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陣
關燈
小
中
大
大陣
“怎麽會這樣...”
三人目瞪口呆地瞧著眼前的景象——昨日還是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桃花源地, 不過才短短一夜，就變成了殘垣斷壁、不忍睹視的一片廢墟。
他們順著野草蔓爬的小道一路走下去，掃視著周圍倒塌破敗的一座座村屋, 臉色越來越差, 而這種無措茫然的情緒，在看到村長那間塌得地基都不剩的屋子時, 終於達到了頂峰。
“不行, 這裏完全是把靈力‘屏蔽’掉了啊！”在第四次試圖通過靈力聯系問逍遙無果之後，雲嬈崩潰地撓了撓腦袋，“難道...難道他們也被通天門的人帶走了？”
明鵲彎腰在廢墟之間翻找著什麽：“你們看這個。”
她從一堆瓦片裏頭揀出了一條灰撲撲的紅色繩子, 編進裏面的銀色獸頭上沾了灰土, 瞧著有些狼狽。
這一刻, 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姬諺臨走前囑咐的那句“不要解開手上的紅繩子”。
姬諺是什麽意思呢？
“也許他知道些什麽, 比如, 戴上這條紅繩子, 給我們套上一層妖族的‘皮囊’, 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證我們在這座山上的安全。”明鵲垂眸看著手上的紅繩, “所以，這句話也意味著，給我們戴上紅繩的村長林織娘, 是可以信任的。”
“...對！”雲嬈恍然大悟般睜大了眼睛，“她還反覆叮囑過我們, 勒令我們晚上不可以出去。她一定是這座山上不一樣的存在，她一定知道點什麽！”
“我們得找到她, 弄清楚問前輩他們幾個的去向！”
謝驚堂好整以暇抱起臂, 語氣涼涼：“問題是，怎麽找？”
明鵲沈默地盯著天空半晌, 突然道：“她是被困在這座山裏的魂，走不出去的。她一定還在這座山裏。”
“這座山這麽大，就憑空瞎找？”
明鵲搖搖頭，語氣篤定道：“不，你們還記得她初見時對我說的話嗎？”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在這個地方，失去眼睛是最無足輕重的事情。如果黑夜裏看不清，那反而是最強大的利器。”
“我們要去一個沒有‘光’的地方找她。”
*
後山。
他們再次踏上這片怪異的山地，滿打滿算也不過僅僅過了一個晚上而已，可是精神之疲憊恍惚，卻讓人覺得像是恍若隔世一般。
一顆顆看上去繁茂得過了頭的參天大樹挨擠在一起，構成了一座嚴絲合縫的“屏障”，遮蔽住了頭頂的天空，乃至於叫行走在林中的人完全浸淫在了昏暗的光線裏。
看不清前路，耳中卻隱隱聽見指引般的哼唱聲。那天籟般的女聲，唱得正是那天晚上的那首歌謠：
“金光明晃晃照
照著汙泥沼
也照著綠絲絳
照著寰宇天地萬物直掛青天上...”
明鵲擡起頭，看著那叢樹蔭之間飄下的一塊白色衣角，輕聲喚她：“林織娘？”
那纖薄如紙人一般的影子頓了頓，哼著歌回轉過身來，卻不是她們記憶中可怖的老嫗樣貌，而是一張如白玉般溫柔清秀的美人面。她的手中還拿著兩根長長的編針，正一刻不停地織作著什麽東西。
“哎呀，真的找來了呢。”林織娘眼睛盯著明鵲一行人，口中卻不知道在對誰說話，“你還真是了解他們。”
一個沙啞的男聲笑應：“那是自然。”
謝驚堂眼睛微瞇，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就見大樹的另一個梢頭上坐著的白衣白發男子，赫然便是他們方才苦尋不得的問逍遙。他身後探出四個有些灰頭土臉的腦袋，正滿臉激動地朝著他們揮手。
“鵲姐姐，雲姐姐，謝公子！”
雲嬈見狀，總算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太好了！還好你們沒事。”
白止徽掃視一圈，疑道：“怎麽少了一個人？小諺前輩呢？”
“...”謝驚堂楞楞地瞥了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小子一眼，“他被通天門的人帶走了。”
這句話一出，眾人霎時間都靜了下來。
“事情的全部始末，問前輩都已經給我們解釋過了。”最終，還是方菱溫聲打破了沈默，“雖然可能還需要點時間來消化這些事情，但現在情況緊急，你們只管安排接下來的行動就好，我會全力配合的。”
“是啊！我也是！我相信你們的話。”寧茴和白止徽對視一眼，緊接著道，“其實，我們師門中很多同輩都不大信奉通天門，覺得他們就靠著吃從前的老本，整天神神叨叨的，也沒什麽本事。你看，果然神神叨叨成精神病了吧？居然搞出這麽多邪門的事！”
“我們確實是碰見通天門了，在你們出去不久之後。但是，他們好像不是為了找我們而來，倒像是...在偷偷布置什麽。”陳詢皺皺眉，“不過，他們好像暫時還沒發現我們。還要多虧林前輩幫了我們，把我們帶到了這裏。”
林織娘頭也不擡地回：“免了，不用跟我整這些虛情假意的。我先前反覆叮囑你們別在晚上出門，想著早點把你們送出這個鬼地方，也沒見你們聽啊？”
“都還是好奇心重的孩子，你少說兩句。”問逍遙笑瞇瞇打圓場，“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查清楚這座山的底細而來，攔不住的。”
“是，我攔不住的事情多了。”
林織娘咬牙切齒地白了他一眼：“問逍遙，若不是生前我欠了你一個大人情，你以為我會費盡心思管你們？這裏的情況根本就不是他們能應付的！現在好了，大陣已成，我問你，你們要怎麽出去？也要跟我一樣人不人鬼不鬼地困在這裏嗎？”
這一番話弄得其餘幾人皆是雲裏霧裏的——人情？大陣？這都是什麽？
可雲嬈卻好像聽明白了，上前一步急聲道：“林前輩，大陣已成是什麽意思？阿諺離開之前囑咐過我，說情況有變，要我們盡早離開這裏。您的意思不會是...”
