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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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源
山洞內一時只剩下細碎的落雨聲。
氣氛膠著, 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皆是沈默。
“...哎呀呀。”
伏藍最終還是率先打破了這場沈默, 他臉上還是帶著同方才一樣從容的笑臉, 沒有因為妖族身份被謝驚堂揭穿而顯露出半分的驚慌。
“被發現了呢...”他雖是被謝驚堂使勁揪著，但一雙漆黑瞳仁卻仍是專註地盯著明鵲, 嗓子裏像是含了一汪水般輕柔, “方才沒告訴美人姐姐，也是怕姐姐誤會我不是好人，姐姐大人有大量...不會怪我吧？”
“好、人？”謝驚堂從齒縫裏頭擠出一聲冷笑, “你一介妖畜, 談什麽‘人’？”
說著, 他又將臉扭向明鵲, 強壓著怒氣道：“看見了吧？他根本就不是什麽‘村民’, 就是一介迷人心智, 吸人精氣的狐貍精！這種只會害人的孽障, 剛剛你要是被他碰到你就完了！”
其實自從謝小公子被明鵲救下之後, 他就對妖族與魔族沒什麽偏見了，如今會說出這番話，完全是因為這個狐妖盯上了他喜歡的人而已。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緊緊盯著明鵲, 因此並沒有註意到伏藍眼中那道倏然閃過的寒光。
明鵲的眼神在面前這兩個少年之間來回逡巡了一番，最終還是伸出了手, 將伏藍被謝驚堂攥得皺巴巴的袖子給解救出來，然後平靜道：“我看出來了。”
謝驚堂似乎沒聽懂：“...什麽？”
“我說, 我看出來伏藍是狐妖了。”明鵲面不改色道, “但我相信他說的那些，我信他沒有壞心。”
“......”
這下謝驚堂是真的傻了, 呆呆地坐在原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伏藍素白的小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粉紅，親昵地往明鵲身邊又靠了靠，軟聲道：“美人姐姐你真好！沒事的，我不怪謝公子的，他可能就是保護姐姐心切。雖然手臂被揪得有些痛，但伏藍能理解的。”
明鵲垂眼笑了笑，卻並沒有接他的茬，轉而問道：“所以，你在的村子是妖族所組成的？”
“不不不。”伏藍搖搖頭，“姐姐可能有所不知，膚山可是一座匯聚了天地元氣的神山，萬事萬物都有靈，在此山上的精怪同人族相處都十分和諧，皆是混居在一處，是以我們村子裏既有人族，也有像我這樣的妖族，生活和樂，民風淳樸，是真正的桃源呢。”
桃...源...？
“是麽？如果一說，倒叫我也有點好奇了。”她隨口附和著，扭頭瞧了一眼洞外的光景，發現天色也漸漸有了些傍晚的模樣，“不過我們首要的還是想先同同伴們匯合，眼看雨勢也小了，不知可否勞煩你引我們到你們村子裏去一趟呢？”
伏藍捏著明鵲的手晃了晃，笑得甜蜜：“那是自然了，美人姐姐生得這樣漂亮，人又這樣好，我們村子裏的人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明鵲抻出胳膊，任他放肆地動作，只是微笑點頭，被伏藍拉著從地上站起來，朝著洞口走去，還不忘回頭看了眼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垂著頭安靜坐在一邊的謝驚堂，提醒道：“走吧。”
“......”
