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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真相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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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追究他已經不錯了,還想要探花的名頭,他怕是想功名想瘋了吧!”沈沁皺眉道,但凡有點腦子的都應該知道,朝廷既然查了官員,沒有查舉子,就是存了放過一馬的意思,只要再考時別動什麽不該動的心思,應該都不會追究。林羨的探花既然來的不正當,他不是應該老老實實考一遍,希望皇帝忘了這樁事嗎?

“大約是上回考了個探花,覺得若是這回考不上,會丟人吧!”林姨娘沒太將林羨放在心上,林羨如今已經二十八,他小時候林姨娘也見過,大嫂教養孩子還算知禮,奈何大哥一向鼻孔朝天,將幾個孩子教的半點不討人喜歡。

“姨娘,上回出了那麽大的事,這回的再考必定十分嚴格,表哥若是再來找你,你打擊打擊他也就是了,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還要連累妻兒。”沈沁微皺眉道,林羨跟姚氏成親已經八年了,孩子都有兩個了,這回因為姚氏的父親進京述職,姚氏和兩個孩子也一道進京。沈沁雖沒見過表嫂和兩個孩子,卻知道姚太守是個好官,若是因為林羨被牽連,實在太可惜了。

原本沈沁就覺得林羨這個名字有些耳熟,不過因為林家的緣故,也沒有多想。此時林姨娘說起來,沈沁才記起,原書當中,林謙就是考中了探花的,其後在翰林院供職。原本一個小探花沒有什麽值得註意的,只是林羨做官的第二年,將林傲霜一家接到京城,並且將妹妹林琳嫁給同科的榜眼許如龍。而許如龍,表面正人君子,暗地裏卻是個花天酒地的風流浪子,林琳哪裏受得這樣的委屈,某次許如龍喝醉了酒,說出科場作弊一事,林琳沒什麽腦子,直接鬧到了外面。事情鬧大了,朝廷徹查科考,不僅林羨、許如龍,連作為岳家的姚家也被牽連。姚大人剛直不阿,女婿做出這等事,自認為無臉見皇帝,一頭就撞死在大殿上。

沈沁原本不能理解文人為了一個名聲,原本不是自己的錯也要賠上自己的性命。可來到這個大環境當中,沈沁才算明白所謂的人言可畏,有時候遇上那樣的事,選擇一死,家人還能有出頭之日,若不然,連帶家中子女親戚都要讓人看不起。姚大人在鄴城做官時為官清正,為鄴城百姓謀了不少福祉,離開鄴城的時候,百姓是十裏相送,後來姚大人死去,鄴城百姓甚至上了請願書為姚大人正名,可惜人死不能覆生,再多名譽也沒什麽用。

林姨娘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你說得對,科舉上面動手腳原本就不容易,何況之前出了那樣的事,這回必定更加嚴格。反正林羨也沒拿我當姑姑看,他再來時我拒了他就是,不過,我聽說,我這邊拒了給林羨說親的事,他轉頭就跟太傅府的姑奶奶打得火熱,也不知是真是假。”

“呃,太傅府的姑奶奶?史燕鶯?”沈沁被嗆了一下,史燕鶯是史連城的姑姑,她爹最小的妹妹,原本嫁了唐家二少爺,唐家二少爺年紀輕輕得病死了,唐家對她也頗有微詞,史家就將她接了回去。到如今,史燕鶯孀居在家已經有快五年了,不過年紀並不大,也不過二十五六的年紀,再嫁也並不奇怪,但是林羨與她打得火熱,沈沁只能說,林羨也真夠能屈能伸的。

林姨娘點點頭,道:“秋燕看到的,我叫她替我去城南的念雲齋買些精細點心,她回來說見到林羨跟史燕鶯在那邊游湖。聽說那邊最近不少才子佳人游湖玩鬧,只是林羨這樣做倒是叫姚家寒心。”

