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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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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起來的時候,時初的頭發亂糟糟的。

她有一點沙發發質,洗完不好好吹的話,頭發就會蓬起來,偏巧昨天又比較累,出了浴室倒頭就睡了,這會兒枕頭摸起來還潮乎乎的。

似乎是著涼了,腦袋也有些疼。

坐在桌子前頭,把一個細細窄窄的夾板插上電源,沒過一會兒,那東西就燙手了起來。

她拿起來,從最外側開始,一綹一綹的把頭發夾直,過了一會兒,長發就柔順的垂在肩頭。

正是初春的天氣,乍暖還寒,找了一件米色的大衣穿在身上,她想了想,又戴了一頂毛線的帽子。

劉海被壓下來,遮著一半眼睛,也沒怎麽在意,隨便撥弄在兩旁。

母親的房門半敞著,裏面光線很暗,還拉著窗簾。

她走過去推開,先把身後的背包卸下去,靠在外頭墻邊,這才探頭進去。

“上班去嗎?”何麗聽到動靜,從床上坐起來。

她的睡眠一向很輕,尤其是進入中年之後,即使是細微的響動也會猛然驚醒。

“不是,去茗茗店裏,最近忙,好久沒見她了。”時初搖頭,見母親眼裏閃過一瞬間的迷茫,又提醒她:“今天周六。”

“嗯。”何麗點頭,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搓了搓胳膊,回頭尋找什麽。

“您躺著吧。”時初走進去替她把掉在床上的被子撿起來,披在身上,又扶著她睡下,掖了掖被角:

“上午舅舅要過來,您去給他開門,想吃什麽,讓他幫您做,知道嗎?”

仔仔細細的,像在叮囑孩子。

老式的防盜門厚重而陳舊,被關上的時候,發出悶悶的響聲。

時初下了兩級臺階,又返回來,捉著門把手拽了兩下,才重新下樓去了,背後的畫板隨著腳步輕輕的左右晃動。

出門正趕上三路公交車在站牌前停下,她小跑著上去,刷卡之後到最後排坐下,卸下畫板抱在懷裏。

估計是星期天的原因,車上的人不多,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分布在車廂的各處。

往前三排的座位,兩個年輕男女親密的坐在一起,女的把頭輕輕靠在男伴的肩膀上,兩人的手十指相扣握在一起。

時初的眼睛淡漠的打量了一圈,最終把目光落在他們身上,用指甲在腿上慢慢勾畫了一個線稿出來。

直到車子猛的顛簸了一下,停住,她才看了眼外頭,急匆匆從後門下車。

馬路對面就是一座小公園,綠化做的很好,從圍墻外面就能看見郁郁蔥蔥的樹林,空氣裏是好聞的青草味道。

公園是免費開放的,不收門票,時初從正門進去,繞著圍墻走了一陣子,來到一處偏僻的草地,把畫板支起來,找了塊兒石頭坐在上頭。

這裏是她最常來寫生的地方,環境好,人少,安逸而寧靜,讓人有一種時間被調慢的錯覺。

雖然偏僻了些,但視野意外的不錯,遠處依稀能看到連綿的青山,雲層很低,一團一團的壓在山頭。

但今天她的心情有些煩躁。

也許是因為頭疼的關系,畫了會兒雲就心不在焉。

旁邊的籃球場隱約有喧鬧聲傳來,有人在那裏打球。

少年們圍在一起追逐爭搶,球卻始終不離中間穿著黑衣的那人左右。

他游刃有餘的向著籃筐前進,輕松的一晃,避開所有人之後,便是利落的一個擡手,穩穩的進了。

躍動之間,黑色運動服微微翻上去,露出精窄的腰腹。

“怎麽又進了?”幾聲懊惱的叫喊傳過來。

那人卻不再打了,漫不經心的走到一旁的看臺上坐下,似乎是厭倦了這種單方面制霸全場的局面。

抽出一根煙壓在唇上,一只銀色的打火機在手上轉了幾個來回,腰微微弓著,姿態閑散不羈。

忽然,他的臉龐偏了一下,向著這邊看過來。

即便只是短短的一瞬,視線中的涼意卻仍叫人心生畏懼。

下一秒,時初回過神來,猛的低下頭去。

明明是個少年的樣子,氣場怎麽會這麽強?

她懷疑是自己看錯,可又沒勇氣再確認一眼,心裏別別扭扭的,有種偷窺被發現後的羞恥感,嘆了口氣,不知不覺拿起了畫筆。

這是唯一能讓她靜下心來的事情,畫筆和紙張刷刷的摩擦聲,仿佛是世間最好的音樂,讓人沈醉其中,。

嘴巴抿起來,神情專註,就連呼吸的節奏也漸漸變的舒緩,她很快就進入到了忘我的狀態中。

直到,一顆籃球直直的飛過來,砸在後腦勺上。

鈍痛傳來的時候,時初整個人都是蒙的。

低低的叫喚了一聲,她的身子不自覺的往前一撲,筆頭戳在畫上,留下一道難看的印記。

顧不得心疼自己的畫,她低下頭去,緊緊捂著後腦,疼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直起身子。

“快點兒扔回來!”球場那邊,有人叉著腰叫道。

理直氣壯,沒有一絲道歉的意思。

看了一眼腳步滴溜溜打轉的籃球,時初沒有理會,小心翼翼的繞開,開始收拾東西。

“大姐!幫個忙嘛!”韋莊又喊了幾聲,自覺無趣,悻悻的拉起T恤擦了下汗。

踢了下身旁一個瘦高的男孩:“去,撿回來。”

