了離他最近的弟子的頭顱。
鮮紅的血噴濺在他臉上，打濕了濃黑的睫毛。
他依舊面無表情，語氣平靜。
“你們喝了念念的血？”
弟子們都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
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月色般的人根本不是仙人也不是雪妖，這是地獄裏爬出的惡鬼，要索他們的命祭那對亡命的鴛鴦。
他們開始尖叫逃竄，像是想要抓住最後一顆救命稻草般到處討饒、大喊師傅救命。
可又有什麽用呢？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地獄來的閻羅一個又一個殺過來，甚至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原來喝了那妖精的血，是要用命來還的。
一個，兩個，三個.....
謝厭沒有用法術，等他捏曝了最後一個弟子的腦袋，泵出的腦漿和著鮮血濺在他眼角，他直直將那具屍體扔在靜意面前。
“剛好一百三十六個。”
“你，你到底是誰啊？”
靜意癱軟在地，不停向後縮，忽然打濕的地面傳來一股濃重的尿騷味。
他被嚇尿了。
“你，你別過來，觀主、師兄！救命啊！”
然而他的話都沒說完，就被劇痛席卷了全身，他親眼看著身體四分五裂，最後氣絕。
他恍然想起來謝厭曾說要將他千刀萬剮。
原來他真的做到了。
最後，只剩下靜心與他對視。
“真是可惜。”
他長嘆一聲，“怪不得你總是死不了，誰能殺了仙人呢？”
“我真是棋差一著。”
下一瞬，炙熱的火焰燒到他的身上，皮肉燒焦的滋滋聲響伴隨著烤焦的味道一起傳來。
靜心意識模糊之間，輕聲道，“其實我真的想過做一個好師傅。”
當初撿你的那份心不是假的，但又如何呢？
終歸是你太優秀了。
生命燃盡，餘下的飛灰被風一吹就散盡了，什麽也沒留下。
謝厭仍拿著那把卷刃的長劍。
他將靈力聚於指尖，汲取著這裏每個人的記憶。
他低頭看著那些不同回憶中，殷念念痛苦掙紮的臉。
“殷念念。”
他輕念。
為什麽要救他呢？
為什麽要舍出蛇膽來救一個凡人？
為什麽真的會愛上一個凡人？
你喜歡謝厭？
你知道謝厭是誰嗎？
如果你知道他不是滿心降妖伏鬼、滿口仁義的正道之士，而是一個沒有感情、生來淡漠的怪物，你還會喜歡他嗎？
如果你知道你傾心愛過的謝厭其實是我……
你會愛我嗎？
他低著頭回憶作為凡人謝厭記憶裏的殷念念，大膽、自由、熱烈，卻能為了一個凡人不知幾年的壽命拿出自己的蛇膽。
她也能在痛苦中依然相信自己的選擇、相信謝厭絕不會傷害她。
殷念念……
他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可作為凡人看見祭臺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痛意仿佛仍舊停留在胸口。
他殺了這觀裏所有的人，卻沒有緩解這心痛一絲半點。
如果這就是喜歡、這就是愛，那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的喜歡是什麽。
殷念念，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謝厭無意識捏緊手上的長劍。
妖並沒有魂魄，死了便是死了。
可不代表沒有辦法聚魂。
謝厭以體內魔種為引，殷念念肉身為念，在院中祭壇畫下法陣，以一百三十八人生魂為祭，輔以半身修為。
“歸來！”
霎時間天地色變、風雲翻湧。
然而等到風靜雲止，他想看到的身影也沒有出現。
謝厭指尖微顫，重新布陣，“歸來！”
卻仍得不到回應。
一遍兩遍無數遍，他終於停了下來。
他竟然聚不回她的魂。
一百三十八個生魂早就在這樣的消磨中魂飛魄散，只有謝厭一身白衣被染的看不清原來的底色，仍舊固執地半跪在祭壇中間。
良久，空中傳來一聲叱責。
“孽障！！”
餘成從謝厭封印松動的一刻就往這趕，結果一到這便看見滿院殘屍。
