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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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南晏的車子開出地庫，直接回了瑞行科技。
這些年創業留下的習慣，哪怕是在周末，他也習慣工作。
餘潯知道顧先生的習慣，同樣也在公司，準備隨時待命。
顧南晏一身粉色襯衫走進頂樓，餘潯立馬上前。
“顧先生，一切順利嗎？”
“嗯，有件事你去辦一下。”
餘潯接了任務後，一頭霧水的出來。
盡管琢磨不透，仍舊交給財務去辦。
顧南晏在辦公室換了衣服，又變成以往穩重、成熟的模樣。
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繁華與忙碌。
京城他也許久沒回來，大街小巷都有了不少變化，但有些地方仍舊是從前模樣。
京城還是他熟悉的京城，美食更是隱藏在大街小巷裏。
宋青寧沒聽陳美琪的話，到家之後才看了顧南晏發來的微信，裏面包含兩家美食店地址。
他竟當真了！
“謝謝。”
多餘的話沒有，宋青寧並不太想要繼續聊下去。
她對他依舊是第一眼想法，太帥的男人過於危險。
門外宋小暖“咚咚咚”敲門，宋青寧趕緊放下手機出來。
“怎麽了？寶貝？”
“媽媽，叔叔的名片呢？”
宋青寧當時隨手丟在車裏，私心不想女兒和他聯系。
“好像在車裏，媽媽明天去找找。”
“小暖，在外婆這裏呢。”
兩人的話同時響起，宋小暖立馬調轉方向，蹬蹬蹬朝著陳美琪跑去。
那張四四方方的名片，這會夾在陳美琪指尖，笑著遞給孩子。
“你好好保存，可別搞丟了。”
“嗯，我會把電話存起來。”
宋青寧重重嘆氣，努了努嘴角。
“小暖，沒事的話別給叔叔電話，會打攪到他知道嗎？”
正在存電話的小不點昂著頭，大眼睛眨巴著，似懂非懂的點點。
她的小模樣懵懂又可愛，讓宋青寧的煩惱一掃而空，更把顧南晏拋到腦後。
此刻的他，正盯著微信上的“謝謝”兩字束手無策。
他再次刪刪減減，可最終什麽也沒發過去。
顧南晏揉著突突跳的太陽穴，仰面靠在椅子上緩了好一會，才把這種感覺壓下去。
他側頭看著窗外，夕陽的光正在一點點下沈，慢慢躲在雲層之後。
周圍逐漸暗淡下來，辦公室也被籠罩在昏暗裏。
他高大的身軀驀地從椅子裏起身，拎著外套走出辦公室。
華燈初上，街道像是一條美麗的火龍，蜿蜒而下。
顧南晏坐在車裏，看著車子匯入車流，緩慢行駛。
即便是在周末，商務區的車流依舊很多。
車子走走停停，出了商務區後進入隧道。
等隧道出來右轉，開始到達景區附近。
這是司機第一次開到這裏，他按照導航停在別墅大門之外。
“顧先生，到了。”
彼時，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晚風拂過別墅大門前的門牌，更溫柔親吻過墻上的爬藤植物。
顧南晏推開車門下來，眼前的大門，一如多年前的模樣，就連門口的繡球花，也依舊保留著。
他推開厚重的大鐵門，門衛大叔立馬從保安亭裏跑出來。
當路燈的光亮落在他臉上時，門衛驚訝的差點跳起。
“是少爺回來了嗎？”
顧南晏輕輕地點點頭：“嗯，是我。”
門衛大叔滿臉高興，激動地差點說不出來話來。
他在顧家看了十多年大門，少爺已經幾年沒回來過。
他隱約聽說是和家裏鬧矛盾，要斷絕關系。
他忙要用對講機匯報，被顧南晏擡手制止了。
夜色下，顧家花園燈光陸陸續續亮起，仿佛將周圍的花草籠上輕薄的紗，如夢如幻。
眺望遠處，高處叢生的灌木，落下斑駁的黑影，幾乎難以辨認。
他踏著熟悉的石板路，向著花園深處最光亮的地方走去。
顧家老宅坐落於風景優美的景區腳下，別墅三面環樹，郁郁蔥蔥。
被歲月洗禮後的老宅，哪怕經過多次裝修，也掩蓋不了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
