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 49 章
他的目光落在明枝的手上, 神色凝重，仿佛籠了一層冰霜。
感受到明枝擡頭的動作，他馬上便挪開了目光。
明枝蜷縮著手指, 慢慢一點點藏在袖子裏。
她道：“沒關系, 不痛, 過幾日就完全好了。”
微弱的燭火下, 謝予懷微蹙著眉, 眼睛裏有些許煩躁。
明枝問道：“我過來, 是想問你, 將桐語發賣到哪裏去了？”
他喉結微微輕滾, 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賣到窯子裏面去了。”
明枝一時怔住，然後仔細瞧了瞧他的神色, 反應過來：“不可能，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倒是很了解我是什麽樣的人。”謝予懷自嘲般地說道, “可惜, 我並不了解你是什麽樣的人。”
明枝低著頭，神色覆雜, 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
謝予懷認命般嘆了聲氣：“她在中山侯府。”
聽到這裏，她唇角的笑容漾開，他將桐語送回中山侯府了, 那裏定不會有人對她不好。
“沒別的事, 便早些歇息吧。”他眼底有難以察覺的黯然。
他既然都下逐客令了，明枝也不好意思在這裏站著，況且她又沒其他的事要問了。
她點點頭, 轉身便帶著朝露回臥房。
見她離開, 書房的門這才從裏面關上，只不過這次關門的力道輕了很多。
書房外面的腳步聲, 緩慢的，一點點漸弱漸遠。
明枝望著天上的月亮，嘆了口氣。也不知怎麽的，竟和謝予懷鬧成這個樣子，不過他們歷情劫，也許就該這個樣子。即使之前再美好，想來都是一地狗血收場。
突然，身後響起了急匆匆開門的聲音。
身旁一陣走路帶起的風，她的小臂被人緊緊抓住，被迫隨著力道被人帶過去。她踉蹌了一下，隨即馬上調整好步伐，不解地看向謝予懷。
他一直將她帶到書房裏。
燭火投下了暧昧的光影，謝予懷臉上的弧度明暗分明，睫毛投下半暗的扇形。
他一只手抓起明枝的手，另一只手拿起一旁的藥膏盒子，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擰，蓋子就落了下去。他用食指取出一塊白色膏體，均勻塗抹在明枝的手指上。
她突然覺得很委屈，眼睛有些酸澀，遠處的燭火暈成了一團。
他塗好藥，松開她的手指，聲音極淡：“這回你可以走了。”
溫熱的溫度仿佛只是她的錯覺，她在他的眼底找不到一絲情緒。
透過屏風，恰好能看到小榻上面放著一條單薄的被褥。
明枝行了個拜別禮，一言不發地回去了。
謝庭越在宮中守了永昌帝一夜，卻並未見永昌帝有醒來的跡象。
永昌帝病倒後，由太子監國，謝庭越借口自己在宮中這一夜受了涼，臥病不起。
實際上，他在玄山府邸，頗為煩憂地對他說道：“父皇竟昏迷了，他同謝予懷單獨說一會兒話，便不省人事，很難不懷疑是謝予懷做了什麽手腳。”
玄山把玩著手中的銅錢，道：“無論與否，我們都拿他沒辦法。”
謝庭越揉著額角，氣惱道：“如果父皇昏迷，定由太子監國。前幾日，我找人對付他，被他捏住把柄，定要狠狠整治我。先生，我該怎麽辦？”
“殿下，臣早說不要太過急躁。”玄山嘆了口氣，“本以為你成親後性子能定一定。”
“若他要將我抓起來治罪該怎麽辦！”他不免有些慌張。
玄山只道：“殿下怕什麽，不是還有幾萬護衛軍麽？”
謝庭越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倒是沒想過這條路。
可這條路，一旦走了，便再無退路。
謝庭越猶豫地問：“上次請先生看我的命格，先生究竟看到了什麽？”
玄山確認道：“你，真的想聽？”
謝庭越點了點頭。
“不是什麽好結局。”玄山語氣平淡，仿若事不關己，“死在箭雨之下。”
謝庭越失神了一會兒，身上仿佛冒著一陣陣涼氣：“原來，我竟鬥不過太子嗎……”
“我當時便說過，我在，可以助你逆天改命。”玄山壓低了聲音，語氣平淡無波，“你可知陛下的命格是什麽？我看到他慘死在而立之年，可他現在正好好活著。”
