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爾在朱莉家門前站了許久，直到朱莉正好打開門撞見。

“你怎麽在這裏？”朱莉因為疲倦臉上的皺紋都擠在一起，她已經困到眼睛快要睜不開了，偏偏又接到喬治的信息讓她接應一下愛麗絲。

珀爾猝不及防對上朱莉，來不及收拾自己臉上的表情，這會無措驚慌都被她看了去。

朱莉急忙讓珀爾進屋，溫聲詢問道：“怎麽了這是？”

珀爾不知是否該和朱莉說，朱莉為她的身體盡心盡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是人魚王的女兒了……

垂下眼睛，睫毛微微顫了顫，珀爾思索良久，終是沒說。

“好吧，不說就不說。”朱莉有些無奈，“我要去找愛麗絲公爵，你一個人在這裏待著可以嗎？”

對於朱莉來說，珀爾是這世上唯一和她一樣來自雲海星的人魚了，對於珀爾她總是縱容的。

“找她？”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朱莉是有什麽事嗎？

“嗯，”朱莉輕咳幾聲，“喬治先生說，愛麗絲公爵已經來了有一會了，可是你大姐那邊也說沒見到人——”

她轉頭看向珀爾：“你知不知道——她是來找你的？”

“不，不知道。”珀爾的心砰砰跳，如果說有一個人對她的過往有很詳細的了解，那個人會不會就是愛麗絲？

從她以前的行為來看，這個可能性很大，珀爾這樣想著，便起身跟著朱莉：“我也去！”

朱莉和珀爾開始尋找愛麗絲。

“朱莉醫生，您知道愛麗絲為什麽要來找我嗎？”珀爾終究還是忍不住發問，喬治能隨時通知朱莉，是不是代表他們的關系其實也是很不錯的？至少比她以為的要親密些。

朱莉一早就被警告說不該說的不要說，她含糊其辭：“不知道，公爵大人有什麽打算不是我可以知道的。”

珀爾失望地低下頭。

朱莉：“不過，我的研究有一個新的進展，公爵大概會很有興趣，也許她是因為這個才找你也說不定。”

是嗎？

珀爾不再說話。

……

愛麗絲一個人在海上掙紮，風雨越來越大，她找不到陸地，只能往下潛，深海黑暗無光，她一個人打開照明燈源摸索著到處走。

這裏只有她一點亮光，她走累了就靠著珊瑚礁休息喘氣，身上的潛水服已經很難保暖，她可以感受到細微的水流波動。

愛麗絲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她能感覺到越來越冷，愛麗絲伸手摸了摸，潛水服表面已經開裂出不少裂縫——不少水流滲了進去。

她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

然而意外總是來得那麽出乎意料。

愛麗絲想要盡快離開，動作難免過大——這加快了潛水服的損壞過程。

還沒有等她浮上去，潛水服就碎裂開了。

愛麗絲嗆了幾口水，捂住自己的口鼻，雖然人類經過不斷的進化，已經能夠進行較長時間的潛水，但普通人一般也就只能堅持三十分鐘而已。

——她現在只有三十分鐘了！

海面上風雨交加，海底她又不能生存太久，愛麗絲很少會感到自己處境的危急，她僅有的幾次都是和珀爾相關，現在她只需要擔心她自己了。

也不知道喬治有沒有發現她還沒到水晶宮……

愛麗絲精疲力盡，難以為繼，感覺自己的身體不斷下沈。

要是自己不幸地……

不知道珀爾會不會傷心，她會不會好奇，自己和她的過往……

如果不好奇，大概這一生，她也就這樣了吧，按照自己設計的，平靜安寧地過完這一生。

從此以後，再也沒有自己。

海水冰冷刺骨，愛麗絲卻已經凍到沒有知覺了。

人魚死後，也要葬在海裏，自己也在這裏，算不算也是和珀爾在一起了？

這是愛麗絲失去意識前最後的想法。

她總歸還是不甘心。

……

水晶宮。

大姐面色凝重地讀完了喬治發給她的消息，對上三姐的眼神。

“大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珀爾不是我們的親妹妹了？”

大姐擡眼：“你想說什麽？”

三姐：“二姐說她要過來了。”

大姐點頭：“自然，現在形勢不好了，她想躲到這裏來也正常。”

見三姐迷惑的神情，大姐解釋道：“愛麗絲公爵被找到了，珀爾找的。喬治先生說，他們要帶珀爾一起走。”

三姐抓住裏面的關鍵信息：“珀爾和愛麗絲公爵，她們？”

