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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閑變卻故人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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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閑變卻故人心(二)

可是幾日前, 幾人分明還在路上。

相榆耐著性子聽那人接著往下道。

“陳家如今的家主叫陳元笙,是陳家老爺的小兒子,也就是當年那位離家的長子的親弟弟。

不過……這種家族秘事也不是我們好討論的, 但是聽說,陳元笙好像並非是陳老爺和陳夫人所生的兒子, 而是陳老爺與一丫鬟生下的兒子。

所以民間一直都覺得當年陳家大少舉家離開一事也許也有這位的手筆。

畢竟陳老爺和陳夫人相愛多年,膝下就這兩個兒子,不給大兒子就是給小兒子, 大兒子失蹤不明, 那自然家產就流落到了小兒子手上。”

眼見的這人越扯越遠,相榆問道, “那近來陳家死了不少人是什麽事情?”

那人灌了口茶,“自打那位大少的女兒來到陳家, 陳家可沒有一天安寧, 先是家主的夫人被貓嚇得滑胎, 再是身邊的丫鬟隔日被發現浮在蓮花池內,陳家的產業也出了些問題, 陳家家主忙的可謂是焦頭爛額的, 那位陳英也不消停, 到處惹是生非。”

相榆轉過身子低聲朝陳英問道,“英姐怎麽看?”

陳英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是誰頂替我回去,並且成功騙過了我的小叔。”

相榆問, “那你可有什麽弟弟妹妹之類的?”

陳英抿唇, 面色從聽到那人自稱陳英開始便愈發凝重, “沒有。我從來沒有弟弟妹妹。”

所以那個自稱是陳英的人到底是誰,也就只有幾人到達臨安才有答案了。

“說不準, 不是騙。”少年今日穿了年雪白的貂衣,托著腮,分析道,“說不定是那位陳家家主收到了什麽要挾,這才縱容對方。”

相榆也表示認可,“既然是能坐上家主位置的人,到底應該是有幾分手段的,英姐不用擔心,等我們到達臨安一切自然會水落石出。”

陳英頷首,“那我們,即刻出發。”

三日後,臨安。

“今日別說是姑奶奶我推了你,就算是我今日馬車撞飛你又如何?”

少女叉著腰一副不依不饒的嬌蠻模樣,也許也是知道自己招人仇恨,少女臉上戴了層面紗,她伸出手指指著摔倒在地上的人,扔下一句,“姑奶奶我告訴你,你想要從我手上訛一分錢,想都別想。”

“我就是許願池裏的王八,只進不出!”

不知怎麽的,在樓上坐著吃飯的相榆覺得這聲音一時竟然有點耳熟。

“倒地上誰不會。你可別想著靠受害者的身份騙我錢,我告訴你,想都別想,你倒,我也倒。哎喲——”

那跋扈的女子不由分說往旁邊假摔,在摔倒前還特意給自己找了個不會受傷的角度,順便將厚重的衣服壓在身下。

“我知道你想哭,但你先別哭,我暫時哭不出來。”

還真是個顛婆。

相榆支著腦袋,懶洋洋的朝走過的小二問道,“你可知樓下鬧事的那位女子是誰?”

小二停下步伐,把身子微微朝窗外探了點,也是瞇著眼才緩緩辨認出,“小姐有所不知,這是陳家剛認回的大小姐。”

“她便是陳英?”

小二點點頭:“這女子裹得和個球一般無二,是陳家小姐不會有錯。”

相榆百般聊賴的看著樓下,一時才發現周圍已經圍起了不少群眾,有一人從人群中走出,那人銀白的發色在陽光下如同月光那般皎潔溫柔,一根木簪將發絲綰起,幾簇不聽話的發絲跑了出來,脖頸間依舊是珍珠鏈,尾部的紅瑪瑙石艷艷。

只見那人扶起女子對面的人,一句話也沒有說,也許也不是不說,而是說不過對面的女子。

“你是何人?長得倒是頗有姿色,給你個機會,做我的男人。”

那人蹙眉,剛想解釋,“我……”

女子就搶著說,“我家就在那,進門右轉第三個院子是我的。”

“你……”

女子嫣然一笑,打斷的很是流暢,“今晚八點,不見不散。”

說完,女子從地上爬起,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就準備溜之大吉。

不想,一把殷紅的傘擋住了她的去路,“你、把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

那傘的主人命令的口吻冰冷,面色黑沈,看起來脾氣就不是很好的樣子。

女子也是想起自己的身份後,才頗為底氣道,“哪裏來的臭丫頭,你要我說我就說你是我的什麽人?”

那傘的主人說話一字一字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我是你爹!”

