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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她修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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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她修房

“在黨校?”那確實挺清閑的,典型的清水衙門。

但也不是沒有上升空間,因為黨校的人跟組織部的人接觸很多,只要表現突出,是很容易被組織部重用的。

如今的鎮長就是從黨校進入組織部,又一步一步爬上來的。

而賀茂笙現在腿腳不利索,去黨校端一段時間的鐵飯碗確實非常合適。

等他什麽時候好了,以他十年老兵的資歷,想去組織部還不是一句話嗎?

所以老蒼頭並沒有因為所謂的閑職就狗眼看人低,相反,他反而覺得這是組織上在照顧賀茂笙,又清閑又穩定,又受人敬重,多好的差事。

老蒼頭趕緊端了個凳子讓賀茂笙坐下:“來來來,在家裏吃晚飯吧,這麽大的黑魚,你自己不嘗嘗不是可惜了嗎?”

“不了老哥哥,我還有事,下回吧。”賀茂笙沒有留下來,天快黑了,他得找個地方睡覺。

黨校那邊還得過幾天才給他安排好宿舍,他現在先隨便湊合湊合。

前些日子是在兄弟家對付的,今天兄弟家裏來了客人,他無家可歸,便背上行囊,隨便找了個橋洞睡下了。

因為夏天的野外容易有蛇,所以他還帶了一包雄黃粉,打開他那軍用的帳篷,四周撒上一圈,怎麽著不是睡?

第二天早上,賀茂笙被窸窸窣窣的響聲吵醒了。

他拉開帳篷看了眼,不經意跟一雙眼睛對上了。

這雙眼睛可真好看,像是秋日林間的小鹿,又像是初夏墜在綠葉邊緣的晨露,叫他一時連打招呼都忘了。

還是簡青雲先開了口:“賀大哥?你怎麽睡橋洞啊?家裏房子被風吹塌了?”

簡青雲這麽聯想是有事實根據的,畢竟最近臺風高發,光是四橋村就塌了七八間老房子了。

賀茂笙楞怔了片刻,隨即把帳篷徹底拉開,迎著晨光,淡淡地笑:“房子沒塌,家塌了。”

這話頗有深意,簡青雲稍微琢磨了一下就懂了,她忽然好奇:“你當兵多少年了?”

“十年。”賀茂笙十八歲秋天入的伍,今年整十年。

十年啊,簡青雲恍惚想起了什麽,還是當初胡金金八卦的時候她聽了一耳朵。

她把手裏的青草放到筐子裏,轉身回到帳篷跟前:“你該不會是那個……就是那個兄弟分家打架鬧到公社,最後實在是分不出個說法來,只能把最小的兄弟排除在外的那個賀家吧?”

“……還鬧到公社過?”現在是八五年,剛取消人民公社沒多久,賀茂笙算了算時間,差不多對得上,無奈點頭,“應該是了。慚愧,家裏的事居然鬧得那麽大嗎?”

“是啊,我當時就聽了一耳朵,賀大哥,你這回家了,他們也不給你地方住嗎?”簡青雲意外極了,就算分家了,親兄弟也不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吧?

賀茂笙笑笑,起身把帳篷折起來:“都塌了,還怎麽住?”

這話說得挺辛酸的,簡青雲心裏很不是滋味,幹脆把手裏割草的鐮刀扔下了,坐在一旁跟他聊了起來:“賀大哥,你怕人說閑話嗎?”

“不怕。”賀茂笙做事就是利索,三兩下已經把帳篷收起來了,塞進一個小小的行囊裏面,壓得嚴嚴實實的。

簡青雲腦子裏轉了一圈,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我娘家爸媽都不在了,大哥和嫂子都在雲南那邊,家裏就我和孩子兩個人,你要是不嫌棄,可以去湊合幾晚上,等你找到落腳的地方了再說。就是吧,可能會有人說閑話,你考慮看看呢?”

“閑話對男人沒什麽影響,倒是你自己——”賀茂笙想想還是搖頭了,“好意我心領了,就不去了,我這些年經常出野外任務,都這麽睡的。”

“可是……可是大夏天的,有蛇啊賀大哥,你不怕嗎?”簡青雲還是不忍心,這個大哥心地蠻好的,居然淪落到在橋洞底下睡覺,怎麽不叫人唏噓?

實在不行,她可以借他點錢。

她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衣兜:“我身上還有點錢,家裏還有些兔子可賣,要不你住招待所去吧?招待所我有熟人,回頭我找我小姐妹說說好話,給你個實惠的價格。”

“不用,真沒事,你要說蛇的話,雲南那邊的熱帶雨林不比咱們這裏可怕多了?我這不都好好的?你放心吧,沒事兒。”賀茂笙原本不差錢,結果一回來錢就被他爸媽掏走了,說是他十年沒盡孝心,現在回來了,就該把錢全部上交。

幸虧他的安置費還沒拿到手,不然真的一個子兒都不剩了。

簡青雲說不過他,可她心裏還是難受得慌,這世道到底怎麽了,怎麽都是好人被欺負?

太不可理喻了!

她憤恨地坐在那裏,生起了悶氣。

賀茂笙看了她一眼,笑著彎腰撿起了鐮刀,幫她割起了兔子草。

簡青雲怪不好意思的,忙說自己來吧,兩人拉拉扯扯的,不想被路過的橋志遠看見了。

橋志遠站在河堤斜坡上面,咳嗽了一聲。

簡青雲擡頭,狐疑地看著他:“你感冒了?”

“沒有。青雲啊,你不是答應跟我結婚了嗎?怎麽跟別的男人這麽黏糊?幹嘛?移情別戀了?你不是吧,一個瘸子你也看得上?”橋志遠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說的話那叫一個難聽。

氣得簡青雲松開鐮刀,站在河堤上擡頭仰視著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

她忽然覺得挺可笑的:“我什麽時候答應你了?”

