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蜜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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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蜜的煩惱
懷陽劍尊看著面前這二位由雲嬈引薦而來的“通天門使者”, 有些猶疑地接過了被遞來的那封薄薄信箋，順帶著，還多瞧了明鵲兩眼。
...這個使者, 看上去, 好像有點熟悉？
在哪兒見過呢...
懷陽劍尊有點臉盲的小毛病，是以橫看豎看, 還是沒想起來面前這個衣紫衣、佩銀帶的美貌女子究竟是誰、又在哪兒見過, 只得悻悻地將視線移向了手中的信箋。
這封信並不長，因此一目十行下來，懷陽劍尊很快就擡起了臉, 唇邊噙著一抹笑意看向了堂下恭敬跪伏的兩個弟子, 聲音故作嚴肅道：“所以, 雲嬈, 你究竟想上請什麽？”
雲嬈搭道：“師尊可還記得謝師弟將將入門的時候, 您曾說過待謝師弟在內門待足三個月後, 若在三月宗門春會上表現好, 就考慮將他收為真傳？”
說著, 她擡起臉，大大方方地直面懷陽劍尊道：“可是，如今橫生千機崎城一事, 您也看到了新上任的唐城主的手箋，說謝師弟‘在陣中臨危不懼, 有勇有謀，為護隊友更是落得一身傷痕累累, 堪稱少年俠骨, 碧血丹心，為調查‘太歲’一事付出良多, 不可謂不是表現極佳’。
這話一出來，本安安靜靜跪伏在後頭的少年猛然支起了身子，滿臉愕然地看向前方的雲嬈。
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件事？謝驚堂只覺得自己被現在的情況弄得有些暈暈乎乎的。
...難道這就是師姐說的那個“另一個驚喜”？
不過，現在顯然也沒有人顧得上他的反應，雲嬈還在滔滔不絕：“何況，謝師弟才入門兩月餘，便在劍道上小有所悟，也看得出天資出眾呀。
“因此，弟子鬥膽想懇請師尊，將謝師弟收為親傳一事提上日程，以嘉獎師弟在陣中的優異表現，也好向內外門及各宗門展現我宗愛惜英才弟子之心呀！師尊這麽英明，您說是也不是？”
少女一張嘴皮子靈巧得很，懷陽劍尊連話都插不上，只能等她脆生生地念完了一大通，才露出了個帶著嗔怪和無奈的笑容，故作責怪道：
“...得了得了，好聽話都給你說完了！給本尊扣這麽一頂高帽子，那照你的意思，吾現在是不將驚堂收了都不成了？”
“豈敢、豈敢！弟子一心只願宗門繁榮，師尊桃李遍滿十三洲呀呀。”在周遭沒有其他弟子的時候，雲嬈對著懷陽劍尊顯然放松許多，自然地流露出一副小女兒的情態，頗有點撒嬌般笑嘻嘻道，“師尊，要不你考慮一下？”
見堂中四個人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懷陽劍尊沈吟半晌，卻沒說好也不好，只是斜著眼微笑著看向雲嬈：“...從前總見你沒心沒肺，一心劍道的樣子，好像從來沒對哪個少年這麽上心過，怎的如今對你謝師弟成為真傳一事如此上心？”
說著，他覷了眼謝驚堂那張俊俏的臉，眉梢一挑，“噢！莫不是你們小孩子家家之間——”
這話的苗頭顯然就跑偏了。
熟知自己師傅私底下其實是個和煦愛開玩笑性子的雲嬈小臉一皺，用心虛的目光匆忙地瞥了眼一旁的姬諺和明鵲，正要開口否認，就聽見身後傳來謝驚堂壓得凝重的聲線。
“尊上，弟子從來把雲師姐當作家姐一樣對待，師姐對弟子的拳拳愛護之心，弟子不勝感激。”他垂著臉，看不清表情，話音卻堅定非常，“在陣中，弟子也不過是行了劍回宗弟子應盡之本分而已，對於唐城主的讚譽，實在是倍感慚愧。”
眾人其實都聽得出來懷陽劍尊的方才那句話調侃語氣，也正因此，看到謝驚堂撇清暧昧關系時如此果決的態度，一時間都有些吃驚。明鵲的視線定在別處一兩秒，才終於慢慢移到少年的身上，眸中帶著思索的意t味。
