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沖擊波掃過的時候，洛茜的護盾發生器自動開啟，緊接著，一顆自尋導彈突然撞了上來。

又是一陣猛烈的震動，洛茜發出尖銳的警報聲：“主人，護盾受損，防禦力下降至73%。”

迦迦哇哇大哭，她還太小，根本不明白，她在剛才的一瞬間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親人。

左辰把她夾在腋下，飛奔至駕駛艙，途中又一枚導彈擊中了護盾，他護住迦迦的頭，自己的肩背在震動中狠狠地撞在船艙上。

洛茜匯報道：“護盾防禦力30%，低防護預警！低防護預警！”

“艹！”左辰坐上駕駛位，把哭得一臉鼻涕眼淚的寶寶放在副駕位上：“切換人工駕駛模式。扣好副駕安全帶。”

洛茜猛地來了個急轉彎，船頭偏轉角度接近80度，第三枚導彈貼著它的船尾飛了過去。

在迦南飛船漂浮的殘骸後面，左辰看到了攻擊他們的飛船，一艘軍用戰機，機身上面沒有徽標和編號，但這戰機的機型他再熟悉不過。

帕尼什軍團。

“杜蘭特！”左辰雙眼通紅，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他不顧洛茜的低防禦值預警，粒子加農炮預熱後立刻開炮。

距離太遠，擊中了一顆對方發射的導彈，導彈爆炸後持續地燃燒。

左辰沒有停下攻擊，邊躲閃敵機的激光炮，邊加大火力將自尋式導彈一個一個擊落，黑暗的星際中，一團團火光漫無目的地四濺飛射。

一顆導彈爆炸的距離太近，巨大的沖擊波將洛茜推出去老遠，劇烈震動和翻轉中，洛茜的聲音響起：“主人，是否考慮逃跑？”

洛茜是被設計成會根據情況提出自己意見的人工智能。

迦迦的哭的聲音變小了，小臉憋得通紅，像是被嚇懵了。

左辰迅速冷靜下來，帕尼什軍團戰機搭載的武器數量遠超於洛茜這艘民用探索船，這麽拼火力，很快就會捉襟見肘，到時候連逃都沒有機會了。

他一個人可以硬碰硬，大不了開著洛茜撞上去同歸於盡給兄弟報仇，但是……

他看了眼迦迦。

“洛茜，所有動力都供應給護盾和推進器！”

太空中漂浮著迦南飛船的殘骸，那個破舊的枕頭、迦迦的小衣服、枯枝敗葉的盆栽……

他的戰友回不來了。

左辰當即下了決定，他必須保護好迦南和璐璐留下的孩子。

他孤註一擲地將所有導彈全部射出，減輕自重的同時，後坐力和爆炸的沖擊力配合推進器，像彈弓一樣，將洛茜彈射了出去。

帕尼什戰機很有經驗，炸毀所有自尋導彈後直接繞開阻擋在中間的爆炸現場，瞬間提速追了上去。

洛茜經過左辰的改裝，推進器用上了幾乎所有的動力之後，以極快的速度朝著最近的躍遷點飛去。

隨便哪裏都好，只要進入躍遷點，就能擺脫掉敵機了。

左辰最擔心的是敵機會再使用自尋式導彈，他的護盾只能再抵擋一擊了。

但是緊追不舍的戰機並沒有再開火，像是貓抓老鼠只是為了玩弄一樣跟著他，保持著固定的距離。

左辰正在納悶，洛茜突然說道：“主人，對方要求通話。”

“……”左辰猶豫了一下，“接通。”

一陣藍白的橫條紋亮光閃爍過後，舷窗hub上顯示出對方的影像。

“嗨，左辰上尉，好久不見了！”一個臉龐瘦削如刀刻的男人笑著打招呼道，他笑起來像是一種嚙齒類動物，“哦，對了，你已經不是上尉了……你走了之後，在軍團內部引起了不小的風波，很多人私底下叫你‘老鼠’，因為你膽小如鼠，只會東躲西藏。”

