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很早就流傳著一樁喜事兒，那就是昭時王的獨生西涯，要迎娶詠王之女清漪。

不過這事兒被好熱鬧的觀眾們傳播了一次又一次之後，兩家人並沒有什麽真正的動靜，於是人們漸漸不傳了，清漪最喜歡的這個輿論，被冷卻下來。

大昭五年十月二十七，秋風蕭瑟。

下午的天氣有點陰沈，仿佛一場大雨即將來臨，清漪正無聊坐在窗前翻著一本書，聽到有婢女急匆匆奔進來，“小姐，西涯殿下來了。”

清漪手裏書本“啪”的一聲落在桌上，她急忙站起身來，先是朝著窗外望了一眼，沒有看到來人，然後甚至顧不上問婢女，直接跑了出去。

一身灰衣的清瘦身影立於廓下，臉朝著她父親書房的位置，似乎在看什麽，又似乎只是發呆等待著。

“西涯……公子。”清漪一時有點羞澀起來，都忘記了自己該如何稱呼他了。

西涯一笑，“清漪小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清漪點了點頭，然後走過去拉拉他的衣袖，“進屋說吧。”

西涯搖搖頭，“今天我來，是有一件重要事情的，我……要見你的父親。其實方才在進你們府大門的時候，我跟守門的侍衛就說過，我要見詠王，但他不肯通報，然後我就只能來找你了。”

“你別怪我的父親，最近……那個……”

西涯點點頭，“我知道是怎麽回事，你家裏來了一個重要的人，而且這個人與我有著完全不同的立場，你的父親其實非常為難，所以不想見我。”

清漪一怔，“公子果然什麽都知道了。”

西涯道，“只是今天我來，不是為別的，而是為了提親呢。所以清漪小姐，無論如何，還請詠王出來見我一面。”

這個驕縱的貴族小姐，一時間滿臉通紅，看了西涯一眼，飛也似的逃走了。西涯呆呆立在那裏，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又不想空手而回，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正踟躕間，一個婢女在聲音在旁邊響起，“殿下，詠王有請。”

在一個偏廳裏。

詠王慢慢問道：“我想聽一句實話，西涯殿下此番前來提親，空間是你自己的意思呢，還是殿下父親的意思？”

西涯如實回答，“是我父親的意思。”想了起，又解釋道，“不過兩家對於此事有意已久，所以今天前來，應該不至於太突兀吧？”

“當然不突兀，但是讓人心裏不甚痛快呢。”看到西涯驚訝的目光，詠王的語調變得更緩慢悠長了，“你來提親我沒有意見，不過我一生只有此女，從小視為掌上明珠，提親是大事，你不能空而來啊。”

西涯一笑，往懷裏掏著什麽，“既然提親，當然不會空手而來，否則便是辱沒清漪小姐了。”

“慢著！”詠王打斷了西涯的話，“王室聘禮，我當然知道你們有數不盡的珍寶，但聘禮我還是想自己定。殿下，還望聽好了，如果想娶我的女兒清漪，我希望有如下聘禮：黃金萬兩，白銀萬兩，玉器百樣，綢緞千匹，名貴花卉千株。以上這些，少一樣，或者其中一樣讓詠王府不滿意，那麽抱歉，殿下娶不走我的女兒。”

隔壁清漪抓在窗欞上的手在微微顫抖，本是一件喜事，所以偷偷在偏廳隔壁聽著，沒有想到，聽到了父親如此讓人震驚的話。正準備沖出去，又聽到了西涯的話，“如此說來，詠王這是拒絕了我的提親嗎？”

“我的意思，方才已經說過了，西涯殿下。”

西涯的目光又從窗口望向不遠處的書房，突然間明白了什麽，“我知道了，那麽在下告辭了，詠王多保重。”

“父親！”

清漪突然沖進來，幾乎和正要出門的西涯撞個滿懷，她聲音很高，帶著滿滿的憤怒，“為什麽！”

詠王頭都不擡一下，“男人之間的談話，你不要插嘴，回房間去吧。”

清漪憤怒起來，“父親！整個帝都將這事傳了一遍又一遍，你難道不知情！如果你悔婚，人們必然會議論紛紛，你讓我以後如何再嫁人！”

詠王的語氣非常平靜，“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清漪怒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算盤！那個關雪，他死了這麽久，他的話你還牢牢遵守著，他的謀略，就一定是對的麽？父親，我是你的女兒啊，你為什麽不替我考慮！”

西涯輕輕拍了一下清漪的手臂，“我，走了。小姐多保重。”

清漪絕望地看著那一襲灰色衣衫消失在偏廳的門口，她對著一臉淡漠的父親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我伯父商量好了，要一起對付昭時王，對嗎？”

詠王不說話。

清漪接著說：“所以你才會不計較後果地悔婚！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果協助伯父奪娶了王位，他恢覆了君王身份，你呢？到頭來還是詠王啊！你圖個什麽啊！”

“女兒啊，我何嘗沒有替你考慮？你沒有感覺到，西涯今天來提親，是多麽不對勁！沒有錯，兩家曾有意無意間說到這聯姻這事兒，但從前那麽多的好時機，昭時那邊沒有派人過來下聘禮，偏偏這個時候，被你伯父大軍打得大敗快要失勢的時候來提親，女兒啊，我如果答應了，那不僅是把你往火坑裏送，還是把整個詠王府往火坑裏送啊。你想想，到時候如果昭時王讓我協助他攻打你伯父，我又該如何？”

“那就打唄！總要選擇一方的嘛。”清漪咬咬嘴唇道。

“你跟夜蘭有點像啊，都是這麽伶牙俐齒的。”孤久搖晃著手臂走過來，他的身上，散發著一股藥膏的味道，之前在王宮裏被卦心所擊，後來就在詠王府裏養傷。

清漪的臉“唰”地紅了，她一甩衣袖，退出了偏廳。

這時候，孤久的臉上恢覆了嚴肅神色，“剛才的事，我都看到了，而且我確信那小子也看到我了。看來昭時老賊現在的情況不怎麽樣啊，居然還厚著臉皮想到靠聯姻來化解自己的危境！不過這樣也告訴給了我們一個信息，就是他目前情況不太好。所以……”

詠王點點頭，“我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麽，所以大膽去吧，你不用擔心，你的傷好了六七成了，帶著藥膏在路上，不會有大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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