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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初露, 穿過窗紙與紗帳，投到他的頰邊。
少年的睫羽動了動，緩緩睜開, 轉頭看去, 身側已經空無一人。
他坐起來，撩開床帳, 明鵲坐在桌邊, 一邊喝茶，一邊擺弄著桌上的白玉棋子。她似乎也才剛醒不久，外裳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 光腳踩在地面上, 青絲披散著, 朝他看過來：
“你醒了？”
熟稔的語氣, 好像他們已經這樣同榻而眠很多年。
他抿抿唇, 彎腰拎起她的鞋子：“別光腳踩在地上。”
明鵲沒動, 等著他走過來, 半跪下來, 替她將鞋子穿上。
謝驚堂一手捏著她細白的腳腕替她穿鞋，一邊說：“怎麽衣服也不穿好，頭也不梳。”
果然, 她玩著桌上的茶盞，懶洋洋地說：“剛起沒多久, 況且，又不出去, 隨意點便罷了。”
謝驚堂哼笑：“你在荒闕也這樣？怎麽鎮得住那些魔族？”
“我在荒闕多得是仆從屬下替我梳洗。”她將茶盞一扣, 笑了，“難道謝小公子願意服侍我？”
“你求我, 我可以考慮一下。”
謝驚堂一邊嘴上頂她，身體卻很自然地站到了她的身後：“梳什麽樣式？”
“你會梳我喜歡的那種？”
“不會。”
“那就梳你會的。”
謝驚堂很誠實：“我只會最簡單的。”
他從來沒有幹過幫別人梳頭發的事情，只在小時候看過乳娘幫長姊梳頭發，左邊編一條，右邊編一條，挽成一個雙髻，可是那是小孩子的發型，顯然不適合明鵲。
他回想著t她素日的發髻樣式，細長白皙的手指在烏黑的發絲裏穿梭起來，動作有些笨拙，卻很耐心地一縷一縷順下去。
明鵲也不催，仿佛全心全意把自己的腦袋交給了他。
他這邊鼓搗一下，那邊鼓搗一下，好半晌，終於說：“好了。”
一面鏡子被遞到明鵲面前。
鏡中的她，長發一半編了發辮，再繞成圓髻，用銀簪簪了，另一半挑出幾縷編了，納進如瀑的青絲裏，零落地在裏頭，插進了幾朵紫藤模樣的琉璃珠釵，搭落在左肩。
“你還有這樣的東西？謝公子不會每天要攬鏡自照一炷香吧？”明鵲嘲笑。
“...我給你買的。”謝驚堂皺起臉，好像生怕她不信似的，“我還買了好多其他東西。”
他說著，從袖袋裏掏出來許多東西，口脂、胭脂、眉黛、珠釵，各種各樣顏色樣式的，鋪滿了桌子，看得明鵲都有些擔心他再掏出兩套衣服來。
“我下山買種子的時候，在路邊看見這些，覺得適合你的就買下來，又怕你覺得不喜歡，就每種都買一些。”
“要試試嗎？”
明鵲覷他一眼，然後將臉朝他擡起來，是個默許的姿勢。
謝驚堂拈起一罐口脂，用指腹挑了，然後仔細地揉到她的嘴唇上。
淺淡的妃色緩緩在她有些發白的唇瓣上洇染開，像是猶帶露水的芙蓉花瓣，隨著嘴角的上挑，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等一下。”
謝驚堂制住她要回頭照鏡的動作，一手擡起她的臉，另一手從桌上挑起一管螺子黛。
他的臉貼在她面前，離得很近，是一個呼吸相聞的距離，淺淡的瞳專註地定在她的眉眼上，仔細地描摹著。
“好了。”
明鵲回頭看著鏡子裏那個長發斜挽，唇頰嬌嫩的女子，茫然地眨了眨眼。
這樣清秀的裝扮，她從未有過，眼似水波橫，山是眉峰聚，不像魔尊，倒像個未出閣的貌美姑娘。
她看向鏡中倒映出來的謝驚堂的影子，他站在她身後，沒有註意到她的打量，還自以為隱蔽地盯著她的側臉，眼神透出幾分癡纏的意味來。
“還不錯吧？”
明鵲勾勾唇：“第一次的話，還算看得過去吧。”
“那，我討點報酬，不過分吧？”
“嗯...？”
接過她疑惑尾音的，是一個落在臉頰的輕吻。
*
