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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鳥飛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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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鳥飛絕(一)

純白的畫面之中, 一串小腳印蔓延到看不見的遠方。

風雪起,腳印被大雪蓋住,人間幹幹凈凈的, 什麽都沒有剩餘。

又是這樣的夢,相榆從夢中醒來, 這不知道是第幾次了,相榆反反覆覆做著一個沒有開頭和結尾的夢。

一旁的少年闔眼已然是熟睡,相榆看著燃著的火焰定了幾秒。

火焰跳躍了兩下重新歸於平靜。

無垠草受到大妖級別的妖獸保護, 蒼明雪山之巔靈力稀薄, 要想打敗那只大妖並非易事,更有傳聞, 那只大妖善於蠱惑人心,誘惑人陷入夢魘之中無法醒來, 直到凍死在雪山頂部。

蒼憫的話語歷歷在目, 相榆搓了搓手, 有些緊張。

倒也不是害怕死亡,相榆怕的是一旦正面遇上大妖, 就意味著最後的一段副本劇情正式被推動, 這也是最後的契機, 相榆改變歷史的節點,讓商竹藥活下去。

成敗在此一舉。

相榆默默握緊了身側的拳頭。

“前面好像有什麽東西?”

相榆聞言看向不遠處, 雪白的毛發和雪堆融為了一體,叫人差點分辨不出。

是一只狐貍, 加大版的狐貍。

“雪狐。”

這又是什麽?

相榆蹙眉, “妖族不都生活在南明以南的區域, 世代不踏入人界的嗎?”

“魔族也是那麽說的。”少年瞥了眼相榆,環胸姿態慵懶道, “凡事話都不能說的那麽絕嘛,不是嗎?”

相榆聽出來了,商竹藥是在內涵自己。

不對,就差對著自己指名道姓了。

“我們打得過它嗎?”

相榆看著對面的龐然大物,重新攏了攏自己身上的衣服,發絲被吹起,劃過耳垂,她眼中的鋒芒絲毫不加掩藏。

“打不打得過的,試試不就知道了。”

話音剛落,身旁的少年提著滄溟就迎了上去。

少年大概就是身上永遠有一股不服天,不服地,不服輸的氣概,而這種氣概讓相榆覺得格外向往。

“如果上天給你了個死局,你會選擇如何?”

打破死局。

“我來助你。”相榆說著,跟了上來,在雪狐咆哮的時候順手扔了顆丹藥進去。

雪狐一個吞咽,警惕地看向扔了丹藥的相榆,換來的是少女無辜的攤手。

“沒毒,別怕。”相榆安慰道,雖然聽著有些敷衍就是了。

商竹藥側目看了眼從來不按套路出牌的相榆,手中握著的滄溟比方才要激動了不少,她給的藥好像讓雪狐的藥力暴漲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商竹藥幾乎是立刻否認了自己。

“當心。”

眼見雪狐的爪子就要拍扁少女,商竹藥立刻擋在了相榆身前,滄溟劍深入雪狐的爪子三分,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妖力的餘震讓相榆口腔充血,差一點就沒吐血出來。

蒼明雪山之巔,靈力幾乎為零的情況下和一只大妖實力的妖相戰,只會被當做不自量力,自尋死路。

所以當商竹藥決定上山那刻已經把命交給了相榆。

交給了兒時那個不知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的預言。

妖力肆虐,強大的威壓讓相榆意識到了實力的懸殊,她快站不住了。

但少年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是那樣決絕,他的指腹擦過唇角的血,塗抹得很是均勻,莞爾一笑,“這就是千百年修為的大妖的修為嗎?我看也不過如此。”

相榆:小師叔要不你把血再擦擦再說話。

少年的話音落下,大妖明顯就被激怒了,尾巴一個後甩,一旁的雪山轟然崩塌,飛雪而落,相榆被商竹藥拉住手,身法一個順移移到了一旁安全的地方,“沒打到。”

