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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名為戀情之物開始之時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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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年前】

“同學們, 今天我要向大家傳授一種生物的特征與習性。”

地獄,專為幼崽們開設的學校裏,老師拿著教鞭, 表情嚴肅地指點著黑板:“那就是與我們相對的光明陣營, 最危險的存在,我們惡魔的天敵——有沒有同學可以猜到我們這節課講的內容?”

與此同時,天堂伊甸園,拉斐爾的指尖幻化出一道的即將具象化為圖形的模糊光芒。

“今天我要講的, 是地獄裏最可怕的種族。”他語氣溫柔,“盡管我們並不懼怕這個種族,但有必要警惕他們對人類造成的影響——這個種族伴隨著血腥、陰私、欲望、占有、混亂, 在如今的地獄也是相大強大的群體——有沒有天使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地獄, 不喜歡理論課的小惡魔們紛紛面面相覷;天堂,生性乖巧的小天使們爭相恐後地舉起手。

唯獨兩只幼崽格外獨特——

地獄, 幾乎就在老師話音剛落之時,坐在教室最前排的小魅魔高高舉起肉乎乎的小手,激動得就像舉起一把寶劍。

天堂, 在各個小天使紛紛舉起手時, 斜靠在古樹陰影下的白發幼崽睡得頭直往下點,懶散的樣子似乎與泥土融為一體。

老師滿意地點點頭:“看來你又預習了,親愛的。起來回答吧。”

拉斐爾用力清清嗓子:“那邊的家夥, 趕緊起來, 上課不準睡覺。”

“是天使!”小魅魔的語速快得像機關槍,書上的定義倒背如流,“我們惡魔的天敵, 目前已知光明陣營最強大的存在,魔王陛下宿敵的子嗣, 在各種方面都具有十分優異的天賦!具體可以表現在物理攻擊層面、魔法攻擊層面、預言引導攻擊層面……”

“哈……是魅魔吧。”小天使困倦地打著哈欠,“反正都有‘欲望’這麽明顯的關鍵詞提示了。拉斐爾,題目好弱智。”

老師更加滿意,和善地追問:“你可以舉例說明,如果我們未來遇見天使,應該如果應對?”

拉斐爾太陽穴青筋一跳:“既然你嫌棄題目弱智,倒是說說未來戰鬥中碰到魅魔該怎麽辦?”

老師:“提示,天使在武力方面是絕對強大的。”

拉斐爾:“警告,魅魔的魅惑能力不容小覷。”

小魅魔認真地糾起眉頭。

小天使看著頭頂的樹影。

“第一時間逃跑!”

“第一時間捕捉。”

小魅魔焦糖色的眼睛一亮:“我們在手段與戰術方面的殘忍是那些光明陣營所不能比的!我們可以先保住性命,然後用陰謀設下陷阱!不對,書上說這是以退為進,是高尚的陽謀!”

小天使鈷藍色的眼睛閉上:“不能第一時間抹殺,會被魅惑能力影響?那種生物一定很煩。所以就把她們抓起來……啊,魅魔通常外表都是美麗的雌性?那就威脅說‘使用一次天賦力量,在你臉上割一刀’吧。”

老師:“……親愛的,我們是惡魔,也許可以闡述一個更加殘忍的計劃?”

拉斐爾:“……我們是天使,無論如何也不會在雌性臉上割刀的。”

小魅魔:“那、那就不慌保住性命?先與對方周旋,努力打傷他?……但是掌握好他受傷的程度?”

小天使:“嘁,麻煩。那就割在胸部上好了。聽說這個位置的損傷也能造成雌性的精神崩潰。”

老師幹笑著讓自己最好的學生坐下。

拉斐爾滄桑地求他繼續閉嘴去睡覺。

——這學生,將來一定會被天使第一時間擊殺吧?

