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態的嚴峻性完全超出了他的意料，離開不過才半個小時，白蕗更便成功地利用了自己獨有的吸血鬼魅力將一行在校的女學生變成了同類。

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狀況，他憂心忡忡。果然，他當時就不應該放任這個不按牌理出章的純血種單獨行動。想到這裏，他的雙眸一暗，面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的一群吸血鬼，一聲不響。

摩挲著依附在自己肩上的女生的後脊，白蕗更若有似無地說道：“我會認為你這是在譴責我哦，兄長大人。”

她的話語聽在他的耳中尤其尖銳，一條拓麻擡手揉了揉有些悶漲的太陽穴，弱笑道：“怎麽會……空氣有點悶，我先離開一下。”說罷，他頭也不回地走出音樂室順帶將門悄聲帶上。

譴責？若他有這個能力反抗她的意思，他就不會置身於此，所以面對這個既定的事實，他唯有保持沈默。無力違抗純血種的意旨是吸血鬼的通病，但，無言並不代表無語，視其為救命恩人的他固然對她言聽計從，只要她沒有觸犯到他的底線，只要她沒有傷害到任何一個他所重視的朋友，那麽他不會介意這種看似和諧的主仆關系就這樣一直維持下去。

帶著憂郁與猶豫，他走進了一片沒有任何喧囂聲的寧謐地帶。

在今天早上參觀校舍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這裏是那個恬靜的女孩專用的空間。雖然沒有明確打探，可是他仔細地打量過了這所學院的布局，再加上校長在帶領他越過這條長廊時的謹慎，他就算再遲鈍也不可能沒有察覺到這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揚手，在手背快要觸碰到門板之際，他迅速地將手收了回來，緩了一口氣，喃道：“好險。”他差點就忘了她討厭被打擾。

放棄了主動，他背靠著墻壁，靜默等待。

在過去一年多的時間裏，她斷絕了與他的聯系，他失去了她的音訊，現在，又該以怎樣的姿態去面對彼此？不過才數面之緣，對於他人來說或許盡是一些一塌糊塗的相遇，可是他卻記憶猶新，難以忘卻。

在躊躇之時，他眼尖地瞄到一抹純黑色在墻角閃過，於是便下意識地追上去，抓住了那個削瘦的女孩。

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他語氣消沈地說道：“為什麽回來了？”追崇自由的她明明就可以一走了之，為什麽又要回到這個地方？為什麽又要出現在他的眼前，擾亂他的思緒？

背向著他的她沈默不言，盡量不讓自己表現出任何情緒的波瀾，縱使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再次遇見他這點讓她有多激動。

她的鎮靜，讓他莫名地傷感，因為她還留有關於他的記憶，“為什麽不直接把給我忘記了呢？”使他在這個本不安穩的世界裏多了一份顧慮。

聞言，她的佯裝徹底崩潰。回首，她失常地甩開他的手掌，然後雙手緊拽住他的衣領，強迫他直視自己的眼睛，冷言道：“給我說清楚，到底是誰想要忘了誰？”

望著她寒意十足的雙眸，他不禁一顫，昔日的話語呈現在他的腦中。

“沒用的，記憶蛋白一旦構成了就不會輕易消失，只要一觸動那根相應的腦神經，不管多少次，我都會想起來。”

“既然已經知道了我什麽都不會忘記，卻還執意去刪除我的記憶，想要除去麻煩的人到底是誰？”一聲冷哼，她難堪地將他用力地推開到數米以外。

他困窘的站在原地，眼裏漾出難以掩飾的澀意，“這就是你對我視而不見的理由。”見她不予否定，他鄭重地說道：“很抱歉，那樣的事情，我不會再做了。”上前，俯身，他禮貌地挽起她的手輕輕一吻以表尊敬。“所以，請允許我以朋友的身份留在你的身邊。”

“朋友？”她眉梢微皺，思量許久方才問道：“你有偵查過我吧，那為什麽還要說這樣的話？”

“啊咧，被發現啦。”是因為他做事太不謹慎，亦或是敏感的她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徹查？不過他並沒有理會太多，看到她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他暗暗地舒了一口氣。或許，一切還可以回到從前，回到一年以前相遇的那一刻，不同的是這一次由他主動地向她提出交往的請求。“不可以嗎？我覺得有個人類的朋友這點挺新鮮的，難道你不這麽認為嗎？”

“確實，”她的嘴角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方才在瞬間迸發的怨氣也隨之煙消雲散。她不得不承認他就是有這樣的魅力讓她憎恨不起來，或者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理由去憎恨他，一切都只不過是源於她的執著。一直沿著藝術的道路前進，她所接觸的事物多得數不清，錯過的風景也自然不少，堅信所有的事物都有可能成為創造的靈感源泉，所以，她想要在有限的生命裏盡量去記憶往日所發生過的事情。正因為有繪圖記錄的習慣，她才會在第一時間察覺到記憶的空白與以及被扭曲的不協調感，所以她極度討厭這種“盜竊”行為。不過，她沒有聽錯，他剛才確實向她許下承諾。懷抱著幾分安慰，她為求明確答覆再一次問道：“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我可以相信你，對吧？”

“其實你的心裏面已經有答案了，不是嗎？”無論他說得再多也好，她的想法也不會因他的三言兩語而動搖，那麽接下來，她只要好好地跟著自己的感覺走就可以了。

相信，自從他舍命去拯救她的那一刻開始，她就相信他，所以才會乖乖地待在他的身後，乖乖地接受他一次又一次將她記憶消除的事實，然後悄聲離開。然而，她卻很不甘心事態會朝著他所期望的方向發展，即便所有對於他來說僅是微不足道的事情，她也想要他能好好地把她記住，所以才會在離開前將畫室的鑰匙轉交到他手中，證明“她來過”。

一直都是無定向的奔波，“朋友”二字在她的認知裏異常奢侈，保持冷漠，是因為她不想跟任何人扯上一點關系，只要沒有人常言道的“牽掛”，那麽她的旅途就能坦蕩地繼續下去。但，唯獨這一次，她想要與他扯上聯系，或者說，他們早就在以前就脫離不了幹系。只有他才可以證明她還是她。所以，她完全沒有說“不”的理由。

理通自己的思緒後，她反握住他厚實的手掌，得意地說道：“那麽，協議達成。”

被她的說法弄得摸不著頭腦，他迷茫道：“協議？”

“對！”她斬釘截鐵道：“身為吸血鬼的朋友，你不會讓我的生活過得太單調吧。”

“那當然。”

他很喜歡待在她身旁的自然感覺，平靜，單純得沒有一絲忌諱，閑適，卻又不乏趣味。若果豐富她的生活是可以讓她忘記旅行的方法，那麽他會努力地為她的創作提供靈感。

只要有聯系就可以了，即便再度面臨離開，他也可以理所當然地期待下一次相見，然後讓她漸漸地習慣不再飄離。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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