他這番如此堅定的回答，意外地將她在【窺心】的夢境中所猜測的“他喜歡上了雲嬈”的想法全盤否定了。
想到那個被意外打斷的夢境，和夢境尾聲謝驚堂那句模糊的“嗯”，她不禁再一次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聽清那句話——畢竟，如果他喜歡的若不是雲嬈，那就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了。
系統悠哉悠哉道：“你實在好奇，要不就冒險再看一次唄。”
明鵲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謝驚堂胸口的位置，口中卻是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不。”
且不說這個能力只有三次機會，她不可能把它們全都浪費在這種小事上，就只說他胸口那枚長命鎖——當時她是確確實實留意到了那枚長命鎖微微震動的動靜，而她猜，夢境的突然中斷應該就跟它有關。
連系統給予的能力都能插手...這枚長命鎖當真只是謝驚堂所說的護身符那麽簡單嗎？
姬諺瞥了一眼自家妹妹緩緩松開揉皺衣角的手，暗自吞下了一口要嘆不嘆的氣，轉過頭對懷陽劍尊微笑道：“謝公子的確在千機崎城一事中表現頗佳，同雲姑娘之間，也是師姐弟情誼頗深。不過...”
懷陽劍尊就聽面前這位看上去溫文爾雅的通天門使的語氣突然染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要是和其他姑娘相處時分寸能——”
謝驚堂：“.......”
明鵲：“......”
這又是點誰呢？
雲嬈立刻大聲地打起了哈哈，一邊眼神示意姬諺“快閉嘴”，一邊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啊哈哈哈！所以，師尊，你看，連唐城主和通天門使都這麽說了，您怎麽說？”
懷陽劍尊被這幾個小輩亂七八糟的話題給弄得有些稀裏糊塗的，聞言揉了揉眉心，似乎是在思索，不多時，終於還是帶著笑意擡起眼來，看向謝驚堂：“吾且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謝驚堂立即肅容道：“尊上請問。”
“你入宗也有幾月了，更也與你的劍並肩作戰多時。那吾問你，在你心裏，劍的意義是什麽？習劍的意義又是什麽？”
這問題一出口，其餘三道目光全都齊齊地凝到了少年的身上。
其實這個問題當初雲嬈入宗時也被問過，心知既然問了這個問題，那說明成為真傳一事也就敲定得八九不離十了，只看他的回答能不能讓懷陽劍尊真正滿意。
一千個人心中也許有一千個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劍是什麽？習劍的意義又是什麽？
有的人是為了在波雲詭譎的修仙界中掌握一門防身的本領，或是借此走上成仙之路；有的人覺得習劍只是為了劍道本身，因為愛劍，自然專於習劍。
而謝驚堂，他思索了半晌，擡首坦然道：“劍是道，是羈絆。而弟子習劍，是為了修弟子自己的道。”
“其實，尊上多半也知道，其實以弟子的身體底子來看，並非修劍道的好苗子。可是既然已經握住這把劍，有了羈絆，自然沒有再放下的道理。
“走上劍道一途也許就是弟子的‘道’中註定的事情，無論是用習劍磨練心志，還是學會用劍這段羈絆，去創造抑或是守護弟子‘道’中其他的羈絆，對弟子來說，劍都是從此以後攜行一生，並深刻改變了弟子的‘道’的重要之物。所以，懇請尊上能夠給弟子一個深入劍道的機會。”
與劍的羈絆——是一番角度很新穎、也很有謝驚堂風格的回答。
看清懷陽劍尊眸中讚許的神色，明鵲心下微松，轉而看向那少年神色虔誠平和的側臉，唇邊勾起了一抹很淺的笑意。
不可否認，他的確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了很多，而她恍惚之間，竟然也對他生出了點欣慰和刮目相看的意思。
......
