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缺走了過來，向著蘇清揚與幾位峰主彎腰行禮，他的眼神平靜如湖水，他的動作充滿了禮貌，與之前心魔發作時候的樣子判若兩人。每個人都能清晰感受到燕缺身上那股生生不絕的靈息，讓人產生各種非同尋常的奇異感覺。

蘇清揚緩聲道：“長生玉的靈力生生不息，雖然我以命神之力將長生玉全部靈力註入燕缺體內，不過假以時日，長生玉的靈力也將會慢慢恢覆，燕缺為我浩然派尋回了這樣寶物，也算是功勞一件。”

周圍的許多長老執事都覺得尷尬，因為剛剛，他們都想把這個為浩然派立下大功的少年置於死地。

夜雪看著又恢覆平靜的燕缺，眉宇間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喜色。

而蘇清揚又看了一眼眾人：“現在你們出去向眾弟子說明燕缺的情況，我有一些話，要單獨與他談談。”

一群人魚貫而出，蘇清揚揮了揮衣袖，一股深邃浩然的氣息擴散而出，就好像形成了一張透明無形的圍布，將兩人隔絕起來。

“如此一來，我們兩人說話，就不會有人聽到了。”蘇清揚深深地看了燕缺一眼，眼神有些覆雜難明。

燕缺湖水般的沈寂眼神產生了一絲細微變化，面容依舊很平靜，問道：“不知道掌門想問什麽？”

蘇清揚沈默片刻後，緩緩開口道：“老夫也就直截了當的開口了，我以命神之力將長生玉註入你體內的時候，你的身體忽然產生了反應，幾乎不需要我有任何動作，你的身體就產生了一股吸力，將長生玉的靈力自主地吸納進去，老夫活了數十載，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現象，隨後老夫進而驚訝的發現，那些長生玉的靈力進入你體內之後，竟自行轉變浩瀚莫測的天道靈力，外加上你一日千裏的修行速度，老夫已確定，你的靈力來源根本不是通過道域冥想，而是通過外界的吸納，你修行的功法，根本不是我派的《浩然擬天訣》！”

一時間，大殿之內極為安靜，燕缺看著蘇清揚洞若觀火的灼灼目光，眼神依然很平靜。從重生到現在，蘇清揚是第一個發現自己秘密的人，雖然燕缺在做每件事情之前，都會有精密的算計，但總有一些事情，是燕缺算不到的，比如九幻妖城內竟然藏著天罰司的供奉陸北寒，比如林淺柔等人遭遇了危險，自己把妖獸讓給他們先騎走。

事到如今，燕缺知道無法再隱瞞，不過蘇清揚既然用靈力將聲音隔絕起來，那就說明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秘密，自己與蘇清揚之間，還有談話可能的。

於是燕缺坦然開了口：“不錯，我修行的並非《浩然擬天訣》，而是另一部天道功法——《萬物吞身訣》。”

“什麽！？”蘇清揚通體劇震，他雖然知道燕缺能夠吸納外界靈力為己用，但萬萬沒想到，燕缺修行的乃是天下兩部至強功法之一，並且還是當年大明國師相月修行的獨門功法！

這個消息太過震撼，即便是身為浩然派掌門的蘇清揚，也久久難以平靜。

“你是那個人的傳人呢？”片刻之後，蘇清揚終於才開了口，語氣裏不由自主地帶起了一絲敬畏。作為當年天下兩大至強者的相月國師，不理會他“犯上作亂”的事情，只看那份高踞第十境的驚天實力，的確可以讓大陸上所有修者仰視。

燕缺默然地點點頭，說道：“不錯。”燕缺自然地撒了謊，沒有人會想到他就是死去的相月國師，其實直到此刻，燕缺也覺得不可思議，為何自己竟然就奇跡地轉世重生了。

蘇清揚深吸了一口涼氣，道：“難怪你在短短幾個月內，就能獲得如此驚人的成就，聽聞當年相月國師號稱‘舉世無雙，萬法皆通’，其中以畫符一項最為突出，你身為他的傳人，果真名副其實。”

蘇清揚顧左右而言他，說些末節小事，燕缺知道，對方此刻的心境是覆雜緊張的，不知道該拿自己這個大明王朝通緝的要犯怎麽辦才好。

燕缺進一步說道：“現在黎國內就有大明天罰司的人，蘇掌門可以隨時將我交出去，以免將來為浩然派引來無端災禍。”燕缺看出蘇清揚的猶疑不決，這樣說其實是以退為進，逼蘇清揚做出選擇，要麽隱瞞他的身份，要麽交出他去。