謝庭越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我知道先生的神通，定會對先生的話言聽計從。”
玄山站起來，拿了一包魚食，去餵池塘裏面的魚。他隨手灑一把魚食，那些錦鯉爭相吞食。
他看這些魚的眼神，同他看所有其他人，沒什麽差別。
他道：“你現在最大的敵人，是太子和十一。十一更加深不可測，我們未必知道他的底牌是什麽。”
謝庭越眼中噴出一些怒火：“十一最是可惡，他慣會偽裝無害，如今卻屢屢於我施加阻力。春獵之時，我便是被他擺了一道，否則不會陷入如今這樣被動的境地！”
“依我看，將他除掉，我們的路就會順暢許多。求先生助我！”他咬牙切齒道。
玄山道：“我想看一看他的命格。”
謝庭越思來想去，都覺得依謝予懷的警惕性，沒辦法得手。
他突然想到：“若看他身邊之人的命格，行不行？”
“也許有用。”
謝庭越便著手安排此事去了。
京城人心惶惶，形勢不明，誰也不知下一刻就會變成什麽樣。總是有些墻頭草，風一吹便倒，應付這些人就要耗去不少精力。
終於在半月後，太子病倒了。
起初是食用了相克的食物，犯錯的侍婢被發現時已自縊身亡。由於他近日監國費心費神，且服用長生丹，加之原本的身子已經像一個虛空的軀殼，種種因素，病如山倒。
永昌帝昏迷不醒，太子一臥不起。大臣們臉上皆是愁容，每說一句話都要先在心裏咀嚼幾遍，生怕得罪了日後的新君。
而十四那邊，又人來客往起來。
這日，太子急召謝予懷入宮。明枝雖然和謝予懷鬧著別扭，但身為正妻，理應去看望一下太子。
宮門前，便有太子的人在等著他們。
內侍領著他們朝著宮內走，走了一會兒，謝予懷疑惑問道：“這並不是去皇兄寢宮的路。”
“十一殿下說的沒錯，太子殿下正在奉先殿裏等著您呢。”
奉先殿內紅漆高柱，帷幔金燦，數個先帝牌位屹立在臺上，最中間的便是高祖的牌位。這裏是皇室的家廟，供奉著祖先們，保佑後代綿延福澤，江山平穩。
太子正背著手站在那裏，虛弱的他微微佝僂著脊背，比先前還要弱不禁風。
“來了，十一。”他回過頭，“先拜一拜先祖吧。”
幾人取了香，點燃後插在香爐裏，青煙裊裊。然後他們又跪在蒲團上，磕了幾個頭。
今日太子竟叫他們來奉先殿拜過祖先，此事不同尋常，只怕要說一些重要的事情。
果然，太子同謝予懷道：“十一，你跟我過來，我與你說些話。”
謝予懷和太子一同走到殿後，只留明枝一個人在殿前。這是她第一次來奉先殿，若不是嫁給皇室，她都沒有資格進來。她在殿內走動了幾步，發現側面掛著一些帝後的畫像。
第一幅便是高祖帝後畫像。
高祖同謝予懷生著一張十分相似的臉，怪不得人們都認為他是高祖轉世，確實無比相像。
只不過，高祖身上的氣質外放，要比現在的謝予懷鋒利一些。
現在的他，更像是霧中刃，刀刃隱藏在迷霧中，看不清晰，遠遠地只能看見透亮的輝光，還以為是溫潤的日光。
他身邊的女子，自然是皇後林清也。
她生著一張極溫柔的面t龐，雙目似一泓清水，整個人猶如花樹堆雪，容色清麗。透過這張靜止的畫，明枝甚至能想象出她說話時的輕柔語調。
這樣一位看起來溫柔的女子，竟能在謝予懷走後支撐這個王朝十餘年之久，直到下一任新帝有足夠的能力把握朝政，她便果斷撤走自己所有權勢，不帶一絲留戀。
她的一生都奉獻在這上面，該是對他有多深的愛，才能付出至此。
他們原本就有婚約，在謝予懷陷入絕境，又推翻前朝後，他依舊娶了林清也。
看到各種書籍上無數描寫，今日明枝才得見林清也是個怎樣的人。
這幅畫，刺得她眼睛生疼。
若深愛過一個人，還能深愛第二個人麽？
明枝自認為並不像凡間的女子，她帶著天界獨有的高傲，討厭勾心鬥角，不能接受納妾，向來不會溫柔小意。
可人間的女子都溫順，甚至還會主動為夫君提出納妾。她在凡間這麽久，發現這邊的男子確實更喜歡溫順的女子，以夫為天，除了相夫教子以外，做其他的事情拋頭露面皆不被接受和理解。
她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他們能鬧到今日這番田地，不過是因為她在他心裏沒那麽重要罷了。