“師姐！”
雲嬈回過身，看清來人之後面如訝異：“欸，謝師弟？你不去休息，跟著我幹什麽呢？”
“...多謝師姐，一直這麽惦記著尊上收我為真傳的事情。”謝驚堂扣著懷中劍鞘上的花紋，因為難得私下感謝誰，語氣還帶著點不自在的意思，“之後的三月春會，我會好好表現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雲嬈會對他的事事這麽上心——謝驚堂只能將這份心歸因於雲嬈本身的溫暖性格——但無論如何，尊上能夠答應先私下許他真傳弟子身份，讓他跟著雲嬈等一起接受尊上的親自指導這件事，就已經足夠讓他驚喜了。
至於明面上的名頭授予，自然還是要等到三月春會上走過了弟子間比試的過場，才能順理成章地進行專屬於真傳弟子的授鈴結帶之禮，坐實謝驚堂的真傳身份。
所以，他在春會前剩下的日子也不能懈怠，至少應該展現出能夠服眾的水平才行。
可是，沒想到，雲嬈聽完他的話之後卻啞然失笑，搖搖頭：“如果你說這件事，那你可感謝錯人了。”
謝驚堂一楞。
“我只不過是在師尊面前提了一嘴而已呀，那封唐小姐的手信，是明鵲姐姐要來的。”雲嬈唇角掛著‘磕到了’的甜蜜笑意，“一直惦記著真傳這件事的可不是我，是明鵲姐姐。”
“你記得那天出城的時候，她和阿諺遲到的事嗎？那是他們去唐小姐那邊取信了。她跟我說，之前聽到你提過一次真傳的事情，於是唐小姐問她想要什麽留念的時候，她就特意替你要來了這份手信，想借此替你全了心願。所以，你要謝的可不是我。”
“這些事，她沒同你說嗎？”
這些事，她沒同你說嗎？
這句話，在回弟子居的路上，一直被謝驚堂反覆地放在口中咀嚼著，一直咀嚼到心下品出幾分不是滋味。
明鵲的性格正是如此，時常木訥遲鈍冷漠到讓他頭疼，可是她又經常為他默默地做很多事情，卻並不為此邀功請賞。
這與他的性格幾乎稱得上是相悖了。打小就生活在父母的關愛和讚美中的謝驚堂，樂意為在乎之人付出，也喜歡將這些事大大方方說出來，討對方一笑或是換來一句誇獎。
可是明鵲——
謝驚堂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摸不透她，因此也不明白應該怎樣去扭轉他在她眼裏的印象。
不會是因為他的性格，她才覺得自己像幼稚小孩的吧？
可是，大大方方說出來，直接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好有什麽不好？！
喜歡上一個人好難辦！太煩了！
謝小公子大咧咧好沒樣子地仰躺在床上，“啊”地崩潰大叫了一聲，然後將手中看不懂的那本螣蛇心法往臉上一拍，絕望地歇菜了。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大瞪著，任由長長的睫毛隨著一眨一眨的動作掃過書頁，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腦子裏胡思亂想著，感到有些困乏。
直到有一只手將這本劍譜挪開，叫屋內燭火盈室的光線重新湧到了他的眼前，與之同時出現在他視線中的，還有一雙光華流轉、點了艷麗紅痣的桃花眼。
那雙桃花眼同他對視著，帶著疑惑的神色，緩慢地眨了眨，近到睫毛幾乎要碰到一塊兒了，這雙眼睛的主人才終於出聲。
“謝驚堂。”明鵲趴在床邊，垂臉看著少年呆滯的神色，面無表情地歪了歪臉，“你在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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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陽劍尊看著面前這二位由雲嬈引薦而來的“通天門使者”, 有些猶疑地接過了被遞來的那封薄薄信箋，順帶著，還多瞧了明鵲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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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哪兒見過呢...
