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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Daw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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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等候多時了。

為了隱藏的更巧妙,西蒙不得不只穿著動時候不會發出什麽太大聲音的棉衣,事實上他很想戴上帽子和手套,再踏上長靴——可惜他不能——為了行動方便,他只能像現在這樣僵在雪堆裏面,甚至連摩擦雙手也不被允許。

我想,他說不定正在心裏面對自己反覆的說:為了任務,為了某項不能告知的重要的事情,他只能這麽辦。

西蒙撇了撇眉毛,看起來像是為了抖掉落在眉毛上面的那些雪。

現在是淩晨三時過半。

從草叢裏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響,聽起來說不定是有什麽東西靠近了。西蒙立刻變得精神起來,心想著現在大概是幾時幾分,可惜他上個小時似乎忘記看時間了,而現在——如果是他所需要找的那個東西來了的話,打開夜光手表顯然是不明智的。或許是淩晨二時,還是四時?呆在這種地方,一會兒時間流動的慢的像堵車時候的車流,一會兒困倦的話又快的像細口磨損之後的沙漏,憑他的時間觀念想要意識到這個答案似乎有點困難。於是西蒙只好咬著嘴唇,一點點把自己的頭伸高後轉面向天空,這個動作本來並不難的,只是每次那草叢令人興奮的窸窣聲一響,西蒙就不得不停下來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動。

而現在他做到了,四周是那麽黑,所以他並不用費力就看清楚了天空譜告訴他的時間,這時也沒有問題了,他想,和那個時間差不多,那麽那個草叢裏面發出來的聲音應該就是“它”了。他覺得他的心此刻鼓動的那麽快,那麽強烈,似乎是從他接受了那個任務之後第一次覺得血液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裏面,那樣的心跳的搏擊實在是過於強烈了,以至於或許他露出了窒息時候的表情,看起來腦子裏面一片空白。

它就要靠近了。

西蒙更加用力,並且更加緩慢的,撫摸著他槍托。他現在必須保持比雪落到地上更加的安靜,因為不僅僅是不讓那只獵物發現他,他還得要有足夠的把握鎖定那只獵物……現在越發的接近黎明了,猶猶豫豫只能使黑夜更黑,恐懼更深沈,即使他適應了黑暗,即使那只精靈在行走的時候會發出淡淡的光芒,也不能改變黑暗中打獵是一件極費精神的事情,甚至是,即使費了極多的精力,也不一定會成功的困難的事。但他必須成功。

我在很久之前就認識西蒙了,他是一個精練,能幹,可惜不幸的人。在我和西蒙還是剛認識的時候,他正直的讓你想象不出來他和現在那個趴在地上鬼鬼祟祟幹事的是同一個家夥。他穿著熨燙得筆直的西服在淺紅市最大的超市做經理,後來被我推薦給了淺紅市旅游公司,收入比之前還甚至翻了一番。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彈琴給他的家人聽,那個時候我就頂討厭他了,居然有一個那麽漂亮的妻子和乖巧的女兒。有一次我和他喝茶的時候他帶來了他的家室,金色的長直發被盤成溫柔的髻,淺笑盈盈的著裝乳白色的風衣,儼然名媛風範。

啊,那天真是不幸的源頭,西蒙那樣的精英居然也會遭遇那樣大的挫折,這或許就是上天賜予的命運吧。短短的一個月裏面,倒黴的事情接二連三的爆發了。西蒙先是為了工作上的事情找上了我,難得抽煙的他居然也翹起了腿。“那家旅游公司……似乎被安排和一條鐵路幹線沖突了。”他掐斷了煙,擡起頭問我“你說,我現在再回去那家超市工作還有希望嗎?”

然而他很快就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了。

他的家是靠近野生捕獵區一處湖旁邊的別墅,就在他失業的第三天晚上,那水毫無征兆的發起了災難,原因似乎和湖中某幾只突然發怒的暴鯉龍有關,據說那日之後的西蒙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除了家被全毀,財產在洪災和暴鯉龍的摧毀中也消失殆盡了。這對西蒙也算不了什麽,作為一個優秀的社會精英,他明白他有能力再全部賺回來。真正影響最大的是他的妻子,在那日的巨大的恐懼之下似乎激起了她家族的精神病史,從此永遠住進了醫院像囚犯一樣被永遠囚禁住了。

“我愛她,我真的那麽愛她。”西蒙的眼淚奪眶而出,“我告訴她精神病算不了什麽,只要我在她身邊就不會讓那個隱形的惡魔被放出來,永遠不會。”

我看著避難到我家穿上了我黑白色寬大休閑服的人,覺得和那個之前看到的那個意氣風發的西蒙完全不同了,我只能看著西蒙像落水狗一樣掙紮和哭泣,不由的生出過去的西蒙再也回不來了的想法。

“我必須救她……我不能讓她在那種地方呆一生,那種病現在應該是有地方可治的。”手背在棉衣的後面,西蒙習慣性挺直了腰背的開始一個人轉悠,“沒錯,沒錯,還有救……”

然後我告訴他,現在淺紅市似乎因為火箭隊的原因已經取消了免費的醫療救助。好心的又提醒說那種治療需要花費相當一筆費用。“沒關系,那不算什麽大錢……”緊接著想起了什麽他揪住了他的臉,“可我現在連小錢也沒有啊!”

