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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朕,禦駕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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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事殿門外,白晝沒讓通報,靜靜的站著,身後跟著遠寧王和布戈。夜風忽而蕭瑟起來,布戈正想趕快把陛下的披風拿來,就見遠寧王脫下大氅,輕柔的給皇上披上了。

皇上微蹙著眉,認真的聽殿裏眾臣分庭抗禮,不經意間身子一暖,只是淡淡回眸,掃了王爺一眼,什麽話都沒說。

布戈咂舌,也不知王爺怎麽惹了這位祖宗不高興,要是放在平時,他早就喜笑顏開的拉著王爺喝酒去了,哪裏還顧得上聽屋裏一眾老頭子□□吵坑?

想到這,他又打眼偷偷看遠寧王,王爺倒是滿目深情,欣賞似的看著陛下,這就是所謂認真搞事業的男人身上自帶最帥光環?

“岑大人,你枉為兵部之首,我大堯如今兵強馬壯,被扶南欺負到家門口了,你竟然主和?”

“楚將軍,前方士氣低迷,此時開戰,無異於讓更多的兵將去送死!”

“好了好了,二位消消氣,士氣低迷總有原因吧,二位大人可知詳情?”

“還不是因為……因為……”這會兒說話的是兵部尚書岑憐,可他因為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因為朕……近來酷愛方術,越發廢政。”

聲音不大,偏像一盆冷水澆滅了熊熊烈火,讓大殿裏的溫度驟然降低了。

寂靜一片中,只見陛下披著一件黑色的織錦絨大氅,緩步走進殿內。他瘦弱單薄的身子,攏在略寬大的衣裳裏,被襯得更加孱弱了,領口一圈深灰色的風毛,簇擁著他毫無血色的面龐。

單看模樣,徒有幾分病弱的貴氣,和君臨天下的王者,怎麽看都不搭配。

可隨著陛下一步一步走上殿前禦階,回身下望,眾臣沒來由的覺得壓迫,慌忙下跪行禮。各個竊竊低眉順眼的左顧右盼。

皇上怎麽像有點不一樣了?細看,好像哪裏都沒變,又好像哪裏都變了……

想他近來懶怠得很,方才聽說遠寧王在宮裏,諸臣才著人去請的,誰料到,王爺是來了,皇上怎麽也來了?

一開口就道破了前線士氣低迷的原因。他不問朝政多日了,是從何得知的?

白晝說出這句話,心裏其實是沒底的,歷來穿書都能穿出千變萬化的因果來,小說裏即便寫了因為所以,也得掰開揉碎,找能信的信,不然一不小心,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沒辦法,穿書界,也開始卷了。

再一轉念,他又不太在乎了,錯了就錯了唄,正中下懷,大堯的疆土天下在白晝看來不過一場游戲一場夢,他只想痛快的鬧,好好的死。

反觀眼下眾臣的模樣,白晝就知道,他沒錯成,確實是這個原因。

只是皇上的日常瑣事,是誰傳到軍中毀了士氣的呢?細想……當真是狼子野心。他忍不住看向最終篡了他皇位的遠寧王——是你嗎?

白晝勾起嘴角笑了笑,真的是你的話,就讓你提早得償所願,你我各取所需。

想到這,他笑道:“諸位平身吧,”說著,指向一名四十多歲、武將打扮的官員,繼續道,“依楚愛卿看,如今該當如何?”

楚將軍名為楚關,是堯國的大將軍,年紀不甚長,位居武將首位,為人智勇雙全,堯國坊間都在傳聞,要是他再立幾次軍功,只怕封爵都指日可待了。

皇上一反常態的問政,還笑瞇瞇的,讓楚將軍一瞬間背後發寒,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晝見他遲疑,輕咳了幾聲,道:“解決一件事的方法至少有三種或以上,如今最簡單的是——朕,禦駕親征,三日後出發。”

這話出口,白晝敏感的察覺到了一道目光,來自遠寧王。他眼裏的情緒很覆雜,白晝看不明白,非要形容,那是一種黑暗中驟見光明的希望。

眾臣也如是,一個個瞠目結舌,像是聽見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只怕要不是殿上還需要註重儀態,有幾個非得掄圓了給自己兩個耳光,潛臺詞是,別做夢了,快起床!

布戈絕對首當其沖。白晝沒好臉色的白了他一眼。

由此可見,這原主兒白景,是多麽的不著調。

怎麽著,我……不對,朕從來沒這麽賢明過,驚不驚喜?

終於,岑憐跪倒在地,顫聲道:“陛下……陛下萬不可禦駕親征,龍體要緊啊!”隨著他一聲勸阻,開始接連有人跪倒附議,所言之詞無非也都是皇上身體不好。

獨有楚關和遠寧王,站在一側無所作為。

見皇上不發話,附議的眾臣們便又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勸阻,白晝只覺得腦袋裏像是有無數只蒼蠅在飛,嗡嗡的。

他擡手,眾臣止了話茬兒,只見年輕的君王嘴角含笑,眼神卻陰惻惻的掃視了一周眾人,道:“哪個不戰便只想著議和的,即刻拉出去砍了。”

最狠戾的話語由他輕飄飄的道出來,說不出的陰森。

見殿內一個多嘴的都沒了,白晝很滿意。正要再吩咐幾句就離開,岑憐以頭搶地,顫聲道:“陛下,臣願死諫,老夫三朝為臣,不能讓陛下犯險,陛下若是……若是……”說著,他又磕頭道,“我大堯該如何是好啊?”

