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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瑟瑟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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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瑟瑟3

周知南能感覺到燕忱挑釁的目光如通過一根刺,紮在他身上。

燕忱站在池晚身側,故意用身體擋住了周知南的視線,他連池晚一點影子都看不到。

突然,燕忱被周知南手上金光閃閃的東西吸引了註意力:“這不是她的東西麽?”

那條桃花手鏈,怎麽會到了周知南手上?

燕忱轉過頭,有些哀怨地問:“你將我送你的東西,送給其他人了?”

池晚弱弱地解釋:“周公子妹妹想要這條手鏈。”

燕忱語氣頓時冷了起來,咬著後槽牙道:“又是一個姓周的。”

周知南不知道自己家還有誰得罪他,讓他說出這種話,不過他應當誤會了什麽。周知南舉起手鏈,問道:“這條手鏈的作用,仙君知道嗎?”

燕忱不屑:“這條手鏈沒有下過禁制,能有什麽作用,不就是漂亮,用作裝飾?”

周知南好笑地為他解釋:“桃花,當然是招桃花用。”

聽見招桃花三個字,燕忱的臉色在寒風中一寸寸變黑。他居然沒有想到這一層,為了這條手鏈還和池晚吵了一架,可不正方便她招別的桃花!

“我家小妹正缺個如意郎君,一直央著我要這條手鏈。”

“哦。”燕忱語氣淡淡,瞬間對這條手鏈混不在意,“這種破爛東西,不要也罷,拿走便是。”

池晚尷尬地笑笑,不明白周知南哪裏得罪燕忱,讓他帶著敵意,她現在只想快點把燕忱拉走。

她不好意思地對周知南說道:“周公子,我們先回去了。”

周知南點點頭,對他們揮揮手。仙君和凡人就像兩個世界的人,以後再相見,恐怕難了。也許那時他早已經白發蒼蒼,而她還是盛年模樣。

周知南沒在身邊後,只餘池晚和燕忱兩個人,都尷尬地沒有開口。

明明之前還和她說可以不回無妄殿,這次怎麽又來找她了,池晚捉摸不清燕忱心裏的想法。

是不是……他也有那麽一丁點後悔那樣對她說話?

她手裏揪著袖子,沒註意到和燕忱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燕忱默默地靠過去幾次以後,終於忍無可忍,直接攬過她的腰,將傘穩穩遮在她頭頂。

池晚一驚,腰上的手禁錮著她不能偏離半分,只聽燕忱語氣有些兇狠:“不要往外走,衣服都濕了。”

“哦……”池晚聲音像蚊子。

燕忱心思都飄到別的地方去,只想著池晚的腰太細了,好像稍稍一用力就會斷。她算個高挑美人,但是在他面前也顯得那樣嬌小。

“還生氣麽?”他問。

他們兩個人離得那樣近,甚至隔著層層衣服,池晚都能察覺到燕忱胸腔的震動。

燕忱不說還好,一說她又覺得有些委屈。但她馬上又唾棄自己,怎麽變得越來越矯情了。

她道:“不生氣了。”

燕忱顯然不大相信:“真的?”

池晚輕輕點頭,過了一會兒又洩氣地搖了搖頭。

太可愛了。燕忱能感覺出來,她自己有努力消化過那些情緒,但顯然還是有那麽點不甘心。

他揉了揉她的頭:“是我的錯,我不該那樣對你,也不該說那些話嚇你。別再生氣了,如果你能消氣,我任打任罵。”

池晚不信,回頭看著他:“那我打你巴掌咯?”

燕忱還微微低下頭,側著臉,讓她方便打。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池晚把手放下。

燕忱看著她的眼睛,正色道:“你是我無妄殿的人,任何人都不能惹你生氣,不能讓你受委屈,包括我。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都替你撐腰。”

“真的?”池晚終於開始她的秋後算賬,“既然這麽說,我也不會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我只想問一個問題,希望尊上能如實回答我——畫上的人,究竟是誰?”

看著燕忱左右為難的神色,她失望道:“果然這話在哄我,根本不是真的。”

“不是哄你。”燕忱嘆了口氣,眼中幾許無奈的寵溺,“你有屬於你自己的秘密,不想告訴我,我也一樣。若終有一日你想通,願意將所有都告訴我,那我也必將言無不盡。”

聽他這樣說,仿佛知道了些什麽事,池晚不由得感到慌張,強裝鎮定道:“我哪有什麽告不得人的秘密?”

燕忱嘴角掛著一絲無奈的笑。

池晚又試探道:“再說,秘密大多醜陋,你做好接受的準備了嗎?就敢這樣說。”

燕忱心道,當然。

除了燕忱,任何人都會低估他對池晚的愛。他們更不懂,他這樣無望地愛了她那麽多年,他最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她的回應。

為了那一點點光,哪怕萬劫不覆,他亦從不反顧。

池夫人見到燕忱同池晚一道回來,手裏的姜湯都差點灑出來,大驚道:“燕、燕宗主事情忙完啦?”

