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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閑變卻故人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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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閑變卻故人心(三)

他沒有半點懷疑相榆會做出什麽傷害他的事, 聞聲也是乖乖地閉上眼睛。

在商竹藥六歲那年長命鎖弄丟了,那長命鎖自出生後便一直戴在商竹藥脖子上,也是他母親裏去韶光寺裏跪了三天三夜求的, 意義非凡。

於是,少年跌跌撞撞地跑到附近的一個寺廟裏, 碰見一戶人家在求長命鎖,他就抓著機會和寺廟裏t的人說他也想求一個,人問他, 為誰所求?

他猶豫了幾秒, 指了指自己,寺廟裏的小和尚便毫不客氣地嘲笑他, “別人都是父母為孩子所求,哪有人恬不知恥地自己給自己求長命鎖的?”

那戶人家求得長命鎖便準備離去, 那戶人家中的小姑娘見他孤身一人倒也可憐, 便伸手給了他一顆糖。

他楞了一下, 方才接過了那顆糖,卻在那姑娘走後不久, 商竹藥被幾個小和尚推倒在地, 那顆糖也是被他們踩在腳下。

“正是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你爹肯定是看你太沒用才不要你和你娘的!”

“長命鎖都會弄丟, 真是笨!”

“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不然呢, 你還能期望他做出什麽事嗎!”

那個時候商竹藥不過剛滿六歲,被幾人推倒在地後就沒再說話, 很久, 久到他們都離開很久了, 他才從膝蓋上擡起腦袋,那顆糖已經被踩碎了, 糖屑沾著灰,已經是不能吃了。

那個長命鎖已經找不回了,但是後來女主為他又打了一個,不是給如今的商竹藥,而是送給六歲那年,丟失了珍寶而遺憾的少年。

或許很多遺憾都無法挽回,但所幸還有時間可以去彌補丟失的一切。

相榆陪陳英去寒山寺的時候便偷偷求了一個,她想將來有機會可以給商竹藥,可是,如今卻是沒有這個必要了,她想既然女主已經回來,那麽她會努力讓劇情走回它應該有的軌跡。

所以這個長命鎖,她應該是送不出去。

在這個天空開始飄起小雪的夜晚,相榆從懷中拿出這一串她求得的長命鎖,給眼前這個同樣敏感脆弱的少年系上。

“這是我去寒山寺求的長命鎖。”

少年睜開眼,撞入她眼底的溫柔,她看著自己,不知是在透過自己看誰,明媚的笑容在此刻變得有些遙不可及,商竹藥想起了六歲那年丟失的那個長命鎖,不知怎麽的,這一刻,心頭一悸。

腰間的鈴鐺灼熱的快要炸開,他垂眸用手遮住鈴鐺的異象,可是卻抵擋不住,鈴鐺在此刻格外安靜的夜裏發出叮的一聲清脆的鈴聲。

他另一只手劃過長命鎖上的花紋,是竹子。

“為何……”他的嗓音比他想象中的還要低啞幾分,他擡頭,那雙眸子幽深的快要遮不住眼底透出來的茶綠色,“是竹?”

今日喝的酒並不足夠讓商竹藥醉,相榆也是這時覺得今晚喝的酒的酒勁上來了,腦袋和耳根都有些發熱,但還是把想說的話給說完整了,“竹子,就像你一樣。”

“嗯?”

相榆被這個嗯聽得骨頭都一酥,以前就發現了,這貨的聲音和小師叔的聲音有點像,只是平日裏聽不太出來,而在此刻少年短短一字問得低沈倒是像了個八成。

“高風亮節,前途無量。”

她低聲念叨了什麽,商竹藥沒有聽清,“你說什麽?”

夜晚的小雪下得大了,但屋內卻暖和的緊,隔壁的陳英也沒有睡,看著窗外大雪紛飛不知道在思考著什麽。

“我說,祝你仙途無量。”相榆望著他安靜了一會兒。

仙途?他在心裏低笑了一聲,像是嘲諷,他怎麽會有仙途,只是此刻他心甘情願陷入這場她編織的美好的夢裏,另一只手的指尖被燙的已經失去了知覺。

相榆本來以為自己求的長命鎖怕是要自己收著了,沒成想陰差陽錯送給了商堯,見少年帶著這個自己求的長命鎖,倒也挺適合。

寒山寺裏的長命鎖她挑了很久,後來幹脆讓對方定制了一個,本來想著能送陳英回家後回去拿的,沒想出發的行程一拖再拖,倒是在走的前一天晚上拿到了。

青白玉扣紅繩相綁,羊脂玉質的玉表面透著一層淡淡的竹青,下方的長命鎖也是玉質,玉上雕刻著竹,竹旁繚繞著幾朵雲,以及,相榆自己刻上去的“竹”字。

但是刻的醜,她自己瞧了半天才看出這有點竹字的樣子。

少年手指摩挲著脖子上掛的長命鎖,冷的玉都捂暖幾分,正如他這顆冰冷的心在某一刻化了開來。

他抿唇,腰間的鈴鐺漸漸恢覆了冰冷,他擡頭,第一次認真思考起自己這位小師侄。

像她這樣的人好像對誰都可以掏出幾分真心來。

但僅僅是這樣的幾分真心就足夠讓人覺得珍貴。

就像是夏日的一場及時雨,冬日的一場放陽天。

不一定昂貴,但勝在出現在一個準確的及時的時間點,多半分,少半秒都不行。

“蘇榆。”

