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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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瞞不住了

花清洛正打算還手時,方知原來是棲箬,這便嚷罵道,“棲......”

棲箬忙將食指豎在花清洛唇前,急急止話,腹語道,“你不招惹它,它自不會害你!”

花清洛側頭瞧一眼棲箬,只見她單眼鎖光,直直盯著自己身後一處,這才寒噤道,“它在?”

“一直在。”

花清洛緩緩轉身,朝杜季婆娘縮過的角落看去,正撞上那冒綠光的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

“上不上?”花清洛與那棲箬竊竊私語道。

“我護著你,你只管往後撤,我自有法子。”棲箬道。

花清洛點點頭,這便朝那臥房門口去了。

棲箬小心地拔下金梭,將那花清洛朝門外猛推一下,揮手擲起金梭,速念兩句口訣,便見棲箬周身青光飛旋,那金梭陡變金鳳伏魔杖。

棲箬執杖朝那墻角揮去,只見是她那侄子媳婦——碧春正盤腿坐在杜季媳婦的床上,嘴角帶笑。

“她怎麽會在杜季家中?”棲箬覺得奇怪,不料一分神,伏魔杖便被一條黑尾打了出去,伴著咣當聲響,金杖便又成了金梭。

花清洛一個轉身急翻過去奪了金梭,縱身躍起狠狠紮進碧春的肩上,只聽一聲淒厲貓叫,那碧春再不見了蹤跡。

“姑娘還是有兩下子。”那棲箬接回金梭稱讚道。

“奶奶一向小瞧我。”花清洛白一眼棲箬,這便擠身過去出了臥房。

棲箬尾隨走著,突然面露兇狠之色,不過仍是平和語氣道,“今兒是見識了,到底也是鳳凰臺裏出來的。”

花清洛聽這話突然停住腳步,思忖片刻也不再接話,只道,“奶奶累了便回去歇著吧,自是沒有我花清洛辦不妥的事情。”

話罷,便縱身進了夜雨中。

縹緲稀疏的雨,竟也把花清洛肩頭蹭上的血漬沖刷得幹幹凈凈。

雨比那黃昏時更大一些,李星禾於大石間擇一處洞窟避雨,因槐高松密,風在這林子裏總是不太容易起的,嗚嗚咽咽不成氣候。

冷是被嗅到的,潮濕要比涼重上幾分。

這夜裏猛生出幾縷花氣蘭香,皆因風起,皆隨雨落,夾在雨中辨不清從何而來。

有大石側立千尺,間或生樹長草,多類猛獸奇鬼、魑魅魍魎一類。

山谷中時有雲鷹磔磔,奇獸呼嘯,倒是比那晴著的夜裏有趣的多。

李星禾並沒什麽心思聽風看雨,只凝神細聽,小心篩選辨認,突有狗吠時,便縱身急追過去,可連續幾次仍然皆是些野狗土豺,並不見所求耳鼠的蹤跡。

以往也是夜夜如此,但之前他都是皺皺眉頭再覓別處,今夜不知怎的,竟陡生怨恨,對著那豺狗怒呵一聲,又飛踹過去一腳。

那豺狗本齜牙咧嘴,囂張乖戾,見狀定是怕了,夾起尾巴哀嚎著撒腿逃竄。

李星禾並不去追,緊緊攥著拳頭,胸口在細雨之中此起彼伏,怒氣不減。

白日裏瞧著趙斯年的傷勢一日日地嚴重下去,黑夜裏那耳鼠的事情又毫無頭緒,李星禾身心俱疲,失望、無助皆如今夜的雨水,明目張膽地來,糾纏、蔓延而開。

每塊地,每寸土都被一點點的滲透、刺穿,往昔裏的生硬、幹涸甚至是塵土飛揚,今夜都成稀湯爛泥,混亂又脆弱。

李星禾向來最看不慣的就是花鈿的患得患失,趙斯年的意冷心灰,花清洛的莽撞沖動,可這些他所認為的矯揉造作的情感,忽至自身,這不請自來叫自己手足無措。

大雨奪走今夜的寂靜,夜是無能為力、束手無策的,李星禾從來不比黑夜濃厚、深沈、機警,所以失去平靜更是何其簡單,而他偏又是在內心裏發誓要守住這些的,所以此時此刻,連黑夜都是他的敵人。

