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曇恍然大悟，“你五歲那年，夜蘭救你，雖然看清了她的模樣，但那時畢竟還太小，而你十四歲那年，夜蘭救你，你恰好被蜂毒蒙蔽了眼睛，也沒能看到長大以後的夜蘭。這就難怪你尋找夜蘭找得這麽艱難。”

西涯對著夜蘭說：“現在你知道你兩次施救的人是我，是不是，非常後悔？”

夜蘭平靜地說：“對於已經發生過的事，我從來不拿它們來左右現在的情緒。很多人因為回憶往事而懊惱、幸福、悲傷、竊喜，這樣的情況卻不會發生在我身上，我覺得我甚至懶得回憶，因為它帶來的情緒，一定會成為現在的精神累贅。”

西涯指著短笛上的那一塊鑲嵌的玉問：“那你在收到飛鳥帶來的這片青玉時，有沒有猜測過是誰送給你的？”

夜蘭沈默半晌，然後說：“沒有，當時因為我正好讀書且讀到這兩句，覺得實在非常新奇，所以就收藏了起來，而隨身戴著或掛著玉石，我嫌麻煩，就動手做了一支短笛，在笛身上挖掉一塊，然後把這塊青玉雕刻成挖掉的那塊竹子的模樣，再鑲嵌進去。這樣一來，只要我一直攜帶著這支短笛，也就能夠一直帶著這塊青玉了。”沈默了片刻，夜蘭又說：“既然這片青玉是你的東西，那麽現在物歸原主，而這短笛，我也一並不要了。”

海曇看著夜蘭，說：“從前你救西涯的時候，他因為種種原因沒有看清你的模樣，而現在他想報答你的時候，你又，你又看不見他的模樣。真是造化弄人啊。其實如果……唉……”接下來的話她沒有說出來，但旁邊的兩人心底都明白。海曇又看著西涯。說：“世事已是如此，你和夜蘭註定只能是仇敵，而非其它，這是命運的安排。”

夜蘭和西涯都沈默起來。

海曇說：“看來我的存在是多餘，好吧，我給你們一柱香的說話時間，我去村莊旁邊的小路上等你。夜蘭，你一會兒過來找我。”

西涯這才露出一絲笑容，“為了感謝你的理解，我告訴你雲歇的情況，他雖然受了重傷，但目前已經治愈，所以你不必擔心。而他之所以沒有隨我一道前來，是因為他被師父責罰禁閉，一時半會兒還出不來。”

海曇瞪大了眼睛，張了張嘴，不過想到不能打擾兩人說話，只好走開。

西涯哀傷地看著夜蘭的臉，“你的眼睛……”

“沒什麽，是我師父弄瞎的。”夜蘭的回答非常平靜，像是在說一件特別尋常的事。

西涯心頭顫抖了一下。

停頓了片刻，夜蘭接著說道：“得知你父親昭時發動政變篡位以後，我父親一邊流浪世間一邊尋找舊時部下企圖反擊，但無一例外失敗了。於是他請我師父幫忙培養一個較強的組織，我師父說你們最厲害的地方就是太極八卦陣法，所以他創建了一個叫做‘明’的組織，而‘明’字可拆分為‘日’和‘月’，以‘日月’來對抗你們八卦陣裏的‘黑白’，這也就是我們組織的目的。我師父還特意找了一個與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海曇，師父教我們練習了一段時間的巫術，再經過幾番測試，最終才決定海曇主‘日’，管明殺，而我主‘月’，管暗殺。因為學習暗殺巫術要適應在黑暗裏的一切，所以我的眼睛從此失明了。”

西涯嘆息一聲，“為了與我們無關的爭權奪利，你失去眼睛，值得嗎？”

“我說過，我不會為已經發生的事而產生任何情緒，因為它將成為現在的精神累贅。如果你非要問我是否值得，那麽我的回答是，當然值得！這爭權奪利的戰爭與我無關，但又與我的身份息息相關，如果我不思考著如何進攻，和父親一道將局勢扳回，那麽在接下來的某個時間，我很可能會死於你父親的追殺。”

西涯一把拉住了她的衣袖，“你放心，現在我找到了你，有我在……”

夜蘭一甩衣袖，“剛才海曇也說過，我們註定是敵對的兩方，而不是其它。”

“那麽，我們逃走吧！”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西涯重新拉住夜蘭的手，“我們離開這與我們無關的戰爭，找一個像集蘭鎮那樣的地方，過平靜的日子。”

夜蘭的手再一次從西涯的手中抽離，“可笑，目前這樣局勢緊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情況之下，我又怎麽會相信你的話？誰又知道，這是不是你演出的一番苦肉計？”

西涯的臉色悲哀萬分，“這些權利爭鬥又有什麽意義？今天你上場，明天我上場，不過輝煌片刻，又被其他虎視眈眈的人算計一番，每天提心吊膽。”

“這可不像昭時的兒子說出來的話。”

“你以為如今這爭奪天下的，只有你我兩家麽？其實遠遠不止，只不過我們兩家的戰爭被擺在了臺面上，讓天下人看得更清楚而已。我一直四處游歷，不是你們想像中的游山玩水，我還收集到了一些重要線索，據我所知，如今天下還有一些非常強大的勢力坐觀我們的爭鬥，他們目前隱而不發，所謂‘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估計等我們兩敗俱傷的時候，這些暗處的勢力就會慢慢浮現出來。不說的別的，就我們剛剛離開的那個風遙山莊，也是有問題的，我之所以冒險進入魂陣，除了尋找你的名字以外，其實也是打探其中秘密……”

夜蘭搖頭，“西涯，這樣的想法，你應該對你的父親去說，現在被追殺得走投無路，不得不全力反擊的人是我們。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四處奔波，你以為我願意失去……眼睛，只是目前形勢於我而言，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沈默了好一陣子，西涯終於說：“我知道我現在說的任何話，你都很難相信，我也知道以我們的立場，我說什麽都是多餘，清嘉，我先走了。或許有一天，我會找到很好的解決方法，我們不再像現在這樣彼此仇視互相廝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