顧南晏站在門外臺階上，聽著屋內耐心的教育聲。
“跟我說，床前明月光。”
“謝謝~~”
“是-床-前-明-月-光。”
“謝謝~~”
“床--前--明--月--光----”
“謝謝謝謝……”
鸚鵡尖銳的叫聲劃破空氣，尾音拖得老長。
隨後是一聲重重的嘆氣，像是徹底失望。
顧南晏記得小時候爺爺也養了一只漂亮的鸚鵡，聰明的會背詩詞。
但後來被調皮的他不小心放走，氣的爺爺臥床三天也沒舍得打他。
沒想到父親到了這個年紀，也開始喜歡倒騰起來，只可惜這只鸚鵡天資愚笨。
顧南晏輕笑聲踏進屋內，明明笑的很輕很淡，風一吹就散了，仍舊被顧國安聽見，瞬間繃起老臉。
“你是在嘲笑我嗎？”
溫琳估摸著兒子這兩天會回來，一直守在家裏沒出去，更找借口讓丈夫也早下班，就想他們父子倆見面好好聊聊。
她立馬瞪了丈夫一眼，高興的上前拉過許久沒回家的兒子。
“這個家真是沒法住了，笑都不能笑嗎？”
“我早就說你那玩意不開竅，訓了三年，也就會說聲謝謝，你要是把用訓它的時間拿去鍛煉，你肚子能那麽大嗎？”
背著手面色嚴肅的顧國安，被老婆diss的默默吸了口氣，試圖藏起自己的大肚腩。
結果下一秒吐氣，肚子撐的更遠。
顧南晏翹了翹嘴角，低低的叫了聲爸。
“你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你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來。”
“顧國安，你是陰陽人嗎？”
溫琳氣不打一處來，好不容易把兒子勸回來，他又在作妖。
等真把兒子氣走了，又開始懊惱。
“爸，是我的錯，不該幾年不回來。”
作為兒子，他低頭認錯，但父親的堅持，他不會認同。
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思想，也有自己追求，尤其對於感情和婚姻，絕對要自己做主。
“爸，這次我回來，不等於認同你的決定。”
顧國安氣的冷哼，本就嚴肅、緊繃的臉變得鐵青，煞是嚇人。
他氣的連踱步也加快，胸口起起伏伏。
偏偏籠子裏的鸚鵡，聒噪的一聲聲喊著謝謝。
他扭頭怒氣沖沖的指著顧南晏：“你現在是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但我告訴你，你永遠是我兒子，我是你老子。”
溫琳皺眉，一把打開他手：“瞎嚷嚷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父子倆要幹一架呢。”
“都給我坐下好好說，一邊吃一邊說。”
顧南晏是故意卡著點來，溫琳一邊哄兒子，一邊瞪丈夫。
這兩人脾氣太像，都倔強的很，要不是她在中間調解，他們真就不見面。
一家人能有多大矛盾，況且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
顧南晏久未歸家，如今坐在熟悉的餐桌上，和他老子大眼瞪小眼。
他主動服軟：“爸，我給你倒杯酒。”
兒子都給臺階了，顧國安抿緊了唇，順著臺階下來，軟了語調。
“你也陪我喝點吧。”
溫琳滿意的笑了笑，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樣子。
就是客廳的鸚鵡太聒噪，翻來覆去就會那兩個字。
她嫌吵的頭疼，讓傭人給拎走了。
餐廳裏，父子倆沒在劍跋扈張，氣氛緩和不少，聊起工作的事。
兒子在事業上的成就，顧國安很是自豪。
到了他這一代，能守好家業就已不錯，不曾想他竟創業成功。
不愧是他顧國安的兒子！
顧南晏陪父親一連喝了幾杯，溫琳見夜色深了，便留他下來住宿。
“你難得回來，就在家住一晚，你以前的房間，我都讓人給你收拾好了。”
面對母親眼裏的期待，顧南晏點點頭。