“走？”林織娘冷笑一聲，“被通天門發現了你們，你們還想走？你以為他們的人來到這座‘山’上是為了什麽？那個小子猜得不錯，他們在布置陣法！此陣一旦開啟，這座山上的一切活物都會被這座山‘消化’，成為這裏的一部分！”
“那他說根株牽連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們就是這個陣中的誘餌，這座山上新的‘倀鬼’。”明鵲抱起手臂，言簡意賅，“你不覺得，這麽一個陣法裏頭只有我們幾個實在太少了麽？所以不如以我們為餌，利用消息差，將你們師門中人也騙過來‘解救’你們，最後t將我們一並吞噬掉。”
問逍遙支頤，施施然嘆了口氣：“其實小諺想明白得不算晚，只是，通天門的速度太快了...讓老夫不得不懷疑，我們從千機崎城離開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就在計劃這件事了。”
“也就是說，這座山，現在只能進人，但是出不去了？”
他們接觸到了太多不應該接觸到的事情了，無論是誤打誤撞還是蓄意為之，通天門都不可能再留他們的活口了。一旦他們從這裏活著出去，將通天門表裏不一的秘密捅破，無疑會掀起整個修仙界的軒然大波。
既如此，不如再最後利用他們一次。
明鵲這話顯然讓幾個小輩直接驚呆在了原地。謝驚堂卻一時顧不上驚愕，緊鎖眉頭上前一步急聲問：“前輩，您知道這座山到底是什麽東西嗎？我們發現，這裏所有的東西好像都是以血肉化成的，這一切，和‘太歲’有關嗎？！”
聽到這個問題，林織娘卻罕見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她手中的勾針慢慢停了下來，望著虛空半晌，才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記不清了。。”她說，“被困在這裏，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只記得，那是西南之地風沙漫天的一個晚上...我在野外采藥時誤入了一個迷陣，幾天幾夜，我虛弱極了，就在那時，有一塊散發著靈氣，羊脂玉一樣的白肉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只咬了一小口，就昏厥了過去，醒來之後，便到了這裏。幸運的是，因為我生前已經墮為了鬼族，所以居然在這個地方還勉強能保留住清醒的神智和少部分能力。”
羊脂玉一樣的白肉...好熟悉的手段。
明鵲揉了揉鈍痛的腦袋：“事已至此，總不能坐以待斃。這個陣當真沒有破解之法嗎？”
“嗯...”問逍遙還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你知道的，小鵲，姬氏從前就是以劍陣雙絕起家的，就算想破，也不是憑我們幾個就能打開缺口的。依我看，唯一可行的，就是魚死網破之法。”
魚死網破之法...
那就是等陣法開啟之後強行與其抗衡，拖到這件事鬧大，為各宗各派的長老宗主所知，或許還能謀得一線生機。
林織娘聞言點點頭：“反正也攔不住事態發展了，你們就乖乖在這休息會，留點力氣待會抗陣，順便祈禱一下過來救你們的師兄弟們有幾分真本事，能在陣中多撐一會。”
此話一出，無異於已經給此陣打上了“無解”的烙印。幾個小輩們都怔怔地發起呆來，神色茫然，雲嬈秀眉緊鎖，靠著一旁的樹幹滑坐下來：“李師兄此行定是要過來的...還不知道阿諺那邊情況如何了...”
“你放心吧。我們給通天門添了不少“麻煩”不說，他們那邊...還有許多其他事並不順利，現在可謂是焦頭爛額，應該暫時沒空料理他。”問逍遙溫言道，“況且，以他在門中周旋多年的本事，不至於落到什麽難堪境地的。”
寧茴不由得好奇道：“小諺前輩是叛出通天門了嗎？”
問逍遙想了想：“至少從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讚成通天門的種種行事和規矩了。那時候他獨身一人在外尋找妹妹，年紀輕輕，倒是有主見得很。”
“他還有妹妹？！”
“是啊。”他神秘地笑了笑，“他那個妹妹，可厲害得很呢。”
...
這位“厲害得很的妹妹”本人，此時正挑了一顆離眾人都比較遠的樹，慢慢地坐了下來。
這一天一夜裏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所有事都在脫離掌控，讓她也難免頭痛難忍。除了系統掉線，姬諺與通天門之外，還有...