經過宗主長老們多日的討論，多方意見綜合下來，最後得出的方針是：暫時按兵不動。
通天門目前的情況，敵我是否能抗衡都尚且不知，貿然行動只會落了下風，因此，各宗弟子目前都只能在昆侖墟暫且先“養精蓄銳”，等待上層長老們的號令，這樣一來，倒是難得擁有了一段閑適的日子。
話雖是這麽說，可是大家心裏都清楚這不過是“束手無策”的委婉說法，誰都知道，修仙界乃至整個雲泮十三洲不久之後都將迎來一場浩劫，現在不過是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隨著備戰的時間線越拉越長，底下人心也不免各異，變得有些惶惶起來。
這日，八人圍坐在梅亭中圍爐煮茶，消磨時間，自然而然地就將話題引到了此事上頭。
“自膚山一事落幕之後，通天門退回長生島，除了借西南地區那些小宗門為傀儡挑釁魔族之外，再也沒有過大動靜。”雲嬈一邊撥弄著小爐的炭火，一邊說，“不知是不是在醞釀什麽大事。”
“總歸不會是什麽好事就是了。”白止徽抱著手，不免有些焦躁，“照我說，就該派人悄悄刺探敵情，才能掌握敵情，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誰去？”方菱不讚同地搖搖頭，“澹水流波環境詭譎，天氣多變，更不要說去長生島的路上，不見天日，海霧瘴氣，處處都是危險。哪怕是長老宗主們去，都有可能在那裏白白折損了性命。”
“那我們就這樣錯失先機了嗎？”寧茴懊喪道，“大不了便讓我們去，能探得到消息是最好，就算死了，也算是為大道捐軀了。”
陳洵看向姬諺：“小諺前輩沒有法子進入長生島嗎？”
“我知道是知道，只是且不說此行有多危險，就說通天門中人多有提防，先前的那些機密，未必就還在原處。”姬諺知道這些小弟子年紀輕輕一腔熱血，只能無奈地勸阻，“況且，我現在叛出了通天門，能夠通關的手令全都作廢，也許進不去核心的地方。”
他這番話一出來，眾人皆是沈默了。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的明鵲輕輕啜了一口茶，忽然開口道：“我讚成他們的想法。”
“什麽？”
“我讚成派人主動進入長生島，刺探通天門內部。”她擱下茶杯，轉向雲嬈，“你覺得呢？”
沒想到，雲嬈思索了一會，竟然也點了點頭。
謝驚堂的眼神在這兩人之間左右逡巡著——他看出來了，就在白止徽剛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她們就已經眼神交流過多次，顯然早已經達成了共識。
在膚山心魘那次，他已經知道了明鵲腦中似乎還有一個不同的神識，並非他們這個世界的人，由這件事延伸開來，他想，會不會師姐腦中也有這樣的一個靈識，知道一些他們不知道的東西？
因此，他不讚同也不反對，只是對明鵲說：“如果你要去的話，我和你一起。”
“當真？！”寧茴激動地坐直身，“那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
“不行。”明鵲搖搖頭，“這件事本就危險，而且需要低調行事，不可能帶太多人，就我，謝驚堂，姬諺和雲嬈去就行。”
白止徽：“你和姬諺就算了，他們倆可是懷陽劍尊手底下的苗苗，他能同意？”
“不會的。”雲嬈笑了笑，“身為劍尊親傳，要是在危急存亡之秋連這樣的勇氣都沒有，怎麽有臉說自己是劍回宗的弟子？更何況，若是沒有正統修仙弟子在場，他們兩個帶回來的情報，其他宗的長老未必就會相信。”
畢竟，現在還有一些比較傳統的宗門對通天門一事存疑，並對明鵲充滿敵意。
這話說得十分在理，幾人當即就拍板，明日就去向師尊稟報此事，姬諺在旁邊，嘴張張合合，看雲嬈一副鐵了心的樣子，最終也沒能說出反對的話來。
......