懷陽劍尊有點臉盲的小毛病，是以橫看豎看, 還是沒想起來面前這個衣紫衣、佩銀帶的美貌女子究竟是誰、又在哪兒見過, 只得悻悻地將視線移向了手中的信箋。
這封信並不長，因此一目十行下來，懷陽劍尊很快就擡起了臉, 唇邊噙著一抹笑意看向了堂下恭敬跪伏的兩個弟子, 聲音故作嚴肅道：“所以, 雲嬈, 你究竟想上請什麽？”
雲嬈搭道：“師尊可還記得謝師弟將將入門的時候, 您曾說過待謝師弟在內門待足三個月後, 若在三月宗門春會上表現好, 就考慮將他收為真傳？”
說著, 她擡起臉，大大方方地直面懷陽劍尊道：“可是，如今橫生千機崎城一事, 您也看到了新上任的唐城主的手箋，說謝師弟‘在陣中臨危不懼, 有勇有謀，為護隊友更是落得一身傷痕累累, 堪稱少年俠骨, 碧血丹心，為調查‘太歲’一事付出良多, 不可謂不是表現極佳’。
這話一出來，本安安靜靜跪伏在後頭的少年猛然支起了身子，滿臉愕然地看向前方的雲嬈。
為什麽突然提起這件事？謝驚堂只覺得自己被現在的情況弄得有些暈暈乎乎的。
...難道這就是師姐說的那個“另一個驚喜”？
不過，現在顯然也沒有人顧得上他的反應，雲嬈還在滔滔不絕：“何況，謝師弟才入門兩月餘，便在劍道上小有所悟，也看得出天資出眾呀。
“因此，弟子鬥膽想懇請師尊，將謝師弟收為親傳一事提上日程，以嘉獎師弟在陣中的優異表現，也好向內外門及各宗門展現我宗愛惜英才弟子之心呀！師尊這麽英明，您說是也不是？”
少女一張嘴皮子靈巧得很，懷陽劍尊連話都插不上，只能等她脆生生地念完了一大通，才露出了個帶著嗔怪和無奈的笑容，故作責怪道：
“...得了得了，好聽話都給你說完了！給本尊扣這麽一頂高帽子，那照你的意思，吾現在是不將驚堂收了都不成了？”
“豈敢、豈敢！弟子一心只願宗門繁榮，師尊桃李遍滿十三洲呀呀。”在周遭沒有其他弟子的時候，雲嬈對著懷陽劍尊顯然放松許多，自然地流露出一副小女兒的情態，頗有點撒嬌般笑嘻嘻道，“師尊，要不你考慮一下？”
見堂中四個人都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懷陽劍尊沈吟半晌，卻沒說好也不好，只是斜著眼微笑著看向雲嬈：“...從前總見你沒心沒肺，一心劍道的樣子，好像從來沒對哪個少年這麽上心過，怎的如今對你謝師弟成為真傳一事如此上心？”
說著，他覷了眼謝驚堂那張俊俏的臉，眉梢一挑，“噢！莫不是你們小孩子家家之間——”
這話的苗頭顯然就跑偏了。
熟知自己師傅私底下其實是個和煦愛開玩笑性子的雲嬈小臉一皺，用心虛的目光匆忙地瞥了眼一旁的姬諺和明鵲，正要開口否認，就聽見身後傳來謝驚堂壓得凝重的聲線。
“尊上，弟子從來把雲師姐當作家姐一樣對待，師姐對弟子的拳拳愛護之心，弟子不勝感激。”他垂著臉，看不清表情，話音卻堅定非常，“在陣中，弟子也不過是行了劍回宗弟子應盡之本分而已，對於唐城主的讚譽，實在是倍感慚愧。”
眾人其實都聽得出來懷陽劍尊的方才那句話調侃語氣，也正因此，看到謝驚堂撇清暧昧關系時如此果決的態度，一時間都有些吃驚。明鵲的視線定在別處一兩秒，才終於慢慢移到少年的身上，眸中帶著思索的意t味。
他這番如此堅定的回答，意外地將她在【窺心】的夢境中所猜測的“他喜歡上了雲嬈”的想法全盤否定了。
