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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是大聲,比連城傑先前的怒吼還要大,像一柄尖刀,刺疼了身旁眾人的耳膜,直入肺腑。

然後,連城傑突然停了下來,在與黑衣人只有三尺距離的時候。只見他突然淩空站於黑衣人上方,一雙寒目冷冷地望著站在坍塌閣樓一旁的喬巧兒等人。也是在他周身青藍色散盡,面色恢覆正常之際,他整個人卻突然口吐鮮血,然後與那“天芒神劍”從半空之中掉落了下來,重重地摔在客棧後面的空地上。

那黑衣人亦是噴出一口血來,只是被蒙面的黑布阻隔,沒有被眾人看見而已。隨即,他俯望了一眼躺在空地之上的連城傑,突然飛身而起,立即便消失在了依然漆黑無邊的夜色之中。

而此時卻無人去管顧那黑衣人的,葉洲妤則是立即從坍塌的廊上飛身跳了出來,停蹲在了連城傑身邊。雖然她此刻面色依然冰冷,但心間卻是異常擔心他的安危。她伸出純白纖細的右手給連城傑急忙號了號脈搏,然後匆忙之間從袖中取下一個小白瓶子,掰開瓶塞抖出一粒小小的紅丸,餵到連城傑口中。

她所做的一系列事情,於她而言甚是漫長,但在喬巧兒等眾人看來確實是在一瞬之間完成的。慧妙慧心和張氏兄弟四人亦是急忙跳下走廊,趕至連城傑身邊。而喬巧兒則是靜靜地站在走廊之上,靜靜地望著葉洲妤的白色身影。

“巧兒你放心,他沒事!”

就在葉洲妤站起身來,望向喬巧兒說起這句話的時候。葉洲妤看見站在樓上的喬巧兒,靜靜地望著自己,她的臉上浮現著依然如以前那般美麗的笑容。

只是葉洲妤覺得,喬巧兒的笑容看起來有些奇怪,可是到底奇怪在何處,她卻是萬萬猜想不著的。

☆、帝都大雪

辰胤建元十一年,即佘諸大觀二十九年,十一月初一。

也就是連城傑昏迷不醒一天之後,帝都陽城天氣突變,竟是降下了皚皚大雪。短短一個下午,竟是把整個帝都陽城裝扮成了一座冰雪之城,完全沒有前些日子看到的繁盛和莊嚴之狀。

葉洲妤一個人呆在屋中守著躺在床上的連城傑,因為喬巧兒已然守著他一天一宿加一個上午了,在眾人的勸說下這會兒正在房中休息。可連城傑依然未醒,葉洲妤便一個人站在窗前,一會兒望著窗外紛飛不斷的雪花,一會兒遠遠望著躺在床上尚未蘇醒的連城傑,心中卻是安靜之極。

她知道,雖然他揮劍斬向自己,但是她內心並不曾後悔,亦不曾會責怪於他。

她站在窗前,望著滿城飛雪,在片片雪花飄來之際,不自覺地伸出一對潔白纖細的手掌到窗外,任那舞動的雪花停在上面,然後看著它們慢慢化作水滴,順著皮膚滑下。十多年來,她每年冬天都能在獨秀峰上看見下雪,但是今年相比於往年,心情卻是有著極大的不同。

“啊——”卻是在她沈思之際,卻突然聽得身後一男子輕聲哼起的聲音。她立即收回心神轉過身來,卻看見已經醒來的連城傑欲掙紮著靠起來。她急忙快步走過去,扶著他靠起,然後又給他背後填塞枕頭。

隨即,葉洲妤說道,“我去叫巧兒來。”然就在她剛要轉身之際,連城傑突然道,“你沒傷著吧?我真的沒有想傷你,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了。”而聽他此言,她心中雖有片刻呆楞,但轉眼之際還是化作了一如往常的安靜。

葉洲妤沒有說話,而是走到桌前,給他倒了一杯熱茶,然後又走過去坐到床邊,將手中茶杯遞到連城傑手中。而就在他接過茶杯,輕碰到她冰冷的手,然後離開之後。他望著葉洲妤,良久才慢慢地說道,“對不起,我真的沒想過要殺了你報仇的。”