相榆沒反應過來,後知後覺回答,“嗯?”

“你想要什麽?”

一個直球倒是把相榆給問懵了一瞬,特別是今晚夜已經深了,不像是單純的問自己想要什麽,倒是更像是利益互換的一場交易。

他咬字咬得輕,眉間的朱砂痣在月光照耀下,格外惹眼,他睫毛彎彎,乖乖的看向相榆,這才讓相榆意識到,是自己想多了。

於是,相榆也是思考了一會兒,才回答道,“不知道,我好像沒有什麽很喜歡很想要的東西。如果說,一定要有的話,我希望磕的CP可以一直在一起。”

商竹藥:什麽玩意?

可是面上還是乖巧疑惑的問,“什麽是磕的CP?”

相榆都忍不住想狠狠敲一下自己的腦子了,果然是酒勁上來了,話都胡說了,於是拆開解釋道,“就是說,我希望我敬愛的小師叔可以和……”

商竹藥眼皮一跳,心想如果要是她真有這個願望,倒也不是不行。

“我希望我敬愛的小師叔可以和沈姑娘長長久久。”相榆一口氣說完了自己的願望。

商竹藥的臉沈了沈,似乎是真有些不敢置信,“就這?”

相榆倒是沒有註意到商竹藥的臉色不是很好看,誠懇真摯地點了點頭,雖然她不知道心頭為何會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發堵的滋味,這種滋味讓相榆知道,她好像並不是那麽的釋然。

商竹藥是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剛才的瞬間的心動就跟自己他一個人的夢似的。

他是氣得沒話說。

“這個我實現不了,你下次想好了再找我。”

相榆一覺醒來,確定了昨晚的一切都不是夢,因為長命鎖確實沒有了。

今天是宋溫要前往陳府診病的日子,幾人約定打算一同進入陳府探個究竟。

不過,關於陳英去不去的問題,陳英表示她還是先不去了,既然是問診她去也幫不上什麽忙。

於是,一早幾人除了陳英踏上了前往陳府的路,路程不遠相榆沒瞇多久就被苗渺提醒該下車了。

前來應門的人見宋溫一幫人不敢放行,可是又不確定,於是請他們稍等片刻,請來了陳府的管家,宋溫拿出陳家家主寫給他的手寫信遞給了管家。

管家確認上面的家主印章無誤後,臉上本來皺起的眉頭解開,面上擺出了一副笑意,“原來是宋大夫,家主等你許久了,最近一直在問你還有幾日可以到,這幾位是……?”

他水藍色的眸擡起,映著對方的身影,看起來脾氣極好,卻不卑不亢地落下一句話,“這幾位是我的好友,也是我的助手。”

管家看得出幾人關系好,自然也不會攔著家主請來的貴人,便也沒有多將眾人攔在門外,“請幾位隨我來。”

陳元笙哄完哭鬧的夫人後,一推開門就見管家旁邊站了幾個年紀不大的年輕人。

“這幾位是?”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朝管家問道。

管家介紹道,“這是宋大夫,還有他的助……朋友們。”

陳元笙方才想起自己確實在一月前給宋溫寫過信,可他以為宋溫估計是個年紀極大的老頭子,卻想不到少年如此年輕便可破金藺的疑案。

“哦,宋溫宋大夫是吧。”陳元笙倒也沒有怪罪宋溫帶了朋友,看了眼眾人,“我們去大廳聊吧。”

管家得了陳元笙的眼力見立馬在前頭引著眾人前往大廳。

而相榆註意到商堯盯著方才陳元笙走出的屋子,“怎麽了嗎?”

