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陰沈沈的灰色，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血腥味，愛麗絲抱著珀爾一路慢慢走：“堅持住，我很快就能找到飛船把你送離這裏，到時候就有醫生，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愛麗絲……”珀爾原本藍色的眼睛也像天空那樣帶些灰暗淡，“沒有用的，皇帝不會放過我們的……”

愛麗絲伏在她耳邊輕聲說：“你別說話，保留力氣。”

珀爾一路都在勸說愛麗絲放棄，她單薄的睫毛顫了顫：“老公爵是不是已經被——”

“……”愛麗絲沈默良久，點頭沈聲道，“我會報仇的。”

珀爾深吸一口氣，看著陰沈的天空，眼睛黯淡無光：“皇帝陛下……真狠……”

愛麗絲：“所以你要活下來，雲海星不會就這麽完的。”

珀爾自嘲一笑：“我也想啊，可是好像不行啊，真的真的沒有力氣了……”

她下半身滿是血，大腿更是跟開了閘似的，紅色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流出來，愛麗絲抱著珀爾，小心翼翼的不去觸碰她的傷口。

珀爾虛弱道：“其實，最該慶幸的也許是，皇帝沒有直接拿核彈將雲海星給炸了。”

“他不敢，”愛麗絲扯下自己身上的外衣包住珀爾，“我爸已經沒了，他要是再炸雲海星，戴維斯星域很快就會亂。”

戴維斯星域在戴維斯老公爵的打理下是亂中有序，很多自治領主都願意聽老公爵的調解，算是間接承認戴維斯家族為這片星域的管理者。

“那你接下來應該會很忙吧，”珀爾伸手將擋住愛麗絲的視線的劉海撥開，“雲海星是我的家，你要好好對待她。”

愛麗絲聲音沙啞，眼睛直直地看著前方：“別說這話，我們都會好好的，真的。我跟你說，前幾天我救了一個人魚醫生，那個你和我講過的，想把人改造成人魚的瘋狂醫生結果被判刑的那個——連罪人都想活下來，你沒有做錯，更要好好活下來。”

珀爾微微垂下眼，看著自己的腿部，那裏被流彈所傷，就算是愛麗絲能將她帶離雲海星，她以後也只能靠假肢站起來了……

風呼啦啦的刮著，鐵銹味混合著彈藥的味道迎面而來，路旁既有人魚的屍體也有人類的屍體，他們無一不是死狀淒慘，身上破破爛爛的，被子彈穿過的傷口早已腐爛，蒼蠅蚊蟲在他們身上圍繞啃咬。

老公爵因為阻攔軍隊進軍雲海星而被皇帝秘密處死，與人魚為伴的人類因為保護人魚而被射殺，雲海星近乎沒有活的智慧生物。

作繭自縛，咎由自取，雲海星人魚貪婪終究受到了懲罰，可這懲罰也太大太血腥了，簡直就是趕盡殺絕。

皇帝的暴虐降臨雲海星，他揮舞權杖高高睥睨，輕描淡寫的一道命令卻讓戴維斯星域其他自治領主也不禁打了個寒戰——連戴維斯家族的公爵都因為反對而折了進去，他們更要掂量掂量了。

活著當然好，可是愛麗絲……要是被發現怎麽辦？

珀爾擔憂地看著愛麗絲滿頭的汗水，連老公爵都為此而亡，更不要說因為戴維斯星域一直借口自治星球過多難以管理而一直視皇室與議會為無物，這麽多年來都是“特殊情況特殊執行政策命令”皇帝不滿也是理所當然的。

說不定……早就想滅了戴維斯家族自己管理，為這片星域冠上“卡特”之名——那些皇子的分封地一直是其他星域，這麽多年發展下來，子子孫孫都快不夠分了。

恐怕連皇子巡查權也是為了戴維斯星域而特別造出來的……

遠處傳來軍隊行進的輜重車輪聲，愛麗絲停下腳步喘氣，躲進一棟簡易的居民樓裏。

破開一個房間門，愛麗絲將珀爾放到沙發上：“你先休息下，我去找找看有什麽吃的。”

這家主人恐怕早就逃難去了，軍隊也光臨過這裏搜查了——家具胡亂擺放，精美的裝飾擺件散落在地，櫥櫃大開，各種東西堆疊在一邊。

希望主人家沒有將所有的吃的一股腦都帶走。

愛麗絲前往廚房前，先找了藥箱在哪裏。

感謝主人家，他們沒有把所有的藥品帶走，愛麗絲找到止血繃帶還有一些藥粉，又找了條幹凈的毛巾，她來到珀爾面前：“先簡單處理一下，等出去了，我再給你換個豪華病房。”