沈沁搖搖頭,不發表看法,姚家若是能擺脫林羨,才是最好的。聽說姚大人十分疼愛子女,姚氏即便被休回去,也未必會過得多差,若是當真被林羨貶成妾,才有的苦日子過。

林姨娘以前還需要操心沈沁,如今就基本沒什麽事情操心了。葉氏雖然不喜歡府裏的妾室們,但也不會無緣無故的為難人,但凡乖巧懂事些不惹事的,在府上其實都可以過舒服的日子。林氏從前考慮到沈沁還要費些心思在葉氏和沈相面前說些話,如今倒是有些怡然自得的樣子,只是每日養養花什麽的,到底無趣了些,林姨娘也喜歡聽些無傷大雅的八卦。

沈沁陪林姨娘用了午膳才離開,走之前葉氏還差人送了一個盒子過來,沈沁猜想著是謝禮,也沒打開看,道了謝便拿著盒子離開了。在馬車上,沈沁打開盒子,靈兒也湊過來看,盒子裏放的是一套精巧的白玉首飾,一看就價值不菲,心裏感嘆葉氏出手還真是大方。

“好漂亮!”靈兒也是一臉的感嘆,一副想拿起來看看又不敢的樣子。沈沁便笑了,道:“想看就拿起來看,看一看又不會少了什麽。”

靈兒聞言便小心的拿起其中的一枚玉簪,細細在手裏看了一遍,道:“王妃,你看,這裏……”

“嗯?”沈沁接過玉簪,只見玉簪完全用白玉雕琢而成,簪頭是一朵雅致的玉蘭花,花心上卻露出一個小小的孔,裏面似乎是空的。

沈沁捏著手裏的金絲,往孔裏面掏了掏,沒想到還真掏出一小片紙片。沈沁展開紙片,看上去有些年頭了,也就巴掌大小,質地卻十分柔韌。紙片上面畫了幾朵簇在一起的玉蘭花,畫工極好,細致的勾勒出花朵的紋理,看上去似乎也不是什麽名家之筆,沈沁實在看不出,有什麽值得這樣細致的藏在玉簪裏面。

“這是什麽呀!”靈兒湊過來看了一遍,也是一頭霧水。

沈沁搖搖頭,道:“不知道,也不像藏了什麽秘密的樣子,說不定是制作的人一時興起弄的,倒是不知道母親從何處得來的。”

沈沁並沒有多想,說不定人家工匠就是想偷點玉出來呢?隨便往裏面塞了點東西湊數。

街上人多,馬車也是走走停停的,沈沁將紙片重新塞回玉簪裏面,發現馬車還沒走,不由有些奇怪,道:“怎麽了?前面有人堵路嗎?”

“奴婢去看看!”靈兒答應著,起身往外去看,不多時便回來,道:“王妃,前面有人似乎在搬家,不過已經差不多好了,車夫說稍等一會兒就能走。”

“搬家?這個時候搬家?”沈沁有些奇怪,早晨出門時順便看了一眼黃歷,似乎說今日不宜嫁娶、喬遷來著。

“王妃稍等等,屬下去打探一下!”謝亭覺得坐著也沒什麽意思,自動請命去查看。

沈沁點點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不多時道路就通暢了,快到王府時,謝亭才追了上了,手上還拿了一個油紙包。沈沁聞著絲絲的甜香,有些好奇道:“這是什麽?點心嗎?”

“嗯,路邊有個買點心的,非纏著屬下看一下,屬下沒有許多功夫與她糾纏索性就買了一些,王妃要嘗嘗嗎?”謝亭其實只有十六歲,但一向都是一本正經冷著臉的模樣,最怕讓人糾纏,沈沁實在難以相信,此人一接了任務,立馬可以變一個人的樣子。

“好啊!”沈沁還是十分樂於嘗試新東西,說著就接過謝亭手裏的油紙包,拆開包裝紙,裏面是金黃色的南瓜餅。沈沁撚了一塊嘗了一下,並沒有加其他的香料什麽的,但做的人手藝卻十分精湛,南瓜餅做得外面酥脆裏面軟糯,比起念雲齋都不差。“真香,果然高手在民間,你們也嘗嘗!”