於相榆而言不過是送了個禮物,和平日裏一樣走近了幾分朝商堯低聲問道,可這個靠近倒是讓商竹藥有些不自然了,他悄悄側了側身子,離相榆遠了些後,才開口說出不自然的地方,“那屋子裏死氣彌漫。”

商竹藥心想,果然一想起這小丫頭離譜的心願還是覺得生氣。

“可是,我們方才還沒走到還聽見了屋內陳夫人的哭喊聲。”

商竹藥糾正道,“死氣彌漫不代表著屋內沒有活人,而是……”

商竹藥的話語被打斷,前方苗渺的聲音傳來,“你們在竊竊私語什麽,快走啦,一會兒被扔下了,你們兩個就可勁兒在這大宅院裏轉吧。”

相榆給商竹藥遞t了個眼神,一會兒說。

兩人跟上苗渺的身影,一行人很快繞到了大廳。

此時,管家早就已經將眾人的茶水早就打點好,陳元笙在主座上落座。

“車途勞頓,各位小友一路還順利嗎?”

眼見著苗渺真打算說些什麽,宋溫急忙笑著回了句,“尚可,一路還算順利,倒是家主尋我是給誰看病?”

陳雲笙嘆了口氣,眼尾笑得時候已然有了皺紋,“是我爹,他最近應該是要熬不過去了。”

“但是我畢竟是他兒子,所以還是希望宋大夫可以再幫他看看,能不能多活個幾天。”

想起在路上聽路人說起的傳聞,相榆看著陳雲笙的面孔就覺得多了幾分虛偽,也覺得那個所謂的傳聞多了幾分真實性。

宋溫自然而然的將話題引到了陳夫人身上,“我們來的時候聽見了陳夫人的哭聲,不知道夫人近來如何?”

陳元笙像是被戳中了什麽痛處,也沒有藏著掖著,無奈道,“既然宋大夫看出來了,那我也不藏著了,我的夫人自從滑胎後就變得神神叨叨,我懷疑是有什麽妖怪作祟,但是又不好確定。

於是將她先困在了房內。有一次,我半夜起夜發現她拿了刀進我家老爺子的房間,我趕忙攔下,但老爺子畢竟年歲也大了,被那麽一嚇直接連話都不太會說了。”

想起走進來看到的樓閣繁華精致,和眼前陳元笙所說的事不由得產生鮮明的對比。

“唉——果然這種大家子都挺亂的。”苗渺在相榆耳畔耳語道。

宋溫朝陳元笙禮貌問道,“那麽家主能否領我進去見一眼夫人。”

陳元笙猶豫了幾秒還是點了點頭,掃視了一眼宋溫相榆等人道,“幾位……和我來吧。”

過來的時候覺得繞,回去才發現方才是饒了路走的。

“宋大夫,這幾位……”陳元笙顯然不希望那麽多人進去,相榆趕忙站出來,少女本就長了張乖巧的臉,此刻也是學著宋溫的模樣行了個禮,“我是宋大夫的隨從,我陪著宋大夫進去就好,其他兩人可以在外面。”

陳元笙看了眼管家,管家立馬心虛的低下頭去,陳元笙也是老狐貍了,立馬換了副客氣的表情,笑著道,“可以的,那兩位請。”

苗渺本就沒想過要進去,她本來就不喜歡這種東西,見商堯在一旁,問,“你方才想要說什麽?”

商堯看了眼被緩緩關上的門,環胸,移開了視線,隨口回了句,“沒什麽。”

苗渺切了一聲後就沒再開口說話了。

屋內沒有開燈,連窗戶都是緊縮,沒有一絲光透進來,唯一的光亮就是陳元笙手上拿著的燭臺,而且外面看著不大,但是走進去後,兩人才發現屋內的大小比想象中要大了不少。

“夫人前段時日因為什麽滑胎?”

可能是空間大的原因,宋溫的話落隱隱還有幾分回聲。

不知是不是相榆的錯覺,陳元笙回答的時候話語裏竟然藏著幾分細微的笑意,“一只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來的貍奴驚撞了我夫人。”

這讓相榆後背升起一陣涼意,這時一只手攥住了相榆,是宋溫。

他悄悄在相榆的手心寫下了一個字,讓相榆肯定了剛才確實不是自己聽錯,而是當陳元笙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是真得在笑。

這不應該是一個知道自己失去妻兒的人該有的反應。

頓時,相榆覺得周圍的黑暗開始變得危機四伏起來。

哭喊聲漸漸再度響起,在此刻的黑暗中顯得格外滲人。

“夫人,我帶客人來見你了。”

陳元笙敲了敲門,屋內的哭喊聲停了一瞬,也就是陳元笙話落的幾秒後再度響起。

陳元笙將燭臺放在中間,燭火照亮他滿是愧疚和遺憾的面容,哪裏還有半點方才玩笑不恭的樣子。

“對不起,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我夫人她可能不歡迎見到你們。”

他將門打開後,燭火所照亮的屋內空無一人,正當宋溫和相榆不解之時,燭火滅了。

在滅之前,宋溫看到了對方的行動,猛得朝相榆大喊道,“阿榆,小心!”

屋外,苗渺打了個噴嚏,朝一旁默不作聲的少年問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麽聲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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