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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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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到的地方懸於頭頂,並且時刻威脅著他身下的王座。

他總覺得,他和胡姬所生的小兒子胡亥,會成為日後大秦最大的敵人。

即便他有意冷落這個不孝子,派了一群儒家學子天天對他進行一番仁義禮智信的洗腦教育,灌輸一些忠君愛國的老一套思想,嬴政仍然覺得天命無常,可能還是防不住。

但胡亥畢竟是他親兒子,親父殺子這事是絕對不容於世的,難免天下人會起議論之心,再者史筆如刀,他還是顧念著幾分後世評價的。

雖說他並不是個在乎史官如何說的人,但是清楚自己一舉一動都牽系著大秦未來,若是真殺了,世上人無不會罵當今國君過於狠辣,六親不認,連親兒子尚且都難逃一死,那與之無任何血緣的百姓更不是被隨意處置

如此民怨一起,人心惶惶,加上有預言的前車之鑒,他不敢再拿一生心血冒險。

於是嬴政幹脆想著活個千年萬年,永絕後患,這樣既防止了胡亥伺機奪權,又能讓大秦永遠在他統治之下,豈不美哉

於是第二天,著名方士徐福便受命領了三千男童女童,帶著一些武士和奇珍異寶前往傳說裏三座仙山求仙問藥去了。

然後過了幾年,仍然不見徐福的半點影子。

嬴政的身體卻一天不如一天,原先身強力壯的他,很明顯地感覺到現在一次小小的風寒就能令他臥床好幾天。

他不免著急,整日裏等著徐福帶著他的希望回來。

“父皇,兒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皇長子扶蘇扯了扯唇,大著膽子上奏道。

始皇半倚屏幾,擡了擡手:“朕赦你無罪,有話快講。”

“兒臣認為……徐福不會回來了。”

瞇了瞇眼,嬴政微微側身:“何出此言”

“兒臣聽說,徐福已在東瀛自立為王,享人臣難享之了,或許已流連於此,再不返也。”

“這混賬東西!”嬴政一想到自己一片苦心,還有冒著百姓罵聲找來的三千男童女童全部給徐福當了墊腳石,滿腦子怒火就往上冒。

不過,很快他又懷疑地瞥了眼扶蘇:“那你又是如何得知呢”

“稟父皇——”扶蘇恭敬地拱了拱手,“兒臣夜夢神女之天音,告知兒臣事情原委,故此得知。臣不敢欺瞞父皇,醒來即向您稟告。”

嬴政不由得直起身子。

“那天音還有無指示”

扶蘇搖首:“再無音訊。”

嬴政失望的眼神一閃而過,良久,方才又道:“那你認為,朕該如何處置胡亥。”

“胡亥”扶蘇對二十年前的天音並未耳聞,當然不知父皇這麽多年來堵在心裏的隱憂究竟是什麽,只能疑惑問道,“兒臣不知小弟弟有何過錯,惹父皇如此動怒。”

“你是不知,多年前那神女曾給朕警告,說朕駕崩後,胡亥這逆子將篡位弒兄,逼死你和蒙恬兄弟,將朕三十三個兒女盡數誅戮。朕一直想將胡亥正法以除日後禍患,但苦於找不到正當理由以處置之,因此苦惱。”

信息量太大,一時間把扶蘇驚得呆在了原地。

但他細想過後,很快又恢覆了常態。

這些年來,嬴政有意給他接受諸子百家的精英教育,既培養他愛民如子的心善與憐憫,又教他必要的冷酷與作為統治者不可缺少的狠厲。

因此,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扶蘇絕對不是個被所謂親情蒙蔽雙眼的人。

而兄弟手足,在扶蘇眼裏,也要讓步於鹹陽宮那方上首的王座。

如果在小時候,他還是個本性純善的人,仍未褪去孩童身上的天真與純潔。

但隨著年紀的增長和接受的人君教育,他也逐漸學會隱藏,並且從嬴政身上學到必要的野心。

而對小弟弟胡亥,他一直也是表面客氣,實則冷眼旁觀後者平日裏的惡行,此前胡亥的種種表現和跡象縱然偽裝得不錯,但在扶蘇的有意觀察之下,已經隱約透露出這個人內心深處的陰暗。

——比如,有小宮女不小心摔壞了一個並不值錢的盤子,若是旁人責罰幾句也就罷了,胡亥卻讓小宮女站在籠子裏站了一整天,威脅她一旦坐下則打斷其雙腿,最後,那可憐的小宮女硬生生站得暈了過去,若非有公主王孫搭救,恐怕早成了無辜亡魂。

這樣的人,連身邊自小侍奉的侍女都不能放過,又怎敢指望他憐愛天下人呢

說他以後會誅殺兄弟姐妹,聽起來雖然殘忍,但真有可能會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扶蘇俯身:“那不知父皇心下如何”

