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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無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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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憂無妄2

清遠山上早已過了最熱的時節。深深的無妄殿,微涼的空氣,池晚搬出來一個搖椅,在上面閑適地看著書。

這些時日,過得很是安逸。池晚每日不是裝模作樣打掃一下,就是練練法術練練劍。反正燕忱最近總不在這裏,窗欞上積了灰都沒人管。

元祎突然邁進來,問道:“尊上在裏面麽?”

池晚搖頭:“不在。”

元祎那張冷臉都浸滿了愁苦:“唉,這可怎麽辦。”

池晚湊過去:“碰見什麽事啦?我來幫你想想招。”

“玄齡仙尊又偷偷離山出走,被人發現帶回來了。”

玄齡仙尊?離山出走?池晚嚇得瞪大眼睛,趕緊把書倒扣在搖椅上。

元祎瞥了她一眼,“和你說也不懂,你一個小侍女知道玄齡仙尊是誰麽。”

玄齡仙尊她還不知道是誰麽,燕忱的師尊,一個古板奇怪的老頭子,脾氣硬邦邦,唯武力至上。

元祎嘆了口氣:“尊上不在,只能我先過去一趟。”

池晚哪能錯過這種看好戲的機會,當即跟在元祎後面。過去以後,玄齡仙尊正和其他三位仙尊搓麻將,正巧趕上他胡牌,得意洋洋地推牌:“這把又是我胡!靈石,靈石,都給我拿出來!”

玄齡仙尊其實並不老,畢竟和她師父是一輩的,就是平時愛板著臉,看起來嚴肅極了,大家才覺得他年齡感重。

現在玄齡仙尊蓄了一臉長胡子,倒有點頑固老頭那味兒了。

眼前這一幕違和感太強。想當年,只聽說他又打敗了哪位哪位,課堂上又罰了誰,即便當上仙尊之位,整日想的仍是如何精進,哪有耽於玩樂中過,更別提圍一桌熱熱鬧鬧地搓麻將。

碼牌間隙,玄齡仙尊看見元祎進來:“怎麽是你過來,燕忱哪去了?”

元祎如實道:“尊上近日忙碌,仙尊若有事,可以先吩咐弟子。”

玄齡看了看元祎身後的池晚,表情嚴肅:“嗬,你如今還有貼身婢女了?”

元祎嚇了一跳,趕緊擺手,把該甩的鍋甩回去:“這不是弟子的婢女,這是尊上指定留在無妄殿的婢女。”

燕忱指定留在無妄殿的貼身婢女?玄齡忍不住好奇地打量池晚一番,其他三位仙尊也用餘光偷偷瞄來瞄去。

池晚只能站上前行禮:“見過諸位仙尊。”

元祎低聲勸道:“仙尊,日後最好勿要私自下山,尊上會十分擔心。”

“行啊,我老了,他出息了,禁足江懷渚也就罷了,難不成還想將我困在山上麽!”玄齡嘴上不滿,實際上卻並未生氣,“最近氣候好,想下山秋游,也要征得尊貴的宗主同意才能去啦!”

面對玄齡的陰陽怪氣,另外一位旭堯仙尊笑著搭腔,道:“離山前要知會宗主一聲,這是規矩。別看宗主是你徒弟,現在你徒弟出息是你的幾倍,還沒認清?”

旭堯湊過去,放低聲音:“當時宗主接任儀式,你不還是被綁過來的麽。”

池晚:?

“外人在這,提這些事做什麽。”玄齡睨了旭堯一眼,“好像你不是被五花大綁過來的一樣。”

池晚:??

矛頭又引到旭堯身上,他又不高興了:“誰也別笑話誰,在座各位誰不是被綁過去的。我在民間瞧見過殺豬,各位和那待宰的豬一模一樣,被繩子捆著來回掙紮,還輔以破口大罵,燕忱還不是該幹嘛就幹嘛。”

池晚一臉問號,眨了眨困惑的眼睛。

一偏頭,發現元祎居然沒有半點驚訝,仿佛早已經聽了千八百遍。

看見池晚疑惑的眼神,元祎還給她悄悄比個手勢,讓她趕緊冷靜下來。

池晚記憶裏最後那段時間,宗主每日為妻療傷,耗費大量精血,因此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正因如此,她被迫學習了些宗主接任的禮儀。