——這家夥,將來一定會成為魅魔族的頭號公敵。

【如今】

長大的學生剛使用高跟鞋錘走了一只最強熾天使,此時抱著從對方手心飛來的第十三只千紙鶴,在噴泉旁發出了傻兮兮的笑容。

長大的天使的確成為了“頭號公敵”,只不過是天使族的。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巴黎的天空,腳下是一坨名為雷米爾的馬賽克。

【家宴後的第二天,離年終舞會的召開還有34小時。】

“我覺得,你最近有點奇怪。”

惡魔小姐無人問津的小房間,少見招待了一位客人。

黛西婭托著自己寬大的裙擺坐下——她的衣櫃裏似乎有著各式各樣的華麗禮服,手裏拿著被惡魔小姐嗤為“裝腔作勢”的羽毛扇子,綽約地搖搖。

因為房間主人的要求,她的第N號男寵留在門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惡魔小姐抱著胳膊,“我很正常,只是因為這座宅子的烏煙瘴氣而感到不爽而已。”

黛西婭默默看著她身上的圍裙,身後書桌擺滿的鍋碗瓢盆,鑲嵌著紙薔薇的蛋白石鏈子不知何時做成手鏈戴在右手手腕,而小小房間的地板上滿是被揉皺的信紙。

“你很正常。”

黛西婭說,“你正常到今天對達芙妮都發出微笑。”

惡魔小姐:“……不行啊!我決定做一個佛系快樂的魔!”

黛西婭面無表情:“我聽說,前幾天家宴的晚上,後花園那裏傳來類似雞叫的動靜。”

“放P!”惡魔小姐立刻辯解,“我才沒叫得像雞呢!我當時不停打嗝!”

黛西婭:“哦。”

惡魔小姐:……艹。

“啊啊啊總之你想說什麽,快點快點!沒事情就出去啦!”惱羞成怒的表妹開始往外趕人,“我忙得很!”

黛西婭扒住門框:“你是忙著做甜點,還是忙著寫情書回覆?”

惡魔小姐大聲回覆:“我忙於學習!”

表姐仍不肯放過吐槽逗她的機會:“忙於學習怎麽寫情書?”

“不不不不不行嗎!啊?!我是為以後可能經歷的事積累經驗!”

好容易把滿眼促狹的親姐送走了,惡魔小姐關上門,長舒一口氣。

她抓抓頭發——黛西婭沒來之前,這頭波浪卷早已被煩躁的主人抓得像一團蓬起的毛球球——惡魔小姐頂著蓬亂的毛球球,有心想去書桌前坐下,研讀魔法書靜靜心,卻發現那裏已經堆滿了準備做點心的材料。

惡魔小姐腳步一轉,倒向自己的床,故意用力砸著柔軟的床墊,發出“砰砰”的聲音。這是她今天第八次這麽幹,但小床上仍然有不少揉皺的紙團被彈落在地——介於紙團增長的數量比重覆倒在床上的次數多多了。

她臉朝下,把自己埋在枕頭裏悶了一會兒。

……幹嘛要費心去想回覆啊。萬一那家夥只是在開玩笑呢?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都不太可能是自己想的意思吧?只是表達一種特定而深沈的友情,嗯,一定是這樣的……

【我對你抱有逾矩的感情。】

第十三只千紙鶴上用鉛筆書寫的字句,惡魔小姐已經能夠倒背如流了。

——於是她抓著枕頭繼續把臉悶在裏面,然後踢著腿在床上滾了一圈。

啊啊啊啊怎麽想都不是友情啊!他自己都說了要當我男朋友!這家夥應該知道男朋友不是男性朋友的縮寫吧!