想到那個被意外打斷的夢境，和夢境尾聲謝驚堂那句模糊的“嗯”，她不禁再一次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聽清那句話——畢竟，如果他喜歡的若不是雲嬈，那就沒有更加合適的人選了。
系統悠哉悠哉道：“你實在好奇，要不就冒險再看一次唄。”
明鵲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謝驚堂胸口的位置，口中卻是斷然拒絕了這個提議：“不。”
且不說這個能力只有三次機會，她不可能把它們全都浪費在這種小事上，就只說他胸口那枚長命鎖——當時她是確確實實留意到了那枚長命鎖微微震動的動靜，而她猜，夢境的突然中斷應該就跟它有關。
連系統給予的能力都能插手...這枚長命鎖當真只是謝驚堂所說的護身符那麽簡單嗎？
姬諺瞥了一眼自家妹妹緩緩松開揉皺衣角的手，暗自吞下了一口要嘆不嘆的氣，轉過頭對懷陽劍尊微笑道：“謝公子的確在千機崎城一事中表現頗佳，同雲姑娘之間，也是師姐弟情誼頗深。不過...”
懷陽劍尊就聽面前這位看上去溫文爾雅的通天門使的語氣突然染上了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要是和其他姑娘相處時分寸能——”
謝驚堂：“.......”
明鵲：“......”
這又是點誰呢？
雲嬈立刻大聲地打起了哈哈，一邊眼神示意姬諺“快閉嘴”，一邊試圖把話題拉回正軌：“啊哈哈哈！所以，師尊，你看，連唐城主和通天門使都這麽說了，您怎麽說？”
懷陽劍尊被這幾個小輩亂七八糟的話題給弄得有些稀裏糊塗的，聞言揉了揉眉心，似乎是在思索，不多時，終於還是帶著笑意擡起眼來，看向謝驚堂：“吾且問你最後一個問題。”
謝驚堂立即肅容道：“尊上請問。”
“你入宗也有幾月了，更也與你的劍並肩作戰多時。那吾問你，在你心裏，劍的意義是什麽？習劍的意義又是什麽？”
這問題一出口，其餘三道目光全都齊齊地凝到了少年的身上。
其實這個問題當初雲嬈入宗時也被問過，心知既然問了這個問題，那說明成為真傳一事也就敲定得八九不離十了，只看他的回答能不能讓懷陽劍尊真正滿意。
一千個人心中也許有一千個關於這個問題的答案。劍是什麽？習劍的意義又是什麽？
有的人是為了在波雲詭譎的修仙界中掌握一門防身的本領，或是借此走上成仙之路；有的人覺得習劍只是為了劍道本身，因為愛劍，自然專於習劍。
而謝驚堂，他思索了半晌，擡首坦然道：“劍是道，是羈絆。而弟子習劍，是為了修弟子自己的道。”
“其實，尊上多半也知道，其實以弟子的身體底子來看，並非修劍道的好苗子。可是既然已經握住這把劍，有了羈絆，自然沒有再放下的道理。
“走上劍道一途也許就是弟子的‘道’中註定的事情，無論是用習劍磨練心志，還是學會用劍這段羈絆，去創造抑或是守護弟子‘道’中其他的羈絆，對弟子來說，劍都是從此以後攜行一生，並深刻改變了弟子的‘道’的重要之物。所以，懇請尊上能夠給弟子一個深入劍道的機會。”
與劍的羈絆——是一番角度很新穎、也很有謝驚堂風格的回答。
看清懷陽劍尊眸中讚許的神色，明鵲心下微松，轉而看向那少年神色虔誠平和的側臉，唇邊勾起了一抹很淺的笑意。
不可否認，他的確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了很多，而她恍惚之間，竟然也對他生出了點欣慰和刮目相看的意思。
......