他離開家快十年，房間裏的一切都是之前模樣，浸染上歲月的痕跡。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全身發燙，他躺在床上，再次點開宋青寧的微信。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謝謝兩字，仿佛是要和他劃清界限。
可她不知道，自己哪會輕易放棄。
就如同他們的戀愛，也是他一步步攻入她的心。
顧南晏看著頭頂橘色的燈光，被刺的幾分眩暈，他閉上眼，腦子裏清晰的浮現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他大學即將畢業，走上創業道路。
他自信的以為一切會很順利，當他拿著靠賣程序賺到的第一桶金創業時，現實給了他殘酷的一棒子。
哪怕他程序寫的再好，也找不到投資人。
他創辦的小公司，每天都在燒錢，已經瀕臨倒閉。
他絕望的想可能明天就要負債累累，更是放棄了掙紮。
他沒告訴家裏，獨自一個人承受。
傍晚，他內心狼狽的從公司出來，坐在附近的公園裏喝酒。
那裏經常有流浪漢過夜，爭搶地盤。
他內心對此毫無波瀾，一口一口灌酒。
她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毫無預兆的出現，白T牛仔褲，素面朝天，自信又認真地蹲在流浪漢面前一一詢問。
“我可以給你設計一件衣服嗎？”
“完全免費，如果你喜歡的話就穿，不喜歡的話就不穿。”
她格外認真地解釋，但那些人並不想搭理她，臉上蓋著報紙睡覺，更用骯臟的語言罵她。
她仿佛沒聽見，只是站起來換一個人詢問。
當時他好奇的看著，打算看她無功而返，或者是看她哭著跑開。
但他失望了，她的韌性遠比自己想的強。
被拒絕了就問下一個，哪怕被當做神經病。
後來終於問到一個流浪漢，願意讓她設計衣服。
她很開心，笑起來的瞬間明媚的直觸人心，像是有一道光照耀著她。
他忽然就有了動力，應該戰鬥到最後一秒。
清晨。
陽光升起，散了花園裏的露水。
顧南晏從老宅離開，不僅帶著溫琳的關懷，更帶著她做的早餐，兩個白水雞蛋。
餘潯和司機在門口等他，恭恭敬敬匯報著今天的行程安排。
早上會議之後，他需要在下午前往隔壁城市視察、開會。
幾乎一整天都被安排的滿滿，即便是在路途中，也有一個視頻會議需要開。
顧南晏坐在後面翻看著文件，目光落在腕上佛珠。
本不相信神佛的他，忽然開口。
“安排下時間去趟寺廟。”
“好的，顧先生。”
餘潯心裏尋思著，這也不是顧先生的風格啊？
車子到公司，顧南晏乘坐專梯直達頂樓，路過秘書室時，林程伸了下腦袋。
關於顧先生參加入贅的事，他嘴巴閉得緊緊地，誰也沒告訴。
可心裏懷揣著巨大的秘密，難以安心。
這不同事關心的問起：“林程，你參加的入贅怎樣了？有戲嗎？”
他按捺住內心八卦的渴望，面色平靜：“嗯，才進行到第一輪篩選，還早呢。”
“那你加油啊，入贅成功可就是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林程假裝笑了笑別過臉，他可不敢想象。
宋小姐估摸是顧先生的前女友，那孩子也就是顧先生的親生女兒，他沒膽子做人家後爸。
林程現在只想助顧先生一臂之力，讓他打敗其他選手，拿下入贅名額。
他想的入神，手機進來一條銀行短信。
以為是扣卡費，目光輕瞥，結果下一秒直接驚訝的從椅子裏彈起來。
草！！！
餘額是多少？後面怎會是六個零。
他以為看錯，揉了揉眼又仔細數了數。
沒毛病，真的是六個零。
啊啊啊！！！
顧先生竟然獎勵了他一百萬，整整一百萬吶。
林程握拳，內心激蕩不已，恨不得現在就沖進辦公室表忠心，一定會助他成功入贅。
……
上午九點半，宋青寧和老師交談之後離開幼兒園。
因家庭因素，她擔憂孩子在學校受到排擠。
小暖是個喜歡熱鬧的孩子，性格外向，喜歡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宋青寧希望她在幼兒園過的開心，更希望給她一個快樂童年，不惜重金給孩子找個爸爸。
