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先生，你……”

話還未說完，迎接唐眠的是“砰”的一聲。看著殘忍無情的大門，唐眠心中一萬匹羊駝呼嘯而過。

這是什麽鬼？

她用手拍門：“等等！江先生，我不太明白，您給我解釋下……”

沒人理她。

她再次拍門：“江先生，我們有話好好說，您跟我是簽了合同的，是具有法律約束力的。如果你硬要說你是在夢游，還請你出示醫生證明。”

還是沒人理她。

唐眠腦袋上冒出了一根青筋。

她左右看了會，確認沒人後，她從包包裏取出一瓶礦泉水，用力地砸著江意的實木大門。

“江意！你出來！出來！有本事你開門呀！有本事你開門呀！先把話說清楚了！不說清楚，今天我就跟你沒完！”她邊砸門邊狂按著門鈴，結果江意還是沒有理她。唐眠覺得自己真的是見鬼了，掉了個頭，沖向一樓的窗戶。

她剛想拉開窗子，卻發現窗戶鎖住了。

冷不丁的，窗簾突然拉開，江意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唐眠沒骨氣地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礦泉水瓶也收到背後。

“江先生，我們有話好好說。”

一張便利貼粘在了窗上，隨後窗簾迅速拉上。

是一串電話號碼。

唐眠趕緊記在手機上，迅速撥通。嘟嘟幾聲，手機另一邊立馬接通了。唐眠先發制人：“江先生，你應該清楚合同上的違約條款，這將會是一筆巨款。”

“唐小姐？”

唐眠一怔。

手機那頭傳來一道沈穩的聲音：“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姓俞，俞向明，是江意先生的私人律師，有關n&s合同的一切事宜都將由我負責。另外有關唐小姐你九月十三日夜晚九點私闖民宅一事，我方將保留起訴的權利，具體事宜這周六我會與唐小姐面談，詳細地點稍後我會發到你的手機上。”

唐眠懵了。

二樓書房。

一只手從窗簾上收回，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男人轉身笑道：“不跟她解釋一下？”

江意說：“俞向明會解決。”

男人沒有多問，穿上了白大褂。男人姓孫，是第一人民醫院精神科的主治醫師，年齡三十出頭，在國際醫學核心期刊上發表過數篇得到業內普遍認同的論文，如今已經是教授級別，難得的年輕有為。

孫季替江意例行檢查後，一旁的儀器顯示出了不同的波段，其中有一段接近直線，起伏很小。

他不由皺起眉頭。

打印機出來了一張彩印ct。

孫季：“大腦額葉和頂葉區域的活動開始變得緩慢，距離上次病發有兩年了。你昨晚具體做了什麽？”

江意：“吃飯睡覺打掃。”

孫季：“有沒有打開淘寶？”

江意：“……沒有。”

兩年前江意發病，就因為在淘寶看到了一則畫冊，安徒生童話裏的《豌豆公主》，然後突如其來的病發了，心如死灰地闖入一間琴行，彈了一首鋼琴曲，因此在網絡一炮而紅。

孫季看著ct報告，覺得奇怪，說道：“不過這一回恢覆得迅速，現在腦域活動已經開始漸漸恢覆了。你這幾天多看看迪士尼動畫吧，不要多想。”

孫季離開後，江意坐在真皮沙發上，打開了電視。

屏幕上播放著《小熊維尼》。

他面無表情，卻看得很專註。

“精神疾病的種類很多，除了影視劇中常見的人格分裂之外，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癥狀，比如科塔爾綜合癥，俗稱行屍走肉癥……”

孫季下午四點在z大有個講座，最近醫院裏事情多，若非給最近收的愛徒童蕓蕓面子，他也不會過來。

教室裏變黑，幻燈片漸入。

“……科塔爾綜合癥以虛無妄想和否定妄想為核心癥狀，患者發病時認為自身軀體已經死亡，即便與外人說話也不認為自己是活著的，會有許多奇怪的行為，患者可能會用瀕死體驗來試圖合理化自己所經歷的體驗，他們會向往一切通往死亡的地方，比如醫院，比如墳地。”

“……這樣的病例目前較為少見，先前國內有一例科塔爾綜合癥，患者是山東吳某，認為自己的生殖器被當地流氓割走。”

臺下有學生發出噗嗤的笑聲。

有人舉手提問：“教授，治療方案是什麽？”

