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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13| (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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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不咎了。”

一面之緣,殺了他的手下?阿九蹙緊了眉頭一番思索,忽然駭然失色,不可置信道:“你是曾潛入相府的那個小童?”

當初見時還是個孩子,這才多長日子,怎麽一眨眼就成個大人了?

他似乎看出她的疑慮,唇畔含笑,收起水銀鏡緩緩道:“那時我身中奇毒,如今毒解了,這才是我的本相。看來帝姬的記性也不算太差,認真說,我與帝姬也算舊識了。當初是機緣巧合,今後的淵源還能更深。”

這話似乎暗藏玄機,然而只言片語,教人不能參悟。阿九緊鎖眉頭,揚手狠狠將手中的面具扔到地上,道:“你刻意假扮作謝景臣,跑來同我說這一番話,究竟是何意圖?有什麽陰謀詭計?”

“我是什麽意圖帝姬不必知道。”他臉色沈下去,視線重新落在她面上,意味深長道:“你只用記住,我所言非虛句句屬實,這就足夠了。”

心口一陣一陣發堵,喘不上氣似的難受,教人苦不堪言。阿九合了合眼,轉過頭捏眉心,唇畔笑容苦澀:“所以你算是好心好意麽,專程來提醒我不要受人蒙騙,提醒我大限將至命不久矣?”

她從不知道自己挖苦人這麽有一套,竟然噎得那人半晌無言。好一會兒,他才終清了清嗓子說:“我姑且也算好心好意,你非要這麽想……也不是不能夠。”

忽然感到疲累,從心頭竄起來,直直蔓過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她垂下眼簾,張了張口正要說話,殿外卻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如含嚴霜,“三殿下不請自來,著實令我惶恐。”

辨別出這個聲音屬於誰,於阿九而言甚至不消片刻。原來這人就是周國的三殿下,那個要用大軍換一只蠱蟲的皇子。

然而這些和她又有什麽關系呢?一顆心沈入谷底,似乎再也沒有浮起來的一日,她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來,擡眼看,殿中居然空空如也,不遠處窗扉洞開,那位不速之客已經連影子都瞧不見了。

回過身,毫不意外地看見謝景臣,一身月白的曳撒在夜色裏也仍舊奪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那副陰寒的面容像倒退回了許久前,又變得只可仰望,難以觸及了。

即使心裏早有準備,可事實被人剖開,這麽鮮血淋漓。她心頭說不出的難受,盡管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難受。

之前已經做好打算了,既然已成定局無法更改,就讓一切都回到過去,彼此沒有牽扯,沒有關聯,她繼續當假帝姬替他養蠱,他也自有他的陽關大道。紫禁城那麽大,想避開一個人其實容易得很,只要不想見,就不會相見,因為她確實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了。

無計可施,索性裝作若無其事吧,不去搭理,不說話,就像還在相府時那樣好了。

阿九呆立了會兒,很快旋身跪在了蒲團上,也許因為疲乏,她的背脊顯得有些彎曲,身子往後坐在腿上,影子在燭光下被拉扯得很長,愈發瘦弱無依。

她態度冷漠,教他莫名有些慌張。走到她身側,曲起條腿蹲下來,他的雙手攏上她孱弱的肩頭,柔聲道:“太後又給你添堵了?”

聽他的語氣,看來還以為她被蒙在鼓裏吧。阿九面無表情,稍稍掙了掙,光影似的從他懷裏離開,站起身退到了一旁,寒聲道:“自作自受,我甘願受罰。”

“你怎麽了?”他踱步朝她走近,皺著眉頭略思忖,之後很快反應過來,雙目之中霎時布滿冰霧,沈聲道:“燕楚嘰對你說了什麽?”

她表情淡漠,“我與三殿下相談甚歡,他的確將什麽都告訴我了。包括大人的身世,與太後的關系,還有問周國借兵以圖皇權……現在我想問大人一件事,還望大人如實相告。”邊說邊擡眼覷他,聲線柔婉嫵媚,眸色卻是一片冰涼:“大人曾說愛我,若這天下一定要我拿性命去換,大人還要麽?”