不,說到底,無論他想表達什麽,千紙鶴也好,當面說出口的犯規提議也好……

我還沒給出回覆呢。

她隨手扒拉過床上的某堆紙團,暴躁地把它們一一展開。

》展信悅。

關於閣下前日所提之事,我經過慎重考慮……

不行,太正式了,好像我對此很看重似的。

》看不看隨便你。

反正我並沒有強烈的與別族交往的欲望,如果你稍微跪下來懇求再追我一年左右……

啊,語氣好欠揍,她自己看著都想扇自己一巴掌。應該會被回覆“好麻煩,那提議作罷吧”。

》聽到你的提議,我真的非常開心^-^

當時整只魔都飄起來啦,像氣球一樣^-^,而且到現在還覺得不夠真實……

顏表情也太多了!在刻意賣萌嗎!啊“氣球”一樣是什麽見鬼的比喻啊!

惡魔小姐再次將這些信紙隨手揉成一團。盡管它們的紙質都是精美而昂貴,上面刻畫著精細的花紋。

煩死了,到底寫什麽樣的回覆好?說到底,立刻答應會不會顯得她太很輕浮?或者更糟,顯得她像單身260年迫於脫單的大齡女惡魔?下一句就是“嘻嘻嘻我們先去酒店驗個貨”的那種?

所以要委婉點?但是太委婉了室友單細胞看不懂怎麽辦?

那先拒絕一次?……啊啊啊不行!萬一他以後再也不提這件事了呢?!

呃,假裝不經意提一下自己的回答,裝作順便答應,然後寫點其他的瑣事……

經過將近100次的修改後,一份終於讓惡魔小姐挑不出毛病的稿件總算成形。她舒了口氣,揉揉有點酸的手腕,並小心翼翼地吹幹上面的墨跡。

大功告成,哼哼哼,也沒有想象中那麽難嘛,她只要想寫,一下子就搞定了,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接下來就是挑選信紙上的熏香,然後用什麽顏色的火漆,用哪種款式的印章,火漆下是搭配花枝還是絲帶……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

哈,看我五分鐘時間全部弄完。

“小姐?小姐,今天的晚宴開始了。”

……晚宴?等等?那中午和下午去哪裏了?

【兩小時後,巴黎】

“我還是覺得,你打我太沒道理了。我根本沒對你即將得到的宣判造成任何影響。”

雷米爾捂著好不容易覆原的臉——花費一天半才堪堪回到俊俏模樣的臉,可見之前被錘的多慘——蹲在地上嘟噥,“如果真得照你所說,那種告白方式,但凡是個腦子正常的姑娘都不會答應你的。”

不會追求,就直接當男朋友?換了哪個正常姑娘都會對此感到無語吧?什麽霸道的邏輯?而且連追女孩都懶,追到手了還會幹嘛?

天使先生正在小巷子裏處理一只試圖狡辯的狐族,聞言,默不作聲地收緊了掐住對方脖子的手。

“唔呃呃呃——我說我說我說!唔呃呃呃咳!”

本以為會有一番交涉,誰知道直接被堵在巷子裏威脅的狐族,狼狽倒在地上,捂著脖子不停咳嗽。

順便一提,這是個雌性狐族。

——但在天使先生眼裏,雌性不過是更方便威脅的生物而已。

他踢了狐族一腳,神情冷漠:“你最好說實話,否則……”

狐族的眼神裏,飛快閃過一抹算計。她嗚嗚地哭泣起來:“要、要把人家關進近衛部嘛?”

被關進近衛部,就必須進行漫長的審訊流程,這樣絕對可以為那位大人拖延時間!

然而,雷米爾聽著巷子裏這位嫌疑人天真的發問,只是慘不忍睹地捂住眼睛——總歸挨揍的不是他就好,至於美女,等對方從同事那“即將失戀”的陰影裏保下命再說吧,唉。

“否則,就割開你的胸部。”

天使先生提起審判之劍,制服上金色的光環被陰影遮住,神情相當認真地說明:“如果胸部被割開後再說謊,就開始割臉。直到五官削平。”

狐族:“……我說!我全都說!我知道得不多但是嗚嗚嗚嗚別剁胸求你了!”

