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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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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颯颯卷起地上的枯葉胡亂飛舞。

天氣冷得嚇人,他喘了口氣,回望一眼天色,天陰沈得要塌下來。四野空曠,他必須快些,追兵就在後面,他沒有那麽多的時間做選擇了。

一座高樓突兀地出現在前方。

來不及多想,他呵了一口寒氣,快步跑進去。

門很輕易就被推開了,裏頭的墻壁上亮著星藍色的燈火,大廳內部明暗交錯,若隱若現。

沒有人,寂靜得只剩下他的喘息聲。

他將手拿到嘴邊呵了一下,輕輕邁步向前走去。右前方角落的一張長桌,上面蒙著一塊白布,凹凸起伏,剛好是一個人豎躺時的長度。

他驟然間不敢喘氣了,心臟猛烈地跳動起來。

哐當——

背後傳來一聲巨響,外面的冷風灌進來,吹得他衣袍紛飛。他被嚇了一跳,剛要回頭去看,頸肩冷不防感覺到一股冰涼的按壓感。

——一把長劍架在他的脖子上。

這真是把好劍。

劍身刻著繁覆的龍紋,透亮如月光照耀下的霜雪,冰寒淩厲的劍意從劍身上散發出來,只要他稍微一動,相信這把劍的主人瞬間就能把他的頭顱削下來,讓他和另一位作伴。

“國師大人,您可千萬別亂動。”立在他身後的人語帶戲謔,“不然朕可就找不到人主持祭天了。”

“秦王殿下……”他深吸一口氣,“陛下還好好的,您這樣可是——”

長劍向內偏移,修長雪白的脖子瞬間滲出絲絲鮮血將劍刃染紅。

他一動不動,連嘴也不張合了。

“國師大人?”背後的人好似混不知情。

他頓了頓,微微低頭,勾唇改口道:“陛下的祭天典禮一定能夠順利進行的。”

“這就對了嘛。”秦王愉悅地將劍放下,任由他轉過身來,“有勞國師大人了。”

黑色的長夜劃過一道亮白色的電光,照亮了眼前人的臉。他一身玄衣,劍眉星目,五官深刻,手持長劍,背後是沈默森嚴的黑甲兵,冷風夾帶紛飛的細雪,將他的衣袖吹得獵獵作響。

轟隆隆——

震耳的雷聲猝不及防出現,耳朵鼓鼓發麻,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拿手去捂耳朵……

一片黑暗。

轟隆隆——

靈則忽然睜開眼睛,瞬間驚坐而起。一摸額頭,全是冷汗,他竟然直接在一層大廳睡著了。衣裳全被汗水浸濕,已經不能穿了,他不由得起身,向外望了望。

摘星樓外一片黑沈沈,巨雷悶響,緊接著,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一場秋雨一場涼,已經快一年了,滲人的寒意卻始終沒有一點消退。

這不是他第一次做這個夢了,只是以往只有追兵部分,近一年來則添加了秦王逼宮。

一年前,久居秦地的秦王葉景樞突然率兵入京,將距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的楚王葉西洲圍困在王府內,獨自踏入早已病入膏肓的先帝的寢宮,拿了繼位詔書登基——整個過程火速齊整,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而靈則身為大魏國師,主持了葉景樞登基後的祭天典禮。

雖然是被威脅的,但也算是幫兇了。

想到這裏,靈則強壓住顫抖的手臂,將桌上的茶壺拿起,倒出一杯白水來。

夢中冰涼的劍刃好像還橫在脖子上一樣,靈則捏緊白壁的小杯,看著升騰起微弱的白煙發呆。

幸好水還是溫熱的。

靈則喝完,伸手在茶壺上摸了摸,茶壺也是暖洋洋的,之前渾身冷汗,又被風一吹,原本有些僵硬的身體慢慢緩和過來了。

他還不能死,還有很多事要做。

“大人!”後面響起道童南鬥的聲音,“發生什麽事了嗎?”

靈則放下茶杯,淡淡道:“沒什麽,就是有些不舒服。”

南鬥點點頭:“大人這些日子辛苦了,希望陛下能快些好起來,這樣大人就不用那麽勞累了。”

說起這個,靈則問道:“陛下醒來沒有?”

南鬥答:“還沒消息,許是還在安歇,大人要去看看嗎?”

大概是因為葉景樞長這麽第一次入京的原因,隨著天氣轉涼,原本身體康健的他近日頻發癥狀,發燒腹痛嘔吐一個一個接著來。

畢竟是一國之君,除了太醫院那邊派了人診治,靈則也過去看了看。

也是今晚回了摘星樓太過勞累,才在大廳睡了會。

都下雨了,夜路也不好走,反正他也沒多少真心,還是算了。

靈則起身就要上樓:“不用了,這會慶叔也不舒服睡了,還是明早起來再去看看吧。”

南鬥應了聲喏,摘星樓除了他還有個叫慶叔的聾啞老仆,時不時就身體不適臥病在床,這個時候靈則有什麽事要幫忙,都是他來幹的。靈則大晚上不出去,他也可以歇息。

摘星樓一共九層,除了一樓大廳,第二層抄手游廊,第九層封閉外,其餘樓層皆在使用。整個摘星樓的墻壁上都有燈架,上面放著精美的琉璃燈,裏面燒著價比黃金的冰魄,散發出陣陣冷香。每個黑夜降臨的時刻,明亮的燈火會從摘星樓的第一層亮起,延伸到第八層,倒映在摘星樓前的攬月湖中。

眼見國師大人已經踏上了樓梯往上走,南鬥也松了口氣,準備將大廳的門窗關閉好去睡覺。

“對了,”半邊身子掩在黑影下的國師驀地發問,“偷掩月花是不是又丟了?”