他天生長著一張蠻橫的臉,性格又比較囂張,那男孩兒只好照做。

“餵。”身後忽然有人叫道,聲音不高,但存在感十足。

韋莊回頭,看清說話的人後,表情微微凝滯。

“你不去道歉嗎?”百無聊賴的動了下長腿,少年淡淡說道,帶著一絲嘲諷的意味。

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句話,韋莊的臉上卻沁出了薄薄的汗水。

“是,霖哥。”他低了下頭,小心翼翼的說道。

收拾好東西後,時初的後腦仍舊隱隱作痛,她本來今天就有點兒頭疼,哪兒想到又遇到了這種事情。

有心上去理論一下,但默默數了下對方的數量,還是作罷。

人太多了,又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

能少惹事兒就少惹吧,心裏這樣想著,無精打采的往外走。

路過球場的時候,前頭忽然跑過來一個人,氣喘籲籲,額頭上亮晶晶的,全是汗。

是那個砸她的少年,穿著個紅條紋的T恤,半截袖捋到肩膀以上,看著流裏流氣的。

但此時卻垂頭喪氣,如落敗的公雞。

他張了張嘴,訕訕的說:“那個,剛才對不起啊。”

時初沒吭聲,往旁邊走了兩步,想繞開他。

她挺煩和人打交道的,尤其和這種沒有禮貌的陌生人,但對方長得實在太兇了,她沒膽子開口去罵,只能用這種沈默的方式發洩不滿。

“姐姐,好歹說句話啊,這樣走了算什麽?”

少年左擋右擋不讓她走,咬牙低聲說了一句,看起來像忌憚著什麽,頻頻回頭張望。

時初停下腳步,下意識順著他所看的方向望過去,正好撞進一道似笑非笑的視線裏。

先前制霸全場的那位仍舊散漫的坐在那裏,嘴裏的煙取了下來,夾在細長的手指間,冒著幾縷淡淡的煙。

極其漂亮的一雙桃花眼,眼尾細而上翹,黑白不甚分明,有種朦朧的媚感,目光卻是十分的淩厲。

時初和他對視了兩秒。

就見他的眉峰向下壓了壓,有點兒不耐煩,又有點兒輕佻的瞇了下眼睛,轉開視線,沖著她身前的那人揚了揚下巴。

擋著路的少年松了口氣,終於讓開了。

時初總算看明白,這一切都是這個人指使的。

雖然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但肯定有戲弄的意思。

自知惹不起,她重新低下頭去,急匆匆往前便走,誰知忙中出錯,畫板又從肩上滑落,摔在地上,整好露出那幅只上了一半色的水彩畫。

上頭是一個黑衣少年的背影,身材很好,長腿,寬肩,窄腰,露出的小臂有肌肉鼓出來,跳起來投籃的姿態瀟灑帥氣。

“呦,這不是霖哥嗎?霖哥讓人畫在畫兒裏了!”有人嚷嚷起來,伴隨著幾聲不倫不類的口哨。

緊接著,少年們紛紛圍了過來,看西洋鏡兒似的,嬉笑著議論。

“霖哥,霖哥,你看!”

一個又高又壯的男孩兒甚至把畫兒舉了起來,大力的左右搖晃,向著看臺那邊展示。

時初呆呆的站在原地,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煮熟的螃蟹,全身上下都紅透了,而且還熱騰騰的,冒著滾滾白氣。

簡直要尷尬死了。

也許是太過年輕了,少年們的活力很是旺盛,但聽在時初耳朵裏,這些笑聲卻太過刺耳,仿佛是在肆無忌憚的嘲笑:看,這個女人有多麽花癡。

可其實她只不過是隨手畫一畫罷了,根本沒想那麽多。

她的唇緊抿著,走過去對著拿畫兒的男孩說道:“請你把畫給我。”

聲音盡量克制。

但那男孩根本不理會,搖晃的更加厲害,還故意往高舉了舉,得意洋洋:“想要?想要就過來拿啊!”

少年們笑得更大聲了。

包裹在聲音的浪潮裏,時初覺得,自己的腦袋都快炸了。

察覺到看臺那邊有一道目光跟隨著自己,她並沒有回頭,而是舉起手中的背包,朝那壯男孩的胳膊砸了過去。

男孩吃痛的低叫,手一松,砰,畫板終於落地。

嬉笑的聲音停止,少年們安靜下來,都有些驚訝。

就在這片驚訝的目光中,時初撿起畫板,快步穿過人群,往公園出口走去,她的呼吸略快,臉上還是有些紅。

長這麽大……第一次打人。

腳下突然彈過來一顆石子,她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到了看臺下邊兒。

下意識往上看了一眼,被她畫進畫兒裏的人,這會兒正站在臺階上,個子高高的,足有一米八往上。

臉上的表情平靜淡漠,跟不遠處那群人格格不入。

修長的脖子微仰,他正在喝水,大手把瓶子捏的哢哢作響,輕輕一扔,空瓶就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

註意到時初在看他,他的桃花眼微瞇,忽然伸出修長的手指,緩緩的勾了兩下,動作十分悠閑,像在招呼一只小貓。

這是什麽意思?

時初楞了楞,走的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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