果然和演唱會投放藥劑事件有關。

根據狐族的供述,就在演唱會剛剛結束的時間,幾只模樣古怪的蟲魔在巴黎找到她。他們聲稱地獄有一位大人物正打算做顛覆世界的偉事,而只要狐族答應幫一個小小的忙。這只狐族是居住在巴黎很久的異族,前段時間信用卡剛欠下一大筆債務。

於是,蟲魔還清了她的賬單,還允諾了一大筆保值的地獄黃金。狐族所需要做的,只是每天抽出幾個小時,在塞納河邊到處走一走,在不同的流域,往水裏滴幾滴魔法藥劑。

“這種藥劑是定量的,他們會隔幾天出現,給我一小瓶。”狐族癱在地上,戰戰兢兢地解釋,“幾天前,藥劑已經全部滴完,他們通知我任務結束了……我手頭真的沒有剩餘的藥劑,我也不知道那具體是做什麽的。”

天使先生沈吟片刻。

雷米爾看看手中的調查報告:“人類方面的水質監測沒有任何異常。”

“無毒的?還是針對性毒素?”

天使先生搖搖頭。

“你自己都說了,空間法陣。”

雷米爾訝異地挑起眉毛。

“空間法陣?的確,目前所調查出塞納河最異常的地方,就是那附近即將成形的法陣。但是藥劑會和空間法陣產生聯系?”

他很肯定地否認了這個可能:“藥劑是一種快捷而方便的魔法,相當於咒語的壓縮包——而法陣,那玩意兒繁覆冗雜,是幾千年前一直傳下來的東西,刻畫法陣對施咒者要求也極高……不可能與藥劑產生聯系。”

這兩者之間的差別,就像是摁打印機按鈕與用小刀刻浮雕。

天使先生並沒有推翻自己的結論。他一向信奉自己的直覺,而塞納河裏產生直通地獄第七層的空間法陣,絕不是一個巧合。

80%的幾率,通往幕後黑手的大本營?或者……幕後黑手的目的地?

“關於法陣,我知道的也不多。”最後他說,“這個問題應該去問學術家。”

雷米爾幹笑:“我覺得,烏列不會屈尊從圖書館裏挪屁股出來的。”

烏列是天使一族知識最淵博的存在。

但他很宅,非常宅,上次出來當偶像是近一百年來第一次出門,就遭受了群毆,還差點被火鍋店老板扣下來刷盤子——拜你所賜。

罪魁禍首毫無愧疚之心:“哦。我也沒想找他,我要寫信給我室友。”

“……不準秉公徇私!”

雷米爾剛想理直氣壯地訓斥幾句,悄咪咪報覆一下自己被錘變形的俊臉——就看到一只小蝙蝠撲騰著從陰暗的水管下方飛了出來。

“失樂園速遞,您志誠的夥伴與唯一選擇。”

