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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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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讓他跑了......應落逢抿了抿唇, 眼睫輕顫:“抱歉阿鶴,我又......”“噓。”聞丹歌按住他的唇瓣,搖了搖頭, “落落,你聽。”

聽什麽?應落逢不解, 卻還是照做,側耳靜聽了一會, 他緩緩瞪大眼睛:“水下有東西, 他沒有跑遠。”

“嗯。而且他都能夠下去,說明我們也行。”她替他理了理淩亂的衣襟,道, “我有一個猜測。”

“這條暗河不止有一個方向, 它既能夠通往我們來時的路,還能去往另一個地方。”蘇爺爺能撞見玲瓏,就說明暗河一定有一個出口在霓裳坊附近。但四皇子這麽毅然決然地跳下去, 她懷疑最起碼還有一個出口是通往皇宮的。

至於猜測是否成真,則需要時間來證明。

應落逢瞬間理解了她的意思, 點了點頭。接著猶豫地看向水面, 問:“我們要怎麽出去?”

“吃下這枚避水丸。”聞丹歌從隨身攜帶的芥子袋裏拿出一粒指甲大小的灰色丸子, 應落逢仰頭吞下,只覺口中一股甜膩炸開, 不像藥丸像糖丸。

他不禁舔了舔牙,道:“避水丸這麽好吃的嗎?”

“我在不妨礙藥效的前提下加了點蜂蜜進去。”其實不止避水丸,任何可能用上的藥丸她都研究了如何變的可口。因為她以前就很不喜歡吃這些苦兮兮的東西,便想著落落肯定更不喜歡, 那她就很有必要改造一番。

如此看來改造的效果不錯。這個發現讓她沈郁了一整天的心情豁然開朗。聞丹歌隔空畫訣,似乎是某種結界。做完這些, 她晃了晃牽著的手,道:“準備好了嗎?要下水了。”

“嗯。”應落逢水性其實不錯,不然也不會直接跳進湖裏救人。可這畢竟是條陌生的暗河,匍匐在地牢之下,蜿蜒向未知名的遠方,說完全不怕是假的。

但是......即使水流湍急不斷沖刷著掌心的溫度,屬於她的、獨一份的滾燙依舊源源不斷地傳來,仿佛在借此告訴他,她在。

而這便足夠了。

聞丹歌感到手掌被人反握,朝身側眨了眨眼。暗河底下,除了面前一小片天地什麽都看不清,不能說話不能視物,若沒有彼此陪伴,尋常人估計會迷失在這。所幸他們有彼此,互相做那一只船錨,便永遠不會迷失在茫茫天地或者人海。

“嘩啦”一聲,兩人破水而出,幾個在水邊嬉鬧的小妖嚇了一跳,其中一個還大聲嚷嚷著水鬼。聞丹歌捉住其中一個孩子拋出一把銅錢:“這是哪裏?”

銅板之下水鬼都不可怕了。小妖咽了咽口水,戰戰兢兢道:“霓裳坊十六巷。”

十六巷很偏僻了,從這裏去歌樓很有一段距離,看來當初玲瓏走的不是這個出口,基本可以確定暗河有多個出口了。

聞丹歌點點頭,又撒了一把銅板給小妖,繼續問:“一刻鐘前有沒有人也從水裏冒出來?”

小妖一怔,搖了搖頭:“沒有。你們、你們是第一個。”

看來四皇子走的不是這個出口。兩人爬上岸,應落逢乖乖站在原地任由聞丹歌用內力替她烘幹頭發和衣物,期間小妖們放下戒心,一個個圍上來好奇地看。應落逢沖他們笑了笑,他們便壯著膽子嘰嘰喳喳地問:“你們是水猴子嗎?從水下鉆出來。”“我娘說世界上沒有水猴子,都是人胡謅的!”“那他們為什麽從水裏冒出來?是在比賽游泳嗎?”

小孩子的好奇心總是旺盛,十六巷因為遠離繁華的緣故,這裏的孩子居然還留存幾份淳樸天真。其中一個甚至從家裏掏出了幹毛巾給他擦。應落逢接過道了聲謝,小姑娘看著他問:“哥哥你好漂亮!你是皇宮裏的人嗎?”

聞言不止應落逢,連聞丹歌都楞住了。她蹲下身,在芥子袋裏摸了半天也沒摸到小零食,只好掏出避水丸塞給小女孩:“為什麽這樣說?你見過皇宮裏的人嗎?”

小女孩得了糖丸很高興,含在嘴裏脆生生地說:“我娘有好多畫像!哥哥長得和畫像裏的人一樣好看!”

畫像?聞丹歌又拿出兩枚避水丸,問:“能讓我們看看嗎?”