“不知道，不過珀爾確實是她送來的，身份也是她偽造的。”大姐聳肩。

“朱莉醫生也是？”三姐想到了隨著珀爾一起出現的朱莉。

大姐點頭：“現在她們走了，至於朱莉醫生……我不知道，不過她的醫術確實不錯。”

“她們來自雲海星？！”三姐猛地想到這一點，驚駭得眼珠子都要脫眶了。

大姐“噓”了一聲，用手將嘴巴輕掩住：“這些我都不清楚。”

雲海星人魚據說已經滅絕了啊……當時帝國的皇帝陛下連包庇人魚的人類都殺。

三姐倒抽一口氣，愛麗絲這是在頂風作案，鋌而走險啊！

大姐垂下眼睛：“愛麗絲公爵不會留在這裏了，這次她帶走了珀爾，也許對我們都好——阿道夫元帥失蹤的消息已經被確認，不少星球發生了叛變。”

想必皇帝陛下現在應該自顧不暇，不會去留意那麽一兩個雲海星餘孽。

“那麽，剩下的呢？”三姐緊追不舍，“愛麗絲公爵會選擇藍星，應該需要配合吧？”

“你很聰明。”大姐嘴角勾起深深的弧度，“我和她達成了協議，幫助她掩蓋珀爾的身份。”

“協議的內容？”

“無可奉告。”

“父親知道嗎？”三姐轉而問道。

“自然是知道的，沒有他的許可，我怎麽做成這件事？”

大姐按住三姐的頭：“現在我們大概要好好想想你的好二姐突然過來的企圖了——她所嫁的夫家，有沒有參與什麽非法活動。”

……

茫茫宇宙中，一艘巨大的航空母艦高速飛往雲海星。

“藍星附近的星球都沒有遷躍點，所以速度會慢些。”喬治給珀爾端了一杯熱水，“請您先休息一下，您忙了那麽久，想必也很累了。”

珀爾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愛麗絲，她被海水凍了許久，被找到的時候早已昏了過去。

她和朱莉找到愛麗絲後迅速聯系了喬治，由於戴維斯星域內也有不少自治星球的領主發生叛亂，再加上還要送菲利普回去，喬治當機立斷，將所有人都捆在一起全部拉走。

“愛麗絲醒過來後，會同意嗎？”珀爾輕聲問道。

喬治微笑：“木已成舟。再說情況緊急，相信她會理解的。”

珀爾：“……”

她轉開頭，看著昏迷不醒的愛麗絲，握住她冷冰冰的手，蹙眉問道：“愛麗絲什麽時候能醒來？”

朱莉暗暗嘆了口氣：“很快，燒退了就能醒來。”

珀爾：“我在這裏等她。”等到撐不住的時候，她就在床邊趴著睡了。

愛麗絲沈入黑暗，渾身沈重冰冷似鐵。

這是在哪裏？

她還有意識，她還活著？！

愛麗絲意識到這一點，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她的手還被珀爾抓著，這一動作將趴在她旁邊睡著的珀爾也驚醒了。

“你醒了！”珀爾喊來朱莉和喬治，“愛麗絲醒了！”

接下來就是例行的檢查，等忙完，愛麗絲才松了一口氣。

哪怕是之前的檢查，珀爾也沒放開愛麗絲的手。

“你——”愛麗絲喉嚨幹澀，她自醒來就沒說過一句話，這會開口說話還有些不適，她幹咳幾聲清嗓子，一旁的喬治立刻貼心送來一杯水。

她喝了大半杯才緩了過來，眉眼略略彎起：“我還以為自己水已經喝夠了。”

在海水裏泡了那麽久，可不是喝了不少水麽。

這冷笑話也沒能緩和氣氛，珀爾反而將愛麗絲的手握得更緊：“我覺得，我不需要你來解釋我那些夢境了。”

暗自撇頭看了一眼朱莉和喬治，見他們也是帶著疑惑，愛麗絲轉而看向珀爾，聲音不自覺就帶了些許顫音——她在緊張：“為什麽？”

珀爾的神情似笑非笑：“您覺得呢？”

愛麗絲是掩不住的心虛：“我不知道啊……”

喬治和朱莉見況不妙，立刻識相離開。

愛麗絲憋了幾秒，終是憋不住，失去意識前的幾秒，她就想明白了，再多的猶豫都是沒有用的：“我做過的事情，否認也不會改變了……”

也許人總是要經歷生死瞬間，才能明白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麽，在最後關頭，她沒有想到自己和西瑞爾的大計，沒有想到自己的家族，沒有想到其他人，單單只想到了一個人——

珀爾。

都交代吧，以後要怎樣，便不是自己能決定的，她能做的就只是把一切都說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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