他沒答話,目光落在她身上,掙紮或仿徨,倒是覆雜難懂了。她唇畔揚起來,牽染出一個優雅的笑,轉過身走向窗前,腳步從容,面色淡然,心頭卻像已經滴淚成霜。

“大人什麽都不必說了,我全明白。”她說,“請回吧。”

☆、59|4-13毒家發飆

這時候,多說是錯,說多是劫,頂好就是兩相沈默。人在傷心時,話語就像是鋒利的刀劍,字字句句都能傷人,紮進去,便是往心口上戳個血窟窿,有汩汩的血淚冒出來。流不盡,像斬不斷的哀思愁緒,會漫天蓋地將人淹沒。

阿九請他走,說完之後再沒開過口,故作鎮定地看窗外,努力忽視背後的存在。

很久都沒聽見有腳步聲,顯然,他沒有離開。殿中太安靜了,安靜得連他的呼吸都能清晰地傳入她耳中。平穩而輕淺,在這空蕩蕩的佛堂中響起,有種超然入定的意味。

鼻頭很酸,酸得眼睛疼,眨幾下就有水珠子流出來。她擡手捋眼角,濕漉漉一片在指掌間,滑入口中,有種淡淡的苦澀味道。意識到那是眼淚,她心頭湧起莫大的悲涼。活了整整十五年,她流淚的次數屈指可數,這回可算是丟人丟大發了,竟然為了個沒心沒肺的男人哭,出息!

她想忍住,可不知為何,越想越覺得難過,眼淚像斷了線似的往下落。為什麽呢?心口那地方真疼啊,像被人用斧頭砍,用尖刀刺,他不回答,其實比什麽回答都更讓她難受。

背過身不去看他,可是不知怎麽的,腦子裏溝壑縱橫全是他的臉。笑的不笑的,千百張匯集在一起,壓得人喘不過氣。阿九死命地要緊下唇,竭盡全力將淚水往眼眶裏頭逼,可是收效不大,最後一個不慎嗚咽出聲,於是陷入一場收不住的嚎啕中。

男人通常招架不住女人的眼淚,他從沒見過她哭,還是這樣的陣仗,一時間居然有些慌張無措。走過去抱她,喉頭沙啞,清凝的嗓音也顯出幾分粗糲,語調艱澀:“事情並非全如你聽到的那樣,阿九,我不會讓你死。”

他從後頭圈住她的雙肩,雙手在她心口的位置交疊,臉頰貼上她的鬢角,有種難分難舍的味道。鼻息間是熟悉的芬芳,他的呼吸就在耳畔,熟悉得讓人心悸,她合了合眼,反身狠狠將他推開,“大人不必再騙我。錦繡江山當前,一個阿九又算得了什麽?”

這話說出來,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她擡起手捂住嘴,生怕哭的聲音太大招來旁人,眼淚不住地往下滴落,順著下頷滑入領口,將衣領的位置都打濕。

她推得狠,拼命似的,使得謝景臣腳下一個趔趄。他蹙眉看她,頭一回感到莫大的無助。其實也怪他自己大意,早前便得了消息,周國的燕楚嘰潛入了皇宮,若是他有所警覺,絕不會讓他找到她這裏來。那個該死的皇子不知對她說了些什麽,現在她成了一根筋,已經全然聽不進他的話了。

他拿手發力地揉摁眉心,懊惱道:“不過一個陌生人的一面之詞,就讓你深信不疑麽?燕楚嘰詭計多端狼子野心,你就沒想過他是要利用你?”借助大周奪位,這是兵行險著,稍有不慎便會將這錦繡山河拱手送人。燕楚嘰這樣挑唆她,必定另有所謀。

可是女人這時候,和她講道理是聽不進去的。阿九只是冷笑,“說到詭計多端狼子野心,天底下誰比得過大人您呢!”