謝亭不大感興趣,靈兒卻十分積極地拿了一塊嘗味道,點頭道:“好吃,比起念雲齋都不差!王妃,要不要奴婢再去買一些?”

“不用了,多了吃起來就不香了,來,再吃一塊,剩下的給阿籌他們帶回去!”沈沁招呼她們再拿一塊。謝亭對甜食不大感興趣,吃一塊嘗嘗味道也就是了,再要一塊就沒有興趣了,搖搖頭沒有說話。謝亭不要,靈兒也忙擺手道:“奴婢嘗一塊就好。”

沈沁見她們如此,也沒有勉強,將油紙重新包起來,道:“好吧,你們不要可別後悔。對了,謝亭,是哪家人今日搬家啊,我瞧見今日不宜喬遷來著。”

這個年代的人,上到皇家貴戚,下到平民百姓,都將吉日看得重要,像嫁娶、喬遷這樣的大事,不僅要翻一回黃歷,還要請人測算一番。黃歷上說不宜的,直接否決,黃歷上說可以,還要看與主人家能不能相當,還得挑選一番,實在不會有人隨意搬家。

謝亭喝了一口涼茶,沖淡了些口中的甜味,道:“屬下打聽清楚了。那個宅子是鄴城的姚大人進京述職暫居的宅子,搬家的是姚大人的女婿,也就是王妃你的表哥。屬下打聽到,林公子進京趕考,就同妻兒一起暫住在這邊,聽隔壁的李太太說,林公子考試之後,就時常與妻子吵鬧,這回更是提出要娶平妻,妻子不願意,僵持之下便要休妻。”

“林羨要休妻,莫非他找見更好的高枝了?是哪家姑娘?”沈沁微皺眉道。

“哪家姑娘倒是不清楚,只聽說是達官貴人的千金小姐。聽說姚家小姐不願爹娘費心,希望有孩子在能讓林公子回心轉意,沒想到今日小少爺一哭,林公子反而將孩子直接甩開,摔得頭破血流,讓姚夫人撞見了。這下姚夫人不管林公子前途不前途的,找了姚大人,讓姚小姐與林公子和離。林公子巴不得擺脫姚小姐,立刻簽下了和離書,兩個孩子一個都不帶,自己找了人就搬了東西離開這邊。”這個工作謝亭已經做得輕車熟路,前因後果都打聽得清楚。

“孩子一個都不要?”這下倒是讓沈沁驚訝了。這個時代的的人最看重子嗣,就像那溫國公,娶了那麽多妻妾,還不是為了有個兒子傳宗接代,就算是休妻,孩子也定會留在家中,兩個孩子都不要,他就不怕將來不能再生個兒子出來?

“聽說是姚夫人提出留下孩子的,因為林公子推了小少爺,讓小少爺受傷,雖然沒有大礙,但也將姚夫人嚇得夠嗆,怕林公子再娶孩子更加受委屈。原本姚夫人想著要費些口舌,沒想到林公子二話不說便答應了,連財產什麽的都不曾給兩個孩子留下半分,幹脆利落的就搬出姚家了。”謝亭答道。

沈沁原本就覺得姚家徹底與林羨沒了關系才好,如今這樣子,就差結仇了,也不怕氣得姚大人撞墻自殺,至於林羨如何,那等極品沈沁實在懶得管,也就不再問了,道:“罷了,他要如何就如何吧,這人,遲早得把自己作死!”

沈沁此時隨口的一句話,卻不曾想一語成讖。

回到王府時,沈沁原本還擔心阿籌大半天不見她,又要撒嬌扮可憐一番,沒想到小家夥早晨玩得太開心了,用了午膳就睡到這個時候,才剛剛醒來,見到沈沁立刻撲向她手裏的點心。沈沁一面高興兒子不再總是黏糊她,一面又覺得小兒子沒那麽粘自己了,有些小小的失落。

阿籌將瑾蕭幾個叫過來吃點心,完了還要打擊沈沁一句,道:“娘親,這個南瓜餅做得比你好吃哦!”

