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了你能放我走嗎？”

“求求你了, 我真的不知道杜魯在哪兒！”

“不要殺我！是我大言不慚了，你們要什麽？納拉貝還是軍火？我認識個軍火販子，可以介紹給你們, 提我名字打九折！不, 你要什麽，我買來送你！”

“你們不是想要農業星球嗎？嘉吉同盟我可以割愛給你們！我不要了，我發誓這輩子都不會踏入一步！”

“杜魯、杜魯……我真的不知道杜魯在哪兒啊！”

“求你們了，我說不出來了！你們還想知道什麽？別殺我啊！我想活著！”

範西大塊年糕一樣的軀幹抖個不停，還是堵不住他的嘴, 因為他知道, 只要停下來, 就會觸動牢房後墻上隱形門的開關, 那裏聯通著廣袤無垠的宇宙。

他的命都拴在嘴皮子上。

他已經保持快語速一刻不停地說了將近一個標準時，口幹舌燥，眉心發燙, 腦漿子都快沸騰了。

“你不是愛車軲轆話來回說嗎？我讓你說個痛快你反倒不樂意了……”鶇掀起眼皮, 目光從電腦屏幕上移開看著他說。

範西：“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您想知道什麽我都說……”

他叭叭叭地不敢停, 總算聽到鶇慢悠悠地說了一句：“謝珀, 把程序停了吧。”

謝珀將程序停下, 範西小心翼翼放慢語速, 停下來兩秒，發現自己還安穩地坐在地上, 四肢抱著牢房裏的座椅，沒有被真空吸出去，才敢喘口氣。

鶇：“杜魯是什麽人？”

範西再也不敢糊弄, 淚流滿面，啞著嗓子說：“他是松青會的首領……”

謝珀在搜索欄裏輸入松青會三個字, 蹦出大量的風景照和入會指南。

【松青會長期招募人有能力的人才，如果你有一技之長，歡迎加入松青會，讓我們一起建設屬於自己的美好家園！】

“……”鶇只覺得這廣告語莫名的假惺惺。

點進去之後，只要求填寫通訊坐標和技能，其他什麽都不需要。

這感覺似曾相識，除了明目張膽地在網絡上搜羅人才之外，和銀地衣公司做的事情很像。

鶇：“搜搜‘杜魯’和‘松青會’。”

謝珀搜了一下，說道：“首領哥，沒有。”

意料之中。

“松青會是做什麽的？”鶇問範西。

範西沒回話，他一看，年糕胖子已經爛肉一灘昏睡過去了。

“咱們自己試試。”鶇輸入了一個被中轉坐標，不會暴露他們的真實坐標，又在特長一欄中輸入了“飛行器專家”。

沒有一分鐘，對方就聯系了中轉坐標。

鶇接通通訊：“你好。”他瞥了一眼對方的坐標，果然被隱藏了起來，顯示的都是星號。

“你好，飛行器專家，怎麽稱呼？”是個女人熱情中隱隱有些敷衍的聲音，一看就是做客服做得久了。

“鶇。”

“好的，請說一下主流戰鬥飛船上加特林炮的口徑。”

鶇：“現在的主流戰鬥飛船不使用加特林炮，如果你問的是五個世紀之前的，那我可以告訴你是530毫米。”

對方聲音中的不耐煩少了一些，又問了一個問題：“好的。請說一下民揚公司生產的掠行艦自持力是多少天。”

鶇教科書般的回答道：“在護盾沒有受損、沒有額外動力損耗的情況下，20天。其他補給另說。”

“好的，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從哪裏知道松青會的？”

鶇看了一眼牢房地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年糕，說：“朋友介紹的。”

“什麽朋友？名字告訴我。”對方很警惕。

鶇：“杜魯。”

“杜魯？”對面反問了句，然後頻道裏傳來桌椅挪動的聲音，以及腳步聲。

鶇等了一會兒，那女人回來之後說道：“抱歉久等了，你的申請通過了，請記錄一下坐標。”

她報了個坐標，例行公事般地說：“請三日內來坐標位置報道，找吉吉。”

鶇將坐標錄入系統，從偏航星系過去，走躍遷點也需要六個標準日。

不過對方是根據他給的中轉坐標提的要求，所以他痛快地答應了下來：“沒問題。”

於是，首領大人沒有回金苦茶星，而是提著範西的厚脖領子，一腳踹進洛茜，跟路馬一起往松青會去了。

進入巡航之後他就開始研究這個奇怪的組織。

暗網上的資料比較多，基本上都是歌頌松青會的，還有數不清的厚濾鏡風景照，好看到不真實。

搞得這個自治組織像某個自然萬歲的教派一樣。

能明目張膽地招攬人才，還能在暗網上做到清一色全都好評，要麽是真美好，要麽是在暗網只手遮天了。

年糕胖子大概是用睡眠來修覆疲勞和精神，在飛船裏滾了好幾圈也沒醒。

路馬一個大巴掌拍在他臉上，他才頂著鮮紅的五指印驚醒過來。

鶇蹲在他身前，問道：“你為什麽資助杜魯？”