明鵲悄悄側眸，瞥向遠處另一個“離群索居”的翠色身影，心中不由得揪成一團。
不知怎麽的，靜下心來的時候，少年帶著哭腔的那句“在你眼裏我到底算什麽”就會頻頻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更絕望的是，看他現在這幅冷淡疏遠的樣子，不知道好感度是不是也掉完了，可以說是無論是任務還是人，她哪邊都沒討著好。
或許...她是不是真的該拋開所有事，好好地看一看這個叫“謝驚堂”的人？
不知不覺間，她居然就怔怔地看著那個人發起呆來，過往相處時的種種像是跑馬燈一樣在她腦中輪換著，直到她被一句輕聲的呼喚打斷了思路。
“鵲姐姐？”
明鵲一楞，回過神，才發現雲嬈那雙圓圓的貓兒似的大眼睛已經湊在了她的面前。
“...小嬈？”
“姐姐，我有些話想問你。”雲嬈蹭在她身邊坐下來，摟住她的手臂，像是閨中密友說悄悄話那樣，低聲問她，“我發現你和謝師弟好像有些不對勁，你們是不是吵架啦？”
明鵲委實沒想到雲嬈還會特意過來關心一下這件事，一時沈默了。
雲嬈等了好半晌沒見人吱聲，心裏正有些沒底，沒想到明鵲居然猶豫著開口了。
“那個...其實我想問問你。”身著紫衣的清麗女子抿了抿唇，耳尖有些發紅，眼神卻是懵懂，“喜歡上一個人，會有什麽感覺？”
“喜歡一個人啊？”雲嬈怔了怔，然後作思索狀，“我覺得，會產生很多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緒，最大的感覺...可能就是把他看得比自己重吧。”
對上明鵲疑惑的神色，她安靜地笑了笑：“比如，就拿我和阿諺來舉例吧！我看到他受傷、難過的時候，會覺得心疼；看到他被欺負了，會覺得生氣；看到別的人愛慕他，會覺得心裏酸酸的不開心。”
“喜歡一個人，會願意替他受苦，寧願將自己置於危險也要保證他的平安，甚至願意舍棄自己的自由，換取他的自由。”
“你永遠會覺得自己對他還不夠好，姐姐，因為愛是常覺虧欠。”
寧願將自己置於危險也要保證他的平安...
就是這句話，突然讓明鵲想起來原書中，重傷的謝驚堂將系魂鈴獻給垂危的雲嬈，也將自己生的機會拱手讓了出去——
原來，這就是“愛”嗎？
這樣說來，她確實在看到謝驚堂難過的時候，也感覺到過不好受；看到他被人欺負，會忍不住現身幫他出頭；看到唐琢玉對他展現出好感的時候，心裏莫名地發酸...
可是，真的有人會把另一個人看得比自己還重麽？
“姐姐，可能你現在還不明白，但這種感覺是一剎那的，在特定的時候，你一定會感覺到的。”雲嬈溫柔地晃了晃明鵲的手，“等你什麽時候對某個人產生這些感覺的時候，就說明你喜歡上他了。”
明鵲看著面前這個小姑娘神色溫柔的臉，突然感到了一陣沒由來的心軟。
明明自己還深陷險境，在意的人也生死未蔔，但雲嬈卻還能如此細心地照顧到他們的情緒，及時地來替她安慰開解。明明長著這樣一張稚嫩不曉事的臉，卻有著無與倫比的穩定的情緒和強大的內心。
“謝謝，小嬈。”她放柔了聲音，“我會好好想想的。”
“沒關系，能幫到姐姐就好！”雲嬈甜甜一笑，唇邊兩個梨渦深深地溢了下去，“那我先回去休息了，鵲姐姐你也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吧，養精蓄銳！”
見明鵲頷首答應，她便要站起身離開，剛轉身走了沒兩步，她又噔噔噔地跑了回來，蹲下身一把握住明鵲的手。
“姐姐，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說，可能這句話帶了做師姐的私心。”她咬了咬唇，最後下定決心般點點頭，“但是，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謝師弟的心意，我能保證，謝師弟他真的...”
“非常、非常喜歡你。”
*
樹下休憩的眾人忽然被一陣此起彼伏、清脆不斷的鈴鐺聲鬧醒了。
本就睡得不熟的眾人一聽到動靜，立刻睜開了眼睛，定睛看去，卻發現那陣鈴聲是來自於雲嬈和謝驚堂的腰間。
“什麽東西？哦，金鈴子啊...”雲嬈呆滯地看了看腰間，突然一下子跳了起來，“金鈴子？！”
“謝師弟！金鈴子，金鈴子在響啊！”
謝驚堂還沒來得及答話，不遠處就傳來了青年爽朗的大笑聲。
“小嬈，師兄看你一點也沒有落難的感覺嘛！”
這陣大笑聲簡直就像是一束消融黑暗的陽光一樣，一下就打散了眾人身周一片愁雲t慘淡的氛圍。
“師兄！”
雲嬈臉上不禁也掛起笑來，踮起腳朝著聲源處望過去。其餘幾人也從樹上跳下來，著急忙慌地擁到一起看過去。
視野所及之處，只見黑壓壓一片人頭，各色的花衣裳：雪白的、天青的、璨金的、遠天藍的，而走在最前頭的、穿了一身紅艷艷燦爛大牡丹花，臉上帶著無敵陽光笑容的，赫然便是他們親愛的大師兄李朝河。
謝驚堂顯然被他這身衣服震撼在了原地，卻沒想到李朝河先沖上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哎呀！太好了！看到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他重重地拍了兩下謝驚堂的背，“好小子，看著好像修為也長進了呀！看這身上滾燙熱乎的！”
明鵲瞧著這場景，眉角沒忍住一抽：怎麽一段時間不見，這人更歡脫了。
不過，身上滾燙...
