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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檢查一遍要帶的衣服、靈器、藥品有沒有帶夠？過一會我們就要出發了, 不要落了什麽東西...”
今日的劍回宗是難得的熱鬧，幾個長老穿梭在眾多內門弟子之中，反覆叮囑他們檢查自己的儲物囊。而距離人群聚集處大約百八十步, 一艘大約有百人高的雲船靜靜停棲在那, 正是一副整裝待發的姿態。
雲船的甲板上隱隱約約已是站著幾個人了，打眼望去, 赫然是懷陽劍尊、李朝河、雲嬈與謝驚堂。明鵲和姬諺加快腳步從人群中穿過, 朝甲板的方向奔去。
“西南一帶以清潭觀為首，向雲泮十三洲各地飛鴿傳書，說與他們相隔不遠的荒闕傳來異動, 疑是魔族有主動進犯之心。”
兩人將將才靠近, 就聽見懷陽劍尊這番話語, 語氣頗為凝重。
李朝河不以為然地挑眉道：“荒闕, 不就是那位五毒魔尊統禦的地界麽？領主本人都在我們這, 自然沒有先聽他們傳來的消息的道理。”
“幾日前的晚上, 她似乎同我提過一嘴, 說荒闕出了些事, 但並沒有與我細說。”謝驚堂接道，“想來應該就是這件事。”
“晚上”一詞一出，幾個人都是一副抓錯重點的樣子, 齊刷刷地朝謝驚堂看過來。
“從我們剛剛動身去往膚山開始，荒闕就傳來消息, 說西南之地一些小宗門跨過荒淵，主動挑釁我族族人。荒闕得我命令, 一直以守為主, 而那些宗門不依不饒，明明知道這次行徑是飛蛾撲火, 仍然跟不怕死一樣往上撞。”
明鵲的聲音橫插進來，將眾人發散的八卦思緒拉回現實。她從袖間掏出一個卷軸，遞到他們面前。
“這是昨日我派去調查的下屬傳回的消息。”
卷軸上赫然寫著此次事情的始末細節，時間線清晰明了，將那些宗門主動進犯的證據列得清清楚楚。
而謝驚堂則是被卷軸上的最後一行字吸引了。
“兩方所有屍身...皆無故失蹤...派人日夜駐守監視，只得見一渾圓黑影，來去無蹤，監視者歸來後神志不清，恐有大患。”
一時間，所有人都僵住了。
就算暫時不知道那個渾圓的黑影是什麽，想來總也與通天門太歲一事脫不了幹系。
這段不夠詳實的描述無疑讓所有人都朝著同一方向展開了想象——就算是死屍，只要還有一絲靈力可以榨取，也會被通天門給“回收”。
“通天門意圖挑撥仙魔兩族，意欲何為，大家想必也清楚。對於身為同族的修仙者，他們尚且能夠毫不留情地剿滅，更遑論魔族？在他們眼裏，更是必收的囊中之物了。”
“通天門內部的確厭惡魔族。”姬諺輕嗤一聲，“那些長老上位的世間太長了，這麽多年過去，他們無法接受通天門姬氏逐漸式微的事實，仍然一廂情願地信奉著仙魔水火不容的‘天道’。”
雲嬈呵呵冷笑道：“大約在他們眼裏，魔族就應該被仙族踏平，然後修仙界都如從前一般，俯首帖耳聽姬氏號令，他們就開心了。”
無論什麽物種，活得太久，都容易變得自說自話、剛愎自用，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其實魔族根本懶得搭理他們。
懷陽劍尊眉頭微皺，將卷軸遞還給明鵲：“多謝，我大概清楚了，等到了昆侖墟，我會將這些情況同其他門派的宗主交代清楚，無論如何，先動身再說。”
*
從劍回宗到昆侖墟的距離並不算短，又帶上了好一部分內門弟子一同出行，雖然坐了雲船，也幾乎是花費了一整天的世間才到達。
昆侖墟座落在山頂之上，雲船只能停在半山腰，下船到室外之前，眾人都提前披上了厚實的大氅，可即使對此處的天氣狀況做足了心理準備，靈門結界一開，大家還是被外頭的景象驚住了。
