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二樓的客房裏，蕭綺獨自一人站在窗邊，漫無目的地望著窗外。

念起曾經的朝暮，曾經的心血，曾經的承諾，神情幾度恍惚，不知不覺，就要流下淚來……

在蕭綺打算宣洩一下心情的時候，忽然聽到一陣翅膀扇動聲由遠而近，便很快地拭去了眼角的淚水，回過頭，看著叼著書飛入客棧的凝岳。

“凝岳，你嘴裏叼著的書是……？”蕭綺有些好奇地走上前去，而凝岳瞬間化回人形，將古籍放到了桌上，“哎，累死了！”

蕭綺隨手翻了翻，問道：“這書是……？”

“是那家夥的！”凝岳擺擺手，又很是慌忙地說道，“蕭大姐，你徒弟他，他……哎！他都快瘋了！居然連命都不想要了。”

“什麽意思？子墨他怎麽了？”見蕭綺也著急起來，凝岳便附在蕭綺耳邊，盡量簡潔地將事情說清楚。

聽完這些事情後，蕭綺的表情反倒安靜了下來：“是這樣……”

“蕭大姐，你可不能讓他這麽下去！”凝岳很鄭重，很焦急地說著，“不然他真的會死的！他的性子，哎！”

“看來你們之間也有感情了？”

“誰跟他有感情啊……”凝岳嘀咕一句，應道，“哎，好吧好吧，我是怕如果他真的……我就連個吵嘴的都沒了……”

“可你也知道子墨的性子，他認準的事情，你覺得能說動他麽？”

“可是——！”凝岳面對著蕭綺的問題，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蕭綺思考了會，嘆道：“算了，你回去吧。告訴他，書在我這，想要就過來找我。”

“蕭大姐，你可千萬不能給他！”“放心，我有分寸。”見蕭綺這麽說，凝岳便放了放心，與蕭綺告了聲別，便離開了。

秦子墨在屋中待了一會，那被凝岳撞傷的地方才有所好轉。想要起身去尋凝岳，然而漫漫黑夜，秦子墨根本不知從哪裏下手。

就在他為此困惱的時候，只見凝岳嚶嚶飛回來。

“你終於回來了？！”秦子墨猛然站起來，“快點告訴我，書被你放哪去了！”

凝岳見秦子墨把那本書看得極其重要，略略不屑，化作人形，不緊不慢地坐在了椅子上，如實說道：“那本書現在在蕭大姐手裏，她讓我告訴你，如果想要的話，就去客棧找她吧。”

“你，你把書送師父那邊有什麽用？”秦子墨有些無奈地說了凝岳幾句，卻也知道凝岳一心為自己，也就在嘆氣中，連忙跨出了房門。頂著漫漫長夜的黯淡，飛步往客棧方向而去。

很快，秦子墨就找到了蕭綺所住的客房。

“子墨，你來啦？”蕭綺的聲音平淡如水，與其相成對比的，是秦子墨那萬分急切的表情，“師父，那個小獸獸把書拿到你這來了嗎？”

“哪，在這呢。”蕭綺回過身，將書拿起。秦子墨很是欣喜地上前幾步，想要拿到，卻見蕭綺稍稍將書收回，並沒有說話。

“難道師父你也要像他那樣來阻止我麽？”秦子墨的語調明顯提高了，而蕭綺只是反覆看了看手中的書，問道，“子墨，能告訴我，你心裏究竟怎麽想的嗎？”

秦子墨頓了頓口，別過頭，輕道：“我記得懷雪跟我說過，那家夥會讀心術。要是這樣，師父應該都已經聽他說過了，又何必讓我再重覆一遍。”

見秦子墨不想重覆話語，蕭綺沈默了一下，繼而問去：“是不是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改變你的心思？”

“沒錯。”秦子墨的話語帶著一種沈穩般的堅毅，朗然開口言去，“師父，現在的我，在經歷了這麽多事情之後，再也不是曾經那個只知道玩樂的富家少爺了。”

“我有自己的信念，自己的目標，自己心中那樣一份願意用一生的時間來努力，來維護的東西，為此，我甘願付出一切。就像師父你一樣！”

見秦子墨如此堅定不移地吐出這些話，蕭綺的心頭也隨之一顫，她重新看了看這個自己相識了整整八年的徒弟，好似在重新審視，又好似看到了當初的自己……

“你確定，不會後悔？”

“如果讓我現在放棄，我會後悔一輩子！”秦子墨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見如此，蕭綺很是信任地點點頭，“就等你這句話了。”說完，將凝岳很瘋狂搶過來的古籍，拋給了秦子墨，“書還給你。”

“多謝師父。”

“謝我幹嘛？這書本來就是你的。”蕭綺說著，走到秦子墨身旁，語重心長地說道，“子墨你記得，如果真的在三思過後確定自己想幹什麽，就不要猶豫地放手去做吧。”

“不管過程是否艱苦，不論結局悲喜幾何，至少自己拼過，不會為了錯失良機而遺憾終生。”

秦子墨對上蕭綺的目光，自是明曉其中之意，隨即低了低頭，想起了什麽：“師父，對不起。”

蕭綺搖頭笑笑，做出一副灑脫的模樣：“好了，事情都過去了，不要再怪自己了。要怪，只能怪我們的緣分太短。”

“師父你真的肯原諒我？”