她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掃了謝驚堂一眼。
雲嬈站在一旁看著激動的大師兄和滿臉震撼的謝驚堂，一時是又好氣又好笑又想哭——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這一行別說“救人”，就連他們自己是不是有來無回都不知道，還笑不笑得出來...
原本站在一邊的幾個小輩也紛紛朝“自家人”那邊奔過去。寧茴撲到公孫宜的懷中，委屈得連聲叫“師姐”，陳詢在一旁，同另外幾個同行而來的師兄弟說話；而白止徽則忙著給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青年行禮，看兩人相似的眉眼，多半就是他那位長兄白止徵。
問逍遙見方菱孤零零站在一邊，悄聲問道：“伏羲崖怎麽...”
方菱溫柔地笑了笑，滿臉“意料之中”：“我們師門人本就不多，崖主和弟子更是沒有一個著家的，經常在外面游歷，通天門只怕是找不到人。不過這樣也好，不用擔心牽扯到他們了。”
一旁的李朝河同謝驚堂熊抱完，才清了清嗓子道：“之前宗門裏大小事實在太多，一直拖一直拖，結果這次一接到你們困在這裏有危險的消息，師兄我立刻就帶人趕過來了！怎麽樣，感不感動？”
他抱著手臂樂呵呵地說了一通，卻見他兩個親愛的師弟師妹皆是站在原地毫無反應，只是一動不動、滿臉覆雜地看著他，一時有些疑惑：“...呃，我問的是‘感不感動’，不是‘敢不敢動’，你們傻站著幹嘛？為什麽不說話？”
這話說完，周圍更是鴉雀無聲了，他茫然地環視了一圈，發現這幾個“等著被他們解救”的小輩臉上，皆是如出一轍的覆雜表情，而與他同行而來的這些“救人的”，則是跟他一模一樣的茫然。
“師兄。”謝驚堂最終還是作為代表站了出來，嘆了口氣道，“你們是聽到誰給你們的消息，讓你們來救我們的？”
李朝河看見他嚴肅的表情，終於開始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挑眉道：“是師父跟我們說的，這樣的話，那應該就是通天門給出的消息吧？”頓了頓，他上下掃視了幾人一番，“不過，他們給的消息說你們情況危急，我如今看著，倒覺得也還好呀？”
隊伍眾人聞言，都是帶著“果然如此”的絕望表情相互對視了一眼。
“師姐，現在我們得告訴你們一件特別...難以置信的事情。”寧茴揪著衣角，深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就是，通天門是騙你們的。”
公孫宜似乎沒聽懂，有些怔怔：“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通天門是把你們騙過來的！這裏根本就不是什麽‘山’，這裏是通天門設下的大陣，入陣者不得再出，一旦開陣，陣中的人全都會被煉成這座‘山’的一部分！”
白止徽咬牙道：“這一切都是通天門的詭計！可我們根本聯系不上你們，沒辦法提醒你們不要進來...”
他的話被面前那個一身璨金校服的青年厲聲打斷了：“住嘴！止徽，你是不是瘋了？通天門可是雲泮十三洲曾經最古老的修仙門族，怎麽可能行這種邪事？他們還特地叮囑了我們出山的法訣，承諾會在山外協助我們...”
“是真還是假，你試試看出不出得去就好了？用他們教你的那個‘法訣’。”
白止徵聽見這聲冷冷的反駁，倏然背脊一僵，側眸朝聲源看過去，只見一個身型高挑、面容姝麗的紫衣女子正帶著滿臉的譏嘲看著他，不由皺起長眉：“你又是誰？怎麽瞧著不似修仙...”
“我是誰重要嗎？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能用‘尊敬的通天門’教給你的法訣，走出這座大山。”她冷冷地挑了挑鮮紅的唇角，“請。”
白止徵瞇眼緊盯著明鵲，就這樣對峙了半晌，他冷笑了一聲，當著眾人的面，擡手從袖中抽出一張黃符，兩指夾起，調動靈力默念口訣。
黃符瞬間在他兩指間燃燒了起來，放出了盛大的異光，周身更是升起騰雲大霧。
他正要得意地瞥那紫衣女子一眼，就在此時，變故陡生。
“...燒盡了？！”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指尖，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怎麽會這樣...”