他不死心,還是要上前來拉她的手,攥緊了,不由分說便將人往懷裏摁,卻引來她激烈地反抗,死命掙紮道:“事已至此,大人何必再來招惹我?遲早都要拆分開,趁著現在你投入還不多,趕緊抽身吧!否則只會是無涯苦海!”

“若要抽身,僅僅只是我麽?”他的聲音冰也似的涼,寒透人三魂七魄,“你敢說自己不愛我麽?”

“……”她似乎被受了極大的震驚,回過味後淚意更加洶湧。可能真像金玉說的那樣,她也是喜歡他的,可是那又如何呢?這樣的情形,即便她對他也有情,又有什麽意義?徒添另一人的傷悲罷了!

阿九想維護自己的尊嚴,所以決定死都不承認,用力搖頭道:“大人究竟是自以為是還是太自作多情,我何時說過愛你?從始至終都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她哭得慘烈,說起話來連口齒都不甚清晰。他仍舊不放手,鐵似的雙臂箍得她喘不過氣,唇貼著她耳際咬牙切齒道:“一廂情願?那你哭成這樣是為什麽?難道不是因為我麽?”

她哈哈笑了兩聲,像聽見了什麽可笑的事,抽泣道:“大人以為我是欣榮帝姬麽?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該愛你麽?”說著稍停,雙手在身側用力地收握成拳,渾然不顧指甲陷入掌心鮮血淋漓,“我的命數將盡了,難道連哭都不能麽?我覺得自己可憐,難道不能為自己哭麽?”

原來是為自己哭,虧得他手足無措半天,合著根本不關他什麽事!謝景臣氣得胸中脹痛,目光忽然就落在了她的脖頸處。

這個女人把自己的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為了活下去什麽都能不管不顧。他氣昏頭了,所有將手掌游移過去,感受到脆弱的脈搏就在指尖跳動,逼近她的臉,狠聲道:“花燈節那一日,還有昨夜,你的種種情態怎麽解釋?”

聽見她說一切都是他一廂情願,再沒有比這更傷人的了。他問這話的口吻聽上去萬分滑稽,四處搜羅她對他也有情意的證明,像在祈求憐憫。

然而女人狠下心來比男人更鐵石心腸。她被扼住喉嚨,被迫將頭仰得高高的。這樣的角度,目光將好落在他的臉上。佛堂中的光火不知何時熄滅了,他的面容顯得陰冷異,她用紅腫的雙目望著他,沈聲道:“大人閱人無數,連是真情還是假意都分不清麽?裝的,全是裝的,是為了讓你對我情根深種,舍不得我死,替我取出金蠍蠱!”

果然一字一句都在往心窩上插刀子,教人痛不欲生。裝的?好得很,全是裝的,看來過去都是他小看了她,她人前做戲的功夫何止了得,簡直是出神入化!在他面前裝模作樣,原來都是為了讓他替她取出蠱蟲。

謝景臣唇邊勾起個冷笑,雙目驟然赤紅一片。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早早對她表露心跡,沒想到卻換來她的另有所圖,真是個可惡的女人!怒火翻湧,他收攏了捂住緊緊掐住她纖細的脖子,寒聲道:“我再問你一次,你剛才說的是不是真的?”

“……”呼吸變得有些困難,她一張小臉漸漸漲紅,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來:“是、全是真的,我從頭到尾都沒有愛過你……”

心頭這滋味,痛得像刀攪,一刀刀將血肉都搗碎成沫,沈入冰冷的湖底。他恨透了,恨不得一把捏死她,“你的這條命是誰給的?五年前若不是我,你早被一幫子乞丐淩辱至死!是我將你養大,給了你如今的一切!”

“所以呢?”她居然疑惑地問他,“我就必須愛你麽?你救了我,我自然此生都不會忘記大人的恩德,我也報答你了,入宮,養蠱,甚至連性命都要賠進去了,還不足以報恩麽!”