嘖……

白晝皺了眉,眼前這位兵部尚書,只怕已近古稀了,頭發胡子全白。白晝畢竟是個現代人,心底其實沒有什麽尊卑的概念,眼看著老人跪在自己面前,終有不忍,嘆息一聲,道:“岑卿覺得,應該延續下去的是朕的性命?難道不是我大堯的社稷萬民嗎?”

話一出口,有點後悔,這不是徹底崩了原主的人設了嗎?果不其然,眾臣又是一副看見天降祥瑞的表情。

咳,不是愛咋咋地嘛。

眼看岑憐,擡頭看著自己,像是不認識他了,白晝覺得有點想笑。

終於,老爺子叩頭道:“陛下聖明,還請陛下坐鎮中軍,萬不能披掛上陣!”說著,他轉向遠寧王,又道,“老臣懇請王爺,陪在陛下身側,陛下龍體有恙,只有王爺……最為妥帖。”

遠寧王這時才把目光從白晝臉上收回來,向岑憐還禮,道:“老大人所言極是,本王定不辱命。”

白晝一瞬間覺得不爽,你倆就這麽把事兒定了?有沒有把我放在眼裏……轉身向布戈道:“伺候筆墨,朕要擬一道旨意。”他身體不好,所以那些消耗體力的事情都做不來,可像書法、看書這種極靜的活動,他是喜歡的。

刷點成書,蓋上璽印,交給布戈,一揮袍袖,皇上凜聲向眾臣道:“三日後出發,就這樣定了。若是……若是朕回不來,這便是傳位的旨意。”說罷,他不經意掃一眼遠寧王,轉身自大殿屏風後退出去了。不顧眾臣又跪了一地,呼喝“陛下洪福、定能凱旋”。

布戈狗腿子的跟上主子,今兒個陛下哪兒哪兒都不對勁,連遺詔都立下了,也不等王爺平同歸了嗎?

想到這,他快步追上,道:“皇上,皇上今兒要在哪兒歇呀,奴才好去準備輿車。”

這一問,把白晝問住了,挖空心思回想小說裏的殿宇名字……

吃了沒背誦全文的虧。

“昨兒個,朕……睡在哪兒了來著?”

“昨兒……”布戈清了清嗓子,低聲道,“皇上您怎麽忘了,昨兒您不是和王爺一同在熙暉閣飲酒聽曲兒嗎,一直鬧到早上,您太累了,才昏睡過去的。”

睡得跟昏死了一樣,王爺才給泡了藥浴。只不過最後這句,布戈顧及他主子的面子,沒說出口。

咳,昏庸荒唐,沒出息的玩意,活該被篡位,白晝暗罵。

正自遲疑,背後一陣腳步輕響,那人道:“阿景,今日不能再操勞了,須得好好休息。”

布戈小眉毛一挑,心道,叫得這個親……好在皇上抽風了,王爺還算正常,也虧得主子聽王爺的話呀,如今他這小身子板兒,可經不得酒色折騰了。隧笑而不語的安排二人去朝露殿。

一路上,布戈就在想,要說王爺其實也挺難做的。

他心疼皇上吧,確實是的,沒日沒夜的看顧皇上的身體,又是施針又是煉藥的;

但他有時候又對皇上頗為放任,就如昨夜,明知道皇上近來越發病弱,還由著他鬧了一夜。

大概終歸是敵不過皇上的軟磨硬泡,拗不過吧。

夜,更深了。

朝露殿,只留了門口的一盞燈火,簾帳低垂,白晝歇下了。他正睡意朦朧,床帳忽而又被挑開,正是遠寧王,穿著寢衣,頭發披散著,微一欠身坐在床沿上,他不說話,只是看著白晝。

白晝先做不知之狀,被他看得發毛——這家夥不會是現在要動手刺王殺駕吧?

接著,他又覺得這想法荒唐,緩緩睜了眼,眼珠就再也挪不動了。他看著王爺的面容,像是簡嵐鳶就在眼前,幾次想開口詢問他有何事,卻又都沒舍得出言,生怕一開口,他就要讓自己好好休息,起身離開。

這是自心底裏泛出來的眷戀——多看他一眼都覺得好。

終於還是王爺,極輕的嘆息一聲,柔聲道:“微臣只是來看看陛下,陛下好眠吧。”說著,他非但沒走,反又坐得近了些,伸手在白晝手心的幾處穴位上不輕不重的揉捏著,白晝覺得受用極了,困頓很快襲來,他閉上眼睛,腦海中瞬間的恍惚。

記得有一次,他發病住了院,總是睡不踏實,簡嵐鳶也曾經在他手上這樣揉捏過。

許是深夜,讓人惆悵,白晝一陣傷心,禦駕親征不過是他為自己結束生命燃放的禮炮煙火,在生命燃盡之前,他還能不能再和簡醫生見一面,他如今到底在哪裏?

想到這,他鬼使神差的起了身,在遠寧王滿目柔和中,白晝伸手攏了攏王爺臉頰側面的碎發,捧住他的半邊臉頰。

這幅模樣,是按照我的想象幻化出來的嗎?

你如果是他該多好。

至少在死前,我該告訴他,我好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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