細細密密的痛感湧入心頭，她捏緊雙拳，指甲陷入肉中，想到近日種種爭吵處境，不免紅了眼眶。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他的目光落在明枝的手上, 神色凝重，仿佛籠了一層冰霜。
感受到明枝擡頭的動作，他馬上便挪開了目光。
明枝蜷縮著手指, 慢慢一點點藏在袖子裏。
她道：“沒關系, 不痛, 過幾日就完全好了。”
微弱的燭火下, 謝予懷微蹙著眉, 眼睛裏有些許煩躁。
明枝問道：“我過來, 是想問你, 將桐語發賣到哪裏去了？”
他喉結微微輕滾, 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賣到窯子裏面去了。”
明枝一時怔住，然後仔細瞧了瞧他的神色, 反應過來：“不可能，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
“你倒是很了解我是什麽樣的人。”謝予懷自嘲般地說道, “可惜, 我並不了解你是什麽樣的人。”
明枝低著頭，神色覆雜, 半晌不知道該說什麽。
謝予懷認命般嘆了聲氣：“她在中山侯府。”
聽到這裏，她唇角的笑容漾開，他將桐語送回中山侯府了, 那裏定不會有人對她不好。
“沒別的事, 便早些歇息吧。”他眼底有難以察覺的黯然。
他既然都下逐客令了，明枝也不好意思在這裏站著，況且她又沒其他的事要問了。
她點點頭, 轉身便帶著朝露回臥房。
見她離開, 書房的門這才從裏面關上，只不過這次關門的力道輕了很多。
書房外面的腳步聲, 緩慢的，一點點漸弱漸遠。
明枝望著天上的月亮，嘆了口氣。也不知怎麽的，竟和謝予懷鬧成這個樣子，不過他們歷情劫，也許就該這個樣子。即使之前再美好，想來都是一地狗血收場。
突然，身後響起了急匆匆開門的聲音。
身旁一陣走路帶起的風，她的小臂被人緊緊抓住，被迫隨著力道被人帶過去。她踉蹌了一下，隨即馬上調整好步伐，不解地看向謝予懷。
他一直將她帶到書房裏。
燭火投下了暧昧的光影，謝予懷臉上的弧度明暗分明，睫毛投下半暗的扇形。
他一只手抓起明枝的手，另一只手拿起一旁的藥膏盒子，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擰，蓋子就落了下去。他用食指取出一塊白色膏體，均勻塗抹在明枝的手指上。
她突然覺得很委屈，眼睛有些酸澀，遠處的燭火暈成了一團。
他塗好藥，松開她的手指，聲音極淡：“這回你可以走了。”
溫熱的溫度仿佛只是她的錯覺，她在他的眼底找不到一絲情緒。
透過屏風，恰好能看到小榻上面放著一條單薄的被褥。
明枝行了個拜別禮，一言不發地回去了。
謝庭越在宮中守了永昌帝一夜，卻並未見永昌帝有醒來的跡象。
永昌帝病倒後，由太子監國，謝庭越借口自己在宮中這一夜受了涼，臥病不起。
實際上，他在玄山府邸，頗為煩憂地對他說道：“父皇竟昏迷了，他同謝予懷單獨說一會兒話，便不省人事，很難不懷疑是謝予懷做了什麽手腳。”
玄山把玩著手中的銅錢，道：“無論與否，我們都拿他沒辦法。”
謝庭越揉著額角，氣惱道：“如果父皇昏迷，定由太子監國。前幾日，我找人對付他，被他捏住把柄，定要狠狠整治我。先生，我該怎麽辦？”
“殿下，臣早說不要太過急躁。”玄山嘆了口氣，“本以為你成親後性子能定一定。”
“若他要將我抓起來治罪該怎麽辦！”他不免有些慌張。
玄山只道：“殿下怕什麽，不是還有幾萬護衛軍麽？”
謝庭越微微睜大了眼睛，他倒是沒想過這條路。
可這條路，一旦走了，便再無退路。
謝庭越猶豫地問：“上次請先生看我的命格，先生究竟看到了什麽？”
玄山確認道：“你，真的想聽？”
謝庭越點了點頭。
“不是什麽好結局。”玄山語氣平淡，仿若事不關己，“死在箭雨之下。”
謝庭越失神了一會兒，身上仿佛冒著一陣陣涼氣：“原來，我竟鬥不過太子嗎……”
“我當時便說過，我在，可以助你逆天改命。”玄山壓低了聲音，語氣平淡無波，“你可知陛下的命格是什麽？我看到他慘死在而立之年，可他現在正好好活著。”
謝庭越的臉色緩和了一些：“我知道先生的神通，定會對先生的話言聽計從。”
