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上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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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政變中，戰敗逃離王宮的孤久一直試圖卷土重來，他隱匿於江湖之中，一次又一次召集舊時部下，對王宮裏的新國王昭時發動進攻，但屢戰屢敗。
學藝歸來後，西涯成了皇子，他的名字由“明和”變成“西涯”。
戰火四起，就連王宮裏，也時不時遭遇暗殺事件，不過因為昭時的布兵非常嚴密，他一直安然無恙。西涯其實討厭血腥，他也不認為父親發動兵變是對的，在幫父親從收到的消息裏分析局勢，並且布兵防禦和進攻時，西涯還在偷偷打聽清嘉的下落。他已暗下決心，不管時局如何變動，他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全她的生命安全。在這場局勢裏，她沒有任何錯。而且她兩次救了他，他應該做一點事情去償還。他的這個想法沒有告訴他的父親，所以他的收獲甚微。當雲歇說“興許早就死了”時，西涯的心裏滋味莫名。
“無論是否能夠找到你，我只希望你還在這世間的某一處，平安就好。”西涯從床上坐起來，嘴裏喃喃道，他伸手撥開床幔，陽光很足，比昨天更濃的蘭香一陣陣湧入房間。他知道越來越多的蘭花已一夜之間繼開放。
而他期待已久的上巳節，也臨近了。
三月三日。上巳節。
鎮子周圍山上山下以及蘭河兩岸的蘭花已全部荼蘼盛開，整個集蘭鎮沈浸在濃烈的蘭花香裏，和一年一度的節日歡慶裏。作為聞名天下的蘭花勝地，每年上巳節都會吸引無數遠來游客。今年也不例外。
西涯走出小木屋。
對於集蘭鎮的大部分百姓而言，上巳節是他們“祓禊”的日子，也是春浴日。萬物生長的春季，亦是各類疾病滋生的好時節，人們都要在這一天使用草藥湯或者蘭湯來洗濯身體，既能祛除宿垢，又能通過自潔的方法來消彌致病因素。許多人家的屋子炊煙陣陣，那必然是他們在一鍋一鍋地煮草藥湯或者蘭湯了，不久之後，炊煙變成了帶著香味的白氣，它們從窗戶，大門，或者墻壁的縫隙往外飄散著，想必是人們在洗濯了。
蘭河水湜湜，兩岸的綠草坪上聚集著各色人群。
鎮上的幾位先生都帶著自己的一群學生出來郊游，男童女童們齊著春服，臉和手洗得潔凈無比，他們沐浴在馥馥蘭香裏，揚起臉，對著滿地蒼翠柔軟淺草和汩汩河水，吟詠了一陣詩詞，然後盡興歸去。
而一些青年男女，則是相約去山裏采蘭，每人手執一捧蘭草來到河邊，或者互相贈送以表達愛慕之意，或者將一枝蘭草放入河水中，讓花瓣沾上河水，再用這沾濕的花瓣去觸碰所在意的人的額頭，有去災和祝福之意。
還有一些風雅之士，則是臨水飲宴，他們在河邊草坪上放幾張席子，席子上放著時新鮮花，酒，或者茶具，對著綿綿春色，吟詩作賦。這一類人有些是窮苦學士，他們的風雅和才華總是頗為引人註目，有些是達官貴人，這些人的風雅往往只聞其聲不見其形，因為他們會在草上席塌周圍擺上屏風。
西涯只是在河邊站了一小會兒，就有好幾個姑娘送蘭花給他。雖然他始終穿著一身灰色衣袍和灰靴子，但暗淡的穿著絲毫無法掩蓋其清雅的神情舉止，他一出現，沿河兩岸不少姑娘就註意到他了。西涯從不采摘蘭草，因為他覺得鮮花最美好的狀態都是盛開在枝頭的時候，而不是被人采擷之後刻意擺弄的姿態，但他無法拒絕別人送他蘭草。西涯能做的，就是落荒而逃。他的目光落到那個盲眼姑娘的小屋前，於是他抱著那捧蘭花，疾步走去，門是關著的，在西涯敲門之後，盲眼姑娘的聲音傳出來，“是誰？”
“我是西涯，你隔河相對的鄰居。”
“什麽事？”