這或許是一幫常年生活在歸靈山脈的小弟子們見到的最大的一場雪，厚厚的白雪一腳下去幾乎沒過了膝間，大家不得不各自召喚靈氣出來，懸浮在半空中。
明鵲擡頭朝天上看，只見如墨的夜幕不斷有紛飛的雪粒飄揚下來，大顆大顆地落在發頂與眉睫上，只消頃刻，便白了頭。
一把紙傘出現在她頭頂，撐開一個結界，淡淡的梨花香氣靠近了，她藏在袖間冰涼的手被另一只溫暖t的手給牢牢握住。
她笑著覷了謝驚堂一眼：“我不怕冷。”
“我怕。”他緊了緊兩人相扣的指節，又攏了攏明鵲的衣領，“走了。”
明鵲盤坐在他的長劍上，朝山頂的方向飛去，懶洋洋地朝後一靠，靠到少年結實的胸膛上。
“雲嬈呢？”
“她自然有姬諺上趕著照顧，不歸我管。”謝驚堂呵出的暖氣一口一口打在她耳畔，“閉眼。”
明鵲依言閉眼，讓他替她掃去眼睫上的餘雪。
大約一炷香之後，長劍終於飛到了山頂。昆侖墟門派上方設有保護結界，雪落不到宗內，溫度也不似結界外那般酷寒，眾人終於得以雙足履地，踏上地面，往周圍看去，竟然莫名生出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昆侖墟宗主與長老，攜幾個內門精英弟子，正等在大門前迎接劍回宗眾人。明鵲眼尖地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前頭的公孫宜、陳洵與寧茴，於是同他們點頭致意。
昆侖墟的宗主被人尊稱為聞樓劍尊，生得比懷陽劍尊年輕些，是個俊美修目的樣子，說話也如同寒雪一般涼涼的，頗為言簡意賅：“諸位請進去說話吧。”
進了大殿，才發現裏頭已是人頭攢動，各色宗門制服不勝枚舉，簡直是比上次在千機崎城還要壯觀，想來雲泮十三洲能叫得上名字的大宗幾乎都派了人來。
“那個，明鵲姑...前輩。”陳洵從後頭三步並作兩部趕了上來，“你傷勢恢覆得還好嗎？”
明鵲還沒開口，另一側的謝驚堂就拉緊了她的手，搶先道：“很好，有我照顧她，你不必擔心。”
陳洵瞧見兩人交握的手，呼吸一哽，隨即又釋懷似地揚起笑容：“那就好。看樣子，謝公子也恢覆得不錯，那那粒清氣丹至少沒有白費。”
提起這一茬，謝驚堂有點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語氣也慢慢放低了：“那件事，多謝你了，先前對你多有敵意，抱歉。”
他從袖袋中拿出一個圓球型的靈器，遞到陳洵的手中。
“這個防禦靈器，算是清氣丹的回禮。”
陳洵接過去仔細端詳，不禁為這枚上品靈氣的結構之精巧所驚嘆。
“這是謝氏的煉器秘法？”明鵲覷了兩眼。
“家裏的東西，總歸也是從小修習，不說全部熟記於心，總歸六七分的功底還是在的。”謝驚堂道，“想來，我爹肯定也不希望謝氏的秘法失傳。”
明鵲點點頭。
*
各宗的宗主與長老要單獨開一個秘會，連姬諺和問逍遙也被叫了去，也許終歸還是對魔族有所提防，並沒有叫上明鵲，於是她便同其他弟子一起，跟著昆侖墟安排居所的弟子前往休憩的地方。
等住所安排好，弟子們就可以在宗內自由活動，謝驚堂整理好廂房便往明鵲的居所走，沒想到推開門，裏面已經坐了好幾個老熟人，實在是熱鬧得緊。
“謝公子動作真慢啊——”寧茴一邊吃點心一邊回頭看他，“你再不來，茶都涼了。”
謝驚堂哼了一聲：“寧姑娘倒是挺閑適的。”
“急又急不來，該怎麽做，不得等宗主們商量好嗎？”白止徽摟著白狐裘翻白眼，“種土豆還要時間呢，你以為這麽大的事情跟種土豆一樣？”
謝驚堂：“......”