簡直慘不忍睹。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餘成用靈力掃過這裏，偌大一個道觀，竟然連個活口都沒有了。
他下的封印他自己知道，謝厭必定是痛極、恨極，才能主動破開封印。
“天吶！餘成，你們留仙門弟子怎麽回事？”
“你不是說讓他下去歷練人間大愛的嗎？”
八大仙門的眾人也紛紛趕來。
餘成就算想護短也不是現在。
“逆徒！我讓你下來感受人家大愛，你就是這樣感受的？”
“這裏怎麽連魂魄的痕跡也沒有了？”
有人插嘴道。
餘成眼前一黑，實在不敢想象，這孽障就連魂魄都給人毀了。
“孽障！孽障！魂魄也是你毀的！？”
他氣息不穩，話音帶怒。
“是。”
謝厭站起來與他平靜對視。
“觀內一百三十八人皆命喪我手。”
“魂魄亦毀於我手。”
眾人一片驚呼，誰敢相信留仙門最看重的弟子竟然能做出這樣狠毒的事來。
餘成險些暈過去，他顫著嘴唇道，“你，你，你…”
他到底忍住了暈過去的感覺，想著這畢竟是留仙門一顆好苗子，他找補道，“你知道錯沒有！？”
只要他認個錯，自己就能想辦法給他減輕責罰，不然他亂殺凡人，就連魂魄也毀了個幹凈，是要上罰罪臺、進冰塔的。
謝厭直直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沒錯。”
“是他們該死。”
“我想殺，便殺了。”
餘成眉毛一抽，直接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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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要這樣對他，為什麽要這樣對念念？
明明將他從棄嬰拉扯長大的是他, 傳授他一身本領的也是他, 如果他想要自己的命，自己半個字都不會多說, 這本就是自己欠他的。
可是念念做錯了什麽呢？
就因為她是妖？
妖便天生低人一等嗎？
或許不是因為她是妖，而是她剛好是妖。
謝厭終於能夠思考過去種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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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心沈默一瞬, 眼裏升起欣賞來。
“不錯，是我給了石生長生不老的方法, 只可惜他們用我的法器殺了狼妖，我的血祭未成。”
“你知道，這種陣法要嘗試很多次, 每個有希望的妖物, 我都希望他們能為人類的長生做出貢獻。”
道貌岸然, 卻裝出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
靜心可惜道, “靜塵，你為什麽不在小時候就被毒死呢？為什麽不在兩年前下山時死在我引去的黃鼬精手下又或者這兩年間隨便死在哪個鬼怪手下呢？”
“如此，我也不用今日親手殺你, 你知道的, 我對你總是心軟。”
謝厭動不了，只能任由嘴角的鮮血溢出, 他失望道，“不殺我？還是殺不了我？”
靜心也不生氣，感嘆道，“還好你為我送來這只蛇妖，我才能有除掉你的餘力。”
他將拂塵抽出，一掌打碎謝厭心脈，將他拍到殷念念旁邊，悲憫道，“我成全你們，讓你們死在一處。”
謝厭費力的挪動手指，“你不是正想除掉知道真相的人嗎？”
靜心長嘆，“終究是你最懂我。”
“我曾經是真心將你當做師傅的。”
靜心終於有了半分觸動，仿佛才回憶起來這也是自己從牙牙學語帶到現在這般的孩子，他長嘆一口氣，“靜塵，下輩子別再遇見我了。”
謝厭在意識模糊中艱難翻過身子。
他費力支撐著沈重的眼皮，周遭的一切聲音漸漸遠去，他仿佛又看見了臺上舞劍的少女，輕而易舉就奪走了他所有視線。
“小兔子花燈我一直留著。”
“你畫的胭脂，很好看。”
他聲音漸弱，喘息聲幾不可聞。
“我以後，多說些話，你不要被我氣走，好不好？”
“其實，我，我早就知道，你是妖了。”