小蝙蝠撲騰著骨翼靠近了正在說話的兩位天使——不,這並不是一只生機勃勃的活蝙蝠,而是蝙蝠外形的骷髏傀儡。

黑暗陣營的快遞公司失樂園,也不能指望他們有多好的品味。

天使先生看著那只機械播報“失樂園公司,唯一選擇”的小傀儡一路飛到自己肩膀旁,然後冒出“嘭”的一大團紫色蒸汽,整只消失在空中。

取而代之的,是一封保存在玻璃塑膜裏薄薄的信箋,緩緩下落。

雷米爾頗為意外。

“寫信?有人給你寫信?還用的是失樂園速遞……”速遞方式比普通的郵寄貴上七八倍。

天使先生沒說話,他已經拆開了蠟封。那是一滴十分精巧的酒紅色蠟封,印章印出一朵小小的薔薇花,還夾帶著兩條剪得短短的白色緞帶。

相當少女心的包裝。

閱盡千帆的雷米爾一下就嗅到八卦的味道,趁著天使先生在專註讀信,他默默湊近了一點,試圖看清信件內容。

而後者果然沒有防備,雷米爾迅速一目十行,看完了所有的文字。

》展信悅。

網上說巴黎那邊的氣溫比這裏低多了,你要註意保暖。

雖然有俚語說:“笨蛋不會感冒”,但我想那是人類的俚語,對你並不適用。……咳,也許你比笨蛋要聰明一點點吧,所以還是有很大幾率得感冒。

你走的時候忘記整理行李了,我本來收拾了好幾條圍巾和手套,但誰讓你走得這麽早,根本沒給我塞行李的時間。(我本來想把這段劃掉,感覺像是個喋喋不休的怨婦,但覺得本來錯就在你,我說得沒錯)

紙鶴說你在那邊吃了很多甜品,希望天使不會有蛀牙的毛病。除了甜品之外也要好好吃正餐,你上次來時都餓成熊樣了。

如果工作很忙,就買點水果隨身帶著,巴黎的面包也很好,這些都可以放在口袋裏,食用也很方便。

冰激淩不能吃太多,註意喝點熱湯。不要喝那種加入大量奶酪的,我覺得蔬菜雜燴就是不錯的選擇。

不知道你那邊的酒店條件如何,是不是有電熱水壺。如果沒有,可以在便利店裏買一份,不準用飲料代替你攝入的全部水分。

出差在外就不要手洗衣服了,工作忙碌的情況下,可以丟進那邊的幹洗店。實在沒空的話,可以把臟衣服寄給我,我會稍微幫忙的。

對待雄性人類時克制一下太兇的氣場。

對待雌性人類時不用克制,務必把她們全嚇走。雖然也不可能有姑娘看得上你啦,哼。

哦,對了,最後稍微提一下吧,但感覺這句也沒什麽必要,最重要的還是記得買熱水壺燒開水喝——那什麽,關於你前幾天的提議,我覺得可以,還行。

嗯,就這樣。

再厲害也不能經常熬夜。省點折紙鶴的力氣用來對抗壞蛋吧。

雷米爾閱讀完畢,他開始對自己的八卦細胞產生懷疑。

“……你媽寄來的?”

通篇叨叨“吃飽穿暖記得休息身體棒棒”,感覺像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

“不。”

天使先生猶疑地說:“這是我室友的筆跡。”也是她說話的語氣。

“……那個你昨天請求交往的姑娘?你被拒絕了吧?”

雷米爾同情地拍拍天使先生的肩膀,“她想表達:‘對不起,你是個好人,我一直把你當兒子看?’”

天使先生:“嘖。”

另一邊的惡魔小姐剛剛結束晚宴,志得意滿的與黛西婭走在過道上。

“情書寫完了?很成功?”

表姐笑道:“怎麽,看你心情比上午時還好。”

惡魔小姐自豪地說:“我找到了一種委婉而直白的端莊答覆方式。你聽聽我寫的,那顯山不露水需要細細品味的韻味——真是太完美了——”

【那什麽,關於你前幾天的提議,我覺得可以,還行。】

黛西婭:???

她猛地頓住腳步。表妹走在前面快樂得像個智障:“所以,我從今天開始有男朋友啦!”

……不,我覺得人家根本沒get到你“委婉而直白的端莊回覆”。

【家宴後第三天,契約倒計時第8天,魅魔們的年終舞會開始】

黛西婭搖晃著杯中的酒液,看到蹲在舞廳角落裏長蘑菇的惡魔小姐,難得有些頭疼。惡魔小姐身旁站著弄到邀請函的吸血鬼勞拉,隔著老遠,黛西婭就能聽見勞拉那東北腔的大聲吐槽——

“你這不是活該嗎?你那玩意兒能叫情書嗎?我給你加個‘慈母手中線’的標題好不?”