還幫上嘴了？這倆人的關系什麽時候又這麽好了？
雲嬈雙手撐著臉，樂呵呵道：“寧茴和陳洵說，過幾日帶我們去看天音玉霄林，今日既然也碰過面了，就抓緊時間回去休息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把其他人拉走了，顯然有給明謝二人騰空間的意思。
明鵲對這番來來走走的行徑並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支頤坐在桌邊，定眼靜靜瞧著謝驚堂。
“我擔心你換了地方養傷，休息不好。”他摸摸鼻尖，“今晚我就在這兒，守著你睡，你放心，我坐在桌邊上，不靠近床邊。”
明鵲好像有些疑惑地笑起來：“我的傷已經好很多了。況且，我身為魔族，在你們之中本就身份有些尷尬，你和我明面上走得太近，小心被其他宗門的人說閑話。”
“就是因為這裏有太多不同宗門的人。”謝驚堂堅持道，“魚龍混雜，誰能把他們的心挖出來看一看，是不是當真與我們一條心？你是魔族，說不定會暗地被針對，你又還在養傷，放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
少年將長劍往桌上一放，徑直在桌邊坐下，似乎打定了主意今夜要守在這裏。
這番話一出來，明鵲楞了楞，竟然想不出反駁的話來，沈默了半晌，終究沒再說些什麽。
......
夤夜如霧。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應了謝驚堂的話，明鵲小半夜睡得並不安生。細細的寒意從窗欞縫隙中鉆進來，或許是因為還在病中，濕冷讓她身上的陳年舊傷突然針紮似地泛起疼來。
她從床上坐起來，撩開床帳，看見少年趴在桌上，發扣豎起的馬尾蕩在身側，一晃一晃，桌上點著一截短燭，散發著並不刺眼的柔和光芒。
他睡得並不深，興許是感受到了明鵲的視線，他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怎麽了？”
“冷。”
這話一出口，她瞧見他身上的單薄衣裳，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被子，突然感覺自己並沒有資格說出這句話。
“你冷嗎？”
“我？還好。”他站起身去檢查門窗，“都關緊了呀。”
明鵲垂了垂眼，散下的長發落在臉側，好像在思索什麽。
半晌，她對那個在窗邊兢兢業業試圖把窗縫堵上的背影說：“你過來睡吧。”
那個背影僵了一下。
“什麽？”
“我說，你到床上來睡吧。”明鵲勾了勾唇角，“諒你也不敢做什麽。”
謝驚堂慢慢轉過身來，漲紅了臉：“...不好吧。”
“過來。”
聽她的話是他的本能，於是他沒有再推辭，乖乖地朝床邊走過來，將長劍放下，褪去外裳，坐到了床邊。
“我挨著床邊睡就行...”