玄山站起來，拿了一包魚食，去餵池塘裏面的魚。他隨手灑一把魚食，那些錦鯉爭相吞食。
他看這些魚的眼神，同他看所有其他人，沒什麽差別。
他道：“你現在最大的敵人，是太子和十一。十一更加深不可測，我們未必知道他的底牌是什麽。”
謝庭越眼中噴出一些怒火：“十一最是可惡，他慣會偽裝無害，如今卻屢屢於我施加阻力。春獵之時，我便是被他擺了一道，否則不會陷入如今這樣被動的境地！”
“依我看，將他除掉，我們的路就會順暢許多。求先生助我！”他咬牙切齒道。
玄山道：“我想看一看他的命格。”
謝庭越思來想去，都覺得依謝予懷的警惕性，沒辦法得手。
他突然想到：“若看他身邊之人的命格，行不行？”
“也許有用。”
謝庭越便著手安排此事去了。
京城人心惶惶，形勢不明，誰也不知下一刻就會變成什麽樣。總是有些墻頭草，風一吹便倒，應付這些人就要耗去不少精力。
終於在半月後，太子病倒了。
起初是食用了相克的食物，犯錯的侍婢被發現時已自縊身亡。由於他近日監國費心費神，且服用長生丹，加之原本的身子已經像一個虛空的軀殼，種種因素，病如山倒。
永昌帝昏迷不醒，太子一臥不起。大臣們臉上皆是愁容，每說一句話都要先在心裏咀嚼幾遍，生怕得罪了日後的新君。
而十四那邊，又人來客往起來。
這日，太子急召謝予懷入宮。明枝雖然和謝予懷鬧著別扭，但身為正妻，理應去看望一下太子。
宮門前，便有太子的人在等著他們。
內侍領著他們朝著宮內走，走了一會兒，謝予懷疑惑問道：“這並不是去皇兄寢宮的路。”
“十一殿下說的沒錯，太子殿下正在奉先殿裏等著您呢。”
奉先殿內紅漆高柱，帷幔金燦，數個先帝牌位屹立在臺上，最中間的便是高祖的牌位。這裏是皇室的家廟，供奉著祖先們，保佑後代綿延福澤，江山平穩。
太子正背著手站在那裏，虛弱的他微微佝僂著脊背，比先前還要弱不禁風。
“來了，十一。”他回過頭，“先拜一拜先祖吧。”
幾人取了香，點燃後插在香爐裏，青煙裊裊。然後他們又跪在蒲團上，磕了幾個頭。
今日太子竟叫他們來奉先殿拜過祖先，此事不同尋常，只怕要說一些重要的事情。
果然，太子同謝予懷道：“十一，你跟我過來，我與你說些話。”
謝予懷和太子一同走到殿後，只留明枝一個人在殿前。這是她第一次來奉先殿，若不是嫁給皇室，她都沒有資格進來。她在殿內走動了幾步，發現側面掛著一些帝後的畫像。
第一幅便是高祖帝後畫像。
高祖同謝予懷生著一張十分相似的臉，怪不得人們都認為他是高祖轉世，確實無比相像。
只不過，高祖身上的氣質外放，要比現在的謝予懷鋒利一些。
現在的他，更像是霧中刃，刀刃隱藏在迷霧中，看不清晰，遠遠地只能看見透亮的輝光，還以為是溫潤的日光。
他身邊的女子，自然是皇後林清也。
她生著一張極溫柔的面t龐，雙目似一泓清水，整個人猶如花樹堆雪，容色清麗。透過這張靜止的畫，明枝甚至能想象出她說話時的輕柔語調。
這樣一位看起來溫柔的女子，竟能在謝予懷走後支撐這個王朝十餘年之久，直到下一任新帝有足夠的能力把握朝政，她便果斷撤走自己所有權勢，不帶一絲留戀。
她的一生都奉獻在這上面，該是對他有多深的愛，才能付出至此。
他們原本就有婚約，在謝予懷陷入絕境，又推翻前朝後，他依舊娶了林清也。
看到各種書籍上無數描寫，今日明枝才得見林清也是個怎樣的人。
這幅畫，刺得她眼睛生疼。
若深愛過一個人，還能深愛第二個人麽？
明枝自認為並不像凡間的女子，她帶著天界獨有的高傲，討厭勾心鬥角，不能接受納妾，向來不會溫柔小意。
可人間的女子都溫順，甚至還會主動為夫君提出納妾。她在凡間這麽久，發現這邊的男子確實更喜歡溫順的女子，以夫為天，除了相夫教子以外，做其他的事情拋頭露面皆不被接受和理解。
她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他們能鬧到今日這番田地，不過是因為她在他心裏沒那麽重要罷了。
細細密密的痛感湧入心頭，她捏緊雙拳，指甲陷入肉中，想到近日種種爭吵處境，不免紅了眼眶。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