翠衣少年沒應聲，只是默然地站起身，乖覺地跟在了兩人身後。
外頭的雨已經小的幾乎感受不到了，天際泛著微微的澄黃暖色，灑在樹隙間，暖融融地，空中微微的雨後泥土氣，一時間，倒凝成了一副頗有自然之美的畫卷。
而走在最前方、背著個大竹簍蹦蹦跳跳的伏藍，真就如一只活潑靈動的小狐貍。他將那片大荷葉當成帽子一樣戴在頭上，削瘦的身影在密林間穿梭著，有時摘摘花、有時逗逗鳥，時不時還回過頭來，晃著頭上兩只毛絨絨的大耳朵，笑瞇瞇地同明鵲講話。
明鵲一直微笑著耐心應和他，眼睛更是咬在那狐妖少年的背後，跟得緊緊的，仔細地留意著他每一個動作，仿佛生怕錯漏一分。
因此，她並沒有留意到那個跟在身後的翠衣少年一改往常的活躍和粘人，全程像是個透明人似地沈默著跟在她兩步之後。
明鵲這幅目不轉睛的樣子落在謝驚堂眼底，自然就成了她被伏藍蠱惑住的又一大佐證，只是，他已經無話可說——該說的都說了，她也明確回應過“我知道他是狐貍精，我相信他”，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再上趕著一再去勸去求。
謝小公子有自己的傲氣，尤其在喜歡的人面前。他做不到拉下臉去撒嬌賣癡，以祈求來一份垂憐，即使他知道那樣的方法也許更有效，即使心裏十分難過，即使這份難過如今正在不斷動搖著他的信念，即使他心中那個小人又蹦出來同他說：
“你再這樣站在原地，固執地等著她主動朝你走過來的話，喜歡的人就要被別人搶走啦！”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麽天定的緣分，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在人為，若說最大的緣分，充其量也不過就是那天大雪，她突然出現在家破人亡的他面前，然後“謝驚堂”和“明鵲”的故事便由此開始。
從前他覺得姻緣是兀自待在原地發呆看天，一轉頭發現命中註定的人就站在自己背後，可是，如今碰上了明鵲他才知道，根本沒有什麽天賜，那人會在你的身後，是因為他在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朝你走了百步，擺好微笑的姿態，就等你那一個回眸。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去做這件事，至少現在，不會是明鵲，而他要從一直等的那個人變成主動邁步的人，驕傲讓他每一步都如此沈重，也正因此，稍不留神就會被人趕超。
比他殷勤主動的人有很多，毫無疑問，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以後只會越來越多。
而你——他問自己——甘願看著第一個喜歡的人就這樣被別人搶走嗎？
謝驚堂，問問你的心。
“...看路。”
有一只冰涼的手在他額頭上擋了一把，謝驚堂一個激靈，從沈思中回過神來，才發現明鵲滿臉疑惑地看著他：“你在發什麽呆？險些又撞上樹。”
謝驚堂眨眨眼，有些木然地瞧了她一眼，又去瞥前頭回過身來等他們的伏藍，半晌，竟然露出了一個十分委屈的表情。
“可能是之前淋雨了，頭有點暈。”他握著明鵲的手腕，將她冰涼的手背往額頭上貼緊了幾分，撇撇嘴，輕聲道，“你知道啊...本公子身體底子一直不太好，受不得涼。”
明鵲感受了一番，察覺到手背下少年的額頭似乎確實是有點燙得過頭了，不由皺起了眉頭。
“你...”她抿抿唇，回頭看了一眼一直等在原地的伏藍，最終還是將手抽了回來，“我知道了，這樣，先跟著伏藍去村子裏頭和雲嬈她們匯合，再找地方安置下來好好休息，怎樣？”
謝驚堂聽著這話，眼神暗了暗，但終於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乖覺地點了點頭。
明鵲瞧他沒有異議，便立即轉身跟上了伏藍的腳步，連一秒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在他身上停留。翠衣少年壓下睫羽，擋住眼中的重重情緒，提步跟在了兩人身後。
去村子的路說遠倒也不遠，也不過翻了兩座小坡，再走了點小路，隱隱約約地，便能見到村落裏飄出的炊煙了。三個人加快腳步朝那個方向走去，也不過半盞茶時間，一座座整潔精巧、錯落有致的草房木屋就豁然眼前。
