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以行竊為生, 練出了一身偷盜絕技，否則也不可能從路馬身上偷到槍。

他在前面帶路，穿過擁擠的補給區。

廢棄空間站曾經作為星艦登艦維修的廊橋, 現在全部變成了補給通道。沒那麽多納拉貝建造傳送帶, 補給都是靠人一點一點搬上去的。好心的船主會給小費，但大多經常跑這趟線的船主，都罵罵咧咧地催促著搬運工，不要耽誤他們去空間站裏找樂子。

“我就住在328區，328區是補給站裏舒服的, 不用納拉貝也能吃飽飯。”男孩邊走邊介紹, 一點也沒有剛才被抓住時的緊張和窘迫, 在補給站生存, 最不需要的就是面子。

他指著路邊的大號垃圾桶，餐館後廚打開門，順手就將幾袋子廚餘垃圾扔進了垃圾桶。

“運氣真好！”男孩跑過去, 上半身全探進垃圾桶裏, 野狗一樣翻找起來。

廚師回頭揮舞著拳頭喊道：“別把袋子撕破, 你這個王八羔子！會招老鼠的！”

男孩找到了一個只咬了一口的蘋果和兩塊披薩, 小心翼翼地從兜裏掏出一張油紙把它們包起來塞回兜裏。

鶇：“你不是有營生嗎？怎麽還撿垃圾吃？不怕吃壞肚子嗎？”

男孩沒想到他會說這種話：“怎麽會吃壞肚子, 你沒聽說過嗎？剛掉在地上的食物, 十秒內是可以吃的，這是新鮮的食物！”他把兜裏的油紙包拿出來, 小聲說道，“我要拿回去給我弟弟吃。”

“我一天只幹一單，今天算栽在你們手裏了……”他悻悻道, “不吃這個吃什麽？難道讓我喝飛船尾氣嗎？”

路馬發現了華點，好奇問道：“為什麽一天只幹一單？”

男孩：“一天幹十單我還要不要在328區混了？總要給自己積點德吧！”

鶇對他對“積德”與眾不同的理解感到很無語：“行了, 趕緊帶我們去找吉吉！”

男孩眼珠子一轉，用袖子抹了抹鼻子，表情頗為不忿：“跟我來吧。”

他帶著三人在小巷子裏七繞八繞，走了將近半個標準時，進了個死胡同。

突然從四周的房頂上、鐵梯上冒出很多人來，都是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不過十六七歲。

鶇提著範西喊了句：“餵！你不是一天只幹一單嗎？”

路馬抱著胳膊站在胡同口，擋住了從後面街道上跟上來的孩子。

男孩一楞，半垂著腦袋說了句：“我是只幹一單，但他們不是啊……”這三個人不是壞人，把他們引來陷阱，他有點愧疚。

但愧疚在328區不能當飯吃，他沒作停留，拉著一架鐵梯的最後一節，靈活地爬了上去。

鶇擡頭環顧一圈，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得有二十多個。

突然有人喊了句：“身上值錢的留下，你們就可以走了！”聲音處於變聲期，低沈又嘶啞，一句話裏喊劈了兩處，莫名滑稽。

“你看我們像有錢人嗎？”路馬無語地懟了他一句。

他們現在地位不同於以前了，但不知為什麽，好像比以前還窮，做防衛軍教官的時候，好歹帕拉迪諾給開工資，但是現在完全沒了工資，想買身衣服還得找大管家海雯批準。

他跟鶇不約而同地看著範西，要說看著有錢，就是這個穿金戴銀的家夥了。

“誒！大人！這是我夫人送我的……好好好，您拿走……這是我家傳的……行行行，都給您……”鶇上手把範西身上的首飾一點不留的扒了下來，扔在地上。

“這些都給你們，我們可以走了嗎？”他要找吉吉，松青會跟這幫小地頭蛇不知道什麽關系，他不想惹麻煩。

“不行！把身上所有的金屬都拿出來，槍、手表、便攜終端、通訊器……”

小孩們看見了寶石兩眼都放光了，幾個帶頭的大孩子跳下來，把首飾撿起來，看他們三個這麽配合，膽子大了起來，摸上了範西的衣服。

“這是什麽？”一個十六七的男孩摸到了範西手腕上的脈搏感應器，邊問邊要摘。

範西：“不行！這個不能給你們，這是我的醫療設備！你們拿去也沒用！”

“誰要用啊，只要能賣錢就行！”

另一個大孩子手持金屬探測器掃上海盜頭子的肩膀，一路向下掃到他腰間，探測器滴滴滴地響了起來。

“這兒有什麽？拿出來！啊———”

他剛伸出手，手腕上就一陣折斷了似的劇痛。

那個口袋裏是左辰看得比命還重要的量子通訊器，他一手鉗著大孩子的手腕，一手撩開披風，露出腰帶上的兩把槍，還有綁在大腿上的匕丨首和短丨刀：“想要的話，我可以給你們一人餵一顆子彈。”

他聲調不高，但足以震懾住這幫孩子。

“啊——！”被他抓住的男孩，在他手腕翻轉的帶動下跪在了地上，五官痛苦地擰在一起。

鶇：“我不想惹麻煩，拿上首飾滾。”

路馬打了個哈欠，雙手摸上了槍柄。

“咱們人多！不要怕他們！”一個大孩子喊道。

“他們有槍！”帶他們來的男孩勸道，“放他們走吧，他們是第一次來補給站。而且這麽多首飾，夠咱們生活好幾年了！”