惡魔小姐把頭吭在膝蓋裏,企圖把自己本魔也變成一只蘑菇。

在昨夜寄出信件後短短20個小時內,黛西婭目睹對方的狀態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一開始是遲遲收不到對方答覆的消息,所以變得焦慮(這期間和達芙妮吵了一架);接著擔憂他工作時出了什麽緊急情況,開始擔憂(這期間仍和達芙妮吵了一架);最後收到了同樣由失樂園速遞送來的回信,拆開一看,只有短短幾行字——

》我討厭格式。

而且我展信不悅。

大致明白你拒絕的意思,但希望工作結束後好好談一談。

當然,可以理解你目前不想見到我的尷尬。

於是擔憂的惡魔小姐變成了追悔莫及拿角角撞墻差點沒把自己撞哭的惡魔小姐。這期間她再次被達芙妮挑釁,一個深淵魔火就丟了過去,然後一大堆疊加的所羅門法陣,和對方互毆到宅邸險些被轟掉一半。

現在她已經從爆烈的咆哮體“啊啊啊我都做了什麽我是蠢貨嗎”,變成弱弱的蘑菇“我是蠢貨我這麽作還是去死好了”。

黛西婭嘆了口氣,現在只能指望對方不是一個“告白被拒她一定很尷尬,所以要開始保持距離,離她遠點開始默默守護”的溫柔家夥了。

……啊,但就回信來看,希望十分渺茫。

惡魔小姐摩挲著自己新做的手鏈,但現在就連那朵紙薔薇都無法讓她重新傻笑起來了。

這種結果,的確是因為我做的不對。

……不,豈止是不對,我做的糟糕透頂。

自卑。懦弱。沒骨氣。別扭。陰沈。關鍵時刻掉鏈子。

啊我這麽糟糕為什麽會得到他的喜歡啊。

啊算了反正這份喜歡馬上也要不見了。

惡魔小姐沒有哭,沒有能讓自己內心柔軟的存在在一旁哄勸,她是不會那麽嬌氣的。這和小孩子自己摔跤自己跑,大人一哄就哭出鼻涕泡,是相同的道理。

“……總之,我要去找他。”

惡魔小姐咬著嘴唇:“我一定要認真的,當面的,向他道歉,然後把我的心意表達清楚。”

勞拉撇撇嘴:“當面?你能保證自己不卡殼?不會說錯話?你連寫信把自己表達清楚都很艱難。”

勞拉太了解好友了,要知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第一次被當面要求“做你男朋友”時她沒能給出肯定答覆,第二次認真的回信再次暗搓搓地一筆帶過,第三次……唉。

真不能樂觀,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惡魔小姐頹靡地說:“不知道。……我想喝酒。”

“這是魅魔的舞會,喝完酒你想幹嘛啊。”

“我不——”

“趴下!”

一個戴著黑頭套的男子突然沖進舞廳,舉起一把可笑的——來自人間上個世紀的火|槍。

“趴下!”他歇斯底裏地說,聲音又尖又細,“統統給我——趴下!”

在場的可不是遇到劫匪就花容失色的貴族,而是能吃人的地獄魅魔。她們紛紛交換著戲謔的眼神,不少只好事的魅魔已經圍了上去,而惡魔小姐不感興趣地收回視線——是誰請來表演的刺激性節目吧——

“我開槍了!”

黑頭罩男子大叫,竟然真的扣下扳機。眾魔紛紛嬉笑著看他動作,但很快發現了不對勁——男子的手中的□□槍口,竟然直指天花板。

而隨著“嘭”的一聲輕響,槍口中出現的並不是漆黑的子彈,而是金色的霧氣。

是魔法藥劑。

第一時間認出藥劑種類的惡魔小姐瞬間吼道:“捂住口鼻!離開舞廳!”

但是太晚了。霧氣籠罩的速度出奇地快,仿佛火焰融化冰雪。

“咳、咳咳,唔,這是什麽……”

勞拉在霧氣裏艱難地摸索著,她第一時間收到好友的提醒,所以此時急忙對完全浸沒在金色霧氣裏的自己做了一個檢查。但古怪的是,她沒發現任何不適,只不過能見度被霧遮住了一些而已。

“小魅魔?小魅魔?你在嗎?”