左辰咬牙切齒叫出對方的名字：“馬瑟。”

馬瑟笑了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嘲諷道：“你還記得我，真是我的榮幸。”

左辰：“你想怎麽樣？”

馬瑟：“你走了之後，統領很是惦念，一直派人找你和你的那幾位下屬，甚至重金懸賞你的蹤跡。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你，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左辰一直繃著弦，在帕尼什軍團時，馬瑟就看他不順眼，凡事都要跟他一爭高下，兩人是死對頭。

賊眉鼠眼的男人見他沈默不語，繼續說道：“左辰，統領對你的寬容和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做了逃兵對他來說是不小的打擊，你可能不知道，他可是把你當成帕尼什軍團司令官培養的……”

他的表情變得很古怪，咬了咬口腔裏的肉說：“這份獨寵和殊榮誰不羨慕誰不嫉妒？你卻棄之敝履！”

左辰：“哼，用別人的痛苦和鮮血換來的殊榮，我沒有興趣！”

馬瑟：“對對對，你是好人，只有你是好人，我們都是地溝裏的垃圾……好人，呸！目中無人的雜碎！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你是想讓自己的善意永存於宇宙嗎？啊？我猜你的小飛船再來一下子就該散架了吧？”

“呵……馬瑟，”左辰摸摸下巴慢條斯理地說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

馬瑟正說得起勁，被他打斷，皺著眉下意識“嗯？”了一聲。

左辰：“那麽多的廢話。”

馬瑟還沒來得及反駁，通訊就被掐斷，他氣得一掌拍在面前的控制器上。

左辰關了通訊，才放下端著的態度，額頭滲出的汗水順著眉骨和臉頰往下流。

他剛才餘光瞥見了星圖上的躍遷點，一直引著對方說話來拖延時間。

洛茜：“距離躍遷點還有30公裏。”

左辰將搖桿推至最高速度，洛茜發出令人心顫的警報聲，劇烈地震動著沖向躍遷點。

馬瑟坐在戰機裏，翹著二郎腿下令道：“追上去給他最後一擊。”

三枚導彈同時射丨出，朝著洛茜飛去。

“主人，導彈……”洛茜提醒道。

左辰：“我知道！”

他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位上哭累了睡著了的寶寶，心想，只有一個辦法了。

但他拿不準這個辦法能不能讓他們逃出生天……

但理智告訴他，沒有其他的生路了。

導彈越來越近，洛茜發出警報：“飛船會在進入躍遷點前與導彈接觸！”

左辰沈穩道：“洛茜，準備逃生艙。”

他在導彈距離船尾只有幾米的距離時，迅速拉升，球形躍遷點的引力場將導彈瞬間吸了進去。

而洛茜，則緊貼著引力場向上飛去。

躍遷點內部的引力毀掉了導彈的自尋系統，剛一被吸入，三枚導彈便碰撞在一起炸毀了。

洛茜的船底因為引力場的原因被掀掉了一大塊，艙內閃著令人不安的警報燈。

左辰喊道：“切換自動駕駛模式，速度方向不變！”

他一把抱起女孩，爭分奪秒地往後方的逃生艙沖去。

船底的破損在超高速飛行下逐漸加大，左辰把迦迦塞進逃生艙，給她系好安全帶時，洛茜突然裂開一條縫，飛船以極快的速度土崩瓦解。

他死死抓住逃生艙的門，才沒有被吸出去。

“主人、滋啦……解體、警報、……警報……！”人工智能的機械音變得斷斷續續，但仍盡職盡責地匯報著情況，“主人……”