在儀式上,要由幾位資歷老的仙尊將氣息註入一塊巨石,這塊巨石自劍宗立派以來就屹立於山上,代表著非凡的意義。所有人的氣息註入後,巨石認主,代表劍宗宗主的更疊。

池晚第一次覺得自己走火入魔的不是時候,居然錯過這場好戲,脾氣頑固的仙尊們被五花大綁促成燕忱的繼任儀式,估計玄齡仙尊鼻子都要氣歪啦。

無辜被殃及的其他仙尊:“哼,你可真是養出個好徒弟。”

玄齡居然難得維護燕忱:“盡管開端……欠佳,只要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換了誰,劍宗都未必會比如今更好。”

“這話倒是。”

玄齡想了想,又道:“燕忱就是性子倔了點,當初……罷了罷了,不再提。”

過了這些年,玄齡才意識到當初自己當師尊時不妥之處,他座下多名徒弟,諸多不妥之處在燕忱身上放得更大。

燕忱身世特殊,因其父母,玄齡在他身上寄托的感情和期望便多了些,管教更加嚴格,說視如己出都不為過。

燕忱平時不聲不響,但主意正得很。逼他勤加練功看書,他都答應,但一旦要求他做不想做的事,怎麽都管不住他。

隱約記得,那是池晚剛修煉出岔子的時候,江懷渚閉關不出,他連找個人商量如何教導弟子都不行。

有次被玄齡逮到他在藏書閣裏的禁書區,玄齡怒火上頭,用玄天仗痛打他一頓,力度前所未有。一邊打一邊罵:“禁書裏記載的術法,你也敢看?誰唆使你看的?以後惹出禍端危害蒼生怎麽辦!劍宗如何向其他仙門交代!”

燕忱一句話沒說,默默挨了。

玄齡打完後悔不已,夜晚糾結許久,決定去偷偷探望他。

結果夜深了那間小屋裏還亮著燈光,玄齡定睛一瞧,燕忱居然還在用功看書。

玄齡登時後悔極了,這孩子如此刻苦懂事,想必之前看禁書只是一時好奇,不該罰得這麽重。盡管他將燕忱始終當做孩子,但凡間這個年紀都能成婚了,該顧及他的尊嚴。

結果,玄齡一進去,發現燕忱看的那本,還是禁書。

玄齡氣得不行,方才的心疼不翼而飛,指著他又罵了幾句,翻來覆去都是那些話。

玄天仗又一次落下,只打了一杖,新傷加舊傷,燕忱瞬間吐了口血出來,星星點點落在書上。

再看整個人,臉色蒼白,眼圈青黑,疲色濃重,不知道多久沒睡過好覺。此刻嘴角掛著血,看得玄齡心口一陣抽痛。

玄齡嘆氣:“究竟為何啊……?”

燕忱虛弱到只剩下氣音:“師尊,我有必須要做的事。”

濃烈的血腥氣又湧上來,燕忱嗆得咳嗽好幾聲,額發垂落,遮住他的眼睛,卻沒遮住眼睛裏濃濃的疲憊,還有一點不知道什麽在維系的固執堅持。

“師尊。”燕忱語氣裏帶著一點哀求,“求你,別再阻我。”

玄天杖止在半空。

玄齡沒少打過他,因為期望他長成師弟師妹那般頂天立地的修道者。百年後,若在黃泉相見,也能說一句不負所托。

可打了他這麽多次,卻沒有一次,燕忱像現在這樣,他們的立場完全站在兩端。

他的脊背不曾彎曲,眼神也不曾退卻。

玄齡意識到,就算將他杖斃於玄天杖下,也不能阻止他。

玄齡看著燕忱疲憊的臉,透過這張臉,仿佛看見了師弟與師妹的影子。又想起來在魔界與仙界邊境找到背著扶夢的少年時,他有多心疼。

拿著玄天杖的手微不可見地顫抖。他道:“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

他道:“我不再管了。”

聽見這話,虛弱至極的燕忱才將脊背彎下。

他跪伏在地上,向玄齡行了一個標準的大禮,一字一句道:“叩謝師尊。”

現在,玄齡便看開得多。翻閱禁書又如何,失去道心又怎樣,且折騰去吧,只要沒折騰出大事。

思緒被動帶回。旭堯用指節敲著桌子,叫他:“老糊塗啦?明明該你胡牌,怎麽沒胡?”

玄齡看了眼桌上,瞪向旭堯:“不是說了不準用靈力探查別人的牌,這是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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