“昨天我跟你說的,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當時你沒說話吧?”橋志遠還不信了,自己的魅力居然會輸給一個瘸子?

簡青雲覺得這人真是不可理喻,趁火打劫也沒有這樣的,她懶得再啰嗦,直接給他嗆了回去:“我沒答應!你要真覺得我答應了那也是你的錯覺。再說了,我什麽脾氣你不知道嗎?我還在為蒼旭飛的事傷心呢,哪裏有心思跟你結婚,你趕緊給我走,愛找誰找誰去!”

“你!好,很好,你還惦記著那個窩囊廢呢?他連自己爸媽都說服不了,你指望他將來怎麽護著你?你做夢去吧!”橋志遠氣死了,原本十拿九穩的事,怎麽就不算數了呢?

一定是賀茂笙這個醜瘸子在搞鬼!

等著!

橋志遠氣呼呼地走了,簡青雲也氣得不輕,轉身的時候,卻發現筐子裏已經塞滿了青草。

賀茂笙丟下鐮刀坐在那裏背對著她,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夠嗎?不夠我再割點,你把這筐草送回去吧,等會來了直接拿就行。”

“還真不夠……”簡青雲沒想到自己這點糗事都被賀茂笙聽到了,怪不好意思的,她不想麻煩人家,連忙拒絕道,“不過沒事,我自己可以的,賀大哥你還餓著呢吧?要不跟我回家吃頓早飯?我鍋裏煮了玉米和雞蛋,還有大麥粥,正好我出來的時候涼在了那裏,你去了直接喝,不燙嘴。”

“我也不好白吃你的,還是幫你再割一茬吧,你快去吧。”賀茂笙還是沒回頭,也不知道是累著了還是怎麽了。

簡青雲想想也好,便趕緊把青草運回去了。

上坡的時候,差點崴了腳,賀茂笙在後面看著,下意識地想上去扶一把,不過她很快穩住了身形,又腳步輕快地走開了。

賀茂笙便收回視線,將眼底的一抹失落深深掩藏。

簡青雲去得快回來得也快,賀茂笙割草的動作非常嫻熟,地上已經躺了一大片。

兩人一起把草往筐子裏裝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腦袋,簡青雲趕緊給他吹了吹:“沒事吧賀大哥?怪我怪我,沒看清你也來了。”

“沒事,撞撞醒腦。”賀茂笙本來都要站起來了,見她在那給自己吹額頭,便彎著腰多等了會。

簡青雲吹了半天,等她移開視線的時候,才註意到賀茂笙好像一直在看自己。

她楞了一下,隨即想到自己額頭上也被撞了,便笑了:“我沒事,我不疼。”

“嗯,不疼就好。”賀茂笙移開視線,耳根子紅了,只能豎起襯衫領子擋擋。

到了簡青雲家裏,賀茂笙四處看了看,一眼就看到西屋西南角的瓦片拿了一大片,還沒封上,這幾天又總下雨,可見家裏沒少遭殃。

他一言不發從廚房旁邊的庫房拿了梯子,直接爬上了上去。

簡青雲盛完早飯喊他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到屋頂上了。

無奈,她只好提醒了一聲:“賀大哥,你小心點,你包裏帶牙刷了嗎?沒帶的話我去給你買一支?”

“帶了,不急,我給你把屋頂修好。”賀茂笙十年當兵生涯,有五年都是工程兵,修個屋頂簡直是小意思。

等雪兒被屋頂格裏格拉的聲音吵醒,揉著眼睛準備下床的時候,他正好從上面看到了,忙喊了一聲:“嘿,小娃兒,別動,小心碎瓦落你身上。”

簡青雲聽到動靜,趕緊進去看了眼,雪兒乖乖地站在了床邊。

屋頂掀開的位置離她的床還有兩米的距離,應該沒事,她幹脆喊了一聲:“賀大哥,你稍等一下,我把孩子帶出來。”

“嗯。”賀茂笙已經停了,怕孩子亂跑,回頭要是砸到了,可不成好心辦壞事了。

等雪兒都吃完早飯了,他才下了梯子,拍了拍手上的灰:“好了,還有哪裏漏雨嗎?回頭我給你一起弄了吧,也不枉我白蹭你一頓早飯。”

“賀大哥你真會說笑,上次的事我還沒有謝謝你呢。給,雞蛋管夠,這是烏雞蛋,很香的,你嘗嘗。”簡青雲臨時煮了六只烏雞蛋涼在了井水裏,原本這些都是給雪兒吃的,她自己只吃三黃雞的蛋。

把烏雞蛋放下後,她又去了趟東屋,拿出來一塊手帕,水綠色的底色,上面繡著藍天白雲,綠草黃花,特別的好看。

花叢裏還翩躚著兩只蝴蝶,一藍一黃,栩栩如生。

她把手帕遞給了賀茂笙:“賀大哥,上次的事真的謝謝你,當時不知道你叫什麽,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見著你了,我就自作主張,把你這帕子給繡了,你看看,喜歡嗎?”

“喜歡。”賀茂笙把手帕接過來,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隨後問簡青雲要了條濕毛巾,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把手帕疊好了,塞進了襯衫兜裏,“手藝不錯。”

簡青雲可不好意思被這樣誇,她的繡工其實不怎麽樣。

不過她沒說什麽,反正手也不怎麽疼了,便坐到織機那裏,拿起耙子騰騰騰地開工了。

雪兒見狀端了個小板凳坐在了旁邊看書寫字,母女兩個一動一靜,倒讓人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賀茂笙忍不住多看了兩眼,看著看著,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橋志遠的事,你問過孩子的意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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