“潛入長生島？！”
座上的幾位宗主，如聞樓劍尊，貞元宮宮主白崇肅，大明光寺住持釋空大師，聽了這話，都是眉頭緊鎖，倒是雲嬈和謝驚堂的正經師父懷陽劍尊，神色沒有什麽詫異。
“你們說說，為什麽要去？”
“如果萬事俱備，能夠搶占先機當然是最好的，現在這樣的情況，徒兒覺得實在是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雲嬈一拱手，“徒兒不願自誇，只是我與謝師弟靈根奇異，也算是弟子中實力佼佼者，又有兩位前輩同行，師父和各位不用太過擔心。”
“如若當真能打探來什麽有用的消息，弟子便是死了也算值得了。”
“什麽話！”白崇肅一拍扶手，“再怎麽樣，這種危險也不能讓你們這些後輩去犯！”
“正是因為我們是後輩，白宮主。”謝驚堂鳳眼挑起，直視他，面色不改，“修仙界需要您們來坐鎮，後輩也需要歷練，我們不可能一輩子躲在你們的羽翼之下。此行若成，三界平安，修仙界才會有更多後輩英才，綿延千年萬年。”
懷陽劍尊瞧著他們，最後，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太了解他這兩個小徒弟了，聰明伶俐，膽大包天，對認定的事執拗至極，主張大得很，就算此時攔住他們，也攔不住一世。
“罷了。”他說，“既然你們想去，就去吧。”
如果幫不了他們，至少給出支持的態度，讓這些小弟子知道，無論如何，他們這些長輩永遠都是他們的後盾。
“但本尊有一個要求，我給你們五日準備，這五日你們可以收拾行囊，同親友告別，同時你們要向我等交出一份詳細的計劃，待我等看過之後，再放你們出關。”
“是！”
*
“這是長生島的地圖。”姬諺將地圖在桌上攤看，在最中心畫下一個大圓，“通天門的主殿，就坐落在島中心。”
他憑借記憶將主殿中的各個地點分布都粗略畫了出來，給其餘三人細細講解。
“這裏，是t門徒居所，這一塊，是用以練功的高閣。”他指著最中心說，“而這單獨的一棟建築，名為‘五蘊塔’，是長老和掌門等高層的居處，從外圈到中心依次遞高，次高層是我先前居住的地方，而最高處，就是掌門居所，為眾人拱衛，堪稱銅墻鐵壁。”
“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這裏。”
明鵲認真地看著地圖，突然道：“你進過掌門的居所嗎？”
“很少。他的居所門前設了很嚴密的陣法，不對任何人透露，我只跟著他進去過一次，且不能隨意擡眼打量。”姬諺眉頭緊鎖，“這就是我擔心的事情，我們一旦解錯三次，陣法會立即啟動將我們絞殺。”
說是計劃，其實他們根本交不出什麽計劃，除了眼前這份地圖，其餘的一切都是迷霧重重，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一個未知數。
再者，為了穩定住眾人的軍心，這次行動被要求保密，除了那些高層長老，也不過有寧茴等零星幾個人知道。想來，這五天的主要目的，也不過是為了讓他們再仔細考慮一番。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謝驚堂淡淡道，“既然打定主意要去，自然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的。”
雲嬈瞧著他，忽然噗呲笑了：“謝師弟，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說話做事的神態和鵲姐姐越來越像了。”
看上去，當真成熟了許多。
她這句話一時間叫氛圍松快了許多，姬諺也跟著笑起來，身子往後一靠，像是完全放松了。
“既然討論也討論不出什麽，那就算了。”他說，“趁還沒出發，做些你們想做的事吧。”
想做的事？
“......”
“我想去看看你們說的那個天音玉霄。”
沒想到，這次率先開口的是明鵲。
謝驚堂怔怔地看向她，其他人也有些訝異。
“不是說只有這個地方有麽？”明鵲率先站起身，“走吧，此生難見的美景，總歸要看過一次。”
*
天音玉霄林，並不在昆侖墟的結界之內。幾人回去換了厚衣裳，帶上了傘，方才朝著後山去。
“你記得小茴前幾日說過的故事麽？”雲嬈踩著雪，同姬諺聊天，“昆侖天的男子娶親，無論人族仙族，皆要在訂婚時隨聘附上一支天音玉霄，才能體現出他的誠意。”
姬諺微笑道：“天音玉霄生在雪山之巔，極其難得，若真能奉上一支，想來才能體現求娶之決心。”
明鵲與謝驚堂跟在後頭，默默聽著前頭兩人聊天，不知為何，氣氛有些沈重。
“我知道...”
“我其實...”
兩人同時開口。
謝驚堂：“你先說吧。”
明鵲：“其實，我是不想讓你去長生島的。”
若說需要一個正統修仙弟子在場，有一個知道原書劇情的雲嬈已經足夠。
此次行動，要面對的是通天門的掌門，更遑論他們背後還有一個“太歲”這樣的神秘勢力，哪怕是她，也無法保證可以毫發無傷地全身而退。
到了那個時候，她真的顧得上謝驚堂嗎？
謝驚堂若是真的折在了那裏，她真的...接受得了嗎？
“我想，不如你留...”