這話明顯是說給那大妖聽的,相榆還沒來得及思考明白商竹藥為何在此等情況下還有靈力的問題時,兩邊的位置已經對換,無垠草就在不遠處。

相榆這才明白商竹藥多次招惹激怒那大妖的原因。

“快去。”

聽到商竹藥低聲的提醒,相榆點點頭,朝無垠草奔去,而大妖也是這個時候意識到問題所在,氣紅的雙眼看向商竹藥。

相榆不知為何跑向無垠草的每一步都顯得那樣的艱難,每走一步就有一個片段在腦中回閃,而片段和她做的夢奇跡般的連成了一個完整的故事。

“你就是個掃把星!”

“滾啊——”

那些個看不清面容的臉指責唾罵著自己。

相榆每走一步,心理就像是壓了千斤重的石頭,有些喘不過氣。

這t樣活著,好像也挺沒有意思的。

你那麽努力又是為了什麽呢?

回家真得你最想要的結局嗎?

心裏一直有一個聲音不斷地蠱惑相榆,“你真得想回家嗎?回家是你心底最想要做的事情嗎?”

相榆想應該是的。

“那就——如你所願。”

耳畔突然響起系統亙古不變的聲音,[恭喜宿主我親愛的爹,完成任務!]

歡呼雀躍聲之中,系統的聲音是那樣的清晰,[數據正在抽離,宿主還有心願嗎?]

相榆有些不記得發生了什麽,她斟酌了一會兒,“我想,再回劍宗看一眼。”

[傳輸中,宿主我親愛的爹將以靈魂體進入,不會有人看得到你。]

枝繁葉茂的夏,帶著幾分燥熱的風吹拂著臉龐,相榆漫無目的地走,“對不起。”

她撞到了人,沒來得及擡頭,對方便穿過自己而去。

對哦,相榆差點忘記了,現在是靈魂體的狀態,沒有人會發現自己。

青白的發帶讓相榆覺得有些熟悉,但具體又說不上來,於是她跟上了對方。

不知為何,對方停下了腳步,腰間佩戴的鈴鐺安靜了下來,逍遙二字的令牌筆鋒瀟灑恢弘。

相榆沒想到對方竟然是逍遙峰的,原來過了那麽久,小師叔也收徒弟了。

“赴星,你又在看什麽?”

被稱作赴星的少年看向對方,說出來的話卻讓相榆虎軀一震,“師姐,周圍好像有什麽東西。”

那師姐走了過來四下裏瞧了幾眼,有些瘆人地抱住自己的手,“我怎麽什麽都沒看到啊。”

少年渾不在意,朝相榆那個方向瞥了眼,回答:“大抵是我看錯了。”

“赴星你別不是看見了什麽臟東西啊!”

臟東西,相榆承認自己有被傷害到。

“不臟,還挺漂亮的一個師姐的。”少年語氣溫軟,態度溫和,脾氣看著很好的樣子。

特別是那一雙眼,相榆承認商竹藥的眼睛已經是她看過最好看的眼睛了,但是那雙眼少了幾分情,便顯得有些不近人情的冷。

但眼前少年的眼看人總含著幾分情意,讓人稍微不慎就會被勾了進去。

一張嘴不過才一句話就讓相榆頗有好感,是個講禮貌長得帥的師弟。

“好啦,今日的劍術課我們可不能再遲到了。”女子說著聳了聳肩,“不然我可想象不到王廉那老頭子得把我罵成什麽樣子。”

王廉?相榆腦海中映出一個胖胖的憨厚的面容,有些想象不出王廉老了以後的模樣。

“再過三天,就又要抽測了,你這個第一自然是不用擔心的,可是師姐我要是再掛就要被老頭子罵得狗血淋頭了。說真的,那老頭子對誰都冷著一張臉,為何唯獨對你還能憋出幾個笑容來,赴星你說,他……”

說到這裏,那位師姐咽了口口水,有些不可思議道,“他不會暗戀你吧。”