左辰咬緊牙關，手臂肌肉用盡全力收縮，一條腿卡住艙門，另一條腿用力一蹬僅剩的船艙地板，進入到逃生艙內。

他拉住安全帶，一掌拍在艙門開關上，將逃生艙艙門關閉。

艙內只有他粗重的喘息聲，但是事情還沒結束。

敵機又一枚導彈趕盡殺絕般襲來，擊中了洛茜解體了幾乎三分之一的船體，巨大的火光霎那間吞噬了逃生艙。

親眼看見死對頭的飛船被炸毀，馬瑟激動地站了起來，不禁拍著手叫了聲好。

隨後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在手下面前失態了，咳了一聲說道：“返航！回去慶功！今天運氣好，左辰的懸賞，大家見者有份！”

、

熱……

悶熱、潮濕……

仿佛渾身都被包裹在地熱泥漿之中，在他的記憶中，只有一個地方是這個樣子：穆迪星。

左辰緊閉著雙眼，想掙脫掉這熟悉的感覺。

身邊兩個差不多大的孩子運氣不好，踩進了緩緩流動的漩渦之中，這些漩渦被掩蓋在泥漿下面，從表上根本看不出來，他們就這樣連掙紮都沒法掙紮地被泥漿沼澤慢慢地吞噬了。

左辰顧不上別人，只能奮力往前挪動，雙腿每挪動一下都要用盡力氣，很快，他就筋疲力盡了。

幹脆就這麽算了吧……他心想，反正前頭也是無盡的黑暗。

“辰！”身邊有人喊他。

他睜開疲憊不堪的眼睛，跟旁邊的迦南打了個招呼：“哥們，我不行了，你別管我，趕緊走吧。”

迦南眼睛很大很深邃，黝黑的臉上幹幹凈凈，沒沾上什麽爛泥，七八歲的他就已經比同齡的孩子要穩重了：“說什麽呢！我怎麽會丟下你？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左辰疲倦地笑笑，任他把自己的胳膊從泥潭中拉出來：“謝了，兄弟！”

迦南架著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辰，你知道嗎？我一直很羨慕你。”

左辰：“羨慕我？我還羨慕你呢！追上了心愛的人，還結婚生子了。”

迦南笑道：“我羨慕你的能力，你的天賦，羨慕你能說會道，活潑開朗，羨慕所有人都願意圍著你……羨慕你的領導才能……”他認真地看著左辰，“但我最羨慕你能認準目標就不放棄。”

左辰被他誇得不好意思。

迦南：“你帶著我們逃出穆迪星時，我就發誓，你給了我自由，我會永遠忠於你，忠於我們的友情，如果你需要我，我會為你沖鋒陷陣，絕不畏縮。”

左辰鼻子酸酸的，他的戰友，都是懷有赤誠之心的人。

迦南：“但我要先走一步了。”

他放開左辰的胳膊，把他往岸邊推：“你要好好活下去。”他沖左辰眨眨眼，“別忘了你還要去梅林星找你的愛人。”

左辰覺得不對勁，他想拉住迦南的手，卻發現迦南和沼澤泥潭一起在往後退：“迦南！！”

好兄弟站在及腰深的泥潭中，笑著朝他揮揮手：“請幫我照顧好迦迦！”

白光乍現，迦南和穆迪星上的泥潭都消失不見了，到處都是一片白色。

左辰擡手揉揉被白光刺痛的雙眼，發現手心裏有個東西。

展開手才發現，是一顆深藍色的寶石，寶石上因為他的體溫顯現出繁星般的點點金色。

“凜冬……”

左辰念出那個讓他又愛又恨又不舍的名字，心裏軟得一塌糊塗。

對，我還得照顧迦迦，我還得去找凜冬！

他握緊璆琳吊墜，冰涼瞬間驅散了悶熱。

“醒了醒了！！”

“他醒了！”

“快去叫團長！”

左辰艱難地睜開眼睛，右肋下方傳來一陣無法忽略的疼痛。

一只寬厚的大手按住他的肩頭：“別動，你受傷了。”

左辰的眼睛聚焦了半天，才認出這個人：“……帕拉迪諾？”

帕拉迪諾：“要不是我們的船經過，你跟那個孩子，早就死在宇宙深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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