她車子停在附近停車場，踏著暖陽走去。
清風拂面，溫柔的親吻過面頰。
幾乎剛坐上車，蘇禾的電話打進來。
“昨天結果怎樣？”
哪怕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她聲音裏的喜悅。
宋青寧笑著系上安全帶：“算是成功吧。”
“有你喜歡的款嗎？”
“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那你第二輪脫了看看吧。”
“……”
宋青寧被噎的無言以對，蘇禾笑的更放肆。
“姐妹，你不會不好意思吧，不應該啊。”
“說人話。”
“皮囊也是他的一部分，並不沖突。”
“嗯，你說的有道理，我會考慮。”
“小暖呢？她有喜歡的嗎？”
宋青寧腦子第一時間想到那個人，不由得輕哼了聲。
“小孩子最容易被有心人蠱惑。”
“聽你這話就是有了，下次我也去看看。”
蘇禾的八卦之心被撩起來，一時半會下不去，竟鬧著現在就要看照片。
好在那頭喊她開會，這才掛電話消停了。
宋青寧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無奈的拍了幾下，一股子奇奇怪怪的情緒席卷全身。
她自己都說不明白，也沒打算深究下去。
車子發動，逐漸匯入車流。
四月的京城，溫度逐漸升高，幼兒園的室外活動也多了起來。
孩子們衣服越穿越少，活動起來也更方便，不再像冬天，裹成一個個小企鵝。
宋小暖跟隨著小朋友一起來到室外活動區，她本想坐在蹺蹺板上，被王子航一把推開。
“讓我先來。”
宋小暖被他推出去好遠，差點摔倒在地。
她回頭看著被搶去的蹺蹺板，小嘴癟了癟。
她心裏不高興，可也知道搶不過他。
王子航是班上最高最壯的男孩子，力氣也最大，班上幾乎沒人能搶過他。
宋小暖只好改去蕩秋千，剛蕩了幾下，就被單玲娜拽住。
“宋小暖，你下來讓我先玩。”
“我剛剛玩，你可以等一下嗎？”
“不可以。”
單玲娜是班上女生緣最好的孩子，奶兇的插著腰，身後跟著一排小跟班。
她們也都吵著讓宋小暖讓開，她抿著小嘴，眼眶紅紅的從千秋上下來。
剛走幾步就聽見單玲娜驕傲的說：“爸爸運動會上，我全家都來參加，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嗯，我爸爸媽媽也來。”
“我爸爸媽媽和叔叔嬸嬸來。”
單琳娜目光一轉，驕傲的昂著下巴覷著宋小暖。
“宋小暖，爸爸運動會，你是不是不參加呀？”
這話一出，身邊小朋友都在哄笑。
她沒有爸爸的事，全班小朋友都知道，平時也會拿出來笑話她。
“宋小暖，你沒有爸爸，就不能參加爸爸運動會。”
“對，那你就不用來了。”
宋小暖眼眶更紅了，她吸了吸小鼻子，聲音悶悶的，卻又帶著一絲堅強和倔強。
“我會參加，那天我叔叔來，他很厲害。”
“叔叔？這是爸爸運動會，又不是叔叔運動會。”
“就是啊！”
宋小暖不服輸的昂著小腦袋辯解：“他以後會是我爸爸。”
“哈哈哈，你肯定在說謊。”
“我沒有。”
“那就讓你叔叔來學校呀！”
小朋友們七嘴八舌，都開始不相信她，甚至罵她是謊話精。
宋小暖急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死咬著唇，沒掉金豆子。
她捏緊了小拳頭，像是已做出決定，跺了下小jiojio跑遠了。
顧南晏剛結束一場冗長的會議，緊接著餘潯送進來一疊合同。
他下午要出發去外地，必須要在中午之前結束。
顧南晏幾乎犧牲午飯和午休時間，才在一點時結束手上工作。
餘潯進來拿走合同時，給顧先生帶了一杯黑咖啡。
“謝謝，出發吧。”
現在已比計劃時間晚了些，顧南晏拎著外套匆匆下樓。
一路上，他也沒時間休息，見縫插針的處理工作。