他的話還沒說完，明鵲抓住了他的胳膊，猝不及防地將他拉進了被褥中。
怎麽可能不冷呢？
她揉著他微涼的手指，捂在被子裏，直到它一點點回溫。
兩個人擠在一個長枕上，她不得不側過身，將下顎抵在謝驚堂的脖彎中，感受到身側的暖意一點點渡過來，身上針紮似的疼痛逐漸被吞沒。
就這一刻，謝驚堂突然福至心靈地想，明鵲是不是比他想象的，要再依賴他一點？
他盯著床帳半晌，試探著側過身去，伸手將明鵲完全圈進了懷中。他的指腹貼上她的後脖頸，摸到細嫩皮膚上一道猙獰的舊傷口。
少年收緊了胳膊，像要把她的身體完全揉進懷裏，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撫摸著那道疤，像是要把它撫平，幾乎闔上的眼瞳，在黑暗中落在她的側臉上，神色逐漸變得執迷。
“還痛嗎？”
明鵲搖搖頭。
“睡吧。”
話音落下，她伸出胳膊，環緊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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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劍回宗是難得的熱鬧，幾個長老穿梭在眾多內門弟子之中，反覆叮囑他們檢查自己的儲物囊。而距離人群聚集處大約百八十步, 一艘大約有百人高的雲船靜靜停棲在那, 正是一副整裝待發的姿態。
雲船的甲板上隱隱約約已是站著幾個人了，打眼望去, 赫然是懷陽劍尊、李朝河、雲嬈與謝驚堂。明鵲和姬諺加快腳步從人群中穿過, 朝甲板的方向奔去。
“西南一帶以清潭觀為首，向雲泮十三洲各地飛鴿傳書，說與他們相隔不遠的荒闕傳來異動, 疑是魔族有主動進犯之心。”
兩人將將才靠近, 就聽見懷陽劍尊這番話語, 語氣頗為凝重。
李朝河不以為然地挑眉道：“荒闕, 不就是那位五毒魔尊統禦的地界麽？領主本人都在我們這, 自然沒有先聽他們傳來的消息的道理。”
“幾日前的晚上, 她似乎同我提過一嘴, 說荒闕出了些事, 但並沒有與我細說。”謝驚堂接道，“想來應該就是這件事。”
“晚上”一詞一出，幾個人都是一副抓錯重點的樣子, 齊刷刷地朝謝驚堂看過來。
“從我們剛剛動身去往膚山開始，荒闕就傳來消息, 說西南之地一些小宗門跨過荒淵，主動挑釁我族族人。荒闕得我命令, 一直以守為主, 而那些宗門不依不饒，明明知道這次行徑是飛蛾撲火, 仍然跟不怕死一樣往上撞。”
明鵲的聲音橫插進來，將眾人發散的八卦思緒拉回現實。她從袖間掏出一個卷軸，遞到他們面前。
“這是昨日我派去調查的下屬傳回的消息。”
卷軸上赫然寫著此次事情的始末細節，時間線清晰明了，將那些宗門主動進犯的證據列得清清楚楚。
而謝驚堂則是被卷軸上的最後一行字吸引了。
“兩方所有屍身...皆無故失蹤...派人日夜駐守監視，只得見一渾圓黑影，來去無蹤，監視者歸來後神志不清，恐有大患。”
一時間，所有人都僵住了。
就算暫時不知道那個渾圓的黑影是什麽，想來總也與通天門太歲一事脫不了幹系。
這段不夠詳實的描述無疑讓所有人都朝著同一方向展開了想象——就算是死屍，只要還有一絲靈力可以榨取，也會被通天門給“回收”。
“通天門意圖挑撥仙魔兩族，意欲何為，大家想必也清楚。對於身為同族的修仙者，他們尚且能夠毫不留情地剿滅，更遑論魔族？在他們眼裏，更是必收的囊中之物了。”
“通天門內部的確厭惡魔族。”姬諺輕嗤一聲，“那些長老上位的世間太長了，這麽多年過去，他們無法接受通天門姬氏逐漸式微的事實，仍然一廂情願地信奉著仙魔水火不容的‘天道’。”
雲嬈呵呵冷笑道：“大約在他們眼裏，魔族就應該被仙族踏平，然後修仙界都如從前一般，俯首帖耳聽姬氏號令，他們就開心了。”