“我亦，喜歡你。”
到最後，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只拿口型一遍又一遍的重覆。
“念念，我跟你回家呀。”
你要等我。
你要等我。
我跟你回家呀。
手上拿著武器的弟子面面相覷。
大師兄被師傅親手殺了，他們到底還能不能得到血肉啊？
靜意也從地上爬起來，貼著靜心討好道，“觀主，你看，我這個胳膊...？”
“找個小妖的接過來就是。”
靜意喜笑顏開，“謝謝觀主，謝謝觀主！”
靜心最後在祭壇上燃了一把火，“就算都過去了。”
他將帶血的拂塵扔到謝厭身邊，轉身走上高臺。
“哎？雪？”
“真的是雪。”
“怎麽會是雪啊？”
“秋天怎麽會下雪啊？”
靜心頓住腳步，擡頭往天上看。
果然下了小雪，也不過瞬間的功夫，那雪漸漸變大，他伸出手去接，落在手上的雪卻將皮肉灼出了傷口。
混亂的叫嚷聲紛雜傳來。
慢慢的，那雪全都傾瀉到祭臺上，臺下的弟子驚呼出聲，“看吶！雪怎麽都落到大師兄身上去了？”
鵝毛般的大雪頃刻便蓋住了謝厭沒了聲息的身子，忽然，不知到哪的大風襲來，夾雜著雪花讓人看不清眼前。
等風終於停下來，眾人揉了揉眼睛，才發現自己不是做夢。
祭臺上的雪真的凝出了人形，並且風雪散去，上面竟然站了一個人。
一身白衣無端被風掀起衣角，墨黑的長發如瀑般傾瀉下來，側過的半張臉是神般的憐憫，又帶著目空一切的無塵。
好似他們在他眼裏不過是一群螻蟻、又或者是這世間的一草一木。
就是這樣仙人般的人物，卻帶來一種莫名的壓迫，他們在這樣詭異的氛圍下幾乎喘不上氣來。
“大、大師兄！？”
有人頂著威壓顫聲道。
大師兄不是死了嗎？
眾人面面相覷。
他們不約而同看向祭臺，謝厭的屍體還好端端的躺在那。
那這個和大師兄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到底是誰？
這人雖然和大師兄氣質有些相似，但終究不相同。
大師兄雖然清冷，但總歸是帶著人氣兒的，可這個人完全不一樣，他就好像是剛才忽然出現又莫名消失的皚皚白雪，既冷又艷，根本不像凡人。
等等？
這不會是哪來的雪妖，看不慣大師兄死得這樣慘，來給他報仇的吧？
他們齊齊咽下了口水，終於開始害怕起來。
剛才雖然圍攻大師兄，但其實他們根本沒多少懼意。
不說他們人多，就按照大師兄的性子，也是萬萬不可能傷他們性命的。
那可是從小指導他們，又會替他們領下師傅責罰的大師兄 …
也正如此，他們才敢這樣肆無忌憚。
風漸漸平息，謝厭站在祭壇上淡漠註視著自己狼狽不堪的肉身，半晌，他似乎笑了一下，形狀好看的薄唇吐出兩個字。
“廢物。”
輕信於人，保護不了自己的愛人。
廢物。
假仁假義，不肯傷這些弟子性命。
廢物。
技不如人，連報仇都沒做到，就如此窩囊的死在這方祭臺上，更是廢物中的廢物。
他手指微動，祭壇上謝厭的肉身便消失不見了。
他撿起那把剛才還停留在肉身旁邊卷刃的長劍。
“不過沒關系。”
你做不到的事情，我來。
長劍上不斷滴落的血漸漸染紅了他的衣袖，他半點不在意，只握緊了手中的劍，在眾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刀砍下了離他最近的弟子的頭顱。
鮮紅的血噴濺在他臉上，打濕了濃黑的睫毛。
他依舊面無表情，語氣平靜。
“你們喝了念念的血？”
弟子們都被眼前的一幕嚇傻了。
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月色般的人根本不是仙人也不是雪妖，這是地獄裏爬出的惡鬼，要索他們的命祭那對亡命的鴛鴦。
他們開始尖叫逃竄，像是想要抓住最後一顆救命稻草般到處討饒、大喊師傅救命。
可又有什麽用呢？
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地獄來的閻羅一個又一個殺過來，甚至連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原來喝了那妖精的血，是要用命來還的。
一個，兩個，三個.....