“你為什麽不能再信任我一點呢？”
這是謝驚堂頭一次打斷她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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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熟稔的語氣, 好像他們已經這樣同榻而眠很多年。
他抿抿唇, 彎腰拎起她的鞋子：“別光腳踩在地上。”
明鵲沒動, 等著他走過來, 半跪下來, 替她將鞋子穿上。
謝驚堂一手捏著她細白的腳腕替她穿鞋，一邊說：“怎麽衣服也不穿好，頭也不梳。”
果然, 她玩著桌上的茶盞，懶洋洋地說：“剛起沒多久, 況且，又不出去, 隨意點便罷了。”
謝驚堂哼笑：“你在荒闕也這樣？怎麽鎮得住那些魔族？”
“我在荒闕多得是仆從屬下替我梳洗。”她將茶盞一扣, 笑了，“難道謝小公子願意服侍我？”
“你求我, 我可以考慮一下。”
謝驚堂一邊嘴上頂她，身體卻很自然地站到了她的身後：“梳什麽樣式？”
“你會梳我喜歡的那種？”
“不會。”
“那就梳你會的。”
謝驚堂很誠實：“我只會最簡單的。”
他從來沒有幹過幫別人梳頭發的事情，只在小時候看過乳娘幫長姊梳頭發，左邊編一條，右邊編一條，挽成一個雙髻，可是那是小孩子的發型，顯然不適合明鵲。
他回想著t她素日的發髻樣式，細長白皙的手指在烏黑的發絲裏穿梭起來，動作有些笨拙，卻很耐心地一縷一縷順下去。
明鵲也不催，仿佛全心全意把自己的腦袋交給了他。
他這邊鼓搗一下，那邊鼓搗一下，好半晌，終於說：“好了。”
一面鏡子被遞到明鵲面前。
鏡中的她，長發一半編了發辮，再繞成圓髻，用銀簪簪了，另一半挑出幾縷編了，納進如瀑的青絲裏，零落地在裏頭，插進了幾朵紫藤模樣的琉璃珠釵，搭落在左肩。
“你還有這樣的東西？謝公子不會每天要攬鏡自照一炷香吧？”明鵲嘲笑。
“...我給你買的。”謝驚堂皺起臉，好像生怕她不信似的，“我還買了好多其他東西。”
他說著，從袖袋裏掏出來許多東西，口脂、胭脂、眉黛、珠釵，各種各樣顏色樣式的，鋪滿了桌子，看得明鵲都有些擔心他再掏出兩套衣服來。
“我下山買種子的時候，在路邊看見這些，覺得適合你的就買下來，又怕你覺得不喜歡，就每種都買一些。”
“要試試嗎？”
明鵲覷他一眼，然後將臉朝他擡起來，是個默許的姿勢。
謝驚堂拈起一罐口脂，用指腹挑了，然後仔細地揉到她的嘴唇上。
淺淡的妃色緩緩在她有些發白的唇瓣上洇染開，像是猶帶露水的芙蓉花瓣，隨著嘴角的上挑，揚起一個溫柔的弧度。
“等一下。”
謝驚堂制住她要回頭照鏡的動作，一手擡起她的臉，另一手從桌上挑起一管螺子黛。
他的臉貼在她面前，離得很近，是一個呼吸相聞的距離，淺淡的瞳專註地定在她的眉眼上，仔細地描摹著。
“好了。”
明鵲回頭看著鏡子裏那個長發斜挽，唇頰嬌嫩的女子，茫然地眨了眨眼。
這樣清秀的裝扮，她從未有過，眼似水波橫，山是眉峰聚，不像魔尊，倒像個未出閣的貌美姑娘。
她看向鏡中倒映出來的謝驚堂的影子，他站在她身後，沒有註意到她的打量，還自以為隱蔽地盯著她的側臉，眼神透出幾分癡纏的意味來。
“還不錯吧？”
明鵲勾勾唇：“第一次的話，還算看得過去吧。”
“那，我討點報酬，不過分吧？”
“嗯...？”
接過她疑惑尾音的，是一個落在臉頰的輕吻。