三人目瞪口呆地瞧著眼前的景象——昨日還是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桃花源地, 不過才短短一夜，就變成了殘垣斷壁、不忍睹視的一片廢墟。
他們順著野草蔓爬的小道一路走下去，掃視著周圍倒塌破敗的一座座村屋, 臉色越來越差, 而這種無措茫然的情緒，在看到村長那間塌得地基都不剩的屋子時, 終於達到了頂峰。
“不行, 這裏完全是把靈力‘屏蔽’掉了啊！”在第四次試圖通過靈力聯系問逍遙無果之後，雲嬈崩潰地撓了撓腦袋，“難道...難道他們也被通天門的人帶走了？”
明鵲彎腰在廢墟之間翻找著什麽：“你們看這個。”
她從一堆瓦片裏頭揀出了一條灰撲撲的紅色繩子, 編進裏面的銀色獸頭上沾了灰土, 瞧著有些狼狽。
這一刻, 他們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想到了姬諺臨走前囑咐的那句“不要解開手上的紅繩子”。
姬諺是什麽意思呢？
“也許他知道些什麽, 比如, 戴上這條紅繩子, 給我們套上一層妖族的‘皮囊’, 可以最大程度地保證我們在這座山上的安全。”明鵲垂眸看著手上的紅繩, “所以，這句話也意味著，給我們戴上紅繩的村長林織娘, 是可以信任的。”
“...對！”雲嬈恍然大悟般睜大了眼睛，“她還反覆叮囑過我們, 勒令我們晚上不可以出去。她一定是這座山上不一樣的存在，她一定知道點什麽！”
“我們得找到她, 弄清楚問前輩他們幾個的去向！”
謝驚堂好整以暇抱起臂, 語氣涼涼：“問題是，怎麽找？”
明鵲沈默地盯著天空半晌, 突然道：“她是被困在這座山裏的魂，走不出去的。她一定還在這座山裏。”
“這座山這麽大，就憑空瞎找？”
明鵲搖搖頭，語氣篤定道：“不，你們還記得她初見時對我說的話嗎？”
——“不要相信你的眼睛，在這個地方，失去眼睛是最無足輕重的事情。如果黑夜裏看不清，那反而是最強大的利器。”
“我們要去一個沒有‘光’的地方找她。”
*
後山。
他們再次踏上這片怪異的山地，滿打滿算也不過僅僅過了一個晚上而已，可是精神之疲憊恍惚，卻讓人覺得像是恍若隔世一般。
一顆顆看上去繁茂得過了頭的參天大樹挨擠在一起，構成了一座嚴絲合縫的“屏障”，遮蔽住了頭頂的天空，乃至於叫行走在林中的人完全浸淫在了昏暗的光線裏。
看不清前路，耳中卻隱隱聽見指引般的哼唱聲。那天籟般的女聲，唱得正是那天晚上的那首歌謠：
“金光明晃晃照
照著汙泥沼
也照著綠絲絳
照著寰宇天地萬物直掛青天上...”
明鵲擡起頭，看著那叢樹蔭之間飄下的一塊白色衣角，輕聲喚她：“林織娘？”
那纖薄如紙人一般的影子頓了頓，哼著歌回轉過身來，卻不是她們記憶中可怖的老嫗樣貌，而是一張如白玉般溫柔清秀的美人面。她的手中還拿著兩根長長的編針，正一刻不停地織作著什麽東西。
“哎呀，真的找來了呢。”林織娘眼睛盯著明鵲一行人，口中卻不知道在對誰說話，“你還真是了解他們。”
一個沙啞的男聲笑應：“那是自然。”
謝驚堂眼睛微瞇，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過去，就見大樹的另一個梢頭上坐著的白衣白發男子，赫然便是他們方才苦尋不得的問逍遙。他身後探出四個有些灰頭土臉的腦袋，正滿臉激動地朝著他們揮手。
“鵲姐姐，雲姐姐，謝公子！”
雲嬈見狀，總算重重地松了一口氣：“太好了！還好你們沒事。”
白止徽掃視一圈，疑道：“怎麽少了一個人？小諺前輩呢？”
“...”謝驚堂楞楞地瞥了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小子一眼，“他被通天門的人帶走了。”
這句話一出，眾人霎時間都靜了下來。
“事情的全部始末，問前輩都已經給我們解釋過了。”最終，還是方菱溫聲打破了沈默，“雖然可能還需要點時間來消化這些事情，但現在情況緊急，你們只管安排接下來的行動就好，我會全力配合的。”
“是啊！我也是！我相信你們的話。”寧茴和白止徽對視一眼，緊接著道，“其實，我們師門中很多同輩都不大信奉通天門，覺得他們就靠著吃從前的老本，整天神神叨叨的，也沒什麽本事。你看，果然神神叨叨成精神病了吧？居然搞出這麽多邪門的事！”
“我們確實是碰見通天門了，在你們出去不久之後。但是，他們好像不是為了找我們而來，倒像是...在偷偷布置什麽。”陳詢皺皺眉，“不過，他們好像暫時還沒發現我們。還要多虧林前輩幫了我們，把我們帶到了這裏。”
林織娘頭也不擡地回：“免了，不用跟我整這些虛情假意的。我先前反覆叮囑你們別在晚上出門，想著早點把你們送出這個鬼地方，也沒見你們聽啊？”
“都還是好奇心重的孩子，你少說兩句。”問逍遙笑瞇瞇打圓場，“他們本來就是為了查清楚這座山的底細而來，攔不住的。”
“是，我攔不住的事情多了。”
林織娘咬牙切齒地白了他一眼：“問逍遙，若不是生前我欠了你一個大人情，你以為我會費盡心思管你們？這裏的情況根本就不是他們能應付的！現在好了，大陣已成，我問你，你們要怎麽出去？也要跟我一樣人不人鬼不鬼地困在這裏嗎？”
這一番話弄得其餘幾人皆是雲裏霧裏的——人情？大陣？這都是什麽？
可雲嬈卻好像聽明白了，上前一步急聲道：“林前輩，大陣已成是什麽意思？阿諺離開之前囑咐過我，說情況有變，要我們盡早離開這裏。您的意思不會是...”