車子行駛在高速上，他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想驅散工作上的疲倦。
擱在座椅上的手機震動，他瞥了眼來電顯示。
這是他的私人電話，知道號碼的人不多，基本上都保存過。
他看著陌生的數字，想到一種可能。
“餵，是顧叔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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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創業留下的習慣，哪怕是在周末，他也習慣工作。
餘潯知道顧先生的習慣，同樣也在公司，準備隨時待命。
顧南晏一身粉色襯衫走進頂樓，餘潯立馬上前。
“顧先生，一切順利嗎？”
“嗯，有件事你去辦一下。”
餘潯接了任務後，一頭霧水的出來。
盡管琢磨不透，仍舊交給財務去辦。
顧南晏在辦公室換了衣服，又變成以往穩重、成熟的模樣。
他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著城市的繁華與忙碌。
京城他也許久沒回來，大街小巷都有了不少變化，但有些地方仍舊是從前模樣。
京城還是他熟悉的京城，美食更是隱藏在大街小巷裏。
宋青寧沒聽陳美琪的話，到家之後才看了顧南晏發來的微信，裏面包含兩家美食店地址。
他竟當真了！
“謝謝。”
多餘的話沒有，宋青寧並不太想要繼續聊下去。
她對他依舊是第一眼想法，太帥的男人過於危險。
門外宋小暖“咚咚咚”敲門，宋青寧趕緊放下手機出來。
“怎麽了？寶貝？”
“媽媽，叔叔的名片呢？”
宋青寧當時隨手丟在車裏，私心不想女兒和他聯系。
“好像在車裏，媽媽明天去找找。”
“小暖，在外婆這裏呢。”
兩人的話同時響起，宋小暖立馬調轉方向，蹬蹬蹬朝著陳美琪跑去。
那張四四方方的名片，這會夾在陳美琪指尖，笑著遞給孩子。
“你好好保存，可別搞丟了。”
“嗯，我會把電話存起來。”
宋青寧重重嘆氣，努了努嘴角。
“小暖，沒事的話別給叔叔電話，會打攪到他知道嗎？”
正在存電話的小不點昂著頭，大眼睛眨巴著，似懂非懂的點點。
她的小模樣懵懂又可愛，讓宋青寧的煩惱一掃而空，更把顧南晏拋到腦後。
此刻的他，正盯著微信上的“謝謝”兩字束手無策。
他再次刪刪減減，可最終什麽也沒發過去。
顧南晏揉著突突跳的太陽穴，仰面靠在椅子上緩了好一會，才把這種感覺壓下去。
他側頭看著窗外，夕陽的光正在一點點下沈，慢慢躲在雲層之後。
周圍逐漸暗淡下來，辦公室也被籠罩在昏暗裏。
他高大的身軀驀地從椅子裏起身，拎著外套走出辦公室。
華燈初上，街道像是一條美麗的火龍，蜿蜒而下。
顧南晏坐在車裏，看著車子匯入車流，緩慢行駛。
即便是在周末，商務區的車流依舊很多。
車子走走停停，出了商務區後進入隧道。
等隧道出來右轉，開始到達景區附近。
這是司機第一次開到這裏，他按照導航停在別墅大門之外。
“顧先生，到了。”
彼時，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晚風拂過別墅大門前的門牌，更溫柔親吻過墻上的爬藤植物。
顧南晏推開車門下來，眼前的大門，一如多年前的模樣，就連門口的繡球花，也依舊保留著。
他推開厚重的大鐵門，門衛大叔立馬從保安亭裏跑出來。
當路燈的光亮落在他臉上時，門衛驚訝的差點跳起。
“是少爺回來了嗎？”
顧南晏輕輕地點點頭：“嗯，是我。”
門衛大叔滿臉高興，激動地差點說不出來話來。
他在顧家看了十多年大門，少爺已經幾年沒回來過。
他隱約聽說是和家裏鬧矛盾，要斷絕關系。
他忙要用對講機匯報，被顧南晏擡手制止了。
夜色下，顧家花園燈光陸陸續續亮起，仿佛將周圍的花草籠上輕薄的紗，如夢如幻。
眺望遠處，高處叢生的灌木，落下斑駁的黑影，幾乎難以辨認。