手劃過臉頰垂落下來,他坐到地上崩潰的伏倒在竹席上。

“能讓我獲得那筆足夠治療茜子的錢,我什麽都願意做!”

因此現在就是他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去冰箱裏面取了果汁和布丁,我重新坐回監視器大屏幕邊觀察西蒙那邊的進程。

西蒙終於將手指放到了扳機上,我跟他說,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就像你的妻子沒有多少時間給黃金的療期一樣,你必須在最快的時間裏面成為一個獵手,現在你已經不是高管西蒙了,當然也不是那個經理西蒙,你現在應該成為的。

是一個好獵手。

西蒙暗自對自己說。

為了妻子。

對,為了妻子。

今天的天氣非常好,風從東面猛烈的吹來,處在下風向的西蒙不可能被“它”察覺,而這場雪更是來的及時。從挺久之前我就在盼望這場大雪了,會下三天的大雪最後將森林完全吞噬覆蓋,在這之前有些事情我和西蒙已經提前做掉了,比如說有必要的毀掉幾個皮卡丘做出的囤積倉,畢竟那種蠢貨的糧食儲存地實在是太好找了。即使是對於這一次的獵物而言,在大雪天裏面好運的搗出某個小窩絕對不是小概率事件,尤其那只狐貍迫於饑餓不得不磨著耐心做那些事情的時候。

“這一次我們一定萬無一失。”我跟西蒙說,“我敢肯定。”

肯定的根據是來自那些科學家們帶來的情報“動物越是接近饑餓狀態就越應當傾向於選擇到有風險的斑塊去覓食。”

在全部的精靈黑市交易中,九尾也是極為昂貴的珍品。這其中的原因絕不僅僅是因為它極為華貴而溫暖的皮毛,和被稱為絕品美味的呆呆獸的尾巴相比,更重要的是,九尾是過於聰明的生物。

別想著用陷阱和□□這種卑劣的手段去欺騙他們,相信我你的智商絕對拼不過這種家夥。

當然沒事也別像強盜一樣行事,不然實在太不風雅了不是嗎,我問西蒙,他可是還要重新回到正常的人類社會中的精英,如果讓他康覆了的妻子知道他有這樣的行徑可不是要讓他崩潰了嗎。

所以我們只好借著好運和遠勝過九尾的人類的陰謀來制服它們,比如說遇見這樣大雪壓境,即使是火系也吃不消連續多日的寒冷和饑餓,完全沒有能量補充的九尾只是想想看拖著身體行走於大雪之中就令人覺得疲憊,於是總有一個時間點這個尋覓的平衡會被打破。

現在是淩晨三點半過,接近四點的恰逢黎時。

顯然這只九尾已經撐不住了,病怏怏的歪著步子在雪中蹣跚,在看見食物的時候尾巴一下高立起來,然後很快又垂下來開始溫柔的擺動。它顯然知道這是陷阱,在大雪後的這種時候出現擺放豐滿的果盤,還沒有其他動物先食用過,不過這算不了什麽。

它高傲的昂起頭,陷阱對於九尾算不了什麽。這時候我看見西蒙的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的顫抖。九尾開始嗅空氣中人類的味道,它的嗅覺所在神經給它了安全的信號,緊接著就是小意思了。它擡頭眼睛中藍光微閃,樹林中密布的繩網於是清楚的呈現在眼前,連著地上的不少區域,而果盤周圍是常見的防止超能力的廉價惡系貼紙……跳過去便是了,九尾咧了咧嘴,笑容看起來特別像是擅長嘲諷的人類。

它跳進,到了食物的旁邊。

確認沒有毒之後就進入了放心的朵頤階段,開始大啖富含能量的樹果和特地挑出來的,難嚼的,然而所含熱量並不有優勢的能量方塊。好的,就是在這個時間上,九尾已經完全的放松了警惕,開始搖動著後面已經蓬松起來的金色的尾巴了。我想它肯定是覺得它已經克服了一切的困難,避開了那些人類所有的陷阱,現在就是它享用為了證明它智慧和人類愚蠢共同奉上的大餐的時候了。

西蒙已經完全不再顫抖了。

精英永遠在節骨眼上特別可靠,早在很久之前我就認識到這一點了。

呵,我跟西蒙說,這九尾真是何其好笑,自以為聰明的很呢,誰知道那個拙劣的陷阱只是放在那裏給九尾看的呢。

和西蒙得意洋洋吹噓的時候跟他講,能夠勝過那麽多精靈偷獵者的絕招就是絕對不是和一只九尾拼智商的自知之明。我們只能拼陰謀,我說。

鞋子已經踩陷入了泥土,到了最後這樣的時刻,已經沒有什麽其他好猶豫的了。

西蒙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了。

那是淩晨四點差一些發生的事情。

冬雪在九尾帶來的溫暖下逐漸消融,冰針最後也化為了透明的水流,從草尖滑下留下水痕的曲柔。那融水最終滴在這片土地上發出清亮的響聲,和黑夜的沈默格格不入。偶爾,有貓頭鷹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聽的不太真切。