“是的,伯母。”燕忱幾乎很少對誰這般畢恭畢敬。

池夫人一看這架勢,便知自己的籌謀多半黃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有些事情,她操心也不管用吶。

池夫人被瓷碗燙得齜牙咧嘴:“快進來快進來,怎麽還下雪了,恰好我煮了一壺姜湯驅寒。”

燕忱見狀,捏了個法訣,那碗稍稍淩空,與池夫人的手只隔著一小段距離,仍似端在手上,但卻未直接接觸,所以一點都不燙了。

“真神奇哎。”池夫人驚嘆,“果真是劍宗宗主,厲害厲害。”

如此小的法術,在凡人眼裏也相當驚奇了。池晚被這一幕逗笑,拉著燕忱回屋子裏,一路上笑容都沒淡過。

秋思提著那壺姜茶過來,倒了兩碗遞給他們二人:“小姐,這是夫人煮的姜湯。”

“小姐,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秋思猶豫道。

“……那還是別講了。”如果不是好話,還是選擇不聽了吧。

秋思咬咬牙直接說出來,也不顧燕忱就在一旁:“小姐,外男怎麽能進尚未出閣小姐的閨房呢,男女有別!”

燕忱端碗的手頓了一下。

池晚不甚在意,壓根沒當回事:“沒事,我們在一個屋子裏都睡了多少回了。”

“什麽?小姐!!”秋思放下茶壺,捂住耳朵,震驚又羞澀地跑出去了。

燕忱好歹在民間待過十多年,池晚卻幾乎沒有待過,不了解這裏的風俗,不知自己實在語出驚人。

池晚沒事人一樣端過姜碗,嗅了嗅味道:“我討厭姜,我不要喝。”

她算了算歸期,又道:“但是半月將至,以後恐再難喝到她親手煮的姜湯了。”還是端起那碗姜湯,小口小口地喝下去。

這半個月嘗遍民間美食,回去辟谷恐怕又很艱難……

“秋思說得對。”燕忱突然開口,語氣有些滯塞,“我是外男,不應在未出閣女子閨房多做停留。”

“我們是道修,矯情那麽多做什麽?”池晚不解地看著他。別說在閨房裏,他們以前一堆人執行任務時,在野外一起打地鋪也是常有的事。

“在這裏,便要遵守這裏的規矩。”燕忱起身,將手中茶碗板板正正放好,“我……也不想讓你父母覺得我是個不守規矩的人。”

看見燕忱毅然離去的背影,池晚一顆心如同泡在水中的浮木,七上八下。

她實在搞不懂燕忱對她的態度了。

若只當她是無妄殿的侍女,那他們應是兩個階級的人,別說吵架之後哄她,就算她惹燕忱生氣,他一把將她殺了,也不會有人問責。

而且,燕忱會守規矩?天大的笑話,整個仙門的規矩,他沒有觸犯過的,恐怕幾乎沒有。

但是,又有那麽多隔在他們兩個之間。那幅畫,那個救了他的人。

他這樣討厭池晚。她總想起天元城內,他看到池晚的骨灰水時有多厭惡,即使那只是假的。還有玄齡仙尊總是將池晚當成他的敵人,為他們之間豎起一道道墻垣。

可若是他知道,池晚就是她,也沒有他想象中那麽討厭,對不對?會不會就接受她了呢?

她實在討厭這種相互試探,心裏猜忌。

“燕忱!”池晚聲音突然響起。

重重雪枝間,燕忱頓步,回首,卻見她穿著單薄的衣裳便沖了出來。他趕緊折返,將她拉到屋內,取下一旁掛著的大氅,披在她身上:“穿好衣服。外面冷。”

他將大氅在她雪白的脖頸處攏緊,牢牢地細了個結。

池晚擡頭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燕忱有些局促,眼神只盯著那個結,強行沒將眼神移開。

最後,他實在忍受不了,問道:“你盯著我做什麽?”

好看唄。池晚默默在心裏道,以前怎麽沒發現他這麽好看?不對,以前也很好看,只不過她以前可不是那種見色起意的人。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池晚拉著他出去。

地上的雪積了一層,踩上去會發出厚實飽滿的聲音。這一場雪下來,四周盡是枯枝,只有一朵花仍在寒風中顫顫巍巍地掛在枝上。

北風摧殘,想必這朵花也堅持不了多久。

池晚玉指將那朵花折了下來,道:“這朵花太過弱小。若她這樣,你會怎麽辦?”

池晚手指一松,那朵花就順著風,向地上飄落。

就在將要落地的一剎,燕忱用靈力接住了它。那朵花又飄飄然落向他的手裏,在他修長的手上,花顯得更加柔弱。

他向前走了一步,將已經掉落的花又放在枯枝上。

靈力不斷註入,那朵花又嚴絲合縫地長了上去,似乎從來沒有掉下來過。

但燕忱卻沒停。大量的靈力,讓枯枝重新發出無數綠芽,伸展,結苞,綻放。這些都短暫地發生,若凡人見到這一景象一定會驚詫不已。

寒風中,無數朵純潔無比的白色小花綻放著,盡管花瓣被吹得快要離散,但它們依舊如同迎來春天一樣,那樣熱烈。

燕忱道:“她可以不開在我的手上,但她必須要盛開。”

池晚呆呆地望著一樹繁花。過了許久,她才道:“離開這裏之前,我有些話想對你說。亥時,在這棵樹下見。”

這是她留給自己最後的一條路。若他能接受她的身份,她願意回無妄殿。若他無法接受,她就去往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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