*
經過宗主長老們多日的討論，多方意見綜合下來，最後得出的方針是：暫時按兵不動。
通天門目前的情況，敵我是否能抗衡都尚且不知，貿然行動只會落了下風，因此，各宗弟子目前都只能在昆侖墟暫且先“養精蓄銳”，等待上層長老們的號令，這樣一來，倒是難得擁有了一段閑適的日子。
話雖是這麽說，可是大家心裏都清楚這不過是“束手無策”的委婉說法，誰都知道，修仙界乃至整個雲泮十三洲不久之後都將迎來一場浩劫，現在不過是風雨欲來之前的平靜。隨著備戰的時間線越拉越長，底下人心也不免各異，變得有些惶惶起來。
這日，八人圍坐在梅亭中圍爐煮茶，消磨時間，自然而然地就將話題引到了此事上頭。
“自膚山一事落幕之後，通天門退回長生島，除了借西南地區那些小宗門為傀儡挑釁魔族之外，再也沒有過大動靜。”雲嬈一邊撥弄著小爐的炭火，一邊說，“不知是不是在醞釀什麽大事。”
“總歸不會是什麽好事就是了。”白止徽抱著手，不免有些焦躁，“照我說，就該派人悄悄刺探敵情，才能掌握敵情，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誰去？”方菱不讚同地搖搖頭，“澹水流波環境詭譎，天氣多變，更不要說去長生島的路上，不見天日，海霧瘴氣，處處都是危險。哪怕是長老宗主們去，都有可能在那裏白白折損了性命。”
“那我們就這樣錯失先機了嗎？”寧茴懊喪道，“大不了便讓我們去，能探得到消息是最好，就算死了，也算是為大道捐軀了。”
陳洵看向姬諺：“小諺前輩沒有法子進入長生島嗎？”
“我知道是知道，只是且不說此行有多危險，就說通天門中人多有提防，先前的那些機密，未必就還在原處。”姬諺知道這些小弟子年紀輕輕一腔熱血，只能無奈地勸阻，“況且，我現在叛出了通天門，能夠通關的手令全都作廢，也許進不去核心的地方。”
他這番話一出來，眾人皆是沈默了。
就在這時，一直在旁邊默默聽著的明鵲輕輕啜了一口茶，忽然開口道：“我讚成他們的想法。”
“什麽？”
“我讚成派人主動進入長生島，刺探通天門內部。”她擱下茶杯，轉向雲嬈，“你覺得呢？”
沒想到，雲嬈思索了一會，竟然也點了點頭。
謝驚堂的眼神在這兩人之間左右逡巡著——他看出來了，就在白止徽剛提出這個想法的時候，她們就已經眼神交流過多次，顯然早已經達成了共識。
在膚山心魘那次，他已經知道了明鵲腦中似乎還有一個不同的神識，並非他們這個世界的人，由這件事延伸開來，他想，會不會師姐腦中也有這樣的一個靈識，知道一些他們不知道的東西？
因此，他不讚同也不反對，只是對明鵲說：“如果你要去的話，我和你一起。”
“當真？！”寧茴激動地坐直身，“那我也要和你們一起去！”
“不行。”明鵲搖搖頭，“這件事本就危險，而且需要低調行事，不可能帶太多人，就我，謝驚堂，姬諺和雲嬈去就行。”
白止徽：“你和姬諺就算了，他們倆可是懷陽劍尊手底下的苗苗，他能同意？”
“不會的。”雲嬈笑了笑，“身為劍尊親傳，要是在危急存亡之秋連這樣的勇氣都沒有，怎麽有臉說自己是劍回宗的弟子？更何況，若是沒有正統修仙弟子在場，他們兩個帶回來的情報，其他宗的長老未必就會相信。”
畢竟，現在還有一些比較傳統的宗門對通天門一事存疑，並對明鵲充滿敵意。
這話說得十分在理，幾人當即就拍板，明日就去向師尊稟報此事，姬諺在旁邊，嘴張張合合，看雲嬈一副鐵了心的樣子，最終也沒能說出反對的話來。
......
