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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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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卿想要開個工作室, 徐昴當然鼎力支持,周六就帶她去做現場考察。

徐昴那座位於榆林北路447號坐南朝向的商場,名為石上清泉, 這區域包括一座八層樓高的商場和後面一條保留了古代建築群的老街, 東臨護城河,馬路對面是人民公園, 西邊是馬路, 有入口直通地下車庫, 交通便利。

按理說這個地方的風水應該還可以, 但奇怪就是做不出生意,商戶在這裏租了鋪面,不是虧錢就是破產, 玄乎的很, 久而久之就沒什麽人願意來了。

從地上車庫坐電梯到一樓, 上下八層裝修得挺好,每層卻只有幾家店鋪開著,用門可羅雀形容都不為過,裏面的店員大多垂頭喪氣, 沒精打采,閑閑的翻著手機打發時間, 一副完全不指望有什麽生意上門的樣子。

“都說這裏風水不好, 前兩年有個商戶得了抑郁,爬到八樓要跳樓自殺,我是又給房又給車, 還幫他把債務還清, 好不容易才把人勸下來。”徐昴邊走邊說:“幸好當時沒出事,要真跳下來, 這裏估計連開都開不下去。”

徐昴帶時卿在冷清的商場裏轉悠了一圈,坐扶手電梯上的八樓。

樓下七層都是商用的,八層是商場和後街管理辦公室,大片的落地玻璃門一看就是花了錢的,可惜大多數都鎖著,只有邊緣一間的玻璃門敞開半扇,從裏面走出來個人,手上拿著濕漉漉的抹布,年近五十,戴著眼鏡,就算在打掃衛生,工作服也穿得整整齊齊,一絲不茍,看著就很認真負責的樣子。

“不好意思,這裏是辦公區,你們……”那人迎面走來,剛想問‘什麽人’的時候,定睛一看,大概認出了徐昴,急急忙忙的跑上前來:

“原來是徐總,剛沒認出來,您今兒怎麽有空過來?”

“老張,好久不見。”

徐昴說完,對時卿介紹:“時卿,這是老張,這兒的負責人。老張,這是我太太,姓時。”

老張趕忙對時卿打招呼:“原來是徐太太,幸會。”

“你好。”時卿微笑頷首致意。

“老張,把我那辦公室的鑰匙取來,我帶我太太過去看看。”徐昴吩咐。

“哎。”老張不多問,直接領了指令去辦,片刻後從一串鑰匙中精準找出徐昴要的鑰匙,遞給他的同時問:

“需要我去收拾一下嗎?”

徐昴晃了晃鑰匙,說:

“不用,我們去看一看,需要你幫忙我會找你的。”

交代完之後,徐昴帶時卿往最東邊的董事長辦公室去。

鑰匙很輕易把門打開,古色古香的裝修風格略顯沈穩,沒有預想中的陳腐氣,反而還挺通風,裏面不說一塵不染,至少幹凈整潔,可見有人定期打掃。

徐昴走到落地窗前把窗簾拉開,正對著人民公園的寬闊視野叫人眼前一亮。

“這地方我很少過來,一直是老張在打理。”徐昴說。

“你專門請來的人嗎?”時卿隨口問道。

她站在窗口極目遠眺,很喜歡這裏的視野風景。

徐昴回頭看了看,壓低聲音在時卿耳畔說:

“我不是跟你說過,這裏兩年前有人要跳樓自殺嗎?就是老張。”

時卿訝然,徐昴繼續說:

“那時候生意不景氣,他房子車子都賣了,兒子又闖禍,在外面借了好些錢,逼債的都逼到他家去了,老張萬念俱灰,爬上了樓頂。”

“我拿了兩瓶老白幹兒,跟他在樓頂喝了半宿的酒,以聘他來給我管理這商場為借口,許了他一輛車和一套房,還承諾找人把他兒子在外面的借款也擺平,這才把他勸下來。”

徐昴一邊說,一邊用抹布把並不臟的辦公椅擦拭一遍,讓時卿坐下。

“那之後,我以為他拿了車和房會一走了之,沒想到他把老婆孩子的事情安排好,就收拾行裝過來替我做事,一做就是兩年,全年無休沒歇過,從水電到打掃,再到收租管財務,上上下下他一個人全包了,不會的就學,可認真了。”

徐昴對老張讚譽有加。

時卿也覺得這老張身上有點峰回路轉的意思,雪中送炭和知恩圖報都很難得。

“說實在的,要不是他,我這石上清泉早就關門歇業了。”徐昴推著時卿的座椅到落地窗前,問她:

“徐太太,覺得這裏怎麽樣?夠不夠格做你的工作間?”