謝赴星:……

相榆聽此差點沒笑出聲來。

“師姐要是我們再不走,你就將會以左腳先踏入課堂被王長老罵一頓。”

兩人禦劍很快就遠去了。

“我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相榆念叨了句,可以回家了,她本該高興的,可是為什麽她心底一點兒興奮都沒有,相反她覺得內心平靜的可怕。

“到底是什麽呢?”相榆回頭發現自己身後是一尊石像。

石像下面還刻有一行小字,“亂世定安,二十三為守蒼生而亡。”

她的目光勾勒著石像的眉眼驀然有些觸動,“為什麽呢?”

“我是不是認識你?”

相榆覺得腦袋有些混亂,但是靈魂的悸動不是騙人的,她一定是認得這石像的。

她想摸一下石像,手卻無情地穿過,像是永遠抓不住的人。

頭疼得要炸開,心李一直有個人催促著她既然得願為何不快些回家。

回家,何謂家?

相榆曾經問過一個人,那個人的答案是,“有所愛的人的地方謂之家。”

石像所能描繪的遠不及他的眉眼驚艷。

“你是何人?”

“我是你師姐。”

他沒說話。

“小師叔,你這山峰太冷了。”

後來,逍遙峰萬物回春,再也沒有了冬雪,卻再也不見故人歸。

“什麽弟子……我就說,你這人性子那麽不好,有幾個人可以忍受你那脾氣。”

年二十三祭蒼生,短短的七個字概括了少年的一生。

商竹藥覺得有些不對勁,明明無垠草就在相榆一步之遙可是少女卻像是呆在了原地。

“是你做的手腳。”

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雪狐得意洋洋地搖著尾巴,不置可否。

少年面無表情地把滄溟劍拔了出來,掀眼,“把我也送進去。”

雪狐一個楞神,別過腦袋,意思很明顯,是她要取無垠草的,又不是你。

眼見滄溟劍就要落下,雪狐趕忙重新編了個夢境。

月光灑在劍宗的桃花上,四處張燈結彩,喜氣洋洋,紅燈籠被風吹動,仿佛是詩的開篇。

紅燭搖曳的新房,繡花的綢緞紅被上鋪著紅棗、花生、桂圓和蓮子,燭臺紅燭燃淚腳踏雕刻著鴛鴦。

“是誰?”

對上少女著了紅妝的面容,商竹藥就像個未經人事的毛頭小子不禁呼吸一滯。

夢中千回百轉的場景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少女一襲華貴金絲繡的紅嫁衣,外罩著南明國十位繡娘趕出來的緋色鮫紗,眼尾和唇勾了紅,本來無害的面容此刻美艷得過分。

“夫君?”

這一聲喊得婉轉起伏,少女的面容綻放開笑容,美得有些驚心動魄。

她笑著就是上前要抱住商竹藥,卻被少年無情避開。

“夫君?”少女不解地看向商竹藥,眉眼帶上了幾分責怪,“是不是我哪裏做的不對?”

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要是個正常男子就為對方傾倒了。

可惜少年全程都勾著玩味的笑容,疏離又冷酷,那笑容細看竟然半分未及眼底。

“演得確實像,但是,她不會那麽叫我,也不會露出這樣一副神情。”

阿榆不會那麽嬌滴滴地稱呼自己,更多的時候她總是一副漫不經心地姿態親昵地喚小師叔亦或者是阿堯。

再何況,阿榆這個人要強且記仇,要是被自己冷臉對待了,必然是要報覆回來的。

“而不是討好我,看似天衣無縫,實則空有皮囊,相差甚遠。”

“她人呢?”

女子桀桀地笑了,面容一下子變得格外可怖,“你就不好奇,在同樣的情況下,她是否會認出你嗎?”

“不好奇。”

過了晌, “你不是不好奇的嗎?”

看著一旁認真觀看的商竹藥,女子有些無語。

死傲嬌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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