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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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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定

“決定了嗎?”官琰的聲音在身後悠悠響起。聞丹歌握緊了劍柄, 沈聲道:“我們有的選嗎?”

官琰飽含笑意:“我可是大發慈悲給了你們一炷香的時間呢,還不算仁慈嗎?”話音剛落,檀香燃盡, 餘一縷青煙裊裊,暗香浮動。

她緩緩吐出一口氣, 最後看了一眼虛影中的人:“我。”

虛影中的人猛地一驚。應落逢不顧身上疼痛,強忍淚意想要撲向她, 終究只是徒勞:“不、不是她!我來當你的軀殼!”

這是他最後的價值了, 難道要他眼睜睜看著她為自己而死?

天道垂憐,才給了他一次重生的機會,他因此得以遇見她。過去的這些歲月足以撫平前世今生的傷疤, 若這是一場美夢, 就此夢醒又有什麽不好?

所以該死的人是他啊!

“哦?你們的想法似乎不統一啊。”官琰的笑聲輕飄飄,落到聞丹歌耳裏卻沈甸甸。她擦拭著迎魁因為長時間使用而沾上血痂的劍身,抽劍的動作快準狠, 只一下,應落逢的虛影便被她揮散。

聞丹歌重申一遍:“我, 做你的軀殼。”

多年夙願得償, 官琰終於忍不住流露出幾分真實的笑意。他的虛影似乎實了幾分, 心情頗好的招來一只夜流螢為她引路:“那麽‘鎮尊’,請?”

聞丹歌腳步微頓, 頭也不回地走了。

————

應落逢以為自己一定能夠說服阿鶴,因為自己的提議是破局的唯一方法,勝負五五開。他以為聞丹歌會猶豫,會躊躇, 唯獨沒有想過她會一口回絕。

愛人把最後一條生路給了自己,他該抱有怎樣的心情?應落逢不知道, 此時此刻,他滿腔只有一種感情:害怕。

他害怕失去,害怕失去她。他寧肯自己死掉,這樣還能安慰自己,這樣的死是有價值的。但阿鶴呢?阿鶴為他而死,沒有、沒有任何意義......

點滴的雨露變得滂沱,應落逢跪坐在地上,任由淚水打濕眼眶。

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的,她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愛啊。

從方寸宗時的一場傾聽,到仙子湖溺水的夜,再到廉價卻絢爛的焰火。他們行過縹緲山的四季,看過無物宗第一場落雪,在輪回廊外拜天地、在妖都狹窄的榻上吻別。

她從不吝嗇對他的讚揚,卻始終沒有開口說過“愛”。

但倘若一定要把這個字宣之於口,啞巴如何相愛?她早在無數次堅定的選擇裏告訴過他,我愛你。

所以,難道他真的只能坐以待斃嗎?前世他已經受夠了懦弱至極的自己,今生還要重蹈覆轍嗎?

冷靜下來、冷靜下來想想辦法,想想辦法!

舌尖至於齒縫,只差一點就能咬破。但應落逢忽地想起聞丹歌皺起的眉,又怔怔放下。

她總是能發現他身上任何一處細微的變化,和表現出來的不拘小節完全不同。那麽一貫心細如發的阿鶴,怎麽會毫無準備?

是了,他應該相信她。

旋即,應落逢手忙腳亂地拆開妥帖收好的錦囊,就是莫驚春贈給他的那一個。他原本是想交予阿鶴的,因為無論怎麽看,她才最能把莫驚春的“保命術”發揮到極致。可聞丹歌卻執意由他收著,想著回想起來,或許這其中另有玄機。

拆看,卻只有一張薄薄的紙。應落逢一怔,連忙將折紙攤開,只見上面簡短的寫了兩個字:

“信她”。

這個“她”指的是誰?結合聞丹歌的舉措不難理解。莫驚春特意耗費了一個錦囊,就為了再次提醒他,相信阿鶴。

接連打擊帶來的迷茫在此刻化得一幹二凈,應落逢徹底清醒過來,開始思考這個“信”背後的含義。

聞丹歌有備而來,莫驚春知道她的籌算,但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沒有告訴他,這是為什麽?

只有一個可能,這個方法很險,或者,與他有關。

可到底和他有什麽關系?他勘破這層的話,是否能夠增加這招劍走偏鋒的勝率?腦海中一連串的線索次第排開,只差關鍵的一針穿過,就能真相大白。

應落逢咬牙支地,握拳重重砸在泥沙上。

快想起來,想起來!