範西看著四周，發現換了個地方，但他也不敢問，喘了半天才回答：“嗐，腦子短路了唄，他那時候就是在我們家幹活的小流氓，他跟我打賭說什麽都不用，就能在沙漠裏找到水，我不信，帶他去了個陌生星球，沒想到最後還真被他找到了。賭註是他如果贏了，我就得給他三十萬納拉貝，將來他必成大事。我當然不信啊，他要我就給，那我不是傻子嗎？但賭局好多人都看見了，我最後只給了他十萬納拉貝。”

路馬：“願賭服輸，你砍價就不丟人了？”

範西臉上的橫肉抽搐了一下，沒敢反駁：“杜魯確實有點本事，十萬納拉貝，不到一百年的時間，還真讓他做成了。”

“所以，松青會到底是做什麽的？”

範西本來還沈浸在回憶中，一會兒感慨一會兒憤怒的天人交戰呢，鶇這一句話立馬把他拉回了現實。

“松青會，松青會是個平民自治組織。”他說了句人盡皆知的廢話，見路馬捏起了關節，趕緊又說，“我、我記得杜魯在我家做工的時候就經常說，要讓平民過上跟貴族一樣的生活。松青會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個環保組織，但其實他們的野心很大，開戰以來，已經有六個貴族的領星發生了平民起義，成功推翻了貴族的統治。這些起義背後都有松青會參與。”

“我給過他十萬納拉貝，說起來松青會其實是我出資建立的……”

鶇看著範西，發覺這胖子的頭腦出乎意料地靈活。但心眼兒用在自己身上，他就很不爽。

“你資助他，他回報你，你們相互幫助，攜手共進，做得越來越大。”他盯著範西手腕上的脈搏感應器，不留情地拆穿了他的謊話，“這叫雙贏吧？”

一個貴族，一個平民；一個要財，一個要名。配合得天丨衣無縫。

什麽賭局賭註和資助，都是扯淡，範西能獨占這麽多農業資源，杜魯和松青會游說平民功不可沒。松青會能這麽隱蔽不被人發現，恐怕也是範西扔大把納拉貝的傑作。

六天之後，他們抵達約定的地點——一個補給站。

補給站由一千三百多個廢棄空間站組成。

因為附近沒有躍遷點，所以該補給站就成為了附近幾大星系的交通樞紐。

常住人口三十五萬，除了為往來飛船提供補給之外，這裏還衍生出了各種業態。

三人從洛茜上下來，馬上被一群奇形怪狀的人圍住。

“哥哥們要不要來喝一杯？前三杯免費哦~”一排啤酒妹穿著清涼，胸前掛著啤酒杯，吸管在腰部繞了一圈，又從內衣裏伸出來，“用人家的身體加熱的喲~”

“面具升級改造嗎？可以添加腦電波感應霓虹效果，讓你成為全宇宙最炫酷的面具男！”一個男人面具右半邊臉上是戴著墨鏡的狼人在吞雲吐霧，左半邊臉上是一個雙馬尾虛擬偶像在跳舞，全方位展示著自己割裂的審美，甚至還有全息效果。

“整容嗎帥哥？”全身上下科技感十足、身高兩米五的大美女勾著路馬的下巴問，嚇得路馬直往上司身後躲。

“做按摩嗎，保證讓你從前列丨腺舒爽到大腦的按摩，能夠放松長期太空旅行的疲勞。”兩個穿著紅色皮裙的“服務人員”展示出他們的工具——一條一米多長的章魚和一根狼牙棒。

路馬光躲著那個巨人美女了，踩到了章魚觸腕腳下一滑，嚎叫著沖著另一個紅皮裙沖了過去，拉客的人群立刻自覺地讓出一條路來。另一個紅皮裙被他張牙舞爪的架勢嚇得不敢動，狼牙棒脫手塞進了他的手裏。

路馬看著手裏的按摩過哪裏的“工具”，跟接了個四級病毒培養皿一樣甩了出去：“啊啊啊！媽的！我不幹凈了！！”

鶇拎著範西，在衛生間門口等路馬洗手，順便觀察著這個補給站。

平民補給站能有這種規模的很少見，幾乎能算是一個小國家了。住在這裏的人大多都曾經是星際流浪漢，流浪到這裏就留了下來，在這兒混口飯吃不難，而且大家都是老鼠，誰也別瞧不起誰。

魚龍混雜就是最好的掩護，這裏作為一個非法自治組織的接頭點再適合不過了。

範西諂媚地笑：“大人，您把我放了吧，我沒用了不是嗎？”

“誰說你沒用了？你是我入會的見面禮。”鶇往廁所裏張望，路馬是打算把手洗掉幾層皮嗎，“那個叫吉吉的，怎麽能找到她？”

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從廁所跑出來，聽見他的話忍不住轉頭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沒關系，他立刻被鶇抓了個正著。

“你幹什麽？”男孩穿著打著補丁的寬松大罩衫，腿上的褲子膝蓋處磨出了摩登拉絲破洞的效果。他被鶇揪著領子，手還使勁往身後藏。

鶇把他手裏的槍搶了過來，路馬剛好從廁所裏出來。

鶇把槍扔給他：“自己的東西看好了！”

“！”路馬一驚，下意識摸了摸腰間，槍套裏空空如也，“艹啊！小王八蛋！偷東西偷到你路馬爺爺頭上來了！今天爺爺我就替你爸媽毒打毒打你，要不下回你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小男孩見他擼袖子，蹬著腿喊：“等一下！你不是要找吉吉嗎？我帶你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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