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都是真話。”原棲梧讓東方寧揉完臉，才默默補充一句，“那些人真的是我殺的。”

東方寧端坐在原棲梧對面，“我能知道是何原因嗎？”

原棲梧看著東方寧，開始緩緩道出原家的故事。

若說武林上最讓人心動的東西大概只有兩樣，一是無堅不摧的神兵利器，二是唯我獨尊的內功心法。

而這兩樣，南華原家樣樣具備。

這使得南華原家威震江湖，連那時南華的武林魁首都要避讓三分，而如此聲勢浩大的南華原家一直未能問鼎南華武林的原因卻出自他們內部——

南華原家盛產雙子。

大概是遺傳基因的關系，原家每五代裏至少有四代是長相一模一樣的雙子。

原棲梧的父親和原棲梧這一代都是。

有人說，雙子中有一個是天使，那麽另一個就是魔鬼。

這四代原家雙子中又至少有三代是性格截然相反、處處針鋒相對的仇敵。

起因就是雙刀，鳳魂鸞魄。

鳳魂鸞魄本是一雙成對的刀，原家的功法也是雙刀的功法，可是，為了鍛煉下一代，鳳魂鸞魄一向都是被分給兩個人一人一把的。

這導致了原家代代內鬥，兄弟鬩墻的悲劇不斷發生，原本應該同心同德的雙子成了相殺相戮的對手，雙生子最後都會只剩下一個人。

原棲梧父親的那一輩，他的叔叔為了奪得原家的掌控權，勾結了南華一位表面親和溫潤，實際上卻手段齷齪的偽君子，從他那裏得到了毒|藥，並許諾給他原家大半產業。

那個惡心的偽君子還曾經是原父的朋友，是原棲梧最喜歡的人。

這也是原棲梧為何討厭偽君子的原因。

“我的那位好叔叔給我的家人全都下了毒，只有我和我弟弟因為貪玩躲過了。”原棲梧合上眼，“那種毒叫千蟲蝕。”

東方寧臉色一下變了，來到這個世界後她見過這種毒|藥，就如其名，中毒之人會感到宛若成千上萬的蟲子啃咬之感，而內臟、皮膚也會慢慢被腐蝕，身體像是破了一個個洞。

中了這種毒|藥的人大多不是因為中毒而死，而是死在不忍看他們繼續受到折磨的親友手下。

這種毒|藥會給人留下足夠長的時間解毒，但活下來的每一天都是在受折磨。他們中毒之時會失去所有力量，連自殺都做不到。

原棲梧和他的弟弟原棲桐在外面玩耍回到家的時候，看到的就是父母親人匍匐在地上，母親的臉似乎被什麽腐蝕了一般，一般臉露出了可怖的牙床，父親的一只手臂露出了森白的骨頭。

原棲梧和原棲桐是原家雙子中少見的例外，兩個人的性格相近脾氣相投，甚至有時會產生玄之又玄的心靈感應。

在看到眼前的場景時兩個人都被嚇呆了。

他們可以感到對方的恐懼。

原棲梧畢竟是哥哥，哪怕只早出生了不足一炷香的時間，那也是哥哥，所以他當即捂住原棲桐的眼睛，將原棲桐關在了一個沒有人的房間裏。

安靜了一個夜晚之後，弟弟原棲桐第二天是被一聲聲慘叫叫醒的，父親的、母親的、奶奶的、舅舅的、姑姑的、一直照顧他們的傭人的……

雖然看不到，但他卻能感到哥哥的悲傷、絕望還有難以言說的自厭。

當原棲桐被放出來的時候，就只能看見一身血紅的哥哥手裏拿著一柄血紅的刀，刀上的血滴落在兩個人的中間，像是畫出了一條長長的溝壑，橫亙在兩人中間。

“我一直忘不掉我父母拉著我的褲腳，讓我殺了他們。”原棲梧臉上無喜無悲，他理解他的父母那時一心求死的絕望，他的父母已經難過到無法顧及他的感受了，但他終究無法接受所有的一切都要他一個人、一個七歲的孩子來承受。

那一個夜晚原棲桐被他保護了起來，而他站在院子裏，被四周的哀嚎包圍著，作為整個院子裏唯一的正常人，他的腳邊匍匐著他最親的人、最熟的人，這些人口中叫的只有三個字：殺了我。

所以第二天一早，內心掙紮了一夜的原棲梧為了讓他們解脫，將他們都殺了——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我的弟弟還是願意相信我的。”原棲梧深深嘆息，“我知道原家不能久留，我帶著他還有原家的刀譜、內功心法匆匆逃走，就是那個時候我們碰到了收到消息、前來救我們的九叔。”

那時的原棲梧對易九抱著深深的懷疑，但易九一次次用行動證明了他的確是原父最親近的結義兄弟，將原家兄弟兩人救出重圍，並盡心盡力教導原家兄弟武功，雖然易九不用刀，但在打鬥經驗的方面，易九從不私藏。