“走？”林織娘冷笑一聲，“被通天門發現了你們，你們還想走？你以為他們的人來到這座‘山’上是為了什麽？那個小子猜得不錯，他們在布置陣法！此陣一旦開啟，這座山上的一切活物都會被這座山‘消化’，成為這裏的一部分！”
“那他說根株牽連的意思是...”
“意思是，我們就是這個陣中的誘餌，這座山上新的‘倀鬼’。”明鵲抱起手臂，言簡意賅，“你不覺得，這麽一個陣法裏頭只有我們幾個實在太少了麽？所以不如以我們為餌，利用消息差，將你們師門中人也騙過來‘解救’你們，最後t將我們一並吞噬掉。”
問逍遙支頤，施施然嘆了口氣：“其實小諺想明白得不算晚，只是，通天門的速度太快了...讓老夫不得不懷疑，我們從千機崎城離開的那一天開始，他們就在計劃這件事了。”
“也就是說，這座山，現在只能進人，但是出不去了？”
他們接觸到了太多不應該接觸到的事情了，無論是誤打誤撞還是蓄意為之，通天門都不可能再留他們的活口了。一旦他們從這裏活著出去，將通天門表裏不一的秘密捅破，無疑會掀起整個修仙界的軒然大波。
既如此，不如再最後利用他們一次。
明鵲這話顯然讓幾個小輩直接驚呆在了原地。謝驚堂卻一時顧不上驚愕，緊鎖眉頭上前一步急聲問：“前輩，您知道這座山到底是什麽東西嗎？我們發現，這裏所有的東西好像都是以血肉化成的，這一切，和‘太歲’有關嗎？！”
聽到這個問題，林織娘卻罕見地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她手中的勾針慢慢停了下來，望著虛空半晌，才茫然地搖了搖頭。
“我...記不清了。。”她說，“被困在這裏，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只記得，那是西南之地風沙漫天的一個晚上...我在野外采藥時誤入了一個迷陣，幾天幾夜，我虛弱極了，就在那時，有一塊散發著靈氣，羊脂玉一樣的白肉出現在了我的眼前...”
“我只咬了一小口，就昏厥了過去，醒來之後，便到了這裏。幸運的是，因為我生前已經墮為了鬼族，所以居然在這個地方還勉強能保留住清醒的神智和少部分能力。”
羊脂玉一樣的白肉...好熟悉的手段。
明鵲揉了揉鈍痛的腦袋：“事已至此，總不能坐以待斃。這個陣當真沒有破解之法嗎？”
“嗯...”問逍遙還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你知道的，小鵲，姬氏從前就是以劍陣雙絕起家的，就算想破，也不是憑我們幾個就能打開缺口的。依我看，唯一可行的，就是魚死網破之法。”
魚死網破之法...
那就是等陣法開啟之後強行與其抗衡，拖到這件事鬧大，為各宗各派的長老宗主所知，或許還能謀得一線生機。
林織娘聞言點點頭：“反正也攔不住事態發展了，你們就乖乖在這休息會，留點力氣待會抗陣，順便祈禱一下過來救你們的師兄弟們有幾分真本事，能在陣中多撐一會。”
此話一出，無異於已經給此陣打上了“無解”的烙印。幾個小輩們都怔怔地發起呆來，神色茫然，雲嬈秀眉緊鎖，靠著一旁的樹幹滑坐下來：“李師兄此行定是要過來的...還不知道阿諺那邊情況如何了...”
“你放心吧。我們給通天門添了不少“麻煩”不說，他們那邊...還有許多其他事並不順利，現在可謂是焦頭爛額，應該暫時沒空料理他。”問逍遙溫言道，“況且，以他在門中周旋多年的本事，不至於落到什麽難堪境地的。”
寧茴不由得好奇道：“小諺前輩是叛出通天門了嗎？”
問逍遙想了想：“至少從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就已經不讚成通天門的種種行事和規矩了。那時候他獨身一人在外尋找妹妹，年紀輕輕，倒是有主見得很。”
“他還有妹妹？！”
“是啊。”他神秘地笑了笑，“他那個妹妹，可厲害得很呢。”
...
這位“厲害得很的妹妹”本人，此時正挑了一顆離眾人都比較遠的樹，慢慢地坐了下來。
這一天一夜裏發生的事情太多了，所有事都在脫離掌控，讓她也難免頭痛難忍。除了系統掉線，姬諺與通天門之外，還有...