西涯說：“今天是上巳節，外面十分熱鬧，姑娘不出來一起過節嗎？”
黑褐色的木屋“吱嘎”一聲打開了，盲眼姑娘仍是一身黑衣，黑發飄搖在腰間，肌膚如雪。她的手裏拿著一管綠色竹制短笛，西涯註意到這笛子某一處不太平滑，而且顏色有略微的分界線，整個笛身的顏色是稍稍磨舊的綠竹色，但那一片是有點透明的青石色，似乎是制作這管短笛的時候特意挖去了一片，而在這空缺處嵌入了另一片差不多顏色的什麽東西。但西涯無法再看清更多，因為那拼進去的一片只露出小小的一個角來，而其餘的部分都被盲眼姑娘的手握著，再加上衣袖遮擋的緣故，根本看不清楚。
正因為這樣，西涯註意到了她的手：大拇指和食指中間的部分有一塊磨厚起繭了。這絕非普通閨閣姑娘做女紅拿針線所致，那是經常使劍的手，長年累月手握劍柄，自然會將她原本白皙細嫩的手磨得有些粗糙。
西涯試探著問：“我們成為鄰居也有些時日了，至今還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呼呢。”
“我叫夜蘭。”姑娘白皙的臉龐對著門外柔和的春色，淡淡地說。
姑娘的性格有點冷清，這讓西涯一時找不到可以聊的話題，西涯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將手裏那一大捧蘭花舉到她面前，那大概是五六個姑娘送給他的，現在正好可以脫手了，他笑著說：“送給你。”
夜蘭面無表情地說：“拿走，我不喜歡。”
“好吧，那麽，如此大好春光，出去走走吧。”
見夜蘭沒有答應，卻也沒有反對，對於這樣性格的姑娘來說，已經是答應了，西涯趕緊將手裏那捧蘭花放在門外的一張破舊小木桌上，然後走到夜蘭旁邊正欲攙扶，誰知她迅速抽回了手，“不用你扶，我自己會走。”
性情如此孤僻的一個女子。西涯微微一笑，但好歹她沒有拒絕同自己一起出門過上巳節的建議。
夜蘭在準備出門之前，還不忘轉身將大門拉上並且鎖起來。趁著這個時機，西涯朝屋裏瞅了一下，不過除了感覺屋子裏簡陋以外，沒有發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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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藝歸來後，西涯成了皇子，他的名字由“明和”變成“西涯”。
戰火四起，就連王宮裏，也時不時遭遇暗殺事件，不過因為昭時的布兵非常嚴密，他一直安然無恙。西涯其實討厭血腥，他也不認為父親發動兵變是對的，在幫父親從收到的消息裏分析局勢，並且布兵防禦和進攻時，西涯還在偷偷打聽清嘉的下落。他已暗下決心，不管時局如何變動，他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保全她的生命安全。在這場局勢裏，她沒有任何錯。而且她兩次救了他，他應該做一點事情去償還。他的這個想法沒有告訴他的父親，所以他的收獲甚微。當雲歇說“興許早就死了”時，西涯的心裏滋味莫名。
“無論是否能夠找到你，我只希望你還在這世間的某一處，平安就好。”西涯從床上坐起來，嘴裏喃喃道，他伸手撥開床幔，陽光很足，比昨天更濃的蘭香一陣陣湧入房間。他知道越來越多的蘭花已一夜之間繼開放。
而他期待已久的上巳節，也臨近了。
三月三日。上巳節。
鎮子周圍山上山下以及蘭河兩岸的蘭花已全部荼蘼盛開，整個集蘭鎮沈浸在濃烈的蘭花香裏，和一年一度的節日歡慶裏。作為聞名天下的蘭花勝地，每年上巳節都會吸引無數遠來游客。今年也不例外。
西涯走出小木屋。