但原棲梧身上的心法、刀譜讓那個偽君子覬覦，斬草除根的心態讓他的叔叔根本不放過兩個孩子。

原家兩兄弟在和易九逃亡了兩年後，在一次圍堵中失散。易九引去了大半的追兵，身陷重圍，沒能回來。

而慌不擇路的原家兩兄弟誤入了一個傳染病村，雖然匆匆逃離，但原棲桐還是染上了病——瘧疾，這個哪怕在現代也顯得有些兇險的疾病，在古代若是沒有高明的醫生診病定然必死無疑。

原棲桐出現發冷、發熱、體溫降低等等癥狀的時候，原棲桐放棄了在偏遠山林間穿梭的準備冒險進入了城市。

在易九留下的錢財用得差不多的時候，原家兄弟被狼狽的趕出了醫館，追殺的人隨即趕到。

接下來的一段路程上，為了避免自己被窮兇極惡的江湖人殺害，原棲梧兄弟倆遇上的所有大夫都出賣了他們，哪怕是給原棲桐診病也有著拖延時間的意味，真心診病的根本沒有。

最終，兄弟兩個被堵在了一個山林裏。

心靈相通的原棲桐自然能感到原棲梧的焦慮與不安，可是病重的他除了拖累哥哥什麽都做不了。

山裏中兄弟倆最後被找到，僅僅九歲的原棲梧即使再天才也比不上已經成年的大人。

和對方對陣時，還在打著寒戰的原棲桐沖上來替他擋住了對方的攻擊，而原棲梧自己出於恐懼胡亂揮舞的一刀卻傷到了擋在他前面的原棲桐……

這一刀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棲梧拼死帶著弟弟沖出重圍的時候——

原棲桐死了。

死在了他的刀下。

臨死前還在喃喃著，「哥哥要活下去，奪回原家的雙刀，不能讓鳳鳴鸞魄流落在外。我沒有怪哥哥，能多活這麽長時間已經很好了。」

原棲梧失去了最後的親人。

原家的雙子最後還是只剩了一個人。

而在那之後不久，江湖上傳出原家大公子是個瘋子，殺父、殺母、殺弟、殺親人的傳言。

原棲梧那個人面獸心的叔叔第一個帶頭討伐他，並言辭鑿鑿的說死者身上全是原棲梧的刀砍出的刀傷，完全忽略了千蟲蝕的效果。

原棲梧迫不得已出逃到西域，拼命磨練武藝，每天不是在揮刀練習刀法，就是把打坐修煉內力當作休息。

原棲梧一路在當時惡人紮堆的西域打過來，不服的殺，服從的留。

那時原棲梧只是想要通過實戰更好的理解原家刀法，殺光所有有負原家之人，卻沒想到最後能聯合兩個護法、四位長老建立了西域魔教。

憑著一股不要命的心態，十七歲就武功大成的原棲梧一路南下，先找到了被困在地牢裏將近十年、卻已經損了底子的易九，將他救出——這也是為什麽易九正直壯年便隱居錦城的原因。之後他找到了所有出賣過他們兄弟的大夫，一刀解決。

又給那個偽君子的全家灌下了千蟲蝕，卻獨留那個偽君子一人被綁在園子中間，看著家人在他面前哀嚎，直到疼痛而死。他又割下幾片已經腐爛的人肉，餵給了那個偽君子，生生把對方逼瘋，讓世人看到他的醜態之後，在那些武林中人的眼皮底下，同樣用了千蟲蝕，讓那個偽君子享受了所有的痛苦。

這是四方武林百餘年來最大的一起慘案。

可是，在他對罪魁禍首覆仇之時卻出了點差錯。他的叔叔在他實施報覆手段到一半的時候，丟下所有的家人，帶著鳳魂鸞魄跑掉了。

呵，他就知道他那個叔叔是個只有自己的人，連自己的親生兄嫂、親生母親都能下得去狠手的人怎麽可能在乎自己的妻兒？

鳳魂鸞魄他沒能拿回來，他的叔叔就像人家蒸發了一樣再也沒找到。

江湖上，七殺的傳言愈演愈烈，但他不在乎，只要能拿回原家雙刀，殺了他叔叔，什麽都無所謂！

所以，這一次聽到鳳魂鸞魄的消息，怎麽能不讓他激動！

東方寧聽了原棲梧的故事沈默了，只能用手擋住那雙過於沈寂的眼睛，希望再次看到時，能看到曾經的神采飛揚，“以後有我。”

原棲梧半天沒有反應，半晌後露出來的嘴角才開始慢慢上揚，像是電影裏的慢動作，右手抓住東方寧擋在他眼前的手，放了下來，一雙眼睛再次靈動起來。

“小東方答應跟我成親了嗎？等這件事結了咱們再準備，好不好？”

“……”

姐特麽什麽時候答應和你成親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就是姐發現原棲梧和衛棲梧名字重合之後沒改名字的原因！

因為鳳棲梧桐，哥哥叫棲梧，弟弟叫棲桐～而雙刀叫做鳳魂鸞魄～

其實是作者君實在想不出來了……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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