她這麽問,竟然令他無話可說。他堂堂一朝丞相,這輩子能可笑到什麽地步,恐怕都在今晚了。他像瘋了,扼緊了她的脖子,牙齒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你的命是我給的,我隨時都能收回去,說你愛我,否則我立刻殺了你!”

這副癲狂的模樣教她心都揪起來,她痛苦地合上眼,眼淚往下流,落在他手背上,從溫熱到冰涼。為什麽要這樣呢,命盤是早寫好的,註定了結局,她們不會有好結果。燕子磯分析得一點錯都沒有,只要他還圖謀皇位,她就必死無疑,他會為了她放棄江山麽?

不會,其實不會,他的前半輩子都在為這樁事拼命,臨到頭了,只差最後一步,怎麽可能輕易放手呢!

阿九哭得可憐,雙眼腫得像兩顆核桃,似乎要一氣兒將以前的淚水都給補起來。睜開眼看他,顫聲道:“大人這是何苦呢?你我牽扯越多,將來作抉擇時就越難,你何苦讓自己為難呢?不值當。”

她哭起來很醜,平日裏的妖嬈美態全沒有了,由於被扼住喉嚨,她蒼白的雙頰上泛著病態的紅暈,脆弱得不成話。他抿唇端詳她的臉,好半晌終於松開了右手,將她小心翼翼摟進懷裏來。

“不說就不說吧。”他的聲音沙啞得有些難聽,說話的時候像在苦笑,道:“不可否認,阿九,你做到了。我舍不得殺你,也舍不得你死,不管你愛我與否。”

她的高度像與生俱來就是為了和他擁抱,抱進懷裏,下巴將好能放在她的頭頂。嬌嬌軟軟的身軀,清香的,溫暖的,仿佛帶著無窮盡的魔力,能在他身上點燃熊熊烈火。

他俯身穩住她的唇,極端而熱烈,排浪似的席卷她。

被禁錮了雙手,阿九無法反抗,只能無助地承受。唇舌間是他的氣息,還有淡淡的苦澀,淚水混合一種近乎瘋狂的愛戀,這滋味無以言表。她起先還專註哭泣,後來漸漸從他的親吻中嗅出了情|欲的氣味,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的手從襟口探進去,肆無忌憚地覆上她的豐盈,嚇得她一聲尖叫,躲避著他的唇慌道:“大人瘋了麽!這裏是英華殿!佛祖面前怎麽能做這樣的事!褻瀆神明會下地獄的!”

他唇畔的笑容有種嗜血的殘忍,冷聲道:“我這輩子罪孽滔天,早該墮入地獄受盡極刑,只是我要你知道,”他一把拽住她的手臂往後堂拖扯,含笑道:“即使是地獄,你也要陪我一起去。”

猜到了他想幹什麽,她瞬間嚇瘋了,拼盡全力地掙紮:“大人,這裏是英華殿,教人發現了你我都永不超生!”

“我怕什麽永不超生?”他扯起一變嘴角笑,有些猙獰可怖的意味,將她狠狠推到地上,“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人也算聊以慰藉。”

後背抵著冰涼的地面,那是一種麻木的疼痛,她反感到極致,手腳並用地反抗:“大人!你是什麽人物,已經罔顧自己的身份了麽!怎麽能做出這等無恥的事!”

他俯身親吻她的耳垂,低聲道:“無恥?你和我無恥的事還做少了麽?多少回都是差最後一步,今天就能圓滿了。”說完伸手撕扯她的通袖袍,衣帛裂開的聲響刺耳異常,像敲響的喪鐘。

褪去衣物,她周身光潔得沒有半點瑕疵,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胸前風光卻教人血脈噴張。他陷入情潮了,動作更加疾風驟雨,扯下鸞帶覆上去,分開那修長白皙的雙腿,聽見她的聲音,接近於哀求了:“不要這樣……”

糾纏不休有什麽好下場呢?這是苦海中點燃的猛火,要將人焚燒得粉身碎骨。佛家聖地,萬法心經都念破,也不過是枉然,也許今夜之後是愛少怨多,是在人心上種下一株貪花,花開卻無果吧!