而葉洲妤亦是靜望著他,四目相對沒有躲避,只是他的眼中略顯擔憂,她的雙眸亦是冰冷安靜。良久,她的左眼角竟是輕輕地滑下一滴淚水。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一只寬大而溫暖的右手掌慢慢撫了過來。也是在他溫熱的手掌觸碰到她冰冷的臉頰之時,她突然站起身來,轉身向前走了兩步後才停下。

連城傑則在收回心神之際,聽得葉洲妤靜靜道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我這就去叫巧兒來”,然後一襲白衣便快步走出門去。不多時,一臉美麗笑意的喬巧兒便快步走進屋來,只是在她身後,連城傑卻看不到那襲白衣的身影。

“城傑哥哥,你當真是把巧兒嚇到了,你知道麽?”喬巧兒走到連城傑身邊,坐下之後便緊緊握著他的手,又是擔憂又是溫柔地道。連城傑則是微微笑道,“對不起啊巧兒,又讓你替我擔心了。”

“我倒沒事,受苦的怕是葉姐姐。你不知道,她從小遭逢大難,之後流落江湖,孤苦伶仃。若不是被師父她老人家遇見,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的。也不知道你前夜是怎麽了,居然變成那夜在河陽城的模樣,竟然揮劍斬向她。”

喬巧兒言道,神色裏卻是有對連城傑的責備的。而連城傑卻是靜靜望著她不說話,喬巧兒則繼續說道,“城傑哥哥,你快從實招來,你前夜赴那穎陽公主之約,是不是被人家慣了什麽迷魂湯了?”

“沒有。她說的話我怎麽會相信呢!”連城傑說道,心下卻是被前夜的葉洲妤所言所為嚇住了,他不曾想到葉洲妤竟然會是葉崇山的孫女,更想不到葉崇山竟然是自己連家滅門案的罪魁禍首,而她竟然就是那樣靜靜地站在自己面前等待著死亡。

只是前夜,他雖然被一股莫名的嗜殺力量控制,但是他的心裏卻是分明清晰的,他真的不想與葉洲妤揮劍相向的。

也是在那刻,他心中是有一絲茫然的,特別是在聽到葉洲妤說出自己身世的時候,他心中報仇的欲念確實突起,卻是在一念之間而已。他眼中浮現葉洲妤閉上眼睛那刻的神情,心中則是出現一絲放棄的,可他不知道如何又向這一位曾經一起歷經生死的滿身愁苦的女子斬下。但也是這一絲柔軟之後,他卻發現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恰如那夜在河陽城外一般模樣,愈是掙脫卻愈是無用。

一念至此,連城傑突然問道,“前夜我沒有傷著葉師姐吧?”喬巧兒則是一臉正經地望著連城傑道,“也不知道葉姐姐到底是怎麽了,卻是一點都不反抗,若不是突然出現一個蒙面黑衣人救出她,恐怕後果不堪設想。”

聽得喬巧兒提及,連城傑恍惚中想到那黑衣人身形,特別是他那雙略帶仁慈的眼睛,以及從他手中打向自己的層層佛光。片刻沈思之後,連城傑便已然心中知曉他是何人,他便是這佘諸國師傅國忠。

此時他心下卻是沒有想他為何要救下葉洲妤的,只是暗自慶幸他能及時趕到救下了葉洲妤,不由得很是感激他的阻撓讓自己不犯下大錯。

喬巧兒見連城傑無話,則是用手掌輕輕拍打著連城傑的手背,然後繼續凜然說道,“巧兒不知道你和葉姐姐之間有什麽深仇大恨,就算是有什麽深仇大恨,但巧兒決計是不會允許城傑哥哥你傷害她的,你若要哪天有傷她之意,巧兒定會立馬自刎在你面前。”

無論如何,他是決計不能傷害她的。

連城傑見她言語堅定,神色冰冷,很是認真的樣子,心裏突然便是一緊。這不是因為他害怕自己會無意中傷到葉洲妤,而是他在冥想。原來一直苦苦找尋滅門仇人,而當仇人出現在面前之際,自己心中卻沒了索要他性命之意。

原來自己想要的,只是一個事實真相。

因為那些死去之人,不會因你報了仇恨便能活過來,一如往常。

那既是如此,又何必冤冤相報呢?