不過,他向來是沒有盟友的,所在乎的是比敵人更強勁的對手,他不怕被殺死,卻極其害怕失去這個對手,害怕至極。

回至已幹枯的樹神處,李星禾縱身躍上。

夏日的衣裳本就單薄,現下平躺著,腹上的肌肉塊便一覽無餘,苧麻的混襠褲早就緊緊貼在皮肉之上,雨水順著他垂下的四肢嘀嗒流著。

李星禾瞪著眼睛,仰望著那雨水鋪天蓋地砸下來,個個都是黑夜裏的珍珠,白燦燦地紮得眼睛生疼。

雨水成幕成煙,東搖西晃彌漫著,鋪張著,緊鑼密鼓地敲打一切所能觸及到的。

想是不甘心獨自醒著,才要叫醒所有的生靈。

又或者借著黑夜炫耀自己燦若煙火的美麗,才不做孤芳自賞的傻子。

李星禾被雨澆著,直挺挺涼透般,毫無生氣。

少頃,竟像是發現了什麽,眼珠陡然往左轉動,因雨水進了眼睛,才急忙閉眼,緊鎖眉頭,側耳傾聽。

他木雕泥塑般地呆呆聽了一刻鐘,這才恍然大悟,想那耳鼠定是為覓靈氣,藏在這樹神之下。樹神之所以枯竭,定也是這貨誤傷了樹神的根本。

想至此處,李星禾生出許多興奮來,縱身躍下去,果見那耳鼠從樹神西邊的一尺之地上躥出來,一路向西去了。

李星禾來不及去查那家夥的洞穴,只一路緊緊追去。

耳鼠間或吠叫幾聲,李星禾聽著便更興奮些。

李星禾本是有望追上的,只因連翻兩座巨石叫他費了些功夫,這便拉開一段距離。

那耳鼠晃動尾巴,踏草而飛,小巧的身子很快便沒了蹤影。

李星禾只能隱約聞聲,這才著急上樹,踏著樹枝追去。

忽而碎步急轉,忽而大步流星,忽而又縱身飛越。

那耳鼠瞧著甩不開李星禾,這便兜起圈子來,東南西北各跑一遍,後又著急亂竄,再沒有了方向章法。

李星禾俯身躍下去,正抓住那耳鼠尾巴。

李星禾正得意,嘟囔道,“小爺且遛你呢,不過現在爺玩夠了。”

不料那耳鼠吠上一聲,身子突然小了十分之一二,倏忽從李星禾手中逃掉,一路朝北竄去。

李星禾冷笑一聲,這便又追了過去。

且說那棲箬急追著花清洛去了,嘴裏又嚷道,“姑娘好歹拿著傘,這雨不比那盛暑天裏的,末伏裏涼著呢。”

花清洛只從棲箬那邊接了傘,又加快腳步,快步朝著碧春家門前去了,行至百餘步見那棲箬仍舊是跟著,這便回頭白她一眼,抱怨道,“奶奶礙著我了!”

棲箬聽這話頓在原地,楞神片刻方笑道,“姑娘脾氣比本事還要大些。”

花清洛不理會她,轉身幹脆小跑開了。

傘兜著風,沒兩步便折了。

花清洛袖手甩開,腕上慣系的紅繩也隨著去了,花清洛並未留意,只緊張著四周。

她幾次回頭查看過,棲箬卻已回去,再無了蹤跡,只是仍有腳步聲一路隨著。

“往日裏這道旁的灌木叢裏是積滿精靈的,按理今夜下雨,那草本精靈更是魚貫而出才對,現在倒是寥寥幾個,好不怪異。”花清洛思忖著,眼珠左右移著小心打量,只聞腳步聲,不見尾隨影。“想那作死的家夥是在身後。”花清洛揚著嘴角咒罵道,突然停下腳步來,就此那一路尾隨而來的腳步聲也突然停了。

花清洛猛然回t頭,只見細雨綿綿,滴翠淌綠,再無其他。

且說那棲箬方至鳳凰臺,剛出正屋便哭腔道,“我滴爺,可憐見的平白遭這些罪,可如何是好。”

師婆因擔心著趙斯年,索性全無睡意,正拿捏著《牡丹亭》的調子,忽然聽見院裏棲箬做哭,慌忙收起書來,也不顧披件衣服便朝廊上奔去。

蘿依指派過來的小廚娘青朔聽出棲箬因趙斯年的事而哭,所以也不多問,只急忙取了一件青色明制褙子,又撐一把油紙傘緊跟上去。

“娘娘作何這樣?是不是趙斯年出了什麽事?”師婆神色慌張,忙去雨裏將她扶著進了游廊。

“這些個孩子闖禍呢,方才花清洛姑娘與我說漏了嘴,要不然如今還瞞著,爺的身子要多遭些罪。”那棲箬嘆息哭喪地扯謊道。

“怎麽就遭罪?”師婆忽地緊張起來,也不去多想,只管著著急問到。

“幾天前爺就被那“類”傷著了,只恐毒已入肌理……”不等棲箬把話說完,師婆便心急火燎地朝趙斯年房裏奔去。

青朔撐傘急忙追去,只那師婆是太過著急,青朔怎能追得上,只得空舉著傘,兩人衣襟盡濕。

院內一陣騷動,議論紛紛。

外祖母聞聲趕出來,正撞見天曦扶著穗安出了客房,兩人對視並不言語,這才齊向棲箬處看過去。

“這是怎麽了?”外祖母由小廝攙扶著去了回廊,略有擔心地問著。

棲箬往外婆這邊看過來,只思忖了片刻,這才過來抹淚道,“爺怕是遇上坎了。”

“妹妹先別哭,都隨我看看去。”外祖母瞧著棲箬的樣子,心想著這事恐不小,臉色驟然大變。雖告著大家安定些,自己卻是語無倫次,著急往趙斯年房裏去了。

穗安與那天曦對視一番,天曦瞬間明白了穗安的意思,便撐了遺棄地上的油紙傘,趁著大家慌亂的功夫,一路出了正門大步往西去了。

師婆方進花廳,便見藍盈盈的靈氣如流沙一樣已漫延出臥房,見是靈氣盡洩之狀,這才急著念鎖魂咒。

一時間方寸大亂,全然沒了法子。

因正著急,師婆那消散殆盡的通靈之術,突然又奇跡般地悉數見效,頗有回光返照的意思。

異則妖,師婆心知肚明,可眼前這番光景也顧不上研究利弊,只保命最是重要。

師婆負陰抱陽,又使左右手的拇指、食指相對,手握蓮花作出“在”的手勢來,又一句咒語之後,便見有白光逼著那靈氣朝趙斯年的臥房內退去。

青朔後腳跟進,見此光景又急急退出去,闔上門守在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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