“那些寶石一定不是真的，誰會把真寶石拿出來？他們身上肯定還有好東西！”鐵梯上的大孩子喊道，“別忘了，船主們帶槍都是嚇唬人的！槍裏絕對沒子彈！”

左辰面具下的表情覆雜，他最怕遇到熊孩子了。穆迪星上都是狼孩子，因為熊孩子在第二天就死了。

熊孩子最大的特點就是因為缺少社會毒打，自不量力、自以為是。

換句話說，328區的這幫熊孩子應該算得上當地一霸了，所以才會這麽肆無忌憚。

十幾個大孩子從各個方向跳下來，手裏拿著看著唬人的武器，什麽狼牙棒、流星錘、大砍刀，堪稱覆古兵器大賞。

路馬看見狼牙棒就心塞，還沒等這些孩子沖過來，開槍就把拿狼牙棒的孩子手裏的棒子打飛了。

他這一槍讓畫面定格了兩秒，鶇抓住兩個孩子，一人抽了一巴掌，吼道：“路馬！給我教訓教訓這幫小兔崽子！”

十分鐘後，海盜頭子揪著一個四五歲小孩的後脖領子，那小孩邊哭邊學著哥哥姐姐們打殺的模樣，齜牙咧嘴地揮著拳頭。

鶇只好卡著他的腋下，托著他的屁股，“兇神惡煞”地把他“扔”進垃圾桶裏。

死胡同盡頭的幾個大垃圾桶裏塞滿了鼻青臉腫的孩子。

帶他們來的男孩沒參與戰鬥，自覺爬進的垃圾桶，他不敢擡頭看，是覺得騙了他們，怕被報覆。

突然他頭上被什麽砸了一下，手一摸竟然是那些首飾和寶石。

幾個孩子湊在一起仔細研究起來，小聲討論：“是真的吧？是真的寶石吧！”

“這麽多都能買條船了！咱們能離開這裏了！”

鶇心中暗嘆，無論多大年紀，如果有選擇，沒人願意在陰溝裏生活，勸道：“你們幾個年紀大的，去找份正經的工作。”

他們三個正要走，男孩從垃圾桶裏爬出來：“等等！你們……”

鶇：“還有什麽事？”

男孩：“你們不是要找吉吉嗎？”

鶇停下腳步，朝路馬使了個眼色，看他帶著範西走出了小巷子，才問道：“怎麽？你還要帶我們去？”

男孩：“不是，我是想勸你們別去。”

“為什麽？”

男孩：“吉吉是松青會的人，我猜你們是看了招聘信息才來的吧？”

鶇默認。

男孩：“松青會很不好進，但是如果他們讓你們來補給站找吉吉，就說明他們覺得你們很危險，是可能會暴露他們身份的人……”

“換句話說，他們想除掉你們……”

不再兜圈子之後，十分鐘，男孩就帶他們來到一條繁華的商業街，藏一棟三層樓對面的小巷子裏。

三層樓墻體上掛滿了霓虹燈和廣告燈箱，和旁邊的樓之間有個僅能一人通過的幽暗樓梯。

“這個畫著松樹的就是松青會的標志，他們所有的接頭點都有松樹的標志。吉吉的辦公室就在三樓。”男孩後背貼著墻，小聲說道，“我還是勸你們不要去，他們人很多的……”

鶇聽出他的擔憂，說道：“沒事，我們既然來了，就不能白跑一趟。”他揉了一把男孩的頭頂，往他手裏塞了一把納拉貝，“給你弟弟買點好吃的，別撿垃圾了。”

商業街人來人往，地面上油膩不堪，鶇和路馬提著範西一腳滑一腳粘膩地穿過馬路，在小樓的樓梯前站定。

剛才在小巷裏，鶇就發現附近有人在警戒，數了數大概五六個。

他們一靠近小樓，那幾個人果然就圍了過來，問道：“你們是要吃飯、洗澡、算命還是買酒？”語氣裏沒有一丁點兒開門迎客應有的熱情和客套。

鶇：“我是來應聘的。”

幾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個看了看手腕上的終端：“哲學家？”

鶇：“抱歉，我是飛行器專家。”

“飛行器專家？你應該是三天前到。”

鶇：“家裏有些事耽擱了。”

“他們兩個是誰？”

“我的助理。”

問話的人打量著路馬和範西，怎麽看這兩人也不像是助理，倒像是保鏢和……馬戲團跑出來的畸形人。

“跟我上去吧。”那人說道。

三人上到三樓，只有一個不起眼的破鐵門入口。

走在前面的松青會成員推開門，裏面也僅有三十平米見方，貨架上擺著一排排的透明罐子，裏面淡黃色的液體裏泡著各種沒見過的奇怪生物。

“喝藥酒嗎？”那人咧著嘴問道，“都是好東西，補腦補腎強身健體。哦對了，我們這兒還有戰栗。”他擠了擠眼睛。

鶇沒說話，裝作不在意，仔細觀察著這裏。

透過窗戶，他看到對面小巷裏沒有人了，不由得松了口氣。

那人朝看報紙的老板點點頭，自行拍了幾下櫃臺上的小鈴，兩排貨櫃悄無聲息地從裏面向外打開，露出這棟小樓真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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