“你是皇長子,此事當由你來做。”

嬴政看似隨意的一句,已將重擔拋給了為人子的他。

他相當信任這個兒子,培養了二十餘年的未來君王,應當知道該怎麽去處理這件看似重大的事情。

扶蘇眼中光芒一閃,隨即再拜:“兒臣遵旨。”

胡亥奉小寺人傳的令,前來受皇兄扶蘇的訓問。

雖然口諭中沒明說扶蘇要他做什麽,但他心中不禁蒙上了一層擔憂。

他踏入殿門之時,皇兄正背靠獸首,倚著王座閉目小憩。

扶蘇休息的姿態相當優雅,身形修長如一只高傲的鶴,在胡亥面前,後者很容易就能體會到一種由衷而生的自卑感。

這是與生俱來並且難以磨滅的。

自小扶蘇就受人擁戴,萬眾矚目,而胡亥身為少子,從有記憶時起就生活在這位皇兄的陰影之下,眾人往往只會恭敬地喚他一聲公子,而並非是出於發自內心的尊重。

這讓胡亥一直難以服氣。

——若年長的那個人是他,他不信如今被眾星捧月的人會不是自己。

大殿的門檻很高,胡亥擡腳跨入,靴底與石板地面發出了輕柔的碰撞聲。

他已經盡量把聲音放得很低,然而下一秒,扶蘇睜開了眼瞼。

“王弟。”三丈外,陰沈的叫喚響起。

胡亥有些驚愕於他反應的迅速,按下心內不快,裝作謹慎地行禮:“臣弟見過世子,不知世子召臣弟來是有何事,還望見教。”

他自以為語氣足夠謙恭,裝出一副溫良無害的弟弟模樣,然而伏地良久,約摸過了片刻,也不聞頭頂的回應。

他等了半天“過來坐”,畢竟從前的扶蘇總是一副謙和的神情,對待他們這些弟弟妹妹們無不笑臉相待,完美符合旁人對他謙謙君子的評價。

然而這次,身旁卻只有寂靜如斯的空氣,隨著秋寒緩緩繞動。

氣氛恐怖而陰沈,殿角傳出的檀香鉆入本已戰戰兢兢的骨髓,恍若吐著信子的毒蛇,嘶嘶舔舐內裏的每一寸神經與血管。

不過短短數分鐘,額頭已是冷汗涔涔。

正當他以為自己要在這跪上幾個時辰,尊位之上卻驟然傳來笑聲:“王弟此番前來,難不成還不明白孤之心意”

“世子恕罪!”

扶蘇完美遺傳了始皇帝的基因,個子比胡亥高了一個頭。

這體型差讓胡亥顯然成了弱者,氣勢上也形同臣服於他的戰俘,在隱於浩蕩海面的巨浪下等待審判的來臨。

“坐下,胡亥。”扶蘇一步一步走近,陰鷙的眼直直盯住他,“孤命你坐。”

玄黑龍袍如同籠罩頭頂的陰雲,每近一尺,衣袖皆帶起一陣風。

“世……世子。”

“臣……臣弟不敢。”他匆忙跪地,連聲告饒。

然而扶蘇猶自無動於衷,忽地,陰冷的眸中沈沈射出笑意,伸出手,一把拎起他的襟口。

“嬴胡亥,你不是很喜歡這張禦座嗎來,實話告訴皇兄,在你心底裏,你是否已經盼它盼了一輩子”他居高臨下地審視胡亥驚恐的面孔,笑意微微地看著後者,“既然你這般迫不及待,那孤給你個坐上它的機會,成全了你,可好””

胡亥本就偏瘦弱一些,在他掌中更如任憑處置的雛鳥,就這樣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他按入王座,像一條渺小的魚,乍然被漫天的深淵淹沒吞噬。

“坐穩,坐直了,我的好王弟。”他意味不明地微笑,嗓音卻冷如冰川,滲入胡亥心臟的每一處裂縫,致使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他起身欲離開,衣領卻被扶蘇攥著,根本沒有掙紮的餘地,只能在口中求饒:“世子,臣弟知錯了,臣弟再也不敢做錯事了。”

“何為嫡庶、長幼、尊卑,胡亥,好好辨清楚。”扶蘇的笑綿裏藏針,刺得胡亥心臟猛一收縮,“望你腦子清楚些,若名不正言不順,這位置你也坐不穩。”

“世子教導得是。”胡亥唯唯諾諾,垂目斂眉,絲毫不敢觸碰來自頭頂的目光。

他終於意識到,只要扶蘇想,他縱然是頭破血流,也是萬萬爭不過這位皇兄的。

扶蘇只要舍得狠下心來,輕輕一彈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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