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說我的人生是從擁有一份叫做街頭沙鈴的記憶生下來開始的。那我就不得不去懷疑是不是在這趟人生的外邊還有一次又一次的輪回。若不是如此，除了神明之外別無其他解釋。

當我在沙漠中入眠。黃沙溫柔倦怠的化為適應了幹燥的精靈最好的保護外裳，第二天醒來時淚水居然充沛到了浸濕潤足足一小塊土窩的程度。我怕是夢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這讓我一整天都萎靡不振，沙漠裏本來就缺水，這次流淚又把我足足兩天的供養量一次頭擠壓掉了——不，並不僅僅如此。當我試圖尋找我的朋友，我訴說這種惶恐。可並沒有人聽我說。

在這塊土地的下面，我認識許多許多只黑眼鱷。過去有個綠色頭發的旅行者和我說過，這可能是因為你的屬性克制他們克制的過分厲害。他們不願和你應撞上去——哦，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上次這樣脫力的景象還是因為那個旅行者蠱惑的誘言呢！連黃色的小小的花都難受的垂下來了。沙漠裏的街頭沙鈴即使可以說多也並不常見。我的朋友葉妮恰好就挑了那個合適的時候遇見了我。

她心疼的用收下針刺的手掌揉了揉我的額頭，看見我都快暈厥的倒下了，然後極端憤怒的斥責我：“你居然為一個人類作出這麽多！雖然有時我們的狀態好得異常，偶爾，是能幫他們些小忙的——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這種不計後果的人！你沒有聽說嗎！這個沙漠只會吞噬那些據說對精靈和古代之城不好的人們！那個逼迫你幫助他的人類，他一定一定一定是個惡毒的訓練家！我討厭那個綠色頭發的人。”

雖然不知道怎麽事情從她口中出來就變了味，我剛想反駁我們並不是被“逼迫”。可恰好有些記憶襲擊了我。那只黑眼鱷躺在巖石陰涼的地方和我說起葉妮的故事。她是個被拋棄的精靈。從她自己的說法是，她主動逃了出來。可我當時從她那仰起頭的不屑和痛苦的神情裏只看到了一些其他的東西。但我沒有說。沙漠裏的所有精靈都沒有說。我們默默的守護著葉妮。她是全精靈的朋友。所以都要說出口的話又咽了下來。

就是這樣的一夜夜我們憔悴的度過。即使流沙瀑布死亡漩渦忠實的托起植物們輕盈的身體，可葉妮仍然知道我是日日消瘦下來了。可依舊沒人願意聽我倒那些苦水，講那些荒誕不堪的故事。沙漠裏的日子還是像雲彩像風像沙最後流散開淡出我的生命。的確，曾經，這個地方是我的家鄉，但街頭沙鈴們不屬於這裏。沙漠裏的生命是這樣的漫長無期，幾乎讓人想起了一汪清水裏滯緩不動了的落日，我不希望我成為一只落下的太陽。所以只能去那些它升起的地方。我不知道我為這次旅行準備多久了。當我心不在焉的和葉妮和黑眼鱷們搭話，偶爾被圖騰鳥屬於古代的故事吸引的時候，那些計劃，那些過去，那些未來，都早已盤旋著組裝著建築成了完完整整的結構。人的一生仿佛就是要攀著這結構一步步向上走的。我過去這麽想。

那是個天朗日清的平凡的秋天。當我們試圖站在高聳巖石上睥睨一次又一次這熟悉的世界時，葉妮向我告別了。我覺得好笑，當初是她跟我講：“那個訓練家是個惡毒的壞人。”，也同樣是她紅著臉仿佛獲得了第二次生命，向我鞠了一躬就高高興興的跑向那個綠色頭發的人。後來，我從葉妮的口中打聽到他的名字。N·哈爾莫尼亞。念起來就像大漠的黑夜一樣蒼涼。

我就是這樣一下從愛中墮落到恨裏去。我竟就這樣恨起來了葉妮。或許，黑眼鱷說得對，葉妮最終剝奪了我站在那個男子身邊的機會。其實並不準確。只是我又一次逃離這片沙漠的借口被奪去了。多弄巧成拙！多嘲諷！

我回到我的那塊石頭邊上睡著了。我日漸消瘦的身軀被晚風再一次埋沒消隱在沙漠中。我不知道我看起來有多可怕多悲傷，以至於那些過去騷擾我多次的夢境都褪了色彩。第二天，我生病了。這就是故事的開始。也可能是故事最早的結束。請聽我把它說下去吧……你知道我的夢嗎，顯然，我誰也沒有告訴他們，顯然我是想告訴你的。但是，現在還不對，還不對。旅行者們，如果你愛我的話，就來4號道路的沙漠來找我吧。我想要在我的家門口訴說這些故事。我已經太老了，也太累了。

現在我終於想起來了。在我成為一只街頭沙鈴之前是誰。可對於只這次的生命，它已經不重要了。得知了真相後的我，不久就要再一次上路了。合眾是一片比4號道路還大得多的沙漠，它幾乎讓我忘記了，一只街頭沙鈴並不應該這樣爬山涉水去了解一些她並不應該知道的事情的。你輕輕地吻了吻我的額頭：“可你後悔嗎。”“……”我猜想這就是答案了。

我猜我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受虐狂。為這種偏心的命運愛的如癡如醉。讓火山噴發在我的背上吧。我原來最愛的這片大陸，就要升上天國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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