對於集蘭鎮的大部分百姓而言，上巳節是他們“祓禊”的日子，也是春浴日。萬物生長的春季，亦是各類疾病滋生的好時節，人們都要在這一天使用草藥湯或者蘭湯來洗濯身體，既能祛除宿垢，又能通過自潔的方法來消彌致病因素。許多人家的屋子炊煙陣陣，那必然是他們在一鍋一鍋地煮草藥湯或者蘭湯了，不久之後，炊煙變成了帶著香味的白氣，它們從窗戶，大門，或者墻壁的縫隙往外飄散著，想必是人們在洗濯了。
蘭河水湜湜，兩岸的綠草坪上聚集著各色人群。
鎮上的幾位先生都帶著自己的一群學生出來郊游，男童女童們齊著春服，臉和手洗得潔凈無比，他們沐浴在馥馥蘭香裏，揚起臉，對著滿地蒼翠柔軟淺草和汩汩河水，吟詠了一陣詩詞，然後盡興歸去。
而一些青年男女，則是相約去山裏采蘭，每人手執一捧蘭草來到河邊，或者互相贈送以表達愛慕之意，或者將一枝蘭草放入河水中，讓花瓣沾上河水，再用這沾濕的花瓣去觸碰所在意的人的額頭，有去災和祝福之意。
還有一些風雅之士，則是臨水飲宴，他們在河邊草坪上放幾張席子，席子上放著時新鮮花，酒，或者茶具，對著綿綿春色，吟詩作賦。這一類人有些是窮苦學士，他們的風雅和才華總是頗為引人註目，有些是達官貴人，這些人的風雅往往只聞其聲不見其形，因為他們會在草上席塌周圍擺上屏風。
西涯只是在河邊站了一小會兒，就有好幾個姑娘送蘭花給他。雖然他始終穿著一身灰色衣袍和灰靴子，但暗淡的穿著絲毫無法掩蓋其清雅的神情舉止，他一出現，沿河兩岸不少姑娘就註意到他了。西涯從不采摘蘭草，因為他覺得鮮花最美好的狀態都是盛開在枝頭的時候，而不是被人采擷之後刻意擺弄的姿態，但他無法拒絕別人送他蘭草。西涯能做的，就是落荒而逃。他的目光落到那個盲眼姑娘的小屋前，於是他抱著那捧蘭花，疾步走去，門是關著的，在西涯敲門之後，盲眼姑娘的聲音傳出來，“是誰？”
“我是西涯，你隔河相對的鄰居。”
“什麽事？”
西涯說：“今天是上巳節，外面十分熱鬧，姑娘不出來一起過節嗎？”
黑褐色的木屋“吱嘎”一聲打開了，盲眼姑娘仍是一身黑衣，黑發飄搖在腰間，肌膚如雪。她的手裏拿著一管綠色竹制短笛，西涯註意到這笛子某一處不太平滑，而且顏色有略微的分界線，整個笛身的顏色是稍稍磨舊的綠竹色，但那一片是有點透明的青石色，似乎是制作這管短笛的時候特意挖去了一片，而在這空缺處嵌入了另一片差不多顏色的什麽東西。但西涯無法再看清更多，因為那拼進去的一片只露出小小的一個角來，而其餘的部分都被盲眼姑娘的手握著，再加上衣袖遮擋的緣故，根本看不清楚。
正因為這樣，西涯註意到了她的手：大拇指和食指中間的部分有一塊磨厚起繭了。這絕非普通閨閣姑娘做女紅拿針線所致，那是經常使劍的手，長年累月手握劍柄，自然會將她原本白皙細嫩的手磨得有些粗糙。
西涯試探著問：“我們成為鄰居也有些時日了，至今還不知道姑娘如何稱呼呢。”
“我叫夜蘭。”姑娘白皙的臉龐對著門外柔和的春色，淡淡地說。
姑娘的性格有點冷清，這讓西涯一時找不到可以聊的話題，西涯突然想到了什麽，他將手裏那一大捧蘭花舉到她面前，那大概是五六個姑娘送給他的，現在正好可以脫手了，他笑著說：“送給你。”
夜蘭面無表情地說：“拿走，我不喜歡。”
“好吧，那麽，如此大好春光，出去走走吧。”
見夜蘭沒有答應，卻也沒有反對，對於這樣性格的姑娘來說，已經是答應了，西涯趕緊將手裏那捧蘭花放在門外的一張破舊小木桌上，然後走到夜蘭旁邊正欲攙扶，誰知她迅速抽回了手，“不用你扶，我自己會走。”
性情如此孤僻的一個女子。西涯微微一笑，但好歹她沒有拒絕同自己一起出門過上巳節的建議。
夜蘭在準備出門之前，還不忘轉身將大門拉上並且鎖起來。趁著這個時機，西涯朝屋裏瞅了一下，不過除了感覺屋子裏簡陋以外，沒有發現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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