無論什麽物種，活得太久，都容易變得自說自話、剛愎自用，總以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其實魔族根本懶得搭理他們。
懷陽劍尊眉頭微皺，將卷軸遞還給明鵲：“多謝，我大概清楚了，等到了昆侖墟，我會將這些情況同其他門派的宗主交代清楚，無論如何，先動身再說。”
*
從劍回宗到昆侖墟的距離並不算短，又帶上了好一部分內門弟子一同出行，雖然坐了雲船，也幾乎是花費了一整天的世間才到達。
昆侖墟座落在山頂之上，雲船只能停在半山腰，下船到室外之前，眾人都提前披上了厚實的大氅，可即使對此處的天氣狀況做足了心理準備，靈門結界一開，大家還是被外頭的景象驚住了。
這或許是一幫常年生活在歸靈山脈的小弟子們見到的最大的一場雪，厚厚的白雪一腳下去幾乎沒過了膝間，大家不得不各自召喚靈氣出來，懸浮在半空中。
明鵲擡頭朝天上看，只見如墨的夜幕不斷有紛飛的雪粒飄揚下來，大顆大顆地落在發頂與眉睫上，只消頃刻，便白了頭。
一把紙傘出現在她頭頂，撐開一個結界，淡淡的梨花香氣靠近了，她藏在袖間冰涼的手被另一只溫暖t的手給牢牢握住。
她笑著覷了謝驚堂一眼：“我不怕冷。”
“我怕。”他緊了緊兩人相扣的指節，又攏了攏明鵲的衣領，“走了。”
明鵲盤坐在他的長劍上，朝山頂的方向飛去，懶洋洋地朝後一靠，靠到少年結實的胸膛上。
“雲嬈呢？”
“她自然有姬諺上趕著照顧，不歸我管。”謝驚堂呵出的暖氣一口一口打在她耳畔，“閉眼。”
明鵲依言閉眼，讓他替她掃去眼睫上的餘雪。
大約一炷香之後，長劍終於飛到了山頂。昆侖墟門派上方設有保護結界，雪落不到宗內，溫度也不似結界外那般酷寒，眾人終於得以雙足履地，踏上地面，往周圍看去，竟然莫名生出一種恍若隔世之感。
昆侖墟宗主與長老，攜幾個內門精英弟子，正等在大門前迎接劍回宗眾人。明鵲眼尖地一眼就看見了站在前頭的公孫宜、陳洵與寧茴，於是同他們點頭致意。
昆侖墟的宗主被人尊稱為聞樓劍尊，生得比懷陽劍尊年輕些，是個俊美修目的樣子，說話也如同寒雪一般涼涼的，頗為言簡意賅：“諸位請進去說話吧。”
進了大殿，才發現裏頭已是人頭攢動，各色宗門制服不勝枚舉，簡直是比上次在千機崎城還要壯觀，想來雲泮十三洲能叫得上名字的大宗幾乎都派了人來。
“那個，明鵲姑...前輩。”陳洵從後頭三步並作兩部趕了上來，“你傷勢恢覆得還好嗎？”
明鵲還沒開口，另一側的謝驚堂就拉緊了她的手，搶先道：“很好，有我照顧她，你不必擔心。”
陳洵瞧見兩人交握的手，呼吸一哽，隨即又釋懷似地揚起笑容：“那就好。看樣子，謝公子也恢覆得不錯，那那粒清氣丹至少沒有白費。”
提起這一茬，謝驚堂有點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語氣也慢慢放低了：“那件事，多謝你了，先前對你多有敵意，抱歉。”
他從袖袋中拿出一個圓球型的靈器，遞到陳洵的手中。
“這個防禦靈器，算是清氣丹的回禮。”
陳洵接過去仔細端詳，不禁為這枚上品靈氣的結構之精巧所驚嘆。
“這是謝氏的煉器秘法？”明鵲覷了兩眼。
“家裏的東西，總歸也是從小修習，不說全部熟記於心，總歸六七分的功底還是在的。”謝驚堂道，“想來，我爹肯定也不希望謝氏的秘法失傳。”
明鵲點點頭。
*
各宗的宗主與長老要單獨開一個秘會，連姬諺和問逍遙也被叫了去，也許終歸還是對魔族有所提防，並沒有叫上明鵲，於是她便同其他弟子一起，跟著昆侖墟安排居所的弟子前往休憩的地方。
等住所安排好，弟子們就可以在宗內自由活動，謝驚堂整理好廂房便往明鵲的居所走，沒想到推開門，裏面已經坐了好幾個老熟人，實在是熱鬧得緊。
“謝公子動作真慢啊——”寧茴一邊吃點心一邊回頭看他，“你再不來，茶都涼了。”
謝驚堂哼了一聲：“寧姑娘倒是挺閑適的。”
“急又急不來，該怎麽做，不得等宗主們商量好嗎？”白止徽摟著白狐裘翻白眼，“種土豆還要時間呢，你以為這麽大的事情跟種土豆一樣？”
謝驚堂：“......”