對於那個夜晚那槍聲是雷鳴一樣的轟炸,卻像閃電一樣來的那樣迅速。

西門彎曲了他的手指。

不知道是後坐力還是什麽更深的緣故,他一下踉蹌著後退了幾步坐到了雪地上。

“哦,結束了。”他喃喃的對自己說,臉部還呈現了一種不可置信似的絕望,“我是西蒙嗎,我是西蒙……”

我收回前言,那個時候失魂落魄的西蒙還是之前西裝筆挺的那位,而到現在,才真真正正的,回不去了。

他重新站起來,走到槍邊上,但是當他收起槍的時候,一種巨大的失落感湧上了心頭:一個成功的業界精英,像落水狗一樣被人利用,被遺棄,被流放在這樣的陌生的森林裏面,逼迫著做一些極其陌生的事情。他走到那只死去的九尾旁邊,用手指按上了九尾的太陽穴,他不敢相信,這麽精準,完美的槍法出自他的手中,他開始懷疑這真的是他第一次這麽做嗎?他試圖扛起九尾,卻在手指碰見那死亡了的火光的一瞬間像被灼傷一樣的迅速抽了回去。

他沈默的看著那只九尾發呆。

他現在又覺得那只九尾是那麽的美了,完全不像我之前對他說的自以為是和傻氣,他癡癡的看著九尾金色的尾巴死後依舊在深夜裏照耀著迷路的旅行者,於是自然的他又覺得殺死了九尾的自己罪惡罄竹難書……很快,他開始安慰自己這算不了什麽,告訴自己這只是一只簡單的九尾罷了,根本比不上她的妻子……然而無濟於事。那只九尾死前最後那股瞬間的驚愕憤怒最後化成平和的眼神是那麽美,保持著回首的姿勢輕輕地倒在地上的樣子過於具有震撼力而一直在他的腦海中反覆播放。西蒙張了張口又吞下了自言的那些話,然後慢慢地,慢慢地,擡起他沈重的手臂,腦袋垂落在手掌上,不出聲的哭了。

故事發展到現在,我也大概可以告訴你一些東西了。一口飲盡剩餘不多的果汁,從座位上站起來,鍵盤上輸入幾個鍵之後大屏幕閃動幾下換了畫面。那是我放在君莎小姐那邊的小監聽器。現在就告訴你一件好玩的事情。

“什麽,違法獵人西蒙又一次出現了?!在那裏……西南方向五公裏?!”

摩托車的響聲轟炸起來。

“好的,我現在就趕過去,這一次不會再讓那個人逃跑了。沒錯,你先看住他,沒想到啊,一向狡猾的西蒙居然這次使用的不是□□而是聲音那麽大的有聲□□……”

你現在明白了吧……沒錯,我就是君莎小姐口中說的西蒙先生。

在很多年前我在淺紅市定居,從那個時候我就開始尋覓和認識各種各樣的人物了,不過有一次我的偷獵同夥是個混賬,一個又笨又不具有犧牲精神的大混賬,距今一個多月的時候我居然在一次偷獵活動中暴露了。

哦,說到這裏你一定全懂了。

是的,在那次暴露的偷獵活動中我最後留下的是西蒙這個名字,然後緊接著花了很大功夫才讓淺紅市政府那群無用的幹飯桶同意鐵路計劃,至於別墅破壞和他妻子的精神病激發倒是輕松極了的事情,一只素利拍應付就足夠了,然後假扮成某個他不認識的盜獵集團的人去和西蒙聯系……放心吧,就算西蒙被抓了,也不會告訴他們我的參與的……不,他怎麽可能知道那個蒙面的盜獵者就是我呢。

西蒙可真是可憐。居然被我這樣的人盯上了,嘛,不過也怪他不好,我不是告訴過他嗎:“動物越是接近饑餓狀態就越應當傾向於選擇到有風險的斑塊去覓食。”這一定是社會精英的毛病,總是不願意承認自己也是這世界上卑劣無比的動物中的一員哩。至於引誘那只九尾的方法……這麽明晃晃的暗示也沒讓西蒙發覺到他在整場戲中扮演的是那只果盤和粗糙的陷阱的角色嗎……不,不能怪他。

沒錯,不能怪他。

誰讓我是那麽優秀呢,早就說過吧,我從來沒指望過河這世界上大部分生物拼智商,不過在陰謀方面,我可是行家。

哎,真是遺憾啊,從一開始的時候就被我這樣的人盯上了。不過暫且容我洋洋得意一陣子。這淺紅市裏面一定只有我才能想到這麽絕妙的主意,不知道能帶給多少人值得銘記一生的啟示呢。

真不愧被稱為淺紅市最偉大的獵人。

……盡管這句話是我自己講的。

白天到來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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