沒有人會知道,當他看見她閉目等待時,心裏是抗拒的。也沒有人知道,當他看見她流淚時,心裏是疼的……

“我怎麽會傷葉師姐麽,巧兒?我前夜只是被那邪氣控制了,這你應該是最清楚的啊。”連城傑笑道。而喬巧兒則是苦笑一下,然後慢慢道,“那就好,城傑哥哥你可一輩子都不能有那個心哦。”她說著便是把整個頭靠在了連城傑的手背之上,久久不說話。

連城傑欲說那夜事出突然的緣由與喬巧兒,但是唇齒輕啟後便是一言不發。他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他知道葉洲妤不會將其中的原因說與喬巧兒的,而自己也沒有必要將這些情仇加予喬巧兒——因為這多年來,她受的苦難已經太多了。

可是,喬巧兒其實是知道前夜發生之事的緣由的。她是那般聰明的女子,如何能猜不到林妍麗夜請連城傑赴會的原因呢?她原只是將心中擔心的連城傑會對自己留在他身邊生疑之事說與葉洲妤聽,不想葉洲妤會與連城傑說起,竟然惹得連城傑會拔劍指向葉洲妤。

起初她也是想不明白為何這般,只是這兩日陪在連城傑身邊她卻是想得明白了的。她猜想葉洲妤肯定是對連城傑說出了自己的身世,說出了自己便是連城傑苦苦找尋的仇人葉崇山之後,並決意欲死在連城傑的劍下,了卻連城傑糾纏在心中的深仇大恨。

只是見連城傑和葉洲妤二人均沒有再提及,喬巧兒又通過幾句試探發現他亦沒有找葉洲妤報仇的想法,她心下便也是放下心來。其實她不言明此事還有另一層原因,因為她隱隱覺得連葉兩家滅門案似乎沒有看上去那麽簡單,只是要解開心中謎團的癥結她卻也是未曾找到,故而她也就不想過多提及、過早提及。

她是很佩服葉洲妤的勇氣的,當然卻也知道那是葉洲妤表達的對連城傑的一種心意,只是那種心意比較委婉含蓄,不像自己的這般濃烈直接。不過她卻是為葉洲妤開心的,因為她心裏知道,她的葉姐姐最終也是能夠陪在連城傑身邊的。

“巧兒,瑾房先生找到了麽?”見喬巧兒一直沈思不語,連城傑突然問道。

“城傑哥哥,你猜?”喬巧兒立起身來,嫣然一笑望向連城傑,眉目之間滿是喜悅。連城傑見狀不禁大喜,說道,“看來不僅僅是找到了,我從巧兒的神色看得出來,想必那瑾房先生已經答應西入關中了。”

喬巧兒則是繼續笑道,“想不到短短幾日,城傑哥哥竟然是越來越聰明了,當真是很了不起啊。”

“那你快和我說說,你是如何說服瑾房先生的?”連城傑問道。

“其實巧兒也沒有說什麽啊,瑾房先生只是昨日晚間才來到此間拜訪,他說願意助我辰胤一臂之力。”喬巧兒慢慢說道。

“就這樣啊?‘江南五才’中排在第二位的瑾房先生就這樣主動投誠了?怎麽完全與古代典籍中說的故事不一樣呢,至少也應該有什麽三顧茅廬之類的啊!”

