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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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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你想

次日, 玲瓏的姐姐特意上門道謝,告訴他們玲瓏已經無礙。

她說得含糊,並沒有透露玲瓏回來沒有、怎麽個無礙法。但聞丹歌和應落逢都知道其中內情, 明白姐姐是在保護她,也就沒有戳破。

傍晚, 應落逢照例在申時收攤,今天蘇爺爺剛好是他最後一個病人, 兩人閑聊了一陣, 他才從蘇爺爺口中得知昨晚平墨坊死了人。

“嘖嘖嘖,好好一個人怎麽就掉進水裏給淹死了?聽說還是個捕快,晚上喝多了沒看路一頭栽進去了。但我們這地, 誰知道呢?”蘇爺爺神秘兮兮地說。應落逢只笑笑, 並不搭話。

原來昨晚聞丹歌說要出去一趟就為這事。他並不覺得聶竹明死有餘辜,現在回想,那天在聶竹明家中, 那鄰居家的小女孩估計想和他們說的就是此事。

孩子淳善,一顆糖丸就能哄好, 哪怕不給好處也天然地想讓你遠離壞人。可在妖都這樣的大染缸裏, 過於單純的顏色要不早早夭折, 要不被環境同化,最終成為渾濁中的一點一滴。

他不由想起如今深居簡出的妖皇, 他名義上的外公。皇城腳下,三派九流各顯神通,六扇門張牙舞爪,繼承人與魔勾結, 昏庸至極。

但這些前塵往事都與他無關。應落逢給蘇爺爺紮好最後一包藥,小紙人知道快要收攤回家了, 樂顛顛地爬上他衣襟,朝蘇爺爺揮手。

蘇爺爺最開始還會被這個小紙人嚇到,可時間久了,居然覺得兩滴墨點畫的眼睛還蠻可愛,即使交流不順仍然喜歡逗它,便問:“你家孩子叫什麽呀?能吃能喝不?”

叫什麽?應落逢頓了頓,手指摩挲著小紙人的臉,道:“還沒有取名字......至於吃喝,做做樣子罷了。”

“這怎麽能行呢?”蘇爺爺搖頭,道,“常言說死物有了名就有了靈,你家這只都有靈了,怎麽還沒個名字?回去想一個吧,家裏老婆子給孩子做了兩件小衣裳,明天我給你帶過來。”

應落逢連忙道謝,小紙人也十分禮貌地沖他彎腰道謝。待蘇爺爺走後,應落逢便揣著小紙人回了家。

金瘡藥還是太普通,雖然聞丹歌自愈能力極強,但受到重傷可不是貼了副藥膏能治好的。所以最近幾天,應落逢一得空就翻書,試圖從那些佶屈聱牙的字裏行間找到一些方法。

他不得不承認,勝迎會越來越近,他就越來越焦慮。

可今天才在書房裏看了一會,一向乖巧的小紙人突然跑過來抱住他的毛筆不讓他寫。應落逢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餓了嗎?櫥櫃裏有糕點。”

小紙人搖頭,繼續抱著他的手不放,他無法,只好停下筆,指尖點了點它的小腦袋:“想做什麽呀。”

小紙人不會說話,但一聽他松口,熟門熟路爬上他的衣襟,從裏面掏出一張聯絡符。應落逢愕然,後知後覺:“你想找她玩?”

真是奇怪,平常也不見她們有多親近,這才兩天沒見就難舍難分了。小紙人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整張紙都變的粉紅,應落逢笑罵:“小叛徒。”指不定是聞丹歌兩天沒見他,偷偷翻墻過來許了小紙人什麽好處。不過孩子肯親近就是好的,應落逢從善如流地捏碎了聯絡符,對面立刻接通,一看就是在聯絡符邊上侯了許久的模樣,偏偏聲音還要裝的波瀾不驚:“何事?”

應落逢:“無事,小紙人誤觸了,掛了。”“等等!”急切的聲音從聯絡符裏傳過來,略微有些失真。他一手揉搓著小叛徒,一手拿著聯絡符:“怎麽了?”

聞丹歌其實不是委婉的人,端莊不到兩秒:“我想你了,今晚能不能過來吃飯?”

小心翼翼的試探,仿佛被拒絕就會碎掉或者化成一灘水。應落逢忍俊不禁,輕笑一聲:“那你過來吧,阿南也很想你。”

“阿南是誰?”對面的女聲立刻警覺起來,他幾乎能想象到她皺眉的模樣,沒忍住多逗了兩句:“這幾天阿南陪我好辛苦,你來了要好好謝謝人家。”

聞丹歌郁悶,囿於自己兩天沒見到人,忍氣吞聲:“......好,我一定好好謝謝人家。”

於是掛了聯絡符火急火燎趕過來,等她氣勢洶洶地翻墻到院裏,卻只看到應落逢和小紙人孤兒寡母,並沒有旁的人影。

她又裏裏外外檢查一遍,確認沒有第四個人,茫然地拿起碗筷。應落逢看出她的疑惑也不說,直到盛了一小碗擺在小紙人桌前才揭開真相:“阿南,明天想吃什麽?”

聞丹歌:“?阿南?它?”