可是沒有回頭路了。

他的身子墜下來,疼痛在瞬間將她硬生生劈開成兩半。痛苦地呻吟,然而聲音出口立馬後悔了,十指的指甲深深刺破他的皮肉,唇微張,狠狠咬住他的左肩,直到唇舌間都嘗到腥甜。

他卻像是受了鼓舞,變得愈發蠻橫了。沈沈浮浮,阿九覺得自己像置身一場旖旎的夢境,淚水已經不流了,她合上眼,終於還是只能妥協。於是抱緊他,異常清晰地感受到他帶來的疼痛,她松開了口,只是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阿九……”

迷蒙中聽見他喊她的名字,像夢囈像呢喃。她在風浪顛來蕩去,已經疲倦到極點了,仍然記得回應他一句,“怎麽了?”

他吻她的額頭,聲音低啞:“你愛我麽?我要聽實話。”

“嗯,”她似乎沒有力氣思考了,淡淡道:“愛你。”

☆、60|4.13毒家發標

事情到了這一步,就像一頭紮進無邊的苦海裏,即使回頭也看不到岸了。

窗外是寂靜的夜與月,黑暗之中有唯一一點嫣紅,那是她微抿的唇。烏黑的發絲交織在一起,他的唇輕輕印上她的嘴角,帶熱還冷,吻下去便引起細微地顫抖,不知是痛苦還是歡愉。

阿九的雙目近乎迷離,尖銳的指甲陷入他的肌理,留下一道道赤紅的劃痕。不知過了多久,風雨停歇,一切總算平靜下來。他呼吸尚還不穩,伏在她的肩頭微微喘息,她的右手移過來,在背脊處撫摩,一下,一下,以一種極盡溫柔的姿態。

指下就是他的脊梁骨,人身上極為脆弱的地方,斷了一截人便一命嗚呼。以前她用過這個法子殺人,指尖陷進去用力一掐,屢試不爽。

阿九勾了勾唇,指尖輕輕點在他的脊梁骨上。謝景臣向來謹慎多疑,即便最得力的手下也不會全然信任,這會兒卻顯然大意了,因為她若想取他性命,只在一念之間……

正思忖著,不料一只微涼的大掌忽然覆上來,十指收攏,將她的手握得緊緊的。她眸光微閃,卻見他撐起了身,從居高臨下的角度俯視她。幽冷的月色中,他的面目有種森寒的意態,眼波明滅道:“你在想什麽?”

阿九合了合眼覆又睜開,目光挪移對上他的視線,坦然無畏,沒有絲毫閃避的意味,涼聲道:“大人,如果方才我要殺你,是不是易如反掌?”

話音落地,謝景臣眼底驀地一寒,同她對視半晌,忽然嘴角上揚扯出個笑容來,朝她道:“你說的不錯,方才是天賜的良機,失不再來。可你沒有動手,不是嗎?”

這副得意洋洋的姿態真教人反感,仿佛她是個傻子,無論怎麽努力都跳不出他的五指山。阿九覺得自己可笑,起先信誓旦旦否認了那麽久,最後還是被他逼得承認了。她渾身不適,想同他爭執又沒力氣,只能別過頭道:“大人想要的都得到了,如今心滿意足,可以放開我了吧。”

避開她的冷漠不提,這話倒是提醒了謝景臣。方才自己怒火攻心,唯有將她拆吃入腹拆能慰藉心中疾苦,下起手來也沒了輕重。女人第一次難捱,這一點眾所周知,更何況還是這樣的地方這樣的情境,她心中一定委屈極了吧。

他心疼,連忙撐起來察看她的身子,憂心忡忡道:“方才我急了些,你傷著哪兒沒有,快讓我看看。”邊說邊拿手在她身上摸索起來。

冰涼的指尖從光潔的肌理上掠過去,阿九覺得胸口郁結,這究竟是什麽人啊,說話歸說話,怎麽還動起手來了?她懊惱,用力按住他游移的大手,有氣無力地怒斥:“不是看麽?光拿眼睛不就行了?大人這是做什麽,尋由頭吃人豆腐麽?”