“師姐！”
雲嬈回過身，看清來人之後面如訝異：“欸，謝師弟？你不去休息，跟著我幹什麽呢？”
“...多謝師姐，一直這麽惦記著尊上收我為真傳的事情。”謝驚堂扣著懷中劍鞘上的花紋，因為難得私下感謝誰，語氣還帶著點不自在的意思，“之後的三月春會，我會好好表現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雲嬈會對他的事事這麽上心——謝驚堂只能將這份心歸因於雲嬈本身的溫暖性格——但無論如何，尊上能夠答應先私下許他真傳弟子身份，讓他跟著雲嬈等一起接受尊上的親自指導這件事，就已經足夠讓他驚喜了。
至於明面上的名頭授予，自然還是要等到三月春會上走過了弟子間比試的過場，才能順理成章地進行專屬於真傳弟子的授鈴結帶之禮，坐實謝驚堂的真傳身份。
所以，他在春會前剩下的日子也不能懈怠，至少應該展現出能夠服眾的水平才行。
可是，沒想到，雲嬈聽完他的話之後卻啞然失笑，搖搖頭：“如果你說這件事，那你可感謝錯人了。”
謝驚堂一楞。
“我只不過是在師尊面前提了一嘴而已呀，那封唐小姐的手信，是明鵲姐姐要來的。”雲嬈唇角掛著‘磕到了’的甜蜜笑意，“一直惦記著真傳這件事的可不是我，是明鵲姐姐。”
“你記得那天出城的時候，她和阿諺遲到的事嗎？那是他們去唐小姐那邊取信了。她跟我說，之前聽到你提過一次真傳的事情，於是唐小姐問她想要什麽留念的時候，她就特意替你要來了這份手信，想借此替你全了心願。所以，你要謝的可不是我。”
“這些事，她沒同你說嗎？”
這些事，她沒同你說嗎？
這句話，在回弟子居的路上，一直被謝驚堂反覆地放在口中咀嚼著，一直咀嚼到心下品出幾分不是滋味。
明鵲的性格正是如此，時常木訥遲鈍冷漠到讓他頭疼，可是她又經常為他默默地做很多事情，卻並不為此邀功請賞。
這與他的性格幾乎稱得上是相悖了。打小就生活在父母的關愛和讚美中的謝驚堂，樂意為在乎之人付出，也喜歡將這些事大大方方說出來，討對方一笑或是換來一句誇獎。
可是明鵲——
謝驚堂不得不承認自己其實摸不透她，因此也不明白應該怎樣去扭轉他在她眼裏的印象。
不會是因為他的性格，她才覺得自己像幼稚小孩的吧？
可是，大大方方說出來，直接讓別人知道自己的好有什麽不好？！
喜歡上一個人好難辦！太煩了！
謝小公子大咧咧好沒樣子地仰躺在床上，“啊”地崩潰大叫了一聲，然後將手中看不懂的那本螣蛇心法往臉上一拍，絕望地歇菜了。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大瞪著，任由長長的睫毛隨著一眨一眨的動作掃過書頁，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腦子裏胡思亂想著，感到有些困乏。
直到有一只手將這本劍譜挪開，叫屋內燭火盈室的光線重新湧到了他的眼前，與之同時出現在他視線中的，還有一雙光華流轉、點了艷麗紅痣的桃花眼。
那雙桃花眼同他對視著，帶著疑惑的神色，緩慢地眨了眨，近到睫毛幾乎要碰到一塊兒了，這雙眼睛的主人才終於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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