發現身體沒有出問題後,勞拉暫時把疑惑放在一邊,大聲呼喚著自己的摯友:“你在哪兒?”

“我在這兒。”

惡魔小姐鎮靜的聲音響起,她聽上去還算冷靜。

勞拉循聲摸索過去,還是什麽都看不清:“你在哪兒?”

“……用個風咒不就好了。”

好友回答,語氣有些古怪,“這種藥劑沒有生理上的損害性。”

可以用咒語?

勞拉心裏疑惑更甚,急忙擡起指尖施咒:“那我立刻就把舞廳裏所有的霧氣驅散——”

“做好準備。”

惡魔小姐麻木地說,“你會看到糟糕透頂的東西。”

就是因為清楚會看到什麽,所以她寧願獨自坐在迷霧裏,也不願施咒驅散它。

“呼呼呼——”

呼嘯的風聲響起,金色霧氣紛紛散開,露出舞廳裏的景象。

看清楚之後,勞拉不禁軟倒在地。

“撒旦啊。”

——周圍正上演著,一場血腥殘暴的反轉大戲。

那些裙擺翩翩,發型精致,姿態怡然的魅魔們,都被自己隨侍的男寵撲倒在地。是那種野獸般的撲倒,原始的,口口見肉的撕咬,那些被蠱惑後格外柔順的雄性眼睛裏紛紛閃現著血光。

想象一下狼吃人。

嗯,再想象一下群狼撕人。

這大概就是舞廳裏的魅魔們正遭受的事情。

勞拉在原地抖了半晌,才想起自己應該去確認好友的情況。介於她作為吸血鬼沒有任何損害,而魅魔們可是——

“看完了?”

惡魔小姐有氣無力地說,“看完了,就過來扶我一把。”

勞拉急忙回頭,發現好友就在自己後方的位置,癱在破碎的長桌上——那張長桌完好時是用來盛放雞尾酒的,此時的惡魔小姐被潑灑的酒水澆成了落湯雞,漂亮的禮服像抹布一樣黏在身上。

當然,除了狼狽的外表,她似乎沒有受到任何雄性的襲擊。只是頹靡地躺在長桌廢墟裏,看上去似乎癱瘓了。

“我討厭這個藥劑。”

她輕聲嘟噥,“這是我最討厭的藥劑。”

黑暗陣營所創造的藥劑裏唯一一個金光閃爍,外表怎麽看怎麽像含滿正能量的好東西——真言懲罰。

哦,可以類比《哈利波特》裏的吐真劑,這種金色藥劑會導致“必須說真話”的效果。

但是,體現它隸屬“黑暗邪惡”的是,這種藥劑並不側重於“說出事實”,而是“施加懲罰”。

處於藥劑範圍內的說謊者,將遭到【失去一切移動能力】的懲罰,俗稱癱瘓。

處於藥劑範圍內的被欺瞞者,將被無限制強化,並失去理智,對欺瞞自己的對象施以【同等懲罰】。

怎麽說呢,大概就是一幫平時作惡,現在無限削弱的羔羊,被無限強化的攻擊動物包圍。

惡魔小姐知道會發生什麽。所以她沒表現出多少擔憂的情緒:起碼現在,她在家族裏唯一在乎的黛西婭,是不可能受到傷害的。勞拉就更不可能了,學著東北腔說話的吸血鬼從來是個不說謊的直腸子。

但惡魔小姐現在的心情很覆雜。

“這裏所有被蠱惑的‘男寵’,都屬於‘被欺瞞者’。而那些被撕咬的魅魔……你覺得她們有多少,說過‘我愛你’這種謊言?”