他踏著熟悉的石板路，向著花園深處最光亮的地方走去。
顧家老宅坐落於風景優美的景區腳下，別墅三面環樹，郁郁蔥蔥。
被歲月洗禮後的老宅，哪怕經過多次裝修，也掩蓋不了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
顧南晏站在門外臺階上，聽著屋內耐心的教育聲。
“跟我說，床前明月光。”
“謝謝~~”
“是-床-前-明-月-光。”
“謝謝~~”
“床--前--明--月--光----”
“謝謝謝謝……”
鸚鵡尖銳的叫聲劃破空氣，尾音拖得老長。
隨後是一聲重重的嘆氣，像是徹底失望。
顧南晏記得小時候爺爺也養了一只漂亮的鸚鵡，聰明的會背詩詞。
但後來被調皮的他不小心放走，氣的爺爺臥床三天也沒舍得打他。
沒想到父親到了這個年紀，也開始喜歡倒騰起來，只可惜這只鸚鵡天資愚笨。
顧南晏輕笑聲踏進屋內，明明笑的很輕很淡，風一吹就散了，仍舊被顧國安聽見，瞬間繃起老臉。
“你是在嘲笑我嗎？”
溫琳估摸著兒子這兩天會回來，一直守在家裏沒出去，更找借口讓丈夫也早下班，就想他們父子倆見面好好聊聊。
她立馬瞪了丈夫一眼，高興的上前拉過許久沒回家的兒子。
“這個家真是沒法住了，笑都不能笑嗎？”
“我早就說你那玩意不開竅，訓了三年，也就會說聲謝謝，你要是把用訓它的時間拿去鍛煉，你肚子能那麽大嗎？”
背著手面色嚴肅的顧國安，被老婆diss的默默吸了口氣，試圖藏起自己的大肚腩。
結果下一秒吐氣，肚子撐的更遠。
顧南晏翹了翹嘴角，低低的叫了聲爸。
“你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你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來。”
“顧國安，你是陰陽人嗎？”
溫琳氣不打一處來，好不容易把兒子勸回來，他又在作妖。
等真把兒子氣走了，又開始懊惱。
“爸，是我的錯，不該幾年不回來。”
作為兒子，他低頭認錯，但父親的堅持，他不會認同。
他是個活生生的人，有自己思想，也有自己追求，尤其對於感情和婚姻，絕對要自己做主。
“爸，這次我回來，不等於認同你的決定。”
顧國安氣的冷哼，本就嚴肅、緊繃的臉變得鐵青，煞是嚇人。
他氣的連踱步也加快，胸口起起伏伏。
偏偏籠子裏的鸚鵡，聒噪的一聲聲喊著謝謝。
他扭頭怒氣沖沖的指著顧南晏：“你現在是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了，但我告訴你，你永遠是我兒子，我是你老子。”
溫琳皺眉，一把打開他手：“瞎嚷嚷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父子倆要幹一架呢。”
“都給我坐下好好說，一邊吃一邊說。”
顧南晏是故意卡著點來，溫琳一邊哄兒子，一邊瞪丈夫。
這兩人脾氣太像，都倔強的很，要不是她在中間調解，他們真就不見面。
一家人能有多大矛盾，況且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
顧南晏久未歸家，如今坐在熟悉的餐桌上，和他老子大眼瞪小眼。
他主動服軟：“爸，我給你倒杯酒。”
兒子都給臺階了，顧國安抿緊了唇，順著臺階下來，軟了語調。
“你也陪我喝點吧。”
溫琳滿意的笑了笑，這才是一家人該有的樣子。
就是客廳的鸚鵡太聒噪，翻來覆去就會那兩個字。
她嫌吵的頭疼，讓傭人給拎走了。
餐廳裏，父子倆沒在劍跋扈張，氣氛緩和不少，聊起工作的事。
兒子在事業上的成就，顧國安很是自豪。
到了他這一代，能守好家業就已不錯，不曾想他竟創業成功。
不愧是他顧國安的兒子！
顧南晏陪父親一連喝了幾杯，溫琳見夜色深了，便留他下來住宿。
“你難得回來，就在家住一晚，你以前的房間，我都讓人給你收拾好了。”
面對母親眼裏的期待，顧南晏點點頭。