時卿爽快點頭表示:“挺好。”

見她喜歡,徐昴才把自己這些天做的計劃和打算改的布局一一說給時卿聽,時卿不懂這些,但她知道徐昴安排的一定不會差就是了。

從辦公室出來,徐昴在八層找了一圈,才在配電房找到趴在地上修配電櫃櫃門的老張,跟他吩咐了幾句後,老張一一記下:

“放心吧徐總,這些事兒我來安排,弄好之後,徐太太直接過來就成。”

老張辦事徐昴放心,吩咐完就要打錢給老張,老張拒絕道:

“又不是大裝修,就改改布局,添置些東西,財務那邊有現錢,夠用的。”

徐昴往清清冷冷的樓下看了一眼,不敢相信道:“你確定財務的錢夠用?可不能讓你貼錢。”

老張細細解釋:

“夠用!我上個月不是給您發過財務報表。您放在財務的初始運作金還剩不少,上個月207、302的鋪面續租了,再過幾天還有501和611的也要到期,商場裏能省就省,不能省的我自己幹,您要是沒什麽大的支出需求,錢肯定是夠用的。”

在老張的堅持下,徐昴只好放棄打款:“那行,你先用著,東西挑好的買,錢不夠一定要跟我說。”

“我明白,您放心。”

老張送他們到電梯口,就回配電室繼續忙活去了。

徐昴對時卿說:

“石上清泉後面還有一條古街,我帶你去看看。”

說完,徐昴帶著時卿從石上清泉東側護城河旁的沿河小道穿了過去,從一家古老鐘表行的巷子走出,來到一條保留著部分古代城墻建築的古色古香的街道。

街道兩邊都改成了間間相鄰的店面,不過開著的店寥寥無幾,只有幾家頗有年代感,在這街上開了幾十年的老店還勉強支撐著。

“我買石上清泉的時候,除了看周邊以後的發展,另一個主要原因就是這條街。這街有點歷史,有幾處古時征戰留下的斷壁殘垣我都給保護起來了,跟文化局和旅游局都報備過,算作一個小景點。”

徐昴指著不遠處的飛檐建築,那些古跡就被他保護在裏面,兩人跨過青石造的門檻,一進門就看見院裏有落葉老槐,槐樹旁有幾處被鋼化玻璃罩罩起來的斷壁殘垣,旁邊用燙金字寫著這段歷史事件介紹。

要不是被保護起來,就這樣斑駁的小石墩子估計沒多少人會在意。

“當時花了不少錢,我一半私房錢都搭進去了,倒沒指著掙多少,卻也沒想到會這麽蕭條。”

時卿蹲在玻璃罩前看了一會兒,正看到年份的時候,忽覺老槐樹那邊有什麽影子一動,時卿側目望去,落葉老槐卻並沒有什麽,時卿起身問:

“你剛才看到有什麽東西從這兒飛過了嗎?”

徐昴沒在意,看了一眼老槐樹,搖頭說:

“沒有啊,你看到什麽了?”

時卿也說不清,但剛才這老槐樹上分明是有什麽的……

“估計是鳥飛過去了,咱去別處看看吧。”徐昴如是猜測,然後就牽著時卿離開。

這地方其實徐昴也覺得陰森森的,但他來了幾次都沒發現有什麽,就沒往心裏去。

徐昴帶時卿把古街從頭走到尾,跟她講述當時買這條街的心路歷程,時卿都聽得心不在焉,不時回頭向後看,因為她總覺得有雙眼睛盯著自己,她回頭希望看到點什麽,但很可惜,什麽都沒有。

這條古街除了冷清一點,開店的都意興闌珊沒什麽動力,其他並沒有什麽奇怪之處。

時卿疑惑不已,只覺得心頭悶悶的,像是被一塊突如其來的石頭壓著,讓她有點喘不過氣,徐昴在旁邊口若懸河的講述他的過往,平常時卿很喜歡聽,但今天似乎也提不起興致,耳朵裏嗡嗡的,近在咫尺的徐昴聲音仿佛從遠處傳來。

徐昴見時卿心情有些低落,便不拉著她繼續轉悠了。

上車之後,時卿難得犯困,徐昴給她找了個頸枕套在脖子上,讓她歪著打盹兒,汽車一路行駛回學校,到停車場的時候,徐昴見時卿轉醒,問她:

“去超市嗎?咱們買點肥牛回來,中午吃火鍋吧。”