“……”沈沁一戳阿籌的小腦袋,“要是沒有謝亭買回來,你小子還不是吃我做的,居然嫌棄了,有本事嫌棄你爹啊!”

“不能,嫌棄爹爹以後就沒有肉吃了!”阿籌年紀雖小,卻知道家裏手藝最好的就是爹爹,娘親手藝也不差,不過做得好的也就那麽幾個,尤其爹爹在的時候,是不會讓娘親下廚的。

“小鬼頭!”沈沁搖著頭捏捏阿籌的臉頰,轉向瑾蕭道:“瑾蕭可要學一點廚藝?你小叔說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將來說不準還能娶個漂亮媳婦回來呢!”

瑾蕭一向話不多,聽到沈沁的話,也點點頭,道:“我想學魚頭豆腐湯!”

“為什麽?”

“上回我生病時娘親給我做了魚頭豆腐湯,她只嘗了一口,說很好喝。娘親一定是喜歡魚頭豆腐湯的,我想做給她,小嬸嬸你能教我嗎?”瑾蕭望著沈沁道,“其實我想說很久了,就怕小嬸嬸覺得我不務正業,我保證會做好功課的!”

沈沁突然有些明白,為何慕容菲寧願為了這個孩子承受這樣多,這個孩子實在太讓人憐愛了。沈沁摸摸瑾蕭的頭,道:“瑾蕭想學,自然就能學。有位賢人說過,‘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若是只知學習那些聖賢學問,倒是狹隘了,往後你想學什麽,同嬸嬸說就是,嬸嬸自然請人教你,只是每日的功課也需完成,可記住了?”

瑾蕭自然點頭,漂亮的眼睛裏都是歡喜。

沈沁於是帶著幾個孩子去參觀廚房,孩子還小,沈沁沒打算讓他們下廚,目前只是教他們認識廚房裏的各種蔬菜。不是要讓他們做廚師,只是不希望養成他們養尊處優不識五谷的貴公子。瑾蕭和阿籌在鄉下住過,蔬菜什麽的都認得,舒清舒朗家境不錯,還真是第一回見到沒有下鍋的蔬菜,都是一臉的驚嘆。

沈沁帶著四個孩子在廚房轉了一圈,又叫廚娘幫著瑾蕭做了一鍋魚頭豆腐湯,讓他送去給慕容菲。

次日一早,沈沁見到一臉幽怨的慕容菲,不由好奇道:“大清早的,你這是怎麽了?”

慕容菲嘆了口氣,道:“是你教瑾兒做魚頭豆腐湯的?”

“我叫廚娘教他的,怎麽了?不好喝嗎?我嘗了一回,味道還不錯啊!”沈沁一臉奇怪道,此時慕容菲不是應該非常感動的表達瑾蕭一鍋魚頭豆腐湯的鮮美口感嗎?

慕容菲的臉色更加幽怨了,道:“瑾兒的故事沒說完,那時他親娘剛走,小家夥就病倒了,我帶著他好不容易落下腳,也沒錢給他弄什麽補補身子。我從前也是千金小姐,嫡母雖然不待見我,我也就會弄點點心,跟村裏小孩買了些魚,為了弄出鮮美的味道我試驗了好幾回。那時窮,不好喝的魚湯也舍不得倒掉,我也就自己喝了補補身子,姐!你試試喝上幾大碗腥腥的魚湯,這輩子還想不想碰魚湯!”

沈沁聽著這個悲傷地故事,卻莫名的想笑,見著慕容菲捏著的拳頭,將笑意咽下去,道:“我這不是不知道嗎?瑾蕭記掛著那鮮美的魚湯,特意想做出來孝敬你,難道我還能拒絕嗎?哎,我家阿籌也不知何時才能燉一碗魚湯給我,這等心意,羨慕都羨慕不來啊!”

