奮力搖槳至人群中。

海曇看到，那青衣女子伸出纖纖素手在旁邊的一枝盛放著的蓮花上，輕輕拈起一只極小的紗袋，隱約可見紗袋中有一些灰綠色的糯米粒形狀的東西，有隱約的香味傳來，有茶葉之香，亦有蓮花之香。青衣女子將紗袋放進一只潔凈白瓷茶杯裏，提起旁邊的鐵壺，將壺口對準那茶杯上方，滾滾熱水澆進杯中，隨著熱氣不斷蒸騰，茶香四溢。

海曇素喜歡茶，因此絕不錯過這品茶機會，於是跟在後面細細看。前面的游客陸續經過青衣女子的小舟旁邊，然後順手拿起其中一杯泡好的茶來，略略停歇一會兒，待到將茶飲盡之後，方才道謝遠去。

終於臨到海曇了，她忍不住問道：“你的茶葉為何都放在這些蓮花裏？”

青衣女子聲音柔緩，“我思忖著茶葉畢竟是‘葉’，其香氣和味道都離不開‘葉’，如果配點花香是否會更加意韻綿長，於是我制作了這些小紗袋，每一只都放點茶葉進去，然後把這些紗袋再分別放進蓮花裏，這樣它就染了一層蓮花上的香氣和味道。”青衣女子又從一枝微張的半開蓮花裏取出一只小紗袋來，上面微微沾了些露水，她說：“這些紗袋皆是我昨天暮色降臨時放進去的，經過一晝夜的暈染，現在茶葉之上沾著一層蓮花的氣息，我保證你會喜歡它的。”

小紗袋被放進又一只白瓷茶杯裏，海曇粗略看過去，隔著細紗清晰地看見裏面不過十枚左右的的茶葉而已，灰綠顏色，糯米粒般大小，當鐵壺裏滾燙的水澆下去時，眼看紗袋裏的茶葉迅速鼓脹起來，接著葉尖逐漸張開，在紗袋裏開出一朵又一朵綠色的小花，濃濃的茶香使得一向善於品茶的海曇，亦忍不住讚嘆起來。接著又忍不住問道，“如此侍茗，姑娘為何要免費給人喝呢？”

青衣女子一笑，說：“因為茶味足夠好，才配得上這無邊美景，所有游人才更願意留下來呀。”

這話海曇不甚明白，不過眼前的茶香倒是真誘人，她將手伸向桌面那一片密密放著的白凈茶杯時，又思忖著新泡的茶水肯定很燙，所以她的手移向了先前泡好且放置了一段時間的茶。一茶杯茶水慢慢飲盡，清香滿口的感覺使得她意猶未盡。然而大約是太沈溺於這茶香，在此處耽擱得有些久，海曇忽然發現前面的同伴們皆已不見了，眼前的青衣女子仍在不斷從旁邊的蓮花裏取出紗袋泡茶，氤氳的茶煙裏，她的臉變得朦朧起來。

海曇一驚，急忙放下手裏的空茶杯，一邊對著青衣女子道謝一邊繼續前行試圖尋找那些游客，但幾度穿行之後眼前的景象開始重覆：泛著白霧的蒼茫大澤，以及層層碧綠蓮葉和無數只花朵。

正在恍惚無措之時，眼角餘光瞥見一團白色，起初以為是旁邊盛放的碩大蓮朵，但隱隱覺得那團白色越來越大，似是一個什麽東西在靠近，海曇驀地回過頭來，赫然看到一個白衣人腳踩木舟朝自己靠近。

竟然是雲歇。

雪白衣袍纖塵不染，手裏白紙扇輕輕搖曳，他的臉上掛著微笑，“海曇姑娘。”

海曇一驚，“怎麽會是你，他們又去了哪裏？”

雲歇臉上仍是春風般的微笑，“在下不知，海曇所說的他們是誰。”

這個時候，海曇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可是，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那個笑容永恒不變，“難道這無盡蓮花美景，只能海曇姑娘一人來賞？”

海曇突然想起一件嚴重的事來，她還有一個同伴夜蘭，但此時的她，在哪裏呢？她驚慌地環顧四周，茫茫大澤，蓮花千朵，心裏湧起一陣又一陣的恐慌來，“可是，可是……”

眼前那個人的笑容使得她的心裏安穩了一點，雲歇接著說：“我方才看到前面有一處頗為奇妙的地方，海曇姑娘可否願意與我一同前去游賞一番？”

四周茫茫碧綠蓮葉，形態各異的蓮花，腳下的簡易木舟，舟身以下至沼澤表面，浮著一層薄薄白霧，帶著溫熱的氣息。海曇感覺所有的一切都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而且越想越不知所措起來，她口中反覆說著，“可是，可是……”

“既然來了，切莫錯過那一處極致美景吧，海曇姑娘。”

雲歇說完，不等海曇回答，轉身便行，眼看那一襲白衣即將飄遠，海曇看著杳無一人的汪洋大澤，忽然有些擔憂起來，因為如果雲歇一走，又只剩下她一個人了，一想到這裏，她急忙追趕了上去。

一路追趕著海曇的夜蘭，憑借舟聲，聽得海曇所行忽急忽緩，時而停頓良久，時而在密集蓮葉中奮力穿行，盡管她時不時高聲呼喊她的名字，但沒有聽到任何回答，夜蘭也曾懷疑是否是海曇看到了什麽特別的情況，所以才有這些古怪的舉動，但如果有什麽異樣的情景，夜蘭雖然看不見，應該能夠感覺得到。現在她感覺到的卻是，周圍沒有任何異常，海曇的舉止卻變得異常了。

夜蘭想起了來到這裏時，很多人都提到過的一個詞，攝魂境。

不知行了多久，一路都是木舟穿過密密匝匝蓮葉的“嘩嘩”聲，直到前面的白衣男子停下來，招手示意海曇再向前一些，然後說：“奇景就在這裏。”

海曇看到雲歇所指之處，是一片沒有生長蓮花的沼澤，方圓約一丈左右，在四周都是高挑蓮莖的圍繞之下，這一片地方顯得平滑如鏡。

雲歇說：“這片沼澤中，只有這一處沒有生長著蓮花，雖然表面看起來它與整片沼澤的其它處沒有什麽兩樣，也有深深泥淖和淺水，但它卻連一片羽毛也浮不起來，所以天空中即使有飛鳥偶爾經過，也必繞行。”

接著他折了一朵蓮花擲過去，“啪”的一聲，泥水四濺，接著蓮花慢慢沈了下去，直至消失不見。

“不僅如此，接下來才是最神奇的地方。”雲歇一邊說一邊又摘下一片蓮葉扔過去，只見那張碧綠的葉片先是平整浮在了水面上，只是一眨眼功夫它就開始往下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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