村落周圍栽種落不少桃花樹與梨花樹，此時正值花期，桃紅白梨，落英繽紛，往裏頭走去，能見到屋舍儼然，土地平曠，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往來種作的男男女女，除了有一部分村民的身上帶著類似於獸/耳、尾巴、或者是異於常人的明顯妖族特征之外，整體的衣著與模樣同山外之人也沒有什麽區別，完全是一副怡然自得，其樂融融的山村美景，比起螣蛇陣中那個趙家莊更是t好了不知凡幾。
要不是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這座山不對勁，此時多半真的就要被眼前這幅堪稱幸福的景象給迷惑了。
伏藍回頭對明鵲頗為得意道：“怎麽樣，確實稱得上是桃源罷？”
明鵲環視四周，只見他們從大道上走過，兩側的村民都同伏藍十分熟稔示以問候，還有人問他“小藍又帶回了外客嗎？這下村子裏可有得熱鬧了”，然後也熱情地同她和謝驚堂打招呼。
她若有所思地同伏藍道：“我記得你說過，膚山雖然風景秀美，但少有來客？”
“是呀。”伏藍面露遺憾道，“其實我們村子的人都特別好，特別歡迎外客的。可惜，膚山沒什麽名氣，隱沒眾山之間，不為人知。你看他們，見到你們來，都可高興了呢。”
是麽？
可是，按照常理來說，一座十分閉塞、從沒有外人的村落，其實更應該像趙家莊那樣，信任自給自足的地系親緣，十分排斥外來的人。就算是對外來人表示“歡迎”，那也一定是另有所圖——比如，把外客當作“兩腳羊”。
那麽，她沖著四周的村民微笑點頭，然後收回了視線。這個村子的“圖謀”，又是什麽呢？
也是要把他們，生、吞、活、剝嗎？
“美人姐姐。”伏藍打斷了她的思緒，笑瞇瞇地同她道，“前頭就是我家了。要不你們先跟著我去家中休整一番，我也把身上的草藥筐子卸下來，再帶你們去村長家裏找你們那幾個同伴匯合，不會耽誤太久的，可好？”
明鵲自然是沒有異議，欣然點頭，身後的謝驚堂不作表態，但伏藍本也不太在乎他的意見，見明鵲點了頭，便樂呵呵地朝家的方向快步跑了過去。
夕陽愈發斜了，連天的火燒雲掛在天邊，從雲層中漏下的光線便愈發鮮紅耀目，披在那少年雪白的耳尖發頂上，隱隱如血。
“明鵲。”
謝驚堂突然小聲地出聲叫住了她。明鵲頓了一下，放緩了腳步，好叫那翠衣少年往前趕了兩步，並到了她的身邊。
“怎麽了。”
“你沒覺得很不對勁嗎。”他輕聲說，“現在才三月中旬啊。”
“嗯。”
“三月中旬*...”
謝驚堂的視線意味不明地落在那狐妖少年手中攥著的大荷葉上。
“會有長得這樣大、這樣成熟的荷葉麽？”
如果沒有荷葉，那自然也沒有什麽沒有采摘野菜，沒有忘帶傘躲雨，更沒有這場在“常躲雨的山洞”中偶然的巧遇。
這個伏藍所有的說辭都是騙他們的，從來就沒有什麽巧合，他的目的一開始就是將他們帶到這座村子裏面。
至於他到底要做什麽...
“我知道。”
明鵲憊懶地耷下眼皮，一瞬間露出了往常一樣十分漠然的表情，仿佛什麽事都不足以讓她吃驚和恐慌。
她說：“既然橫豎都是殊途同歸，那不如就放輕松點，將錯就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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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藍最終還是率先打破了這場沈默, 他臉上還是帶著同方才一樣從容的笑臉, 沒有因為妖族身份被謝驚堂揭穿而顯露出半分的驚慌。
“被發現了呢...”他雖是被謝驚堂使勁揪著，但一雙漆黑瞳仁卻仍是專註地盯著明鵲, 嗓子裏像是含了一汪水般輕柔, “方才沒告訴美人姐姐，也是怕姐姐誤會我不是好人，姐姐大人有大量...不會怪我吧？”
“好、人？”謝驚堂從齒縫裏頭擠出一聲冷笑, “你一介妖畜, 談什麽‘人’？”
說著, 他又將臉扭向明鵲, 強壓著怒氣道：“看見了吧？他根本就不是什麽‘村民’, 就是一介迷人心智, 吸人精氣的狐貍精！這種只會害人的孽障, 剛剛你要是被他碰到你就完了！”
其實自從謝小公子被明鵲救下之後, 他就對妖族與魔族沒什麽偏見了，如今會說出這番話，完全是因為這個狐妖盯上了他喜歡的人而已。他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緊緊盯著明鵲, 因此並沒有註意到伏藍眼中那道倏然閃過的寒光。
明鵲的眼神在面前這兩個少年之間來回逡巡了一番，最終還是伸出了手, 將伏藍被謝驚堂攥得皺巴巴的袖子給解救出來，然後平靜道：“我看出來了。”
謝驚堂似乎沒聽懂：“...什麽？”
“我說, 我看出來伏藍是狐妖了。”明鵲面不改色道, “但我相信他說的那些，我信他沒有壞心。”
“......”