明鵲悄悄側眸，瞥向遠處另一個“離群索居”的翠色身影，心中不由得揪成一團。
不知怎麽的，靜下心來的時候，少年帶著哭腔的那句“在你眼裏我到底算什麽”就會頻頻出現在她的腦海中，更絕望的是，看他現在這幅冷淡疏遠的樣子，不知道好感度是不是也掉完了，可以說是無論是任務還是人，她哪邊都沒討著好。
或許...她是不是真的該拋開所有事，好好地看一看這個叫“謝驚堂”的人？
不知不覺間，她居然就怔怔地看著那個人發起呆來，過往相處時的種種像是跑馬燈一樣在她腦中輪換著，直到她被一句輕聲的呼喚打斷了思路。
“鵲姐姐？”
明鵲一楞，回過神，才發現雲嬈那雙圓圓的貓兒似的大眼睛已經湊在了她的面前。
“...小嬈？”
“姐姐，我有些話想問你。”雲嬈蹭在她身邊坐下來，摟住她的手臂，像是閨中密友說悄悄話那樣，低聲問她，“我發現你和謝師弟好像有些不對勁，你們是不是吵架啦？”
明鵲委實沒想到雲嬈還會特意過來關心一下這件事，一時沈默了。
雲嬈等了好半晌沒見人吱聲，心裏正有些沒底，沒想到明鵲居然猶豫著開口了。
“那個...其實我想問問你。”身著紫衣的清麗女子抿了抿唇，耳尖有些發紅，眼神卻是懵懂，“喜歡上一個人，會有什麽感覺？”
“喜歡一個人啊？”雲嬈怔了怔，然後作思索狀，“我覺得，會產生很多以前從來沒有過的情緒，最大的感覺...可能就是把他看得比自己重吧。”
對上明鵲疑惑的神色，她安靜地笑了笑：“比如，就拿我和阿諺來舉例吧！我看到他受傷、難過的時候，會覺得心疼；看到他被欺負了，會覺得生氣；看到別的人愛慕他，會覺得心裏酸酸的不開心。”
“喜歡一個人，會願意替他受苦，寧願將自己置於危險也要保證他的平安，甚至願意舍棄自己的自由，換取他的自由。”
“你永遠會覺得自己對他還不夠好，姐姐，因為愛是常覺虧欠。”
寧願將自己置於危險也要保證他的平安...
就是這句話，突然讓明鵲想起來原書中，重傷的謝驚堂將系魂鈴獻給垂危的雲嬈，也將自己生的機會拱手讓了出去——
原來，這就是“愛”嗎？
這樣說來，她確實在看到謝驚堂難過的時候，也感覺到過不好受；看到他被人欺負，會忍不住現身幫他出頭；看到唐琢玉對他展現出好感的時候，心裏莫名地發酸...
可是，真的有人會把另一個人看得比自己還重麽？
“姐姐，可能你現在還不明白，但這種感覺是一剎那的，在特定的時候，你一定會感覺到的。”雲嬈溫柔地晃了晃明鵲的手，“等你什麽時候對某個人產生這些感覺的時候，就說明你喜歡上他了。”
明鵲看著面前這個小姑娘神色溫柔的臉，突然感到了一陣沒由來的心軟。
明明自己還深陷險境，在意的人也生死未蔔，但雲嬈卻還能如此細心地照顧到他們的情緒，及時地來替她安慰開解。明明長著這樣一張稚嫩不曉事的臉，卻有著無與倫比的穩定的情緒和強大的內心。
“謝謝，小嬈。”她放柔了聲音，“我會好好想想的。”
“沒關系，能幫到姐姐就好！”雲嬈甜甜一笑，唇邊兩個梨渦深深地溢了下去，“那我先回去休息了，鵲姐姐你也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吧，養精蓄銳！”
見明鵲頷首答應，她便要站起身離開，剛轉身走了沒兩步，她又噔噔噔地跑了回來，蹲下身一把握住明鵲的手。
“姐姐，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說，可能這句話帶了做師姐的私心。”她咬了咬唇，最後下定決心般點點頭，“但是，希望你能認真考慮一下謝師弟的心意，我能保證，謝師弟他真的...”
“非常、非常喜歡你。”
*
樹下休憩的眾人忽然被一陣此起彼伏、清脆不斷的鈴鐺聲鬧醒了。
本就睡得不熟的眾人一聽到動靜，立刻睜開了眼睛，定睛看去，卻發現那陣鈴聲是來自於雲嬈和謝驚堂的腰間。
“什麽東西？哦，金鈴子啊...”雲嬈呆滯地看了看腰間，突然一下子跳了起來，“金鈴子？！”
“謝師弟！金鈴子，金鈴子在響啊！”
謝驚堂還沒來得及答話，不遠處就傳來了青年爽朗的大笑聲。
“小嬈，師兄看你一點也沒有落難的感覺嘛！”
這陣大笑聲簡直就像是一束消融黑暗的陽光一樣，一下就打散了眾人身周一片愁雲t慘淡的氛圍。
“師兄！”
雲嬈臉上不禁也掛起笑來，踮起腳朝著聲源處望過去。其餘幾人也從樹上跳下來，著急忙慌地擁到一起看過去。
視野所及之處，只見黑壓壓一片人頭，各色的花衣裳：雪白的、天青的、璨金的、遠天藍的，而走在最前頭的、穿了一身紅艷艷燦爛大牡丹花，臉上帶著無敵陽光笑容的，赫然便是他們親愛的大師兄李朝河。
謝驚堂顯然被他這身衣服震撼在了原地，卻沒想到李朝河先沖上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哎呀！太好了！看到你們沒事我就放心了！”他重重地拍了兩下謝驚堂的背，“好小子，看著好像修為也長進了呀！看這身上滾燙熱乎的！”
明鵲瞧著這場景，眉角沒忍住一抽：怎麽一段時間不見，這人更歡脫了。
不過，身上滾燙...