他離開家快十年，房間裏的一切都是之前模樣，浸染上歲月的痕跡。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全身發燙，他躺在床上，再次點開宋青寧的微信。
他目光灼灼的看著謝謝兩字，仿佛是要和他劃清界限。
可她不知道，自己哪會輕易放棄。
就如同他們的戀愛，也是他一步步攻入她的心。
顧南晏看著頭頂橘色的燈光，被刺的幾分眩暈，他閉上眼，腦子裏清晰的浮現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那時他大學即將畢業，走上創業道路。
他自信的以為一切會很順利，當他拿著靠賣程序賺到的第一桶金創業時，現實給了他殘酷的一棒子。
哪怕他程序寫的再好，也找不到投資人。
他創辦的小公司，每天都在燒錢，已經瀕臨倒閉。
他絕望的想可能明天就要負債累累，更是放棄了掙紮。
他沒告訴家裏，獨自一個人承受。
傍晚，他內心狼狽的從公司出來，坐在附近的公園裏喝酒。
那裏經常有流浪漢過夜，爭搶地盤。
他內心對此毫無波瀾，一口一口灌酒。
她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毫無預兆的出現，白T牛仔褲，素面朝天，自信又認真地蹲在流浪漢面前一一詢問。
“我可以給你設計一件衣服嗎？”
“完全免費，如果你喜歡的話就穿，不喜歡的話就不穿。”
她格外認真地解釋，但那些人並不想搭理她，臉上蓋著報紙睡覺，更用骯臟的語言罵她。
她仿佛沒聽見，只是站起來換一個人詢問。
當時他好奇的看著，打算看她無功而返，或者是看她哭著跑開。
但他失望了，她的韌性遠比自己想的強。
被拒絕了就問下一個，哪怕被當做神經病。
後來終於問到一個流浪漢，願意讓她設計衣服。
她很開心，笑起來的瞬間明媚的直觸人心，像是有一道光照耀著她。
他忽然就有了動力，應該戰鬥到最後一秒。
清晨。
陽光升起，散了花園裏的露水。
顧南晏從老宅離開，不僅帶著溫琳的關懷，更帶著她做的早餐，兩個白水雞蛋。
餘潯和司機在門口等他，恭恭敬敬匯報著今天的行程安排。
早上會議之後，他需要在下午前往隔壁城市視察、開會。
幾乎一整天都被安排的滿滿，即便是在路途中，也有一個視頻會議需要開。
顧南晏坐在後面翻看著文件，目光落在腕上佛珠。
本不相信神佛的他，忽然開口。
“安排下時間去趟寺廟。”
“好的，顧先生。”
餘潯心裏尋思著，這也不是顧先生的風格啊？
車子到公司，顧南晏乘坐專梯直達頂樓，路過秘書室時，林程伸了下腦袋。
關於顧先生參加入贅的事，他嘴巴閉得緊緊地，誰也沒告訴。
可心裏懷揣著巨大的秘密，難以安心。
這不同事關心的問起：“林程，你參加的入贅怎樣了？有戲嗎？”
他按捺住內心八卦的渴望，面色平靜：“嗯，才進行到第一輪篩選，還早呢。”
“那你加油啊，入贅成功可就是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林程假裝笑了笑別過臉，他可不敢想象。
宋小姐估摸是顧先生的前女友，那孩子也就是顧先生的親生女兒，他沒膽子做人家後爸。
林程現在只想助顧先生一臂之力，讓他打敗其他選手，拿下入贅名額。
他想的入神，手機進來一條銀行短信。
以為是扣卡費，目光輕瞥，結果下一秒直接驚訝的從椅子裏彈起來。
草！！！
餘額是多少？後面怎會是六個零。
他以為看錯，揉了揉眼又仔細數了數。
沒毛病，真的是六個零。
啊啊啊！！！
顧先生竟然獎勵了他一百萬，整整一百萬吶。
林程握拳，內心激蕩不已，恨不得現在就沖進辦公室表忠心，一定會助他成功入贅。
……
上午九點半，宋青寧和老師交談之後離開幼兒園。
因家庭因素，她擔憂孩子在學校受到排擠。
小暖是個喜歡熱鬧的孩子，性格外向，喜歡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