話落,也不給這位陳家小姐半點顏面,傘面撐開的靈力險些讓女子一口血噴出來。

“苗渺,到此為止好了。”宋溫及時制止苗渺,如今身在他人城下,明哲保身才是最重要的。

苗渺將傘拿起靠在肩上,傘面正好擋住太陽落下的光,極為不情願的收了傘,回了個字,“哦。”

不想,這時變故突然發生,方才被宋溫扶起的人暴起,健步朝方才回過神的女子沖去,從袖中赫然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刀。

女子慌忙地避閃,堪堪躲過,面上的紗掉落,那張臉映入相榆的眼中,不管三七二十一,相榆在樓上朝下大聲喊道,“三水,救她!”

苗渺還來不及辨認這聲音是誰,下意識的選擇相信,拿著傘沖了上去,而這時相榆也是立即翻身從二樓一躍而下。

樓層不高,相榆落地之後,趕忙加入控制住那位刺客。

女子看到相榆不說震驚不是沒有的,但比起震驚更多的是一種看到救星的喜極而泣,“是你!”

苗渺沒好氣道,“你你你的,阿榆又不是沒有名字。”

女子沒理會苗渺,上前抓住了相榆的袖口,“我是……”

只是還沒來得及介紹完,就看眼前這位齊劉海的少女挽起笑靨,如同三月枝頭的桃花綻放,“我認得你,沈姑娘。”

這個罵街、調戲宋溫、被苗t渺收拾以及被人刺殺的不是別人,正是早就逃之夭夭的故事女主角——沈梔雪。

相榆有一大堆問題想要問她,但也知道眼下不是問問題的時機。

和第一次見到沈梔雪的時候相比,沈梔雪臉圓了一點,白凈的額頭上貼著朵花鈿,穿著的帶著的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寶,看得出來陳家對她還是挺好。

沈梔雪看著相榆忍不住心裏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

“阿榆你認得她?”宋溫上前一步,方才的刺客已經被其他熱心群眾帶走,和相榆並肩而立後,好奇地問道。

“嗯,是我的一位故人。”兩人對望了一眼。

這一句話,也讓沈梔雪有些惘然。

樓上,陳英也探出了腦袋,“苗姑娘!宋大夫!”

坐在一旁還在喝熱茶的商竹藥轉頭看向窗外,這兩人也來了?

嘖,那又有得鬧騰了……

一刻鐘後,江南的別裏酒樓。

“這是陳家名下的財產,今日由我請大家吃飯,大家暢快吃就好,千萬別客氣。”

沈梔雪走在前方,向相榆幾人介紹起酒樓內的特色。

相榆還是很開心和苗渺幾人重逢的,於是便問道,“三水,你們怎麽來江南了?”

“江南陳家請溫溫來的,上次金藺城後,不光是你和你小師叔,溫溫的名字一時也有了人氣,不再像以前那般需要我找人給他看病了,現在找他看病的人還挺多的,聽說南方風景好看,美食多多,這不,我就陪他過來了。”苗渺說得時候還頗有一股子的興奮和期待。

風景好看、美食多多確實很符合苗渺這個文化沙漠可以說出來的詞。

苗渺瞥了眼相榆,挽住了她的手,自然而然地往下問,“你呢阿榆?”

相榆向苗渺解釋了此行的目的,這時苗渺已經從宋溫那裏知道了前面領頭的女子便是陳家認回的大小姐。

“兩個陳英?”苗渺納悶的問道。

“不,她不是陳英,不過具體的一些也得問過她才可以。”

相榆關於這點是篤定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女主角會出現在江南,並且還冒名頂替陳英,但是關於沈梔雪是誰這點,相榆不會判斷出錯。

其實,相比於沈梔雪,苗渺有個更重要的問題要問相榆,她先是偷偷地往後看了一眼,確定後方和宋溫閑聊的少年郎沒看過來後,才放心地拉著相榆耳語道,“這個,不是秘境裏那個?”

相榆承認地很坦然,“嗯,是他。”

苗渺問,“你們倆怎麽碰上的?”

相榆聽著苗渺那陣八卦緊張的勁兒,不由得笑道,“怎麽了,怕我喜歡上人家。”

苗渺環胸,也被這句話逗笑,“這我倒不擔心,你眼裏不是只有你那風光霽月、前途無限的小師叔?我之前在秘境中一度還真挺希望你喜歡人家的,可是後來覺得秘境中出現的人,那必然不是什麽軟菜,細細思量怕你上當受騙。”

“他人還挺好的。”

兩人都知道,這個他指的是商堯。

“弟弟嘛,一般都挺乖的,除了我家那位,不給我上房揭瓦就不錯了。”苗渺說著輕輕撞了一下相榆的肩,“說真的,要是人還不錯的,真得可以考慮一下,你那小師叔就別想了,更多的是,你可不要去玩弄你小師叔的感情。”

苗渺話語一頓,“不然我覺得,天南海北,只要你在人間一日,他追殺你到天涯海角,至死方休。”

相榆不由得回憶起腦海裏的劇情,玩笑著問道,“你覺得他會愛上我嗎?”