處理完傷口，愛麗絲又去廚房，找來找去只有幾袋牛奶，翻過來一看日期，還是過期的。

將就將就吧，出去自有山珍海味。

愛麗絲先將牛奶給珀爾：“你吃一點，我去其他屋子看看。”

軍隊時不時就會回來突擊，看看有沒有幸存躲藏的人魚，雲海星的附近航道也在就被封鎖，當真是一只蒼蠅也飛不出去。

珀爾歪著頭陷入沈思，早在封鎖之前，愛麗絲就暗中得到消息，偷偷乘坐客船過來找她。

現在客運早就停止被軍方控制，要出去得證明你是貨真價實的人類才可以。

愛麗絲要是普通人也許能出去，可老公爵剛死，保不準老皇帝起了斬草除根的心思順帶連愛麗絲也做掉……

怎麽看，都是死局，更何況愛麗絲還想帶著她出去，就算是她自己的身份偽裝能過，到時候過關檢查也會檢測到自己的人魚血統……

愛麗絲很快就回來了：“珀爾，我找到個朋友了，他能將我們送出去！快，我們——”

“啪嗒啪嗒——”樓下傳來軍靴的踢踏聲，愛麗絲臉色一變，撈起珀爾走向窗臺——六樓。

珀爾臉色慘白，血色全無：“你要跳嗎？！”

這麽跳下去不會死但會傷。為了能將雲海星全部人魚殺進，軍方下達了一道軍令：若是家屬為人魚，主動交出人魚，可以免罪。

頃刻之間，珀爾就有了想法：“你把我交出去，你自己就可以通過軍方渠道出去，他們不會仔細檢查你是誰的，只會當你是雲海星的普通人。”

愛麗絲冷嗤：“他們連人類都殺——官方說法是人類形態的半人魚也不能放過。”

珀爾錯愕，愛麗絲繼續說道：“那些人都是和人魚在一起所以他們也不放過——只有徹底拋棄人魚的人才能活下去。”

她低頭吻了吻珀爾眉心：“你明白嗎？”

腳步聲越來越近，伴隨著軍官下令的呼喝聲，愛麗絲深深呼吸，調整狀態：“準備好了嗎？一、二、三！”

並沒有“跳”，愛麗絲直接抱著珀爾就往下跳了。

三樓陽臺沒有柵欄有一塊延伸出來的平臺，愛麗絲穩穩的落在那裏，退後蹬了幾步穩住平衡。

兩人動靜不小，有軍官發現了她們。

珀爾：“還有三樓。”

“看我的吧！”愛麗絲頭也不回，接著往下跳，趕在樓上的人下來之前迅速飛跑。

“親愛的，幫我按下終端，我朋友給了我一張路線圖，紅點那個是他的私人飛船。”

珀爾依言照做，愛麗絲為她做了這麽多，希望已經在眼前，如果她這個時候說放棄未免太過喪氣了。

“愛麗絲，活下來，我想活下來！我們一定要報仇！”

愛麗絲喘著氣，答：“那是自然，不共戴天的仇啊……”

兩人東躲西藏，七拐八彎，將追蹤的人一點一點甩開。

“那個飛船……在軍隊駐紮區域？！”珀爾看著地圖驚呼出聲。

“是嗎？”愛麗絲看著路牌，“不管了，能將我們帶走就好！”

珀爾頓了頓，猶豫道：“安全嗎？”

愛麗絲：“應該安全，那個人……在軍隊駐紮區也算正常……這個時候，大概也就只有他能大喇喇地將私人飛船開來這裏了。”

希望如此。

珀爾望著遠處追過來的人，在心裏暗暗鼓氣：快，加油加油，愛麗絲……

越靠近軍隊駐紮區，軍人越多，追過來的人反而有些不確定了——正常想要逃掉的人會來這邊嗎？

下級將情況反應至上級，上級思索過後，下令：查，一個都不能放過！

不遠處，一艘亮銀色的私人飛船靜靜停在那裏。

愛麗絲抱著珀爾，飛身而上，還沒來得及與私人飛船的主人說話，搜查的軍官後腳就到：“檢查！請配合！”

私人飛船的主人是個眉目俊朗的年輕男人，聽到軍官的呼喝聲挑了挑眉，看著愛麗絲懷裏的人——血肉模糊，根本就看不清樣子，反正能看出是個人就是不知道長什麽樣。

“進去，別出來！我去應付他們！”

愛麗絲進去後，他打開清潔系統，迅速將空氣中的血腥味和愛麗絲帶來的泥土清理幹凈。

隨後，他整了整衣冠，昂著頭傲慢走出去：“什麽玩意？！我的飛船也敢檢查？！你們上級呢？！”

搜查的軍官看著年輕人，臉色為難：“我們也只是例行的檢查，請您……”

“呵——”男人冷笑，“我就不配合，你們要是弄壞了我的貨物難道就會賠我嗎？賠不起的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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