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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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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愛笑的人運氣不會太差,那麽,像他這般非人類的生物呢?

夜間部的重新設立,新型血液錠劑的廣泛流傳,純血種之間的明爭暗鬥,皆讓他步步驚心。無力反駁白蕗更的他固然知道重返黑主學園是一個必然的結果,但從自私的角度而論,他寧願自己多一份威脅勝於她多一份危險。

在強勁勢力的支配下,他完全失去了自主,盡管如此,他還是憑著良知試圖將他所了解的新型血液錠劑背後存在的真相告知玖蘭優姬,欲尋求支持,而後,以失敗告終。

“你是無法違抗我的。”這是白蕗更在日間時分對他發出的警告。

“無法反抗嗎?”一條拓麻背靠著墻壁,感受白蕗更那仿如罌粟般的血液在體內擴散、融合,鮮有的刺激時刻提醒著他白蕗更的那一句“從體內一步步侵蝕”的意思。

對啊,依照時勢的發展,他不該再持有反抗的立場。然而,在白蕗更要求他吸食自己的血液的時候,他能想到的只有那個持續在饑餓中掙紮的Level D。

由人類變成的Level D墮落為Level E只是遲早的問題,除非吸食主人的血液,否則直到最後面臨的僅有吸血鬼獵人的獵殺。所以,他需要那位純血種的血液,需要更多……

離開達莉亞女子學院不過一周,發生在他周圍的事情已數不勝數,即便如此,他還是會抽出空餘的時間積極地往菅原璃的所在地跑。所以,他知道自從那一晚之後,她一直都待在學院的叢林深處持續創作。

將靈感進行到最後,即使僅餘的時間並不充足,這是她作為藝術家的驕傲;遠離外界的紛擾,堅持作為原人類的最後一分準則,抵制血液制品,更拒絕傷害人類。

不予幹預,這種荒誕的事情他做到了,但理性並不允許他對她置之不理,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目視著她強忍饑渴,然後一次又一次地強忍著背向離去。

因為尊重,他選擇了站在隱匿的後方,保持緘默。但唯獨這一次,他無視了她單方面的口頭警示。

在目視到她因過度饑餓而從高達十餘米的活動梯子掉下來的時候,他的腦子頓時停止了思考,宛如一陣疾風破入教堂的大門,將準備墜入大地懷抱的她穩穩接住。

對普通食材已產生胃腸道反應的她已經遺忘了究竟有多少天沒有進食,所以在落入他懷中的那一刻,透過衣襟嗅到的香甜味道就足以令她失去理智瘋掉。然而,當她將因失足恐慌而閉上的眼睛睜開時,一雙如水般溫柔卻漾著千般思緒的碧色雙眸毫無預兆地撞入眼簾。

若果,閉上雙眼就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的話,她不介意采用掩耳盜鈴的愚昧方法將一切從腦海中刪去。奈何,縱使自行封閉視覺,模糊的也僅有四周的景象,他的臉仍在腦中清晰可見。所以,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用她僅餘的力氣將他使勁推開。僅有他,她是絕對不願意讓他看到自己此般狼狽不堪的模樣。

明明她都已經做好了不再見的思想準備了,明明她都已經選擇忽視置放在畫室門前的一瓶瓶血液錠劑了,為什麽他還要這樣毫無防備地出現在她的眼前?讓她意識到自己有多難堪。

與他適當地拉開一段距離後,她冷聲對峙:“這不是你該出現的地方。”

既然離開,就沒有資格再以任何身份冒昧地步入此地。只是心裏同不平靜的他根本沒有打算正視她這句潛臺詞,轉而一步又一步地縮短與她之間的距離,用嚴肅的口吻闡述一個殘酷的事實:“多少也好,試著去接受你現在的這一副身體,好嗎?”對於食物越是表現出抵制,到最終表現出來的對於食物的需求欲望就有多大,一直以來,二者都成正比。故她愈是克制不進食,那麽淪陷為Level E的期限就會大大縮短,這條自然規律,他不相信對吸血鬼有著一定了解的她會意識不到。