相榆問的是愛而非簡單的喜歡。

苗渺自然敏銳地聽出了區別,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相榆的肩,回答道“修道之人,清心寡欲,像他這種半只腳踏入飛升位列的更甚,他不修無情道,因為與他而言,條條大路通往飛升。”

“不過,像他這樣冷心冷欲的人真得很難想象愛一個人會是怎麽樣的。”

前面的沈梔雪的聲音傳來,“到啦,快坐!”

沈梔雪說著特意把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位置安排給了相榆,而苗渺緊隨其後在相榆身邊坐下。

一頓飯吃下來,沈梔雪不能說是坐立難安,只能說坐立特別不安,天知道她能忍下一頓飯不和相榆說話有多難。

所以一吃完,她就尋了個借口,讓相榆陪她出去。

苗渺瞥了眼沈梔雪拉著相榆走的背影,朝身旁的宋溫問道,“你說阿榆打一個沈小姐應該沒問題吧?”

宋溫:……

說完,苗渺看了眼舉止優雅,細嚼慢咽吃飯的商竹藥,和宋溫耳語問道,“商這個姓可不多見。”

但宋溫倒是毫不在意,“渺渺,也許是你想多了呢。他不像是這樣多管閑事的人,不是嗎?”

陳英吃著飯在無人在意的地方,看起來心事重重。

和沈梔雪聊完已經是一炷香的時間了,天色從白日暗了下來。

從沈梔雪口中,相榆了解到,她在仙門大比逃走後,乘著馬車來到這裏的,因為沒有錢付給車夫就被扔下來了,她饑寒交迫的時候被陳元笙所救助。

他許諾若是沈梔雪願意幫忙演一個人便給她錢財。

此外,最讓相榆意外的是,最初幫助沈梔雪離開的人竟然是商竹藥。

男女主之間自然便會產生聯系,就算沒有聯系也會自動修補聯系……

相榆驟然想起,或許天道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所以沒有讓女主離開,而是再次被自己遇見。

她在車上想入神了,直到聽見陳英的聲音才緩緩回過神。

“阿堯他好像有些醉了。”

晚上喝的酒是果酒,度數不高,一般只是助興用的,相榆心裏藏了不少問題問沈梔雪,自然沒有多喝,卻沒有想到商堯會喝醉。

“我還有事,阿榆你可以幫忙扶阿堯回去嗎?”

相榆瞄了眼窩在角落裏的少年沒有拒絕,她輕輕喊了聲,少年緩緩掀開眼,淡淡的掃過後,像是早就知道答案的說,“是你啊。”

他醉了的時候,是真的乖,也不鬧,也不說自己想吐。

被相榆扶著就跟著走,相榆送他到房間後,正準備離去卻被他攥住了手。

之前沒註意看,他的手很好看,手骨分明的,在沒有點起燭火的房間內,只有瑩瑩的月光灑了進來。

他看著相榆,眼眸裏好像有千言萬語想要說,可最後卻撚了個不輕不重的問題,有些好奇也有些試探的問,“你喜歡這個蒼生嗎?”

相榆這一刻才清晰認識到眼前這個看著像是沒事人的人真得醉了。

可耐不住對方的執著,相榆嘆了口氣,認真道, “我自然是喜歡的。”

人間蒼生有她的師父,有她的摯友,有她所珍視的一切,她如何可以舍棄。

商竹藥頓住了。

安靜了幾秒,他說,“我會死。”

像是一個塵埃落地的結果終於被宣之於口,他攥著相榆的手就像是抓住最後的一捧沙,“我死了,天下就會好了。”

他平淡的陳述,眼眸裏沒有光亮。

相榆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應該抽身離去不去管一個醉鬼,可是,她走了回來,蹲下身,和坐在床邊的商竹藥對視,她冰冷的手指掐著少年的下巴,他沒躲。

相榆深吸了一口氣說: “商堯,你不會死。”她語氣從未有一刻如此篤定。

少年定定的看著她,陳述道,“我會死。”

“我不會讓你死。”相榆在這一刻商堯身上看到了另一個人的身影。

“如果我死了……”他好像想往下說些什麽,可是相榆捂住了他的嘴,“阿堯,你會長命百歲的。”

他唇畔動了動,終究是恢覆了安靜。

他想到了自己人生二十一載,好像也算活過了。

相榆不知道為什麽在這一刻和一個醉鬼竟然有些兮兮相惜的宿命。

“你喝醉了,阿堯。”

她像是在給商竹藥方才的話找一個借口。

她的眸子在黑夜裏明亮的好像是深夜看不見路時的星,商竹藥垂眸沒有再說話。

她手指輕摁在了他眉心的朱砂痣,相榆不知道為什麽這一刻少年身上爆發出的悲傷快將她淹沒,但她想少年人都該是意氣風發,天不怕地不怕的。

“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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