還幫上嘴了？這倆人的關系什麽時候又這麽好了？
雲嬈雙手撐著臉，樂呵呵道：“寧茴和陳洵說，過幾日帶我們去看天音玉霄林，今日既然也碰過面了，就抓緊時間回去休息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就把其他人拉走了，顯然有給明謝二人騰空間的意思。
明鵲對這番來來走走的行徑並沒有太多的反應，只是支頤坐在桌邊，定眼靜靜瞧著謝驚堂。
“我擔心你換了地方養傷，休息不好。”他摸摸鼻尖，“今晚我就在這兒，守著你睡，你放心，我坐在桌邊上，不靠近床邊。”
明鵲好像有些疑惑地笑起來：“我的傷已經好很多了。況且，我身為魔族，在你們之中本就身份有些尷尬，你和我明面上走得太近，小心被其他宗門的人說閑話。”
“就是因為這裏有太多不同宗門的人。”謝驚堂堅持道，“魚龍混雜，誰能把他們的心挖出來看一看，是不是當真與我們一條心？你是魔族，說不定會暗地被針對，你又還在養傷，放你一個人在這裏，我不放心。”
少年將長劍往桌上一放，徑直在桌邊坐下，似乎打定了主意今夜要守在這裏。
這番話一出來，明鵲楞了楞，竟然想不出反駁的話來，沈默了半晌，終究沒再說些什麽。
......
夤夜如霧。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應了謝驚堂的話，明鵲小半夜睡得並不安生。細細的寒意從窗欞縫隙中鉆進來，或許是因為還在病中，濕冷讓她身上的陳年舊傷突然針紮似地泛起疼來。
她從床上坐起來，撩開床帳，看見少年趴在桌上，發扣豎起的馬尾蕩在身側，一晃一晃，桌上點著一截短燭，散發著並不刺眼的柔和光芒。
他睡得並不深，興許是感受到了明鵲的視線，他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怎麽了？”
“冷。”
這話一出口，她瞧見他身上的單薄衣裳，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被子，突然感覺自己並沒有資格說出這句話。
“你冷嗎？”
“我？還好。”他站起身去檢查門窗，“都關緊了呀。”
明鵲垂了垂眼，散下的長發落在臉側，好像在思索什麽。
半晌，她對那個在窗邊兢兢業業試圖把窗縫堵上的背影說：“你過來睡吧。”
那個背影僵了一下。
“什麽？”
“我說，你到床上來睡吧。”明鵲勾了勾唇角，“諒你也不敢做什麽。”
謝驚堂慢慢轉過身來，漲紅了臉：“...不好吧。”
“過來。”
聽她的話是他的本能，於是他沒有再推辭，乖乖地朝床邊走過來，將長劍放下，褪去外裳，坐到了床邊。
“我挨著床邊睡就行...”
他的話還沒說完，明鵲抓住了他的胳膊，猝不及防地將他拉進了被褥中。
怎麽可能不冷呢？
她揉著他微涼的手指，捂在被子裏，直到它一點點回溫。
兩個人擠在一個長枕上，她不得不側過身，將下顎抵在謝驚堂的脖彎中，感受到身側的暖意一點點渡過來，身上針紮似的疼痛逐漸被吞沒。
就這一刻，謝驚堂突然福至心靈地想，明鵲是不是比他想象的，要再依賴他一點？
他盯著床帳半晌，試探著側過身去，伸手將明鵲完全圈進了懷中。他的指腹貼上她的後脖頸，摸到細嫩皮膚上一道猙獰的舊傷口。
少年收緊了胳膊，像要把她的身體完全揉進懷裏，他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撫摸著那道疤，像是要把它撫平，幾乎闔上的眼瞳，在黑暗中落在她的側臉上，神色逐漸變得執迷。
“還痛嗎？”
明鵲搖搖頭。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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