這下謝驚堂是真的傻了, 呆呆地坐在原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而伏藍素白的小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粉紅，親昵地往明鵲身邊又靠了靠，軟聲道：“美人姐姐你真好！沒事的，我不怪謝公子的，他可能就是保護姐姐心切。雖然手臂被揪得有些痛，但伏藍能理解的。”
明鵲垂眼笑了笑，卻並沒有接他的茬，轉而問道：“所以，你在的村子是妖族所組成的？”
“不不不。”伏藍搖搖頭，“姐姐可能有所不知，膚山可是一座匯聚了天地元氣的神山，萬事萬物都有靈，在此山上的精怪同人族相處都十分和諧，皆是混居在一處，是以我們村子裏既有人族，也有像我這樣的妖族，生活和樂，民風淳樸，是真正的桃源呢。”
桃...源...？
“是麽？如果一說，倒叫我也有點好奇了。”她隨口附和著，扭頭瞧了一眼洞外的光景，發現天色也漸漸有了些傍晚的模樣，“不過我們首要的還是想先同同伴們匯合，眼看雨勢也小了，不知可否勞煩你引我們到你們村子裏去一趟呢？”
伏藍捏著明鵲的手晃了晃，笑得甜蜜：“那是自然了，美人姐姐生得這樣漂亮，人又這樣好，我們村子裏的人一定會很喜歡你的！”
明鵲抻出胳膊，任他放肆地動作，只是微笑點頭，被伏藍拉著從地上站起來，朝著洞口走去，還不忘回頭看了眼從剛剛開始就一直垂著頭安靜坐在一邊的謝驚堂，提醒道：“走吧。”
“......”
翠衣少年沒應聲，只是默然地站起身，乖覺地跟在了兩人身後。
外頭的雨已經小的幾乎感受不到了，天際泛著微微的澄黃暖色，灑在樹隙間，暖融融地，空中微微的雨後泥土氣，一時間，倒凝成了一副頗有自然之美的畫卷。
而走在最前方、背著個大竹簍蹦蹦跳跳的伏藍，真就如一只活潑靈動的小狐貍。他將那片大荷葉當成帽子一樣戴在頭上，削瘦的身影在密林間穿梭著，有時摘摘花、有時逗逗鳥，時不時還回過頭來，晃著頭上兩只毛絨絨的大耳朵，笑瞇瞇地同明鵲講話。
明鵲一直微笑著耐心應和他，眼睛更是咬在那狐妖少年的背後，跟得緊緊的，仔細地留意著他每一個動作，仿佛生怕錯漏一分。
因此，她並沒有留意到那個跟在身後的翠衣少年一改往常的活躍和粘人，全程像是個透明人似地沈默著跟在她兩步之後。
明鵲這幅目不轉睛的樣子落在謝驚堂眼底，自然就成了她被伏藍蠱惑住的又一大佐證，只是，他已經無話可說——該說的都說了，她也明確回應過“我知道他是狐貍精，我相信他”，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再上趕著一再去勸去求。
謝小公子有自己的傲氣，尤其在喜歡的人面前。他做不到拉下臉去撒嬌賣癡，以祈求來一份垂憐，即使他知道那樣的方法也許更有效，即使心裏十分難過，即使這份難過如今正在不斷動搖著他的信念，即使他心中那個小人又蹦出來同他說：
“你再這樣站在原地，固執地等著她主動朝你走過來的話，喜歡的人就要被別人搶走啦！”
世界上本來就沒有什麽天定的緣分，所有的一切都是事在人為，若說最大的緣分，充其量也不過就是那天大雪，她突然出現在家破人亡的他面前，然後“謝驚堂”和“明鵲”的故事便由此開始。
從前他覺得姻緣是兀自待在原地發呆看天，一轉頭發現命中註定的人就站在自己背後，可是，如今碰上了明鵲他才知道，根本沒有什麽天賜，那人會在你的身後，是因為他在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朝你走了百步，擺好微笑的姿態，就等你那一個回眸。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去做這件事，至少現在，不會是明鵲，而他要從一直等的那個人變成主動邁步的人，驕傲讓他每一步都如此沈重，也正因此，稍不留神就會被人趕超。
比他殷勤主動的人有很多，毫無疑問，按照這個趨勢下去，以後只會越來越多。
而你——他問自己——甘願看著第一個喜歡的人就這樣被別人搶走嗎？
謝驚堂，問問你的心。
“...看路。”
有一只冰涼的手在他額頭上擋了一把，謝驚堂一個激靈，從沈思中回過神來，才發現明鵲滿臉疑惑地看著他：“你在發什麽呆？險些又撞上樹。”