慕容菲捏著拳頭,若非如此,她何至於這樣幽怨?瑾蕭的一片心意她怎麽能辜負,可是她這輩子真心不想再碰一口魚湯,眼前這個勾起瑾蕭報答之心的沈沁,實在可以說是罪魁禍首。只可惜,不等慕容菲說話,雲臻便整理妥當出來,道:“走吧,今日公審,我們過去看看。”

沈沁點點頭,道:“我走啦,你可以試著教瑾蕭一些其他的東西,到時有的選,自然不會叫你喝魚湯了!”

走出幾步,沈沁還聽得見慕容菲磨牙的聲音,沈沁也沒有在意,向雲臻道:“我爹和大哥案子查的怎麽樣了?有唐國公府和溫國公府搗亂,怕是不大容易吧!”

“聽說還好吧!”雲臻其實也不大清楚,不過沈相父子倆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多少應該查出了些東西,“不用擔心,相比起唐國公和溫國公,父皇一向更看重岳父一些,何況才處置了史家一派的官員,這回若是在損了岳父這一元大將,可不是明智的決定。”

沈沁聞言點點頭,道:“今日父皇親自來,你們也都要旁聽,那主審的是誰?”

“主審是成王叔,還請了姚大人和莫大人陪審,也算是十分重視了,放心,眾目睽睽之下,沒人敢弄出小動作。”雲臻拍拍沈沁的手道。沈沁點點頭,她跟沈輕還沒好到那份上,可她也不可能看著親姐妹被冤枉陷害,總想盡力幫沈輕一把。

審理案件的地方定在宮中,沈沁到達的時候,皇帝還沒到,其他人員都已經到了。女眷單獨安置一個地方,沈沁便坐到葉氏身邊。又等了快一炷香的時間,皇帝過來,吩咐帶沈輕和其他證人證物上堂。

證人證物很快就帶到,帶沈輕上堂的侍衛卻慌忙趕來,道:“啟稟皇上,沈側妃在路上突然腹痛如絞,似乎是中毒的跡象,如今已在殿外。”

“什麽!”皇帝一拍桌子,“還不傳太醫!”

“父皇,請太醫怕是來不及了,兒臣聽聞五弟妹乃是藥谷高徒,精通醫術,不如請五弟妹為沈妹妹診治一番。”慕容雪提議道。

史連城出自藥谷的名聲早已傳遍,聞言也推托不得,道:“太醫過來還要一段時間,就讓兒臣為沈側妃診治一番吧!”

沈輕已經被擡到旁邊的偏殿,低沈的痛吟隱隱傳來,皇帝也有些擔憂,道:“如此,你先試試,若能穩住病情,是最好的。”

“是!”史連城答應著,起身往那邊走,沈沁也扶著葉氏跟了過去。唐國公口口聲聲沈輕畏罪服毒,想要逃避罪責,被皇帝狠狠一瞪,也閉了口。

唐國公沈沁見過幾回,在印象當中,早些時候還是個威武的將軍,如今大約是年紀大了,還有些老糊塗了的樣子,而今日的外強中幹的表現,沈沁也看不出他究竟是果真因為小女兒的事氣糊塗了,還是故意擺出這樣的姿態,喊得火熱,實際上卻沒什麽威懾力。

葉氏聽到沈輕中毒的消息,幾乎瞬間抓著沈沁的手就冰涼了,沈沁扶著她,道:“母親,大姐姐不會有事的,我們過去看看。”

葉氏點點頭,盡力穩住情緒,靠著沈沁的胳膊跟沈沁往偏殿走。在皇帝面前,史連城也不敢動小動作,若果真是厲害的毒藥,只怕等不到侍衛進去報告,沈輕就已經沒了,既然如此沒道理普通的毒藥她一個藥谷弟子治不好。

沈沁扶著葉氏進來,史連城已經手腳麻利的檢查過沈輕的情況,見兩人進來,道:“確實是中毒,不過不算是厲害的毒藥,我已經給沈側妃餵了藥,等一會兒應該就沒事了。以後回去再調養幾日,不會有大礙。”