她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掃了謝驚堂一眼。
雲嬈站在一旁看著激動的大師兄和滿臉震撼的謝驚堂，一時是又好氣又好笑又想哭——也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這一行別說“救人”，就連他們自己是不是有來無回都不知道，還笑不笑得出來...
原本站在一邊的幾個小輩也紛紛朝“自家人”那邊奔過去。寧茴撲到公孫宜的懷中，委屈得連聲叫“師姐”，陳詢在一旁，同另外幾個同行而來的師兄弟說話；而白止徽則忙著給一個約莫二十七八歲的青年行禮，看兩人相似的眉眼，多半就是他那位長兄白止徵。
問逍遙見方菱孤零零站在一邊，悄聲問道：“伏羲崖怎麽...”
方菱溫柔地笑了笑，滿臉“意料之中”：“我們師門人本就不多，崖主和弟子更是沒有一個著家的，經常在外面游歷，通天門只怕是找不到人。不過這樣也好，不用擔心牽扯到他們了。”
一旁的李朝河同謝驚堂熊抱完，才清了清嗓子道：“之前宗門裏大小事實在太多，一直拖一直拖，結果這次一接到你們困在這裏有危險的消息，師兄我立刻就帶人趕過來了！怎麽樣，感不感動？”
他抱著手臂樂呵呵地說了一通，卻見他兩個親愛的師弟師妹皆是站在原地毫無反應，只是一動不動、滿臉覆雜地看著他，一時有些疑惑：“...呃，我問的是‘感不感動’，不是‘敢不敢動’，你們傻站著幹嘛？為什麽不說話？”
這話說完，周圍更是鴉雀無聲了，他茫然地環視了一圈，發現這幾個“等著被他們解救”的小輩臉上，皆是如出一轍的覆雜表情，而與他同行而來的這些“救人的”，則是跟他一模一樣的茫然。
“師兄。”謝驚堂最終還是作為代表站了出來，嘆了口氣道，“你們是聽到誰給你們的消息，讓你們來救我們的？”
李朝河看見他嚴肅的表情，終於開始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了，挑眉道：“是師父跟我們說的，這樣的話，那應該就是通天門給出的消息吧？”頓了頓，他上下掃視了幾人一番，“不過，他們給的消息說你們情況危急，我如今看著，倒覺得也還好呀？”
隊伍眾人聞言，都是帶著“果然如此”的絕望表情相互對視了一眼。
“師姐，現在我們得告訴你們一件特別...難以置信的事情。”寧茴揪著衣角，深覺得接下來的話有些難以啟齒，“就是，通天門是騙你們的。”
公孫宜似乎沒聽懂，有些怔怔：“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通天門是把你們騙過來的！這裏根本就不是什麽‘山’，這裏是通天門設下的大陣，入陣者不得再出，一旦開陣，陣中的人全都會被煉成這座‘山’的一部分！”
白止徽咬牙道：“這一切都是通天門的詭計！可我們根本聯系不上你們，沒辦法提醒你們不要進來...”
他的話被面前那個一身璨金校服的青年厲聲打斷了：“住嘴！止徽，你是不是瘋了？通天門可是雲泮十三洲曾經最古老的修仙門族，怎麽可能行這種邪事？他們還特地叮囑了我們出山的法訣，承諾會在山外協助我們...”
“是真還是假，你試試看出不出得去就好了？用他們教你的那個‘法訣’。”
白止徵聽見這聲冷冷的反駁，倏然背脊一僵，側眸朝聲源看過去，只見一個身型高挑、面容姝麗的紫衣女子正帶著滿臉的譏嘲看著他，不由皺起長眉：“你又是誰？怎麽瞧著不似修仙...”
“我是誰重要嗎？重要的是你是不是真的能用‘尊敬的通天門’教給你的法訣，走出這座大山。”她冷冷地挑了挑鮮紅的唇角，“請。”
白止徵瞇眼緊盯著明鵲，就這樣對峙了半晌，他冷笑了一聲，當著眾人的面，擡手從袖中抽出一張黃符，兩指夾起，調動靈力默念口訣。
黃符瞬間在他兩指間燃燒了起來，放出了盛大的異光，周身更是升起騰雲大霧。
他正要得意地瞥那紫衣女子一眼，就在此時，變故陡生。
“...燒盡了？！”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他看著自己空無一物的指尖，臉色一下子變得雪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