“潛入長生島？！”
座上的幾位宗主，如聞樓劍尊，貞元宮宮主白崇肅，大明光寺住持釋空大師，聽了這話，都是眉頭緊鎖，倒是雲嬈和謝驚堂的正經師父懷陽劍尊，神色沒有什麽詫異。
“你們說說，為什麽要去？”
“如果萬事俱備，能夠搶占先機當然是最好的，現在這樣的情況，徒兒覺得實在是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雲嬈一拱手，“徒兒不願自誇，只是我與謝師弟靈根奇異，也算是弟子中實力佼佼者，又有兩位前輩同行，師父和各位不用太過擔心。”
“如若當真能打探來什麽有用的消息，弟子便是死了也算值得了。”
“什麽話！”白崇肅一拍扶手，“再怎麽樣，這種危險也不能讓你們這些後輩去犯！”
“正是因為我們是後輩，白宮主。”謝驚堂鳳眼挑起，直視他，面色不改，“修仙界需要您們來坐鎮，後輩也需要歷練，我們不可能一輩子躲在你們的羽翼之下。此行若成，三界平安，修仙界才會有更多後輩英才，綿延千年萬年。”
懷陽劍尊瞧著他們，最後，深深嘆了一口氣。
他太了解他這兩個小徒弟了，聰明伶俐，膽大包天，對認定的事執拗至極，主張大得很，就算此時攔住他們，也攔不住一世。
“罷了。”他說，“既然你們想去，就去吧。”
如果幫不了他們，至少給出支持的態度，讓這些小弟子知道，無論如何，他們這些長輩永遠都是他們的後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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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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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長生島的地圖。”姬諺將地圖在桌上攤看，在最中心畫下一個大圓，“通天門的主殿，就坐落在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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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t門徒居所，這一塊，是用以練功的高閣。”他指著最中心說，“而這單獨的一棟建築，名為‘五蘊塔’，是長老和掌門等高層的居處，從外圈到中心依次遞高，次高層是我先前居住的地方，而最高處，就是掌門居所，為眾人拱衛，堪稱銅墻鐵壁。”
“我們的目的地，就是這裏。”
明鵲認真地看著地圖，突然道：“你進過掌門的居所嗎？”
“很少。他的居所門前設了很嚴密的陣法，不對任何人透露，我只跟著他進去過一次，且不能隨意擡眼打量。”姬諺眉頭緊鎖，“這就是我擔心的事情，我們一旦解錯三次，陣法會立即啟動將我們絞殺。”
說是計劃，其實他們根本交不出什麽計劃，除了眼前這份地圖，其餘的一切都是迷霧重重，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一個未知數。
再者，為了穩定住眾人的軍心，這次行動被要求保密，除了那些高層長老，也不過有寧茴等零星幾個人知道。想來，這五天的主要目的，也不過是為了讓他們再仔細考慮一番。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謝驚堂淡淡道，“既然打定主意要去，自然是做好了赴死的準備的。”
雲嬈瞧著他，忽然噗呲笑了：“謝師弟，你知不知道，你現在說話做事的神態和鵲姐姐越來越像了。”
看上去，當真成熟了許多。
她這句話一時間叫氛圍松快了許多，姬諺也跟著笑起來，身子往後一靠，像是完全放松了。
“既然討論也討論不出什麽，那就算了。”他說，“趁還沒出發，做些你們想做的事吧。”
想做的事？
“......”
“我想去看看你們說的那個天音玉霄。”
沒想到，這次率先開口的是明鵲。
謝驚堂怔怔地看向她，其他人也有些訝異。
“不是說只有這個地方有麽？”明鵲率先站起身，“走吧，此生難見的美景，總歸要看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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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音玉霄林，並不在昆侖墟的結界之內。幾人回去換了厚衣裳，帶上了傘，方才朝著後山去。
“你記得小茴前幾日說過的故事麽？”雲嬈踩著雪，同姬諺聊天，“昆侖天的男子娶親，無論人族仙族，皆要在訂婚時隨聘附上一支天音玉霄，才能體現出他的誠意。”
姬諺微笑道：“天音玉霄生在雪山之巔，極其難得，若真能奉上一支，想來才能體現求娶之決心。”
明鵲與謝驚堂跟在後頭，默默聽著前頭兩人聊天，不知為何，氣氛有些沈重。
“我知道...”
“我其實...”
兩人同時開口。
謝驚堂：“你先說吧。”
明鵲：“其實，我是不想讓你去長生島的。”
若說需要一個正統修仙弟子在場，有一個知道原書劇情的雲嬈已經足夠。
此次行動，要面對的是通天門的掌門，更遑論他們背後還有一個“太歲”這樣的神秘勢力，哪怕是她，也無法保證可以毫發無傷地全身而退。
到了那個時候，她真的顧得上謝驚堂嗎？
謝驚堂若是真的折在了那裏，她真的...接受得了嗎？
“我想，不如你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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