謝厭沒有用法術，等他捏曝了最後一個弟子的腦袋，泵出的腦漿和著鮮血濺在他眼角，他直直將那具屍體扔在靜意面前。
“剛好一百三十六個。”
“你，你到底是誰啊？”
靜意癱軟在地，不停向後縮，忽然打濕的地面傳來一股濃重的尿騷味。
他被嚇尿了。
“你，你別過來，觀主、師兄！救命啊！”
然而他的話都沒說完，就被劇痛席卷了全身，他親眼看著身體四分五裂，最後氣絕。
他恍然想起來謝厭曾說要將他千刀萬剮。
原來他真的做到了。
最後，只剩下靜心與他對視。
“真是可惜。”
他長嘆一聲，“怪不得你總是死不了，誰能殺了仙人呢？”
“我真是棋差一著。”
下一瞬，炙熱的火焰燒到他的身上，皮肉燒焦的滋滋聲響伴隨著烤焦的味道一起傳來。
靜心意識模糊之間，輕聲道，“其實我真的想過做一個好師傅。”
當初撿你的那份心不是假的，但又如何呢？
終歸是你太優秀了。
生命燃盡，餘下的飛灰被風一吹就散盡了，什麽也沒留下。
謝厭仍拿著那把卷刃的長劍。
他將靈力聚於指尖，汲取著這裏每個人的記憶。
他低頭看著那些不同回憶中，殷念念痛苦掙紮的臉。
“殷念念。”
他輕念。
為什麽要救他呢？
為什麽要舍出蛇膽來救一個凡人？
為什麽真的會愛上一個凡人？
你喜歡謝厭？
你知道謝厭是誰嗎？
如果你知道他不是滿心降妖伏鬼、滿口仁義的正道之士，而是一個沒有感情、生來淡漠的怪物，你還會喜歡他嗎？
如果你知道你傾心愛過的謝厭其實是我……
你會愛我嗎？
他低著頭回憶作為凡人謝厭記憶裏的殷念念，大膽、自由、熱烈，卻能為了一個凡人不知幾年的壽命拿出自己的蛇膽。
她也能在痛苦中依然相信自己的選擇、相信謝厭絕不會傷害她。
殷念念……
他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什麽是愛，可作為凡人看見祭臺那一刻撕心裂肺的痛意仿佛仍舊停留在胸口。
他殺了這觀裏所有的人，卻沒有緩解這心痛一絲半點。
如果這就是喜歡、這就是愛，那我要你親口告訴我，你的喜歡是什麽。
殷念念，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謝厭無意識捏緊手上的長劍。
妖並沒有魂魄，死了便是死了。
可不代表沒有辦法聚魂。
謝厭以體內魔種為引，殷念念肉身為念，在院中祭壇畫下法陣，以一百三十八人生魂為祭，輔以半身修為。
“歸來！”
霎時間天地色變、風雲翻湧。
然而等到風靜雲止，他想看到的身影也沒有出現。
謝厭指尖微顫，重新布陣，“歸來！”
卻仍得不到回應。
一遍兩遍無數遍，他終於停了下來。
他竟然聚不回她的魂。
一百三十八個生魂早就在這樣的消磨中魂飛魄散，只有謝厭一身白衣被染的看不清原來的底色，仍舊固執地半跪在祭壇中間。
良久，空中傳來一聲叱責。
“孽障！！”
餘成從謝厭封印松動的一刻就往這趕，結果一到這便看見滿院殘屍。
簡直慘不忍睹。
“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餘成用靈力掃過這裏，偌大一個道觀，竟然連個活口都沒有了。
他下的封印他自己知道，謝厭必定是痛極、恨極，才能主動破開封印。
“天吶！餘成，你們留仙門弟子怎麽回事？”
“你不是說讓他下去歷練人間大愛的嗎？”
八大仙門的眾人也紛紛趕來。
餘成就算想護短也不是現在。
“逆徒！我讓你下來感受人家大愛，你就是這樣感受的？”
“這裏怎麽連魂魄的痕跡也沒有了？”
有人插嘴道。
餘成眼前一黑，實在不敢想象，這孽障就連魂魄都給人毀了。
“孽障！孽障！魂魄也是你毀的！？”
他氣息不穩，話音帶怒。
“是。”
謝厭站起來與他平靜對視。
“觀內一百三十八人皆命喪我手。”
“魂魄亦毀於我手。”
眾人一片驚呼，誰敢相信留仙門最看重的弟子竟然能做出這樣狠毒的事來。
餘成險些暈過去，他顫著嘴唇道，“你，你，你…”
他到底忍住了暈過去的感覺，想著這畢竟是留仙門一顆好苗子，他找補道，“你知道錯沒有！？”
只要他認個錯，自己就能想辦法給他減輕責罰，不然他亂殺凡人，就連魂魄也毀了個幹凈，是要上罰罪臺、進冰塔的。
謝厭直直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沒錯。”
“是他們該死。”
“我想殺，便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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