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看之下，那白色帶子並不是自己搖晃的，而是上面有東西。

一個婢女輕輕拍了拍清漪的被子，“小姐別怕，別怕，是一只鴿子在上面呢，鴿子的爪子抓住了帶子，所以它才會飄動，我們這就把它打死。”

清漪這才從被窩裏戰戰兢兢地探出頭來，看到一只白凈的鴿子一雙爪子牢牢抓住那根白色麻帶的頂上部分，它的眼睛看著底下，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轉著。而此時，婢女們已不知道從哪裏找來幾根竹竿，就要朝著那鴿子打去。

“慢著！”

清漪小姐從被窩裏坐起來，“那，好像不是野鴿子，而是信鴿。”她嘴裏輕輕發出一個“嘬”的長音，然後伸出手來，這時候，停在白色麻帶子上的信鴿仿佛明白了她的意思，撲棱棱飛下來，落腳在清漪床邊的矮櫃子上。她伸手過去，在它腿上和翅膀底下摸索了一會兒，摸出一封信來，這時候，完成了任務的信鴿又撲棱棱地飛走了。借著婢女們點亮的燭光，清漪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時，不得由一個驚叫。

“小姐，你怎麽了？”

面對婢女關切的詢問，清漪趕緊把她們都支了出去，“沒事沒事，一個老朋友寫來的信，可能是有什麽事吧。你們先出去，蠟燭先不要滅。”

信上說，“清漪姑娘，吾有一事相問，但奈何白天來時，門吏不予通報，說是你父親詠王身體抱恙，最近不見任何人，但我這事非常緊急，白天人多目雜，不敢傳信於你，不知此時的信鴿是否打擾到你好夢。我在貴府花園裏西北角第四株樹下，希望清漪小姐能夠面見一下某，某感激不盡。西涯。”

花園西北角第四株樹，是一棵老梅，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如同一只巨大的鷹翅，黑黢黢的，虬曲的枝幹，上面有一陣似有似無的綠芽清香。一個人清淡的影子在枝底上，被夜色淡得幾乎看不清楚，那樣灰舊樸素的裝扮，整個帝都，大概不會有第二個人了吧？

“西涯殿下。”

灰衫青年男子擡起頭來，臉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清漪小姐，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呢。”

清漪已走至他的面前，“西涯殿下的命令，我怎敢不從？”接著她摸了摸一截露出地面的根，說：“先坐下來吧，這大半夜的你混進我們府上，估計是有特別重要的事，沒事，你慢慢說，只要我幫得上忙的地方，盡量幫你。”

西涯行了個大禮，“在這裏，我先謝謝清漪姑娘了。事情是這樣的，我想問一下姑娘，府上可有這樣一種藥，能夠解除巫術火焰的燒傷。哦，我這樣的表達可能不是很清楚，你看看這個吧，就是被它燒傷的皮膚，府上可有對付的藥？”說到這裏，西涯從袖中拿出一只瓶子來，去掉上面的瓶塞，撥下頭上的碧玉簪子，在裏面挑了挑，在焰繩的一頭露出瓶子口一點時，一小團刺眼的白光和一片熾熱散發出來。

“好熱啊……”清漪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這是我師父從焰河裏采集來的火焰，比尋常火焰的力量要強大得多。”

清漪想了想，“煉毒或者制藥的事兒，我們府裏倒是有，不過我關註得少，然而我記得我府上有一味藥，名字叫‘春風’，專門治療燒傷，上次我養的貓在房間裏跳躍的時候，不小心把肚皮燙傷了，我讓婢女問管家，他找來了一盒子膏藥，效果還不錯的。你稍等片刻，我一會兒就回來。”

等到清漪拿著一盒子膏藥回來的時候，嚇了一跳，因為她看到西涯坐在那一截露出地面的樹根上，臉上蒼白如紙，額頭大汗涔涔，他的右手使勁地握著左手，牙齒死死地咬著嘴唇，“清漪小姐，快，把膏藥給我塗上。”

“你這是……”清漪驚訝萬分。

西涯強忍著疼痛，“沒錯，我拿著那焰火把自己的手灼傷了，然後再塗你的膏藥，如果效果好，我就拿去救人，如果效果不好，我再帶著這傷，去其它地方尋找良藥。”

清漪趕緊蹲下身子，因為緊張，摸索了好一會兒才把盒子打開，又從袖中扯出一方絲帕，右手在上面擦了擦，接著指頭在那一汪淺綠的膏體裏摳了一下，一小團清涼柔軟的膏藥沾在指頭上，她湊過去，將它輕輕按壓在西涯的那道傷口上，然後順著傷口來回輕撫著。

“像是，舒服了一點。”西涯臉上的痛苦神色減緩了。

這時候，清漪又摳了一小團，再一次擦在那傷口上，“西涯殿下，我很想知道，你要救的是什麽人？值得你為之親自受傷來試藥？”

西涯怔了一下，臉上竟然露出柔和的神色來。

清漪突然明白了，“是……那個人？”

西涯帶著那份柔和的神色點了點頭，“我師父設下的一個巫術陣法，本來應該是用來對付雪行師伯的，但無意間傷了夜蘭姑娘。”

“啪！”的一聲，清漪蓋上了膏藥盒的蓋子，站起身來，“西涯殿下，你知道嗎？如果一開始你說救的人是她，我一定不會去給你偷藥。”

沈默了一會兒，西涯伸手在袖中摸索著，拿出一塊八角玉來，上面刻著一朵簡潔的蘭草，這是在虞淵學藝的時候，他自己刻制的，不過玉卻是上等好玉。“清漪姑娘，情況緊急，我希望你可以把膏藥給我，這個送你。”

清漪低頭看著那塊靜靜躺在他手掌裏的八角玉，心裏一陣柔軟，這個男子的口味，和帝都裏的紈絝完全不同，他是那樣靜那樣雅的一個人。不過想到他此時的目的，她又冷笑了兩聲，“我家裏的秘制膏藥，是不知道多少人的心血，你一塊玉，就可以換走的麽？”

“清漪姑娘誤會了，我這玉贈送給姑娘，並不是拿來換膏藥的，畢竟府裏的膏藥太名貴，豈是區區一塊玉所能換，要拿東西換，自是金山銀山，但清漪姑娘家不缺金銀。所以這塊玉其實是寄存在姑娘這裏，算是我欠你一份人情的證明。”

清漪疑惑起來，“然後呢？”

西涯鄭重地說：“以後姑娘有什麽困難事，只需要跟我說一聲，但凡我幫得上忙的地方，刀山火海，絕沒有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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