吃她豆腐?這說法還真是令人啼笑皆非。他眉毛愈挑愈高,反扣著她的手道:“你身上還有哪個地方是我沒瞧過沒摸過的?你已經是我的人了,我要摸你還得尋由頭?”

真是恬不知恥!阿九心頭恨得能滴血,可身上的酸疼難以啟齒,她很虛弱,自然沒力氣同他爭執不休,因皺緊了眉頭道:“那就多謝大人關心了。我沒傷著哪兒,就是很累很疼,所以請大人高擡貴手放過我。”

她雙頰上紅潮未褪,眉宇間卻盡是疲態,月色映照下有種羸弱的美。他望著她,只覺胸口的地方被填得滿滿的。過去是孑然一身未有察覺,如今有了愛戀與牽掛,才發現自己的人生開始趨於圓滿。

伸出雙手將她從地上扶坐起來,他拾起散落在地上的通袖袍替她穿戴,動作輕柔而和緩,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意味。

金尊玉貴的丞相伺候自己穿衣服,這恐怕會折陽壽吧!阿九滿心悲苦同憤懣,她鼻頭發酸,稍稍掙了掙道:“我可以自己來……”

謝景臣擡起眸子覷她一眼,臉色沈下去,言簡意賅道:“老實待著。”

無論兩人的關系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對於阿九而言,他的話還是極有威懾力的。她不敢再掙了,只是木木地坐在那兒任由他將袍子往身上籠,目光徐徐往上看,映入眼中的卻只有一對濃眉,還有高挺的鼻梁骨。

好半晌穿戴妥當,他終於擡起頭,四目相對,一雙璀璨萬千的眼便直直撞進了她心底,剎那間勾惹起無限悸動。她有些恍惚,隱約聽見他開口,語調無奈:“衣裳破了道口子,好在不大顯眼,搪塞搪塞便過去了。”

這話是一桶冰水,兜頭蓋臉淋下來,將一切旖旎火星都熄滅了。衣裳破了口子,是被他撕扯的,他奪了她的貞操,就在這佛門聖地中。心口那方隱隱作痛,前路這樣晦暗,他們是沒有將來的,這樣種因結果,最後只會是萬劫不覆的下場吧!

她的眼簾低垂下去,擡起右手,艱難地去扶一旁的畫柱。他伸手來扶,卻被她一把拂了開,“不敢勞煩大人紆尊降貴。”說著便從地上站了起來,

腹下的痛楚難以忽略,走一步都像是要將人撕裂開。阿九雙腿發軟腳步虛浮,然而只能咬緊牙關死命忍耐,盡力裝出若無其事的姿態來。提步往外間走,不料他從後面追上來,拽著她的手腕道:“你去哪兒?”

她沒有回頭也沒有掙脫,只是背對著他淡淡道,“太後罰我在英華殿思過,這會兒旨意還沒來,我自然不能離開。”說著一頓,眼皮子微擡掃了他一眼,“倒是大人,這麽晚還不離宮,讓人撞見可就不好了。”

“你身子不爽,怎麽還能繼續跪著?”他語調憂切,眉頭微皺道,“你自回碎華軒,太後那頭有我擔待。”

然而她搖頭拒絕了,手腕微微使力從他的指掌間掙脫開,沈聲道:“大人不必為了我再與太後起沖突,沒的傷了母子情誼,我罪大惡極。”

這副冷若冰霜的模樣,真令他整副心腸都涼了個徹底。他雙手無力地垂下去,望著她,仿佛無限落寞:“阿九,你寧肯相信一個燕楚嘰的片面之詞,也不願相信我麽?”人心都是肉長的,她怎麽會這樣固執,難道全然感受不到他對她的情意麽?