往常這個提議時卿會很高興的答應,逛超市和買肉都是她很願意做的事,但是今天,時卿卻意興闌珊的搖頭,說:

“不想去。不想吃。”

徐昴覺得時卿有點異常,從兩人結婚以來,時卿就沒有這麽沒精神的時候,不禁伸手往她額前貼了貼,又跟自己對比了一下。

“好像不發熱,還是回去量一□□溫吧。”徐昴說完便打開車門,把時卿從座椅上直接抱下來。

鎖好車門,再把時卿橫抱而起,從負一樓一直抱到了十四樓,再抱回家,把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沙發上。

時卿全程沒動,就那麽乖乖窩在徐昴臂彎裏,以至於被他放下的時候就覺得困倦至極,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時卿?”

徐昴拿了毯子和體溫計過來,時卿已經側身睡過去了,喊她也沒有反應。

屋裏有暖氣,只蓋個毯子也不擔心她著涼,徐昴用耳溫計給她量了量溫度,耳溫計顯示有38.3°,這溫度把徐昴嚇了一跳:

“喲,真感冒了。”他湊到時卿耳旁輕聲喚道:“時卿,咱們去醫院吧,時卿?”

徐昴在時卿後背輕拍了幾下,終於得到時卿的回應,咕噥一句:

“我不會感冒。”

“38.3呢,別睡了,咱們去醫院看看。”徐昴在旁輕聲勸說,伸手想把側身向裏的時卿掰過來,然而得到的回應是,手被時卿直接拍開。

“不去,別煩我。”時卿悶悶的聲音傳出。

徐昴對於突然任性的時卿有些無奈,但她不想去醫院,感冒藥總歸是要吃的。

因為平時他和時卿從來沒有感冒過,家裏沒有預備藥,徐昴只能去外面買。

等他把藥買回來的時候,時卿已經自己從沙發上起來,進臥室睡去了。

臥室窗簾拉著,光線昏暗,時卿睡在床上,發出平穩呼吸,顯然是睡著了。

感冒的人容易疲累,徐昴想讓她先安安穩穩的睡一覺,等醒了再吃藥也不遲,於是又把房門悄悄關上,去廚房煮點易消化的雞絲粥,等時卿醒來吃。

時卿躺在床上,沒有完全睡著,知道徐昴開門和關門,也知道窗簾外的世界陽光正好,房間裏溫暖安靜,這種舒適的環境讓她不由得思緒飄遠。

三十三重天的歸夷山上,兩只小獸在漫山遍野的花地上奔跑,一只是雪白的小虎,一只火紅的小麒麟,歡快的在花地上翻滾,皮毛上沾滿了草屑花瓣,蝴蝶圍在一旁飛著。

雪白的小虎長成一個兇猛彪悍的小姑娘,火紅的麒麟長成一個總是笑瞇瞇的小少年,小姑娘仗著神力高強,總愛到處惹是生非,小少年每每都彎著眼睛,無限包容的跟在她後面為她賠禮善後。

直到某一日,天地間突然出現了一只玄麟,它有著麒麟的外表,卻與祥瑞沒有半點關系,它所到之處都是災難,滋擾三界不得太平,因是麒麟一族起的禍事,小少年自告奮勇前往玄麟谷查探,卻被那邪惡玄麟直接吞噬,消弭於天地。

沒了火麒麟的世界讓小白虎很不適應,再沒人跟她玩鬧,再沒人哄她開心,也沒人替她賠禮善後,漸漸的小白虎覺得世界很無趣,她變得沈默,日日躲在歸夷山中修煉,那獨自修煉的幾百年對小白虎而言就像是獨自在陰雨中行走,沒有陽光,到處濕漉漉的,陰沈得令人喘不過氣……

時卿從夢中驚醒,看著漆黑的房間,心情越發沈重。

她想掀被起床,發現床邊趴了個人,是徐昴。

時卿扭頭看了一下床頭的電子鐘,顯示05:12,電子鐘旁還有一杯已經涼掉的感冒藥,徐昴估計是給她送藥來,沒喊醒她就這麽趴在床邊睡著了。

時卿動了動手指,把在床邊趴睡的徐昴搬到床上睡好,自己則把那涼掉的感冒藥喝了,空杯子放回原地,然後獨自出門,使出障眼法,走到老柳的湖邊長椅上坐下。

這個時間,夏天早已太陽當空,但冬天卻連太陽的影子都看不見,暗沈沈的天幕下,湖面也是暗沈沈的,叫人越看心情越低落,把人積壓在心底的郁悶全都激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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