宋青寧希望她在幼兒園過的開心，更希望給她一個快樂童年，不惜重金給孩子找個爸爸。
她車子停在附近停車場，踏著暖陽走去。
清風拂面，溫柔的親吻過面頰。
幾乎剛坐上車，蘇禾的電話打進來。
“昨天結果怎樣？”
哪怕隔著電話，都能感覺到她聲音裏的喜悅。
宋青寧笑著系上安全帶：“算是成功吧。”
“有你喜歡的款嗎？”
“看人不能只看外表。”
“那你第二輪脫了看看吧。”
“……”
宋青寧被噎的無言以對，蘇禾笑的更放肆。
“姐妹，你不會不好意思吧，不應該啊。”
“說人話。”
“皮囊也是他的一部分，並不沖突。”
“嗯，你說的有道理，我會考慮。”
“小暖呢？她有喜歡的嗎？”
宋青寧腦子第一時間想到那個人，不由得輕哼了聲。
“小孩子最容易被有心人蠱惑。”
“聽你這話就是有了，下次我也去看看。”
蘇禾的八卦之心被撩起來，一時半會下不去，竟鬧著現在就要看照片。
好在那頭喊她開會，這才掛電話消停了。
宋青寧雙手搭在方向盤上，無奈的拍了幾下，一股子奇奇怪怪的情緒席卷全身。
她自己都說不明白，也沒打算深究下去。
車子發動，逐漸匯入車流。
四月的京城，溫度逐漸升高，幼兒園的室外活動也多了起來。
孩子們衣服越穿越少，活動起來也更方便，不再像冬天，裹成一個個小企鵝。
宋小暖跟隨著小朋友一起來到室外活動區，她本想坐在蹺蹺板上，被王子航一把推開。
“讓我先來。”
宋小暖被他推出去好遠，差點摔倒在地。
她回頭看著被搶去的蹺蹺板，小嘴癟了癟。
她心裏不高興，可也知道搶不過他。
王子航是班上最高最壯的男孩子，力氣也最大，班上幾乎沒人能搶過他。
宋小暖只好改去蕩秋千，剛蕩了幾下，就被單玲娜拽住。
“宋小暖，你下來讓我先玩。”
“我剛剛玩，你可以等一下嗎？”
“不可以。”
單玲娜是班上女生緣最好的孩子，奶兇的插著腰，身後跟著一排小跟班。
她們也都吵著讓宋小暖讓開，她抿著小嘴，眼眶紅紅的從千秋上下來。
剛走幾步就聽見單玲娜驕傲的說：“爸爸運動會上，我全家都來參加，爸爸媽媽，爺爺奶奶，外公外婆。”
“嗯，我爸爸媽媽也來。”
“我爸爸媽媽和叔叔嬸嬸來。”
單琳娜目光一轉，驕傲的昂著下巴覷著宋小暖。
“宋小暖，爸爸運動會，你是不是不參加呀？”
這話一出，身邊小朋友都在哄笑。
她沒有爸爸的事，全班小朋友都知道，平時也會拿出來笑話她。
“宋小暖，你沒有爸爸，就不能參加爸爸運動會。”
“對，那你就不用來了。”
宋小暖眼眶更紅了，她吸了吸小鼻子，聲音悶悶的，卻又帶著一絲堅強和倔強。
“我會參加，那天我叔叔來，他很厲害。”
“叔叔？這是爸爸運動會，又不是叔叔運動會。”
“就是啊！”
宋小暖不服輸的昂著小腦袋辯解：“他以後會是我爸爸。”
“哈哈哈，你肯定在說謊。”
“我沒有。”
“那就讓你叔叔來學校呀！”
小朋友們七嘴八舌，都開始不相信她，甚至罵她是謊話精。
宋小暖急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死咬著唇，沒掉金豆子。
她捏緊了小拳頭，像是已做出決定，跺了下小jiojio跑遠了。
顧南晏剛結束一場冗長的會議，緊接著餘潯送進來一疊合同。
他下午要出發去外地，必須要在中午之前結束。
顧南晏幾乎犧牲午飯和午休時間，才在一點時結束手上工作。
餘潯進來拿走合同時，給顧先生帶了一杯黑咖啡。
“謝謝，出發吧。”
現在已比計劃時間晚了些，顧南晏拎著外套匆匆下樓。
一路上，他也沒時間休息，見縫插針的處理工作。
車子行駛在高速上，他揉著發脹的太陽穴，想驅散工作上的疲倦。
擱在座椅上的手機震動，他瞥了眼來電顯示。
這是他的私人電話，知道號碼的人不多，基本上都保存過。
他看著陌生的數字，想到一種可能。
“餵，是顧叔叔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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