腦子裏無比地混亂,阿九合上眼艱澀道:“我不知道,真真假假,我從來都看不透你……”她深吸一口氣轉過頭,眸子定定望著他,問道:“大人,即便你愛我,可是這錦繡河山呢?若是實在走投無路呢,非得我死才能換得來呢?”

他面色陰寒,走過來,攬著她的雙肩將她嵌進懷裏來,沈聲道:“天下沒有那麽多的走投無路。燕楚嘰今日潛入宮中,特意來對你說這番話,分明是挑撥離間,想利用你來達到一些個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腦子也不笨,難道連這個都想不通麽?”

聞言,阿九面色倏地一變,沈吟道:“挑撥離間?”

人在氣頭上,腦子就相當於一個擺設,什麽道理都捋不順了。這會兒冷靜下來,她垂了眸子思索,將燕楚嘰那番話從頭到尾給回想了一番,這才發現漏洞百出。按理說,周國若真一心要得到金蠍蠱,知道她是養蠱的人,便該將她蒙在鼓裏安安心心等死才是。這麽千方百計將一切捅破,倒像是刻意要她與謝景臣為敵似的!

她到底聰慧,琢磨了瞬便明白過來了,詫異道:“燕楚嘰這麽做,是想挑唆我來對付你?”

人一旦陷入感情,便不再是無堅不摧。有了在意的人,有了軟肋,所以就有了被人拿捏的把柄。他嘆息,撫著她的肩頭道:“你明白過來就好。往後多長個心眼兒,別平白被人利用了還不自知。一個你便能攪得我章法全亂,到時候便教周國有機可乘了。”

阿九怔了怔,霎時感到羞窘難當,腦袋埋在他懷裏好半晌,終於擠出幾個字來:“……對不住,我起先沒回過神來,給你添堵了。”說著又覺得不對勁,分明是他對她做了些禽獸不如的事,怎麽道歉的倒成她了?因擡起頭憤憤捶他的胸膛,啐道:“什麽對不住!這話要說也該你說才是!早不解釋晚不解釋,非得鬧這麽一出嗎?”

他硬生生挨了她兩下,無奈地提醒她:“我解釋了,是你聽不進去。”

“照你這麽說都怪我了?”她氣得跺腳,然而跺兩下拉扯到痛楚,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呲牙咧嘴道:“你還挺在理麽?”

謝景臣只好妥協,抱著她輕輕搖晃,“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她腦子裏千頭萬緒,滿腹都是委屈同仿徨,想流淚卻忍住了,只是拿手背揉眼睛,帶著鼻腔道:“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但凡什麽事和你沾上邊,腦子就不是自己的了。今日的事我也不怪你,都是命吧,橫豎逃不了了。”

難怪當初容盈說,只有與愛的人在一起,才能真切地覺得自己是個人。鼻息間是熟悉的幽香,在他懷裏,她清晰地感受了心跳的存在,彼此的,貼得這樣近,綿延到天邊,能唱出一支歌來。

裏頭濃情蜜意,英華殿外卻有腳步聲由遠及近,趁著夜風吹拂樹葉婆娑的聲響,異常地刺耳突兀。

阿九的定力終究不及謝景臣,聽見這響動,當即嚇得背上寒毛倒豎。擡起頭來看他,慌張道:“有人來了,怎麽辦?可不能讓人看見你!”邊說邊找地方讓他藏身,最後也不知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指著香案底下道:“就這兒吧!”