孫季沈默了下，說：“藥物治療為主，心理治療為輔。目前國外成功案例有一例是患者從迪士尼動畫中感到對人生的向往，配以藥物，漸漸痊愈，也是我國近來比較推崇的一個治療方案。”

唐眠晚上約了童蕓蕓在愛琴海吃杭州菜。

唐眠是典型的沿海南方人，喜歡吃甜，不怎麽吃辣，杭州菜很對她的口味。童蕓蕓對吃的不挑，不過醫院工作忙，兩人八點才在愛琴海的外婆家碰上面。

唐眠點了幾個主食，最後還點了熱量超高的面包冰淇淋作為飯後甜點。被變態宅男耍了還不許吃點熱量高的嗎？心情與肉總得有個要高興。

童蕓蕓見狀，安慰道：“n&s是出了名的難進，進不去也沒什麽，以你的才華一定可以另謀高就。要不你再準備一年考研吧。”

面包冰淇淋上來了。

唐眠拿起勺子，本想大口大口地吃進，眼角的餘光一瞥，隔壁桌坐了兩對情侶。勺子的方向一拐，挖了小半勺的冰淇淋，優雅地送進嘴裏。

她壓低聲音說道：“不是，我昨晚見到江意了，也讓江意簽了合同。”

童蕓蕓一楞。

唐眠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童蕓蕓，甚至還說了江意的奇怪癖好。她問：“江意是你們精神科的患者對吧？夢游？”

童蕓蕓：“江意的主治醫生是我的師父孫季，我只是個實習的，知道得不多。”

唐眠：“我懂，你不用告訴我，我就是問問。”一整個面包冰淇淋被唐眠吃了一大半，童蕓蕓一口也沒碰，唐眠問：“你不吃？”

童蕓蕓笑：“我已經吃飽了。”

“其實吃這個很長肉的，大晚上的確不吃比較好。”話是這麽說，唐眠一想到江意，叉子一戳，連著幾塊烤得金黃的面包條吃進了嘴裏，三下五除二把剩下的吃光了。

童蕓蕓說：“眠眠，江意這個人太覆雜了，你不好掌控，還是早點放棄吧。”

唐眠：“嗯，我仔細想想。”

吃飽喝足後的唐眠心中產生了不可言喻的愧疚感，她捏了捏肚子，穿上跑步鞋開始在家裏跳鄭多燕，貼心的男友在周圍打掃衛生。

在餐館裏不好放開吐槽，回了家後，頓時如同黃河決堤噴湧而出。

唐眠扭著腰：“科萊，我跟你說，江意真是個變態，有奇怪癖好就算了，還翻臉不認人，簡直是神經病中的戰鬥機，天知道是不是人格分裂了，我才不信他是夢游呢，你說，你見過誰夢游的時候條理清晰邏輯清楚的，還懂得用打印身份證覆印件呢！”

科萊團團轉著，打掃完畢，已經自動貼上墻角的座充。

唐眠做最後一式的深蹲：“不行，作為我的男友，你都這麽努力！我不能放棄！說好要讓周明安過上水深火熱的日子的！對自己不能食言！”

她擦幹腦袋的汗水，跳到床上。

合同她自己保留了一份，本來今天要給江意的。她準備在網上搜江意的資料，一看身份證覆印件——

1990年9月16日。

哦，江意是處女座呀。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明天是江意的生日！”

唐眠摩拳擦掌的，準備投其所好送個貼心的生日禮物！

她本來想親自送的，但是某個變態宅男不讓她進去了，跟小區的保安打了招呼。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她不進去，可是保安能呀！她被請出來後，跟保安說好了，她人不進去，但是想送東西賠禮。保安小哥很爽快地答應了。

她抱來筆記本點開淘寶，選擇了北京的賣家。

【甜食星人眠：在嗎？這個三百順豐包郵賣不賣？】

【駕鶴西去：賣。】

【甜食星人眠：急著用，明天上午十二點能送到嗎？北京的。】

【駕鶴西去：可以！】

【甜食星人眠：對了，能不能用壽衣包裝呀？上面貼個十字架。對了，我送人的，麻煩包裝得精美一些。壽衣和十字架的錢我出。】

【駕鶴西去：……可以。】

唐眠一咬牙，拍下了黃梨木骨灰盒。

東西合璧，應該算是投其所好了吧？江意可以抱著來看電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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