葉氏這才松了口氣,上前去看沈輕,沈輕面色蒼白的昏睡著,輕輕撫了撫沈輕的臉頰,向史連城道:“勞煩齊王妃將輕兒叫醒,今日審案,才能給輕兒一個清白,若因為這事錯過,旁人怕是道輕兒用苦肉計逃避罪責。”

史連城看葉氏一臉的心疼,卻為沈輕做出這樣的決定,不由心裏有些澀澀的。她習醫之人,自然知曉沈輕此時的痛苦,葉氏自然也清楚,卻不得不狠下心來讓女兒受苦,張了張嘴,卻沒說出勸阻的話,拿了銀針,在沈輕身上紮了幾下,沈輕果然慢慢地睜開眼。

“輕兒……”葉氏握著沈輕的手,“娘知道你難受,但今日你必須挺過來,知道嗎?”

沈輕雖然因為劇痛昏迷過去,但還有些意識,見到葉氏和沈沁,露出一抹蒼白的笑意,道:“娘,我沒事。”

葉氏點點頭,壓住心疼,道:“輕兒,娘知道你疼,但是堅持一下好不好?這件事不能拖,你堅持堅持過了這一道坎就好了……”

“娘,我知道。”沈輕點著頭,扶著葉氏的胳膊起身,向史連城道:“多謝齊王妃!”

史連城搖搖頭,提醒沈輕道:“你今日的毒是在一個多時辰前中的,應當是下在早膳當中,並非厲害的毒藥,就算沒有我,太醫也能為你解毒。”

史連城只說了這麽多,但在座的都是聰明人,沈輕臉色微變,向葉氏道:“娘,我沒事了,我們出去吧!”

葉氏點點頭,與沈沁一道扶著沈輕起身。從偏殿過去並不遠,有兩人攙著,很快就趕了過去。皇帝見沈輕蒼白的臉色,微皺眉道:“沈側妃這個樣子,不如暫且推遲吧!”

沈輕跪下,道:“多謝父皇,只是今日之審關系到沈輕的清白,沈輕沒事!”

皇帝看了葉氏和沈相一眼,見兩人都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開始吧!”

皇帝發了話,各方人員便都就了位,除了主審陪審還有許多旁聽的,包括夜青鋒和雲臻,以及其他相關的人。案件的情況,沈沁已經聽過幾個版本的說辭,前面的詢問實在沒什麽意思,便四下打量著旁聽的人群。

唐國公包括幾個兒子,以及幾個孫子都來了,不過沈沁看去,就算唐國公也只是外強中幹的喊上幾句,其他子弟更只在旁助威,實在不像是千方百計要為死去的唐姨娘討公道的樣子。唯獨唐姨娘的親娘唐國公夫人,已是兩眼通紅,顯然已經狠狠的哭過。溫國公府沒有人來,如今他們還插不上太子府的事,靜侯府因為同沈家姻親關系的緣故,侯爺和侯夫人都到了。沈沁看了一圈,成王作為主審,夜雲祥也來了旁聽,卻不見夜雲和,倒是宋樓謙也在,依然是不茍言笑的樣子坐在沈知松旁邊。

等問完了各方說辭,沈知松起身道:“下官與唐家立下約定,三日之內必定查出真相,如今三日已到,下官也已查出真相,還請王爺和兩位大人為舍妹做主!”

成王聞言點點頭,道:“請講。”

“下官已查探清楚,唐姨娘在死前曾見過舍妹,也曾在舍妹那裏帶走一個紙包,可紙包裏放的不過是普通的香料,而唐姨娘之死,乃是畏罪自殺,原因是唐姨娘與人私通,且懷了孽種!”

沈知松話音剛落,唐國公立刻吹胡子瞪眼的跳出來,道:“你胡說,我兒怎麽可能做出那樣的事!”轉向成王,道:“請王爺為下官做主,小女自幼失蹤,下官好不容易尋到小女的下落,沒想到她人已經去了,下官痛失愛女,只求查明真相為小女做主,沒想到沈家欺人太甚,竟然誣陷小女不貞!小女人已經去了,還要往小女身上扣上如此的罪名,你沈家情何以堪!”