丞相看她的眼神霎時變得微妙。他什麽身份,這會兒跟做賊似的,避著人東躲西藏也就罷了,往香案底下鉆?這也太不像話了!他無奈,俯身在她耳廓上落下一吻:“見機行事。”說完足尖點地,輕輕躍殿梁上去了。

阿九來不及害羞,提了裙擺就往外頭走,步履甚至有些蹣跚不穩。打起簾子出後堂,跨門檻時甚至差點跌地上去。她咬咬牙,撐著門框深吸一口氣,這才施施然到了大殿中央,膝蓋一彎跪了下去。

將將擺好姿勢,腳步聲便近在身後了。阿九微微側目,聽見一個熟悉的女聲傳入耳中,慢條斯理道:“認真說,這可是你入宮的頭個乞巧節,就這麽白白蹉跎了,我都替你感到惋惜。”

這個聲音這副語氣,阿九不消回頭都知道來的是誰,不由感嘆冤家路窄。這個帝姬究竟是多無聊,竟然這麽晚了跑來看她笑話奚落她?

心頭想著,阿九徐徐從蒲團上轉過頭,含笑道:“乞巧佳節,帝姬不去問七姐求姻緣,怎麽到英華殿來了?”

天家裏長大的帝姬,即使是來尋釁滋事也有一種非凡的氣度。欣榮唇角勾著一絲冷笑,踱步朝她走近道:“天道輪回,自然懲善罰惡。七姐若垂憐,自會賜我一個良人,姻緣這東西求是求不來的。妹妹在佛堂裏罰跪,我心中掛念,當然要來看看你。”

阿九笑容寡淡,“帝姬掛念,著實令我受寵若驚。只是這麽晚了,帝姬只身一人在宮中行走,趙公公向來對帝姬寸步不離,怎麽這回沒跟著一起?”

聽她提趙宣,欣榮霎時有些慌張,轉瞬卻又恢覆如常。她半瞇起眼,目光落在阿九身上細細審度,口裏道:“後宮中事全由司禮監操持,掌印對我寸步不離?是哪些不要命的東西亂嚼舌根?”

身體的不適已經到了極致,阿九臉色漸漸蒼白,然而未免欣榮起疑心只能苦撐。她用力咬了咬下唇,欣榮卻忽然咦了一聲,驚異道:“你這衣裳怎麽破了?”

她神色極平靜,淡淡道,“方才在來的路上被樹枝劃的。”

“樹枝劃的?”欣榮將信將疑,又在她面上細打量,蹙著眉頭問:“我看你臉色不好看,怎麽,身子不舒服?”

“並沒有。”

十指在袖袍下死死攥緊,阿九咬牙,這麽下去不是辦法,遲早教人看出端倪來。她思忖了陣兒,忽然寒聲道:“夜深了,我勸帝姬還是早些回宮歇著。這紫禁城是天底下最不幹凈的地方,白天那些東西不敢出來,入了夜可就說不準了。”

聽了這話,欣榮心頭霎時開始發毛。轉身朝殿外看一眼,烏漆墨黑的內廷,風起了,紙糊的燈籠在檐下飄搖,陰森可怖。她膽子小,卻不願在人前示弱,因硬著頭皮嘲諷阿九:“白日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叫門,你都不怕,我有什麽好怕的?”

跪在蒲團上的人卻只是陰惻惻一笑,“英華殿佛光普照,妖魔鬼怪自然不敢近我的身。倒是帝姬,若我沒記錯,從此處到玉棠宮,永巷附近是必經之處。還是說,帝姬想在這兒陪我一整宿?”

欣榮被唬住了,她面上一陣青紅交織,半晌才狠聲道:“欣和,今日我來,是要把話跟你說明白。你害我母後到那般田地,我不會再顧念姐妹情誼對你心慈手軟。宮中日子還長得很,你有人相助,以為我就是孤軍奮戰麽?咱們有的是時間慢慢消磨,走著瞧吧。至於這會兒,太後還沒說讓你起來,你就好好兒在佛像跟前懺悔吧!”

帝姬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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