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嘉……”

細看之下，她身上的傷口簡直多得觸目驚心。來自焰河的火焰，不同尋常，它仿佛是上天，或者鬼神的怒氣，帶著毀滅生靈肉體的最殘酷力道，每一道，都深深切進皮肉，也許是想在她雪白的皮膚上，灼燒出一幅斑斕的圖。而她的黑色衣裙，亦是殘破不堪，在每道傷口的地方，衣裙的破裂處都沾在那燒傷皮肉上，即使一個最輕微的撕扯，都是得半昏迷狀態的夜蘭身子顫抖一下。

“對不起清嘉，請你先忍一忍。”

西涯從懷裏掏出一張白凈的手帕，放進海曇端來的盆子中，沾濕之後，擰幹了水。擦拭著那些皮肉沾到衣服的地方，用冷水手帕輕輕敷著，再把粘到上面的衣服扯開。

半昏迷狀態的夜蘭時不時發出一聲沈悶的叫聲。

西涯擡起頭，看著宅子裏破舊的一切，樓小姐的房間裏還在“嗤嗤”冒煙，那幾道火焰之繩果然厲害，畢竟不是尋常之物，被它沾染到的地方，無論是青磚墻壁，還是泥土地面，都小聲“滋滋”的燃燒著。

“這怕是不安全了，我們換個地方吧，最好找個醫館。”他一面輕輕抱起夜蘭，一面對海曇說道。

然而這個地方如此貧窮落後，整個小鎮子上就只有一家醫館。那大夫雖然不是庸醫，但是一瞧的傷口，連忙擺手，“像這種傷，根本不是尋常柴火，把我這小醫館裏所有的燒傷藥膏都塗在那裏，只怕也是不管用的。”西涯只得把夜蘭抱出來，找了一處僻靜屋子躺著，夜蘭的臉色越發蒼白，西涯自責不已，“對不起，讓你受苦了，請你忍一忍。”

他擡起手指，將體內的巫術力量運行一遍，然後施展了“凝冰術”。

其實這個巫術一般巫術師都不太願意學，因為它的作用是使普通的水迅速凝結成冰，在凝結的過程中可以變換著不同的圖案，它幾乎不具備殺傷力，而在這個時代裏，巫術師常常借以權貴來彰顯自己的力量，比如最著名的兩個便是雪蓑和雪行，而權貴們需要的巫術必定是殺戮之術。不過民間唱戲走班子的人如果學會了它，倒是可以用來糊口。西涯公子天性溫靜平和，倒是對這類巫術很感興趣。

海曇仍舊在西涯的示意下，打來一盆子涼水，放在地面，然後站在門口，防止有人進來打亂西涯的療傷。

一朵冰花落在夜蘭左耳側的傷口上，那裏有一道長長的血痕，從耳側一直蜿蜒到脖頸，其中經過了咽喉的位置，可以說如果程度再深一點，這便是一道致命傷，西涯還能夠感覺到血液汩汩流動伺機噴出來的聲音，他迅速擡起了手指。仿佛有一道看不見的細線牽引著那朵冰花一般，它開始動了起來，貼著那道熾熱的傷口緩緩地輕柔地滑過去，一遍走遠，它帶走了傷口以及周圍所有的血汙。然後西涯一揮衣袖，那朵幾乎呈血色的冰花“啪”的一聲，落在不遠處的泥土地面上。

“嗖”的一聲，又有一朵冰花從水盆子裏飛起來，落到那個傷口上，再貼著傷口走一遍下去時，沒有發現任何改善的地方，盡管他已悄悄使用了一點“凝合”之術。西涯皺起眉頭，註視著那道肉紅色的傷口好一會兒，“我師父的巫術陣法，風格向來淩厲，如果連我都可以破解，那就不是他的真實水平了。”

“那麽……”

他再一次擡起手指，那朵冰花落向右手手腕處的一道傷口，這道傷口更深，深深的血槽一般，冰花照例沿著那道傷口走一遍，收走所有血汙，然後“啪”的一聲被甩落。接著西涯使用凝冰術將夜蘭所有裸露在衣裙外面的傷口走了一遍，雖然說自己的巫術無法治愈這些傷口，但滾走了所有血汙之後，滾燙的傷口也因為迅速降溫而減緩了痛苦。最後，西涯的手放到夜蘭的腰帶上，輕輕一拉。

“你要幹什麽！”

守在門口的海曇見狀，大吃一驚，急忙奔過來，“我知道你喜歡夜蘭，但不至於趁火打劫吧？”

“雪行師伯的巫術裏，有沒有凝冰術？如果有的話，那麽接下來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如果沒有，那請你還守在那裏，阻止外人進來。”

“我……”海曇只好沈默了。

夜蘭的黑色衣裙被完全解開，雪白的皮膚上，縱橫著刺目的傷口，西涯非常耐心而仔細地將水盆裏的水幻化成一朵朵冰花，落在那些傷口上，一道傷口一道傷口地滑過去。滿滿的一盆子水快見底時，夜蘭身上的最後一道傷口被冰敷過了。而就在這時，因為傷口的痛苦得到減輕的夜蘭，悠悠醒過來。

“我在哪裏？你……”

夜蘭突然瞥見自己的身上幾乎未著寸縷，驚恐萬分，大喊著海曇的名字，而且努力掙紮著想爬起來，但因為虛弱和痛苦，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你醒了？”海曇聞聲小跑過來，一臉驚喜。

夜蘭指著西涯，“怎麽回事！”

海曇趕緊從自己的包袱裏找出一件鵝黃粗棉布長裙來，俯下身子替夜蘭穿好，“西涯公子救了你的命呢，你可得謝謝人家。”

“如此救命之法，我情願死去。”夜蘭閉上眼睛，身子還是虛弱無力的，否則她一定會同西涯大戰一場。

海曇耐心地寬慰著，“可不能這麽任性，西涯公子真的……待你不錯。”

“待我不錯，呵呵，他們父子兩人，一個殺人，一個救人，我還要感謝他們嗎？”

海曇突然不說話了，她們之所以在前往了後一處陣法時突然折返回來，正是因為看了一封信，信裏以孤久的身份說他此時陷入了一個巫術困境，說明了地址還附帶了一個碧玉扳指，字跡是孤久的，扳指也是孤久的，所以她們深信不疑，不料來此之後才發現，陷入一場騙局和險境。

西涯倒也坦蕩，“夜蘭姑娘你誤會了，這巫術陣法不是我父親設下的，是我師父。”

“哈哈！”夜蘭痛苦地大笑了一聲，“你的父親和師父聯手設局，你卻前來毀局，我還真是得感謝你呢，西涯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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