“舍妹待唐姨娘真誠,唐姨娘懷了身孕求舍妹相助,舍妹好心勸解,卻背上逼死人的罪名,舍妹又何其無辜!該下官說唐國公欺人太甚才是!若唐國公說在下誣陷,不如當堂驗屍,看看下官可有胡言亂語!唐國公若要為唐姨娘做主,該找出奸夫為唐姨娘平冤才是,陷害舍妹是何居心!”沈知松今年二十五,也算年輕有為,一張嘴更是能說會道,單拼嘴皮子唐國公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如今在鴻臚寺任職專管各種交涉,也算人盡其才。

“王爺,小女冤死,下官尋到太子府時,太子妃正打算將小女草草安葬,是下官多番要求之下才進行驗屍。為了給小女做主,下官已打擾了小女的安寧,如今當堂驗屍,叫小女何等委屈!下官請的是順天府的仵作,也有莫大人親眼見仵作驗屍,自認沒有錯漏什麽,還請王爺盡早結案,小女也好入土為安。”唐國公自知嘴皮子不是沈知松的對手,轉向成王道,順便提到莫成天,想讓莫成天說話。

此時提到莫成天,莫成天臉色微沈,道:“王爺,前天驗屍時,下官確實在場,得到的結果是唐姨娘死於鶴頂紅之毒,死前沒有與人掙紮的痕跡。至於沈大人所說的身孕,唐姨娘當時沒有顯懷的跡象,太子又已經離開多時,下官與仵作都不曾往這個方向想,是以並沒有查驗。”

莫成天話音剛落,唐國公臉色就黑了,莫成天這樣說,雖然不甚合理,但歸咎到他身上,也就是一個失職,算不上大過,因為作為被告的沈輕和證人兩個丫頭都沒有提到。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完全有理由重新驗屍,果然成王看向皇帝,道:“皇上,既然提出這個疑問,是否應當重新驗屍?”

皇帝點點頭,道:“既然存在疑問,便重新驗屍,為了避嫌,派三位仵作來驗屍吧!”

“是!”莫成天應著,立刻就去辦。普通的府衙只有一名仵作,但順天府尹職責重大,光是仵作就有三名,一同驗屍也可互相監督,以免有人收受賄賂,當然,平時也不至於三人一起上。

“皇上……”

“唐國公稍安勿躁,此舉確實打擾令愛安眠,可也是為了替她澄清冤屈,等案件查清楚了,朕定會請澄光大師為令愛超度。”唐國公是前朝元老,雖然如今勢弱了,但皇帝也敬他幾分,只是若唐姨娘果真私通懷子,不牽連唐家就不錯了,更別說為她超度什麽的。

說是當堂驗屍,也不可能把屍體弄過來這邊檢查,只是成王和莫成天隨同沈知松以及唐國公世子過去觀看。在皇帝面前,仵作絲毫不敢馬虎,整整花了快一個時辰,才回來,沈輕面色蒼白,皇帝免了她跪著,也已是虛弱到極點的模樣。

“如何?”皇帝問道。

其實沈沁看唐國公世子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唐國公世子是唐國公嫡長子,如今也將近四十了,原本還是理直氣壯討公道的樣子,此時卻有些又羞又惱的模樣,沒有說話就退了下去。成王則拱手道:“回皇上,驗屍結果,唐姨娘確實身懷有孕,經仵作檢查辨認,胎兒應該不足兩月。”

唐國公的臉色就灰敗了,太子離京已經這麽久了,府中妻妾絕不可能有不到兩個月的身孕,不用多問都知道這個孩子必定不是太子的。

“即便如此,也未必不是沈側妃逼死我兒。我兒即便有過,也不該由沈側妃做主生死,還請皇上明察!”一直沒說話的唐國公夫人突然開口道。

“唐姨娘私通懷子,我告知太子妃便可要了她的命,何必將自己卷入其中?若說唐姨娘因為我的話尋死,我可以擔這個責任,可若是我逼死唐姨娘,我不認!逼死她一個不貞的姨娘,對我有什麽好處!”沈輕猛然跪下道:“請王爺徹查此事,揪出奸夫,還沈輕一個清白!”