小紙人吃的搖頭晃腦,也不知道當初聞丹歌是怎麽設計的,明明紙人的身體只是薄薄一片,吃飯也像憑空消失一般,也不知道飯都吃到哪裏去了。

它似乎對自己的新名字很滿意,從專屬的小小椅子上蹦起來,飄飄搖搖落在應落逢手上蹭了蹭。聞丹歌看著面前其樂融融的一幕,明白自己被落落戲弄了。但那又有什麽辦法?只能多吃兩碗飯表示自己生氣。

飯後照例由沒做飯的那個洗碗,聞丹歌把瓷碗擺回櫥櫃,對著兩大一小三個瓷碗微微出神。

瓷碗是應落逢在邊上的攤子隨手買的,粗糙得很。兩個大的花紋差不多,粗粗勾勒著七八爪的游龍和分不清形狀的鳳凰,但她一眼能認出那個邊上刻了歲歲平安印的是自己的。至於阿南的小碗則是應落逢精挑細選擇出來的——巴掌大的姜瓷小碗,上面畫著生動可愛的柿子鳥雀,寓意“柿柿如意”。

三只碗像他們三個,安安靜靜擠在一起。以至於聞丹歌完全沒有註意到,自己上揚的唇角。

聞丹歌預備今晚死皮賴臉也要留下來,在這之前她難得陪阿南玩了一會,小半個時辰過去也沒見它有歇息的意思,幹脆斷了給它的修為。

是的,維持紙人也需要註入修為,只不過聞丹歌一次性給足夠阿南活蹦亂跳幾十年的修為。

哄睡小的,接下來就能做一些大人的事了。她輕手輕腳進了裏屋,就見一盞暖黃燭光下,應落逢披一身松松垮垮的白色裏衣,烏黑長發散亂著垂至胸前,眉目被月光和燭光照得繾綣,一點唇珠綴在櫻紅上,動人可親。

聞丹歌一時怔住了。

他似乎在繡著什麽東西,手上穿針引線全神貫註,全然未覺她的到來。聞丹歌屏息凝神繞到他身後,一把捉住他的手腕湊過去瞧:“繡什麽呢?”

他被她的動作嚇一跳,膝上的小衣服順著被褥滑下去。聞丹歌眼疾手快伸手撈起,疑惑:“這麽豆丁點大的布是什麽?手套嗎?”

應落逢瞪她一眼,拿回小衣服沒好氣道:“是給阿南做的衣服。蘇婆婆給阿南做了幾身衣服,我想著自己的.....總不能一直穿別人送的。何況我也給你做過衣服,雖然針腳簡陋,但給阿南穿也綽綽有餘。”

聞丹歌點點頭,雙手十分不老實地環在他腰上,腦袋擱在他頸窩,灑出的鼻息微微涼:“怎麽突然想起來給它起名字?還做了衣服。”

“名字不好聽嗎?你不是化名南景嗎,取自‘正是江南好風景難道不雅’?”

原本只是做出來給他擋槍的傀儡紙人,輪回廊時見他喜歡,就開了靈智伴在他身側。誰知她不在的半個月裏,他和小紙人倒是處出感情,聞丹歌時常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要說和一只自己做出來的紙人爭風吃醋,倒也不至於。她只是每當這時就會生出一股微妙的不爽,因為從前落落的目光只會為自己停留,現在卻向別的人投去一瞥,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眸光,她都想封進匣子裏裝好。

她隱約察覺到這和解毒遲遲沒有進展有關,便洩了氣,懶洋洋地靠在他肩上,抓著他的長發又從指縫中漏下:“落落,明天勝迎會開始。”

應落逢縫補的動作一停,安靜地聽她說。她張了張嘴,道:“勝迎勝迎,勝的便是聞迎前輩。妖族當年說是中立,卻扛不住魔族的攻勢早早投降,獻上數座靠近仙盟的城池。如今妖族與魔族沆瀣一氣,明天的勝迎會上,我不能暴露‘鎮’的身份。”

她能殺死巫魏,一方面因為巫魏肉身已死只剩下一縷殘魂,另一方面則是因為四皇子動了手腳束縛了巫魏。她有自信奪魁拿到骨靈芝,卻擔心被人認出身份。這裏不是仙盟,妖都人多眼雜,縱使她再勇猛,落落在這裏、璩娘的後人在這裏、玲瓏她們也在這裏,她能走,他們卻不能。之前僅僅是一面之緣的小狐妖都能被仇家盯上,只要有心人想查,總能找出她的軟肋。

這也就是她之前為什麽不肯帶應落逢來妖都。她沒有辦法保證安全把他帶回去,刃毒是一柄懸在頭頂的利刃,隨時可能墜落。

“不洗髓也沒關系的。”應落逢側頭,鼻尖蹭了蹭她面頰,“我早就不在意那些了。”

一半的狐妖血脈也好、招來覬覦的爐鼎體質也好,他統統不在乎。

他在乎的只有一畝三分的藥田,揣進兜裏就能走的阿南,還有身邊永遠不會退縮的伴侶。無物宗和妖都的生活讓他切切實實感受到,活著是一件幸福的小事。

“有關系。”她捧起他的臉,在望進那雙如月池蕩漾的眼眸時,一切躊躇不前都塵埃落定。

“只要你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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