“菅原,再這樣下去,你會……”點到即止,剩餘的話語他也不好再說下去,只要她依照他的思路想下去,願意吸食他那混有白蕗更純血的血液,那麽……

“墮落成End是吧,那就用你的長刀把我終結掉。”沒有任何顧慮地將想表達的話語一字一頓地說清楚,利索,並不代表在夜深時分她沒有將這起意外的最終結果反覆推敲過,並不代表她沒有想過試圖存活下去的可能性。

只要吸食那位讓其變成吸血鬼的純血種的血液,那麽終止淪為Level E就成為了必然事件,只是生性自由的她從來都拒絕成為他人的玩偶,被迫去做違背意願的事情,更不情願這樣的自己成為白蕗更控制他的工具。

人生短暫,即便有再多的不甘願,她也寧可去接受這樣的結局。

若不是他,她早已不在世上,到此為止,她不該再成為他的負累。白蕗更的那一句“為了讓我那美麗的士兵更加臣服於我”的話中意絕對要比字面上的意思要來得覆雜。

堅定的眼神,絲毫沒有音調起伏的語句,一條拓麻在瞬間失去了說服眼前這名女生的自信。

蹙眉,他默默地合上眼睛。無法形容這是一種怎樣的心情,或失望,或無奈……

爾後,他緊握住拳頭然後松開,臉上綻出一絲淡然的微笑,“我明白了,”轉身,他遮掩住眼裏濃重的傷感,柔聲說道:“只要那是你希望的。”

他輕悄悄地走出教堂,門把“吱——”的一聲被帶上後,菅原璃在瞬間失去了那股一直在支撐著她的堅強力道,頹然坐倒於地,微顫的雙手不斷地往四處摸索,只想找到一件可以讓她暫時依靠的物品,什麽都好。

有些話她一直都沒敢說出口,她從不貪生,可是此刻的她很怕死。只要聯想到自己不知道會在哪一天變得失常,一種名為“惶恐”的不安感便肆意地充斥著她的大腦。她不脆弱,但並不代表她有足夠的勇氣直面死亡。

她不堅強,所以他能否不離開她的身旁?只是這種任性的話語,她無法啟齒。不忍再害他增添煩擾,所以她自主提出劃清界限,可好?

她很想安穩地活下去,但若果她的存在會成為他的累贅,那麽她選擇放棄。

在大門合上的一瞬,一條拓麻敏銳地捕捉到那一聲坐倒在地的細響,配合微碎的聲音冥想著裏面的場景。片刻,他再次用力推開教堂大門,緩緩走到此刻已蜷縮到大理石柱子旁的少女跟前,單膝跪下,將失措的她拉到懷裏。

或驚慌,或感動,在意識到就連最後的防線也被毫不留情地突破之後,她紅了眼眶,眼淚倏然而下。

感受著一片溫熱逐漸在胸前蔓延,他圈在她腰間的力道也隨之加重,俯首,貼近她的左耳,喃道:“對不起,現在,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語畢,他將臉深深地埋進她的項圈。

感受著他吐納出的溫潤氣息,菅原璃將緊貼在她身前衣襟揪緊,低聲道:“沒用的……”

聞言,他一頓,而後還是選擇將尖長的獠牙刺向她的頸動脈。

“……記憶蛋白一旦構成了就不會輕易消失,只要一觸動那根相應的腦神經,不管多少次,我都會想起來。”

她說過的話他並沒有忘記,就算只是暫時失憶也沒有關系,只要可以讓她忘記目前激發其吸血鬼覓食的本能就可。她所有的顧慮他都懂,即使再卑劣也好,即使他的行為永遠都得不到原諒,他也想要她活下來。

在獠牙刺破血管的同時,她忍住皮膚被劃破的疼痛感掙脫開他的環抱,按壓住不斷溢出鮮血的動脈,低垂著腦袋,冷聲道:“協議破裂,請你現在馬上離開這裏。”說完,她拖著稍沈重的身軀向教堂的深部走去。

凝視著那抹削瘦的背影越來越遠,一條拓麻擦拭唇角殘餘的血跡,用適中的音量對始終躲藏起來窺視著這一切的不速之客道:“剩下的可以交給你,對吧?”

自知行跡暴露的另一名少女從大門後走了出來,重重地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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