“王爺,當日唐國公一家咄咄逼人,當場就要拿舍妹抵命,是微臣情願以身家性命做抵,才得以徹查此事,今日一早,舍妹又無緣無故被人下毒,讓微臣不得不懷疑,是有人想要置舍妹於死地。”沈知松雖然沒有直說,可分明矛頭都指向唐家,“唐國公剛剛說微臣誣陷,詆毀唐姨娘,如今事實俱在,唐夫人還要將罪名扣在舍妹身上,微臣不明白,唐家為何不找出奸夫為唐姨娘鳴冤,卻非要針對舍妹,或者說我沈家!”

成王面色不變,看向唐國公夫人,“沈大人說的也有理,唐夫人身為母親,為何不曾想為女兒鳴冤,卻非要針對沈側妃?”

唐夫人看了沈沁一眼,道:“既是小女心悅,老婦人怪不得他們,他們縱使千般過錯,老婦人虧欠女兒的,總會想法子為她某一條生路。她既然死了,害死她的人就必須償命,她便是有過錯,也由不得誰私下裏害死她!”

沈輕冷哼一聲,道:“說得真好!就因為你女兒死之前腦袋發抽,跑過來跟我說幾句話,就變成了我逼死你女兒了?你怎麽不想想,她見我時還沒有一心求死的心思,一時半刻之間上哪裏去找鶴頂紅?說不定是那個誰害怕東窗事發,特意跑過去投毒呢?遇上這樣糊塗的娘,我只怕你女兒死不瞑目!”

唐夫人面色一變,想說什麽,被兒子拉住,祈求地望著唐夫人,唐國公世子年紀也不小了,女兒都可以議親了,唐夫人這話是為女兒抱不平,可這樣說起來,卻分明告訴別人她支持女兒出墻。唐夫人一句話不要緊,可這裏旁聽的也有幾家貴婦,尤其是太子妃和幾家王妃,若是這話傳出去,唐家女兒該怎麽議親?

更何況別人只當唐夫人失去女兒傷心過度,唐國公世子卻深知其中緣故。唐國公夫人與唐國公是指腹為婚,還沒出生就定下了婚事,只是唐夫人娘家在她年幼時便離開京城在雲州做官,直到她及笄唐家上門求親。婚事早就定下來了,兩家也就直接敲定了婚期,迎娶唐夫人過門,卻不知唐夫人已經有一個私定終身的情郎。大約是這樣的經歷,讓唐夫人思想有些偏激,府上姨娘鬧出跟人私通的事,唐夫人不站在唐府一面也就罷了,還千方百計成全他們,以至於夫妻之間關系一次次惡化。

唐世子知道唐夫人這等偏激,可在府裏也就罷了,自有他們善後,如今在外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讓唐家如何立足。

“唐夫人不在意,可我沈家在意,舍妹叫人無緣無故陷害一回,哪能讓他如此逍遙法外!王爺,微臣父子查問太子府中的丫頭、婆子、小廝,尋著蛛絲馬跡,已經找到了那名男子,還請王爺允許帶他上堂!”沈知松拱手道。

成王點點頭,道:“帶他上堂!”

沈知松話音剛落,沈沁便註意到慕容雪臉色一變。或者說今日慕容雪臉色就不大正常,即便一如既往地給史連城找麻煩,卻也能看出她心不在焉,或者說心裏壓著什麽大事。不過片刻之後,沈沁就明白慕容雪心不在焉什麽了,原來沈知松所說的男子,便是慕容雪的小叔,小國舅慕容俊。

小國舅慕容俊,是皇後最小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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