謝驚堂眨眨眼，有些木然地瞧了她一眼，又去瞥前頭回過身來等他們的伏藍，半晌，竟然露出了一個十分委屈的表情。
“可能是之前淋雨了，頭有點暈。”他握著明鵲的手腕，將她冰涼的手背往額頭上貼緊了幾分，撇撇嘴，輕聲道，“你知道啊...本公子身體底子一直不太好，受不得涼。”
明鵲感受了一番，察覺到手背下少年的額頭似乎確實是有點燙得過頭了，不由皺起了眉頭。
“你...”她抿抿唇，回頭看了一眼一直等在原地的伏藍，最終還是將手抽了回來，“我知道了，這樣，先跟著伏藍去村子裏頭和雲嬈她們匯合，再找地方安置下來好好休息，怎樣？”
謝驚堂聽著這話，眼神暗了暗，但終於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只是乖覺地點了點頭。
明鵲瞧他沒有異議，便立即轉身跟上了伏藍的腳步，連一秒多餘的眼神都沒有在他身上停留。翠衣少年壓下睫羽，擋住眼中的重重情緒，提步跟在了兩人身後。
去村子的路說遠倒也不遠，也不過翻了兩座小坡，再走了點小路，隱隱約約地，便能見到村落裏飄出的炊煙了。三個人加快腳步朝那個方向走去，也不過半盞茶時間，一座座整潔精巧、錯落有致的草房木屋就豁然眼前。
村落周圍栽種落不少桃花樹與梨花樹，此時正值花期，桃紅白梨，落英繽紛，往裏頭走去，能見到屋舍儼然，土地平曠，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往來種作的男男女女，除了有一部分村民的身上帶著類似於獸/耳、尾巴、或者是異於常人的明顯妖族特征之外，整體的衣著與模樣同山外之人也沒有什麽區別，完全是一副怡然自得，其樂融融的山村美景，比起螣蛇陣中那個趙家莊更是t好了不知凡幾。
要不是從一開始他們就知道這座山不對勁，此時多半真的就要被眼前這幅堪稱幸福的景象給迷惑了。
伏藍回頭對明鵲頗為得意道：“怎麽樣，確實稱得上是桃源罷？”
明鵲環視四周，只見他們從大道上走過，兩側的村民都同伏藍十分熟稔示以問候，還有人問他“小藍又帶回了外客嗎？這下村子裏可有得熱鬧了”，然後也熱情地同她和謝驚堂打招呼。
她若有所思地同伏藍道：“我記得你說過，膚山雖然風景秀美，但少有來客？”
“是呀。”伏藍面露遺憾道，“其實我們村子的人都特別好，特別歡迎外客的。可惜，膚山沒什麽名氣，隱沒眾山之間，不為人知。你看他們，見到你們來，都可高興了呢。”
是麽？
可是，按照常理來說，一座十分閉塞、從沒有外人的村落，其實更應該像趙家莊那樣，信任自給自足的地系親緣，十分排斥外來的人。就算是對外來人表示“歡迎”，那也一定是另有所圖——比如，把外客當作“兩腳羊”。
那麽，她沖著四周的村民微笑點頭，然後收回了視線。這個村子的“圖謀”，又是什麽呢？
也是要把他們，生、吞、活、剝嗎？
“美人姐姐。”伏藍打斷了她的思緒，笑瞇瞇地同她道，“前頭就是我家了。要不你們先跟著我去家中休整一番，我也把身上的草藥筐子卸下來，再帶你們去村長家裏找你們那幾個同伴匯合，不會耽誤太久的，可好？”
明鵲自然是沒有異議，欣然點頭，身後的謝驚堂不作表態，但伏藍本也不太在乎他的意見，見明鵲點了頭，便樂呵呵地朝家的方向快步跑了過去。
夕陽愈發斜了，連天的火燒雲掛在天邊，從雲層中漏下的光線便愈發鮮紅耀目，披在那少年雪白的耳尖發頂上，隱隱如血。
“明鵲。”
謝驚堂突然小聲地出聲叫住了她。明鵲頓了一下，放緩了腳步，好叫那翠衣少年往前趕了兩步，並到了她的身邊。
“怎麽了。”
“你沒覺得很不對勁嗎。”他輕聲說，“現在才三月中旬啊。”
“嗯。”
“三月中旬*...”
謝驚堂的視線意味不明地落在那狐妖少年手中攥著的大荷葉上。
“會有長得這樣大、這樣成熟的荷葉麽？”
如果沒有荷葉，那自然也沒有什麽沒有采摘野菜，沒有忘帶傘躲雨，更沒有這場在“常躲雨的山洞”中偶然的巧遇。
這個伏藍所有的說辭都是騙他們的，從來就沒有什麽巧合，他的目的一開始就是將他們帶到這座村子裏面。
至於他到底要做什麽...
“我知道。”
明鵲憊懶地耷下眼皮，一瞬間露出了往常一樣十分漠然的表情，仿佛什麽事都不足以讓她吃驚和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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