小女孩點點頭:“跟我來!”說著“啪嗒啪嗒”往家裏跑,邊跑邊喊“娘”。

兩人在一處茅屋前站定,裏頭隱約傳來女人訓斥女兒的聲音,但並不憤怒。不一會,小女孩揣著一堆卷軸出來,挑了一處幹凈的地方攤開:“喏,就是這些啦。”

她的小夥伴也紛紛擠過來看熱鬧,“哇”“哇”驚嘆不止。小女孩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高高揚起頭。

應落逢拆開其中一幅,終於能夠確認,映真公主就是自己的母親。

與遺物上模棱兩可的字跡不同,這副畫卷上明明白白寫了時間地點以及“贈與公主映真”。

聞丹歌看出他眼中的覆雜情緒,擡腳進了院子找到女主人,提出自己願意高價買下這副畫。誰知女主人猶疑片刻,還是拒絕了:“這些畫並不名貴,您看過就好。至於買賣.....實不相瞞,這些畫是家裏老人留下的,我們這些做子女的總不能把老人家的遺物賣了吧?”

女主人身上是打滿補丁的粗布衣裳,即使收拾得再齊整,也難掩陳舊。小女孩的穿著也是如此,幹凈但破破爛爛,不難看出這家人貧窮但勤勞。即使家中並不富裕,女主人也拒絕賣掉老人的遺物,這讓聞丹歌對她多了幾分好奇,一打量,忽然發現她是只貓妖。

她依稀記得,輪回廊幻境中那個璩娘也是貓妖。她輕輕扯了下對畫卷出神的應落逢,小聲問:“落落,有沒有可能,她們是璩娘的家人。”

“璩娘”二字觸動了神經,應落逢從畫卷中回過神,怔怔看著眼前一對母女,眼角似有淚光閃爍。

璩娘的家人嗎?

聞丹歌扶住他的肩,對吃驚的女主人解釋:“能否借一步說話?我想我們可能知道一些關於您家老人的事情。”

女主人把他們招待進屋,翻箱倒櫃找出一罐茶葉。聞丹歌制止了她泡茶的行為,開門見山:“不知道留存這些畫卷的老人,是否曾在宮中伺候映真公主?”

“是是是!”女主人懷裏抱著小女孩猛地點頭,又驚又喜,“她是我母親!自從映真公主失蹤後,她也一起不見了。”

“公主失蹤?”

女主人回想一番,道:“約莫是二十年前,妖皇於五行山秋獵,秋獵結束後公主便失蹤了。隨行的人中只有我母親也跟著消失了。”

公主失蹤,妖皇卻一反常態的沒有追查,就像是碎了一盞瓷器一般輕飄飄揭過,也不許妖都的人再討論。漸漸的幾十年過去,人們幾乎快忘記這位曾以美貌聞名的小公主,視線都被貴妃和四皇子吸引了去。公主都無人問津,遑論公主身邊的侍女?原本她都不抱希望,以為此生此世都聽不到母親的消息,卻沒想到女兒隨口一句話帶來了好消息。

“這是她老人家的東西。我......偶然結識了璩娘,她便把這樣東西托付於我,說日後來到妖都,替她交給她的女兒。”應落逢將隨身攜帶的芥子袋打開,從中取出一根劍簪鄭重交給她。

女主人撫摸著上面的紋路,熱淚盈眶,顫抖著聲音問:“我母親.....她還好嗎?”

應落逢沈默,聞丹歌輕聲道:“老人家已經安然入土,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回家。”

“娘......我們回家了。”璩娘的女兒捧著劍簪,泣不成聲。小女孩不明白母親為什麽哭泣,卻也被這股悲傷感染抽噎起來。眼前一對母女哭作一團,應落逢也漸漸紅了眼眶。

聞丹歌靜靜抱住他,什麽也沒說,她知道這個時候他最需要一個人的空間。半晌,懷中人不再顫抖,輕輕推了推她:“我們走罷。”

聞丹歌點點頭,沒有打擾傷心的母女,牽著應落逢離開。臨走前,她在門檻下放了幾錠金銀。

離開時更聲過三,距離他們找上聶竹明已經過去整整半天。身心俱疲,偏偏腦海一刻不得停歇。

這一日奔波太過,連指尖都使不上力氣。妖都人多眼雜不方便啟用傳送陣,他們便隨意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衣裳頭發雖然被內力烘幹,可還是有種黏黏膩膩的奇怪感覺。然而此時誰都沒有精力再去洗漱,只想倒頭就睡。

他們並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但時隔半個多月再次躺在一張榻上,聞丹歌久違地感到一絲窘迫。

反而是應落逢主動伸手攬住她,碎發在她頸間蹭了蹭,長長嘆息一聲,喃喃:

“阿鶴,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知道他母親是映真公主之後呢?應宗主已經死了,璩娘也死了,所有當事人已經作古。

這份仇恨似乎就該放下。

事實上,在見到璩娘的女兒之前,他也以為自己已經放下。可看著畫卷上明媚青春的女子,他忽然又覺得應宗主死有餘辜。

如果當初母親沒有輕信浪蕩子,她的一生本該無憂無慮,春祺夏安,秋綏冬寧。

千錯萬錯,錯在有情人遇上負心人。

但是母親。他嗅著聞丹歌身上熟悉的味道,緊緊擁住她,像是要把自己刻進她的肺腑。

但是母親,他很幸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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