南鬥關窗的手抖了抖,他剛收完窗戶下的固定條,外面的風正大,窗門啪地一下扇進來。

“啊——”

靈則從樓梯上下來,站在二樓的回廊上,居高臨下俯視南鬥:“怎麽了?夾手了?”

“哎——”南鬥皺著臉,“好疼的。”

“這都第三次了吧,南鬥。”靈則的聲音聽不出喜怒,“當初是你和我保證,一定能找出賊人,我才將其他人都趕走的。”

“大人真是神機妙算,我都沒說您就知道又被偷了……”南鬥顧不得疼痛了,垂下腦袋,喪氣不已。

掩月花價格不菲,在固本養顏上有奇效,是準備拿來煉制駐顏丹在太後千秋時送上的。原本他自己就有庫存,煉制失敗後,只好自己掏錢買了。

只不過,掩月花剛到不久,便不見了。

當時世家那邊送了不少孩子過來,說是給靈則打下手隨便使喚。人多眼雜,摘星樓混入了賊人,他分身乏術,無暇顧及這些,是南鬥自告奮勇說要幫他抓人。

然而,還沒等南鬥將賊人抓到,他這花便又不見了。

連丟兩次,縱使靈則脾氣再好,這下也火了。掩月花又不是路邊的野花,隨手便能采摘到。這麽一直買入供給毛賊,靈則也吃不消。

第三次的時候,他是珍而重之的放入第六層的庫房了。那裏的鑰匙除了南鬥便只有他有……結果還是丟了!

掩月花一直是緊俏貨,現在京城是找不到散落的了。要是還想要找掩月花,只能去世家那邊問問哪家還有多餘的,咬牙出高價買下了。

南鬥想了想,道:“聽說賀家那邊還有剩下的,大人不妨想個法子要來?”

賀家是太後的娘家,賀家也是世家中的中流砥柱,有掩月花不奇怪。

“從賀家那裏要掩月花再獻給太後?”靈則眼睛微微一彎,似笑非笑,“南鬥,你這麽聰明,想來最近的功課做得不錯?”

拿別人的東西做人情,靈則自認臉皮還沒有葉景樞厚,還做不出這樣的混賬事來。

南鬥一時不懂靈則的意思,還以為靈則是在誇他想出了解決的辦法,美滋滋地點頭:“哪裏哪裏,和大人比起來我還是不行的,還要努力多學學才是……”

靈則:“……”

他有一肚子氣要發洩,奈何對象不解其意,再多的氣都被輕飄飄的吹回來了。

“白拿人家的掩月花?”靈則反問,“你好意思?”

南鬥說:“我們可以拿錢買。”

靈則不說話了,南鬥一怔,小心翼翼擡頭問道:“是……是沒錢了嗎?”

“忙完就去睡吧。”靈則沒回答他的問題,說完話便提步上樓。

明明他只是做惡夢突然醒來,也沒發出什麽叫喊,南鬥卻一上來就問他發生什麽事。摘星樓內燈影幢幢,將他的影子拉長,攏起袖子將內裏的錦盒收好,靈則修長的身影慢慢消失在樓梯盡頭。

當今世道,神仙長生之道、命數之說盛行,士族門閥一邊控制朝政,一邊還追求瀟灑通脫的風流,服散避世,進而超脫得道。大魏國師,就這麽被推上了高位。表面上,國師是占星祈福預測吉兇的,實際上,歷任國師和世家都有牽扯不清的關系。甚至,他們自己就是世家出身的,借著職位便利,幫助世家在朝政上與帝王拉鋸平衡。

以往的大魏皇帝,對於國師都是敬重非常的,因此摘星樓這邊的款項都是由皇帝直接給的,可這位新登基的皇帝陛下對這些神鬼之道嗤之以鼻,摘星樓這邊的支出只能由靈則一個人想辦法。靈則一度懷疑,要不是看在他還有用,在祭禮還有世家方面那邊有影響,葉景樞在登基的前一晚闖入摘星樓,就不會那麽好說話了。

——他會直接砍了自己。

靈則幽幽嘆了一口氣,果然還是要想辦法讓我們的皇帝陛下相信自己,以便從他的口袋裏掏錢啊。

翌日天晴,剛下過雨的天空藍得一絲雲也沒有,靈則站在窗前望著攬月湖想了想,還是決定不假裝沒收到消息了,過去看望一下病愈的葉景樞。

“南鬥。”他走下樓梯到第四層叫人,“收拾一下,我們去看看陛下怎麽樣了。”

南鬥應聲,蹬蹬蹬地跑開了。他走後,第四層出來一個佝僂的老人。

“慶叔。”靈則微微頷首,正面對他,“昨晚睡得可好?”

慶叔年老,又是聾啞之人,如果不當著他的面說話,讓他通過口型推斷說話的內容,他是不知道你在說話的。

慶叔點頭,右手食指向上頂住另一只手掌。

“多謝慶叔,昨夜辛苦了。”靈則盈盈一笑,“手腳太長的人終究會斷手斷腳,痛不欲生的。”

慶叔垂下腦袋,配上他幹瘦的身子,像一截枯木,也不知有沒有聽到靈則的話。

“大人,慶叔,你們說什麽呢,不是要出去嗎?”是南鬥的聲音。

“看來今天是不會下雨了,真是太可惜了,本來還以為能偷懶呢。”靈則甩了甩衣袖,“走吧,再晚就要趕不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來晚了,開文三更。背景設定比較奇幻,拜托大家不要考據QAQ我是怎麽好用就怎麽設定的

總之,我們的目標是上天biubiubi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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