黛西婭從來是“為睡而睡”,態度涇渭分明,所以她也不算“說謊者”。就算她曾說謊,那被謊言蒙蔽的家夥也不在舞廳裏——惡魔小姐記得,黛西婭今天帶來參加舞會的男寵是還沒被她享用的新人。

勞拉想想惡魔小姐所說的事,覺得的確有道理。反正那幫正遭受痛苦的魅魔和她不熟,而且強大魅魔的自我治愈能力也很強,她們還能撐很長一段時間——

“那你為什麽也會癱瘓在地上?”

她吃力的把好友扶起,“你一個男寵都沒有,也不會輕易撒……謊……”

勞拉頓住了,明顯是想到了什麽。

惡魔小姐幾乎是自暴自棄的說:“問我一個我絕不會誠實回答的問題。”

意識到什麽的勞拉,小心翼翼道:“……你想和你室友發展到哪一步?”

惡魔小姐表情痛苦,似乎是在與自己說實話的沖動搏鬥。當然,她沒能幹過這強大的藥劑作用。

“結婚。”

“……那如果你室友對你提出了以上請求,你會說什麽?”

“滾蛋。”

“說完之後你想幹嘛?”

“拿角角撞墻,翻出身份文件隨身攜帶,時刻準備他帶我去中立園登記。”

艹。

勞拉震驚的想,我一定要想辦法去搞一瓶這個什麽真言懲罰。

“大人。”

剛才舉槍射擊的黑頭罩男子收起火|槍,躬身行禮。舞廳門口,一個不疾不徐的身影緩緩推開大門。他身體修長,五官清秀,戴著金絲邊眼鏡,一襲黑色商務西裝,斯文敗類的氣質撲面而來。

“撒旦在上。”

他掃視著眼前混亂的一幕,語氣輕蔑,“這幫惡心的魅魔。”

地獄會計,七魔君之一的別西蔔,幽幽地敲敲自己擦得亮晶晶的手杖。

“我早就說了,制服她們,只需要一個好時機。”別西蔔圓滑地說,並揚起手杖,用杖頭點點地上某只魅魔的腦袋,“我並不想針對任何種族,甜心,但誰讓你們的宅邸建在了一個該死的好位置?”

“巴黎那邊的陣法,偏偏直通這裏。真是令我苦惱。”

別西蔔敲著拐杖,輕巧繞過地上那些正被撕咬,滿目通紅瞪著他的魅魔,就要前往後花園:“把蟲潮引過來吧,我去開啟通道。這裏的魅魔已經無法構成阻礙——”

“住手。”

他的腳步頓住了,伸出手指扶扶自己的眼鏡。

“落網之魚?哦,我想起來了——”

別西蔔轉身,面對那只顫巍巍被吸血鬼扶著的小魅魔,她看上去狼狽極了:

“是你啊,傳聞裏那個‘不當魅魔的魅魔’。”

他聳聳肩:“你不被影響,也是情理之中。但是,請見諒,你現在是癱瘓狀態,身邊只有一只,嗯,雌性吸血鬼?”

“而我,”他揚起手杖,指指自己,“是七魔君裏最強大的。我建議你不要與我為敵,乖乖呆在角落裏。”

惡魔小姐本想與對方虛以為蛇一番,先想辦法套出他的目的與計劃,搞清楚是不是會對室友的出差調查造成危險——她本想躲在一邊的,但“巴黎”這個關鍵詞太敏感了——別西蔔的只言片語,透出“要把‘蟲潮’通過‘空間法陣’引向巴黎的大略計劃。”

感謝撒旦,惡魔小姐有一個聰明的腦子。

可惜的是,在藥劑作用下,此時的她只能莽出大實話:

“聽你放P。我室友說七魔君裏武力值最高的那個是貝利亞,而你只是個坐辦公室打算盤的菜雞。”

別西蔔的臉色,“唰”一下變得鐵青。

“這是你自找的。”

他舉起手杖,黑紫色的無形光芒在身後聚齊,並盡數對準了那個連根手指都無法動彈的弱小魅魔,“我想將你碾成一團小小的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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