————

這是聞丹歌第一次下到絕地谷,之前的那段時間只夠她把幾處顯眼的建築記在心底,並不能借此勾畫整個地下的結構。因此,饒是她已經竭盡全力辨認,依舊不知道官琰將帶她去哪裏。

如果落落在身邊的話......不,從現在開始,不能再想他了。

聞丹歌闔上眼,憑借外放的“神識”視物,並不會跌倒。她明白接下來會有一場硬戰,而她一旦踏錯一步,被官琰占據軀殼,第一個要殺的,一定是腦海裏最不能忘記的人。

所以,她必須從現在開始,謹記自己是一個人。

官琰似乎察覺到她的“神識”,仿佛看到了很有趣的事務心情更好了。他很謹慎,一直幻出虛影監視她,始終不肯露出真面目,雖然也有他根本沒有真面目的緣故,但聞丹歌依然認為,他的存在令人作嘔。

像是一只恬不知恥的老鼠。

“鎮尊難道不好奇,我用了什麽方法出去?”或許將要得手的反派總是話多,連官琰都開始賣弄。聞丹歌冷冷道:“我不想知道。”

官琰偏不讓她如願,聒噪得如同一窩老鼠:“原因很簡單,聞迎的封印,一直不是堅不可摧的。”

“用姬霜做鑰匙,就能打開這座牢籠。”

用姬霜......做鑰匙?

眼看著一向波瀾不驚的聞丹歌也會面色慘白,官琰的心情更加微妙,洋洋得意道:“所以鎮尊,如果沒有把握徹底殺死我的話,我勸你最好不要激怒我。”

“因為,即使你以血肉之軀再度封印,我也會在千百年後把‘星人’的屍體做成鑰匙,狠狠刺穿你。”

用“星人”的屍體,刺穿“鎮”。看來在絕地谷底的這些年,他們一刻也不曾遺忘仇恨。

驚愕只存在了一瞬,聞丹歌立刻恢覆了滴水不漏的神情。但官琰還是捕捉到了她剎那的心悸,微微勾起唇角。

這樣“鎮”根本不值得稱為對手。因為弱點,太明顯了。

夜流螢飛舞了一路,最終落在一處湧泉旁。聞丹歌看著官琰的虛影又凝實了幾分,明白這就是他“閉關”的地方。

或者說,他沈睡的地方。

因為官琰的到來,湧泉一分為二,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石階。聞丹歌驚訝於他居然剛在如此靠近地核的地方挖掘密室,只是踏下去一步,幾乎就能感到火舌舔抵著鞋面。

膽敢把神魂放在這種地方,難道官琰在五行中屬“水道”?

繼續往下走,穿過仿佛沒有盡頭的石階,來到一處四壁都是空墻的石室內。中央,一簇絢爛的紫水晶宛如蓮花盛開,光華之上,漂浮著一顆暗沈的石頭。

亦或者是,他的神魂所在。

官琰的虛影終於變成一片實實在在的陰影,聞丹歌註意到,他每靠近石頭一分,陰影就濃稠一分。他終於把自己,暴露在她面前。

“不要試著摧毀它。”官琰看穿她蠢蠢欲動的目光,提醒,“那只是最接近的一塊石頭,卻不是唯一的。你的那位‘星人’,可還沒有離開絕地谷。但凡你有一絲一毫的輕舉妄動......”“我知道,他死了,就會成為若幹年後的鑰匙。”

官琰一怔,笑著點了點頭:“你明白一切的掙紮都是徒勞就好。現在,把你的本命劍扔了。”說著,紫水晶前裂開一道縫隙,熊熊烈焰爭先恐後地從縫隙中冒出,猶如尋找替死鬼的白骨。

聞丹歌腳步一頓,持劍的手雖然有幾分僵硬,卻仍然照做,將迎魁擲於縫隙中。霎時,劍鳴四溢,仿佛不甘於就這樣被主人拋棄。然而縫隙很快合攏,這把所向披靡的寶劍,從未一敗的神兵,落幕了。

官琰還要在一旁假惺惺地惋惜:“可惜了,這麽好的劍,再也看不到它出鞘了。”

聞丹歌緊緊抿著唇,無視他的冷嘲熱諷,繼續問:“下一步是什麽。”

“封筋斷脈,做得到嗎?做不到我幫你。”

聞丹歌擡眸,官琰看見那之中死寂的沈水,一驚。

不過他很快反應過來,現在她什麽都沒有什麽都不是,任他宰割。他根本不用害怕。

如此想著,心底多了幾分底氣,他冷冷道:“怎麽?後悔了?現在去換你那個柔弱的星人來死還來得及,要換嗎?”

“不。”在他面前,聞丹歌從來吝惜詞句。官琰一瞬不落地盯著她的動作,生怕她在自己眼皮底下耍花招。過往的經歷告訴他,鎮是很狡猾的東西,一著不慎就會被他們抓住破綻。

腦海裏有兩個聲音一直爭論不休,一個叫他警惕,說她絕不可能這麽輕易就範;一個卻告訴他是他太小題大做,只要“星人”在他手上,“鎮”不可能掀起浪花。

是的,無論成功與否,他都會殺掉應落逢。

因為只有屍體,才能成為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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