“什麽原諒不原諒的，我不早說過不怪你了嗎？”蕭綺將一只手搭在秦子墨的肩上，“不過以後做事的事情記得冷靜些，若出了什麽亂子就更不好了。”

“嗯，我會吸取這次教訓的。”秦子墨見蕭綺點了下頭，問道，“那師父你接下來打算去哪？”

“我？我還能去哪。”蕭綺苦笑了下，“以前怎麽弄，現在還怎麽弄。到處游歷，幫人捉鬼賺些錢。也許漂泊二字，便是我一生的歸宿。我也該學著，真正的灑脫一番了。”

“那我們還會再見嗎？”

“瞧你這話說的，就像你師父我要去送死一樣。”蕭綺像以前那般隨意地，拍了拍秦子墨的腦袋，“希望下次再見的時候，你還是我那活潑靈動，嘻嘻哈哈的好徒弟。”

秦子墨略略點頭，隨即翻了翻手中的古籍……

“咦？怎麽缺了一半？難道是那家夥給我撕了？！”秦子墨有些慌張地仔細看了看裏面的內容，翻動許久後，又是一番奇怪的喃喃，“奇怪，這套法術的教程，到這裏應該已經完了……那被他撕去的那半本是什麽內容？”

“可能是附錄什麽的吧。”蕭綺在一旁道了聲，“不過這陳州城這麽大，要真的是他撕的，反倒不好找。”

“看起來也不算重要，那就算了吧。”秦子墨將書合起，“那師父，我就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秦子墨走到門邊，忽然回過頭，帶著清澈而堅韌的微笑，又言了一句，“師父放心，徒弟我，決不會再讓自己後悔的！”說完，看了看手中的古籍，回念到了心中的那個柔弱身影，嘴邊露出一縷微笑，大步離去。

蕭綺看著秦子墨離去的房門外，回味著他剛剛的話語，依稀憶起自己曾經那份似如此無二的堅決，嘴角邊，亦有一絲淡淡懷舊的笑容爬上。

夜，仍沈醉如斯。

夜的深沈，很快被清晨的破曉之光所取代。陳州之內，人流攢動，人們在雞鳴的叫喚之下，紛紛起身，共同迎接著這全新的一天。

“子墨，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很早便起身整理行裝，打算與元致等人一同回蜀山的林軒走在路上，向邊上的秦子墨輕問道。

“應該不會吧。”秦子墨回望林軒，答道，“先把娘安置在這，等你們這邊的事情告一段落，我再回來接她。如今懷雪也走了，我總不能自己去清靜，讓你一個人繼續忙前忙後的……”

林軒見秦子墨的話語很輕松，便點點頭，錯開目光，不再言語。而邊上的芷玉緩緩擡眸，與秦子墨對視片刻，這番眼神交流之中，蘊藏著太多，說不清的話語。

“子墨，我們的事情，還要等著罷？”“嗯……等幫他忙活完這些事吧。”秦子墨的聲音低了些，也越發地溫柔，“怎麽？急了麽？”

聽著他那帶有淡淡打趣的話語，芷玉搖搖頭，朗然一笑。這個笑容，也使秦子墨心底的憂慮頓時消散。

談話間，三個人正往城門口而去。可路程剛剛走到一半，林軒撇眉間，瞧到了幾個熟悉的身影。

“咦？”林軒確定了那幾個人的身份後，轉身迎了上去，“真巧，又在這裏遇到幾位了。”

秦子墨和芷玉隨之走近才看清，面前的五個人，便就是之前照過面的冷氏兄弟。

“嗯。”冷明旻抱拳回禮，問道，“林公子這麽匆匆地，是要去哪裏？”

“我們打算回蜀山去了。”林軒輕笑了聲，只見冷明旻挑挑眉頭，“那麽公子應還記得上次冷某托付於公子的事情罷？”

“你是說要見前輩的事情？我沒忘。”林軒輕言道，“這次回去，前輩十有八九應該會在的。”

聽得這話，五個人也比較欣喜，冷明旻平靜了下心態，又道：“公子見到那位前輩的時候，記得幫我們帶他，至陳州近郊的那座欽定山上。”

“欽定山嗎……？”林軒思量了會，心下雖有疑惑卻沒有表露，“嗯，好的。”

“那我們就先走一步。”

“告辭。”看著五個人先後離去，秦子墨忍不住好奇心，問道，“林軒，他們是打算見誰啊？”

“哦，他們想見慕容前輩來著。”林軒說完，沈吟了下，“具體幹什麽，我也不知道。”

說完，三個人繼續邁開了步伐。不過一會，就來到了城門口。仔細望去，元致和瑾陌並肩而立，已是等待多時。

林軒上前，與兩個人打了個招呼。元致看著三個人，好似思量了一會什麽，問道：“對了少俠，之前沒來得及問，不知……蘇姑娘呢？她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懷雪她……”林軒沒想到元致會提起蘇懷雪，語氣幾度停頓，“她、她走了。”

“走了？”元致有些驚訝地追問道，“不知她是去了哪裏？”

林軒訕訕別過頭去，努力讓自己別流露出太多的悲傷情緒，沈吟道：“我也不知道。”

元致見林軒這番表現，心中也略略察覺到了是怎麽回事，在有些遺憾之餘，沒有再說什麽，便與其他幾人，一同禦劍離開了陳州。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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