蘇清揚身體一震，沈默地看著燕缺，後者的眼神裏，那雙眼睛裏充滿了平靜、正直的光，沒有絲毫的畏懼。

等了片刻之後，蘇清揚喟嘆道：“我知道你之所以這次在九幻妖城中會負傷，那是因為你將妖獸都讓給了林淺柔等人乘坐，讓他們先行逃離，一個人要有多大胸襟與氣魄才能做到舍生忘我？老夫若是將你交出去，那不成了不仁不義之徒了？另外，我聽聞當年當年那個站在頂峰高位的大明國師，乃是博愛仁慈之人，老夫一直不相信那人會是犯上作亂。“

燕缺沈默地看了眼前灰袍老人，心裏忽然泛起了一絲欣慰，就算整個天下都把他當成放上作亂的兇徒，但總有些人是了解他的啊。燕缺感慨道：“如此，那便多謝蘇掌門了。”燕缺行了一禮，“天罰司的人已經開始懷疑我，我會立即離開浩然派，斷不會為派裏帶來任何麻煩。”

蘇清揚問道：“既然天罰司的人懷疑你，你立即離開浩然派，失去了這座保護傘，天罰司的人不是會更加肆無忌憚地對付你？“他頓了一頓，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說道：“老夫不論你加入浩然派的真實目的如何，但你留在浩然派一天，那就是浩然派弟子，留在浩然派吧，至少在派裏，天罰司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是無法明目張膽地對付你的。”

燕缺沈默下來，他料想到蘇清揚不會交出自己，但沒想到對方還會讓他繼續留在浩然派裏。

燕缺望著蘇清揚，問道：“蘇掌門不怕為浩然派引來災禍嗎？”

蘇清揚明銳的目光看著燕缺，說道：“關於你的身份，整個浩然派都被你蒙在鼓裏，若不是這次你意外受傷，老夫也不能察覺，你只是浩然派的一名普通弟子而已。“

燕缺頓時明白了蘇清揚話中之意，只要浩然派一直茫然未知，就算將來天罰司真的發現了自己，浩然派也不會被波及，畢竟不知者無罪。燕缺知道，這是蘇清揚給自己的最大庇護，畢竟他還得為整個浩然派著想，蘇清揚能包容自己繼續留在派中，已讓燕缺很感激了。

“掌門，我想下山去游歷。“燕缺忽然開口道。在浩然派，只要抵達太陰境就有下山去游歷的機會，燕缺雖然並未抵達太陰境，但真實實力早就超過太陰下境了。

蘇清揚一怔，道：”這樣不是把你自己置身於險地？“

燕缺搖了搖頭，說道：”如今不光是天罰司的人要對付我，我們浩然派的死對頭神宵宗也已經出手了，不瞞掌門，這次與我進入九幻妖城死去的兩人，陸豐是天罰司的人，而蕭懷武則是神宵宗的人。我若呆在派裏，將會疲於應付兩個勢力不停的暗殺，若是悄悄溜下山去，讓這些人誤以為我仍舊呆在派中，反而更加安全。”

聽到“神宵宗”三個字，蘇清揚目光一寒說道：“雖然面對天罰司，我們無能為力，但是神宵宗的人想要再對付你，還要問問我蘇清揚的意思，雖然我浩然派與神宵宗明爭暗鬥多年，不過雙方之間的殺戮還是極少的，現在神宵宗的臥底被抓個正著，老夫會親自登門，去找神宵宗討個公道，相信很長一段時間內，神宵宗不會再對你有所動作。“話語間，這個須發雪白的老人身上流露出第五境巔峰強者的強大氣勢與自信。

燕缺向蘇清揚表示感謝，又道：”天罰司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不願與我浩然派撕破臉皮，所以他們讓陸豐攜帶紫雷珠，偽裝成了神宵宗的人，掌門去的時候，也把蕭懷武當成神宵宗的人，否則會引起天罰司的懷疑。”

蘇清揚略一沈吟，說道：“老夫自有理會，你準備什麽時候動身？“

燕缺道：“就在最近幾日，我會做些手段，讓派裏所有人都以為我還在山上，閉關修煉。“

蘇清揚道：”你思慮周詳，似乎並不需要老夫費心，不過這件事，你應該讓你的老師夜雪知曉，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她可是為了很費了不少心。”

燕缺想起夜雪極力主張救自己，心想感動，朝著蘇清揚點點頭，說道：”還想向掌門說最後一件事——邁入第六境的關鍵，主要在於一個‘空’字。”

蘇清揚一楞，頓時通體劇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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