連城傑簡直不敢相信喬巧兒口中那幾句簡單的言語,但是就在看向喬巧兒那刻,他心裏則是更加疑惑起來的。原來僅僅聽說是關中百姓對麟南公主喬巧兒頂禮膜拜視若天人,不想一路東來,竟是連這些高傲不凡的儒士居然也拜倒在喬巧兒腳下。一念至此,連城傑不禁對面前這個只一心伴在自己身邊的女子,更加刮目相看。

“等明日大雪停了,我們便與瑾房先生一道回上京去,然後城傑哥哥你和巧兒進宮拜見父皇,巧兒便會請求父皇賜婚。等我們完婚之後,巧兒便陪你天涯海角隨城傑哥哥你,去尋找你的師姐,可好?”喬巧兒很是溫柔地道。

連城傑則是望著她,然後不禁將至擁入懷中,口中連連說道,“巧兒如此聰明,必是能幫助我找到師姐,以後我全都聽你的。”

其實他的心中也早已打定主意,既然已知那荊琳兒就是自己師姐,卻是身在魔國,想必一時半刻也是不能脫離魔教的,此事尚需等待時日,尋求更好的時機。他亦深知雖然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是已經死去的葉崇山,但葉崇山這類人之所以能夠作惡世間、害得天下人家破人亡,其的罪魁禍首實則是那佘諸昏庸的皇帝。

而要除掉這個天底下最大的禍根,連城傑亦深知單憑個人是萬萬做不到的,故而他更加願意留在喬巧兒身邊,助她一臂之力,助辰胤一臂之力。哪怕到時,世人說他是惡魔覆仇也好,濟世救人也罷,於他而言此刻真的一點都不在意的。

再說,他心裏真的也是很樂意與喬巧兒在一起的。因為這些年以來,從河陽城東來這短短一個半月的時間卻是他覺得最快樂幸福的日子。他亦願意舍棄尋找師姐的三年時光,陪在這個天南地北尋了自己十二年的女子身邊,因為他知道這接下來的三年裏她真的很需要自己在身旁。

良久,喬巧兒突然掙開連城傑的手臂,從袖中取下一封書信道,“城傑哥哥,巧兒差點忘了大事。給,這是葉姐姐前夜交給巧兒的,她說是師父她老人家要交給你的,還說以後你在江湖上行走,就報終南玄門獨秀峰冷月大師的名號,到時是沒人敢為難你的。”

“為什麽啊?”連城傑疑惑地問道。

喬巧兒則是微微笑道,“城傑哥哥你怎麽那麽笨呢,師父她老人家已經決定答應收你為弟子,你可是終南玄門獨秀峰創脈以來的第一位男性弟子啊。”

連城傑聽喬巧兒如此一說,心下便是一沈,但轉念一想便看向喬巧兒道,“巧兒,這是你幹的?”喬巧兒聽他如此說,見很快便識破了,便低下頭去不敢看他,慢慢說道,“巧兒只是擔心你日後在江湖上會遭各大正派為難,故而讓葉姐姐回獨秀峰去求師父她老人家,沒想到師父她老人家竟然是那麽快就應允下來了。”

她說著便擡起頭來看向連城傑,一臉歡喜地又繼續說道,“快打開來看看,師父她老人家在信裏面對你說什麽呀。”連城傑卻不理她,故作生氣的望著她。不想喬巧兒卻是不理他,竟是搶過他手中書信打開來看。

只是沒看一眼,卻見她很是委屈地把書信又遞到了連城傑手中,好似不開心地說道,“師父她老人家一天就知道傳人家修道法門,整天逼人靜心修煉,當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喬巧兒說著,便站起身來走到窗邊去看外面飛舞不斷的雪。

連城傑卻沒有理會她,而是拿起書信,卻見書信上邊寫著的是終南玄門的“太極全真訣上清訣”第七層和第八層的修行法門,心中也是不免一楞。未看畢書信,他便望向那臨窗觀雪很是歡樂的女子的背影,心裏油然升起滿滿的感激,滿滿的感動。

喬巧兒則一邊將手伸向窗外正如先前他醒來時看見葉洲妤那般,一邊輕聲說道,“城傑哥哥,玄門有門規不可將修行法門外傳的,你看畢之後便要將書信焚毀的,切記不可讓它落入外人之手的,以防對玄門不利。”

“哦。我知道了。”連城傑輕聲應道,便仔細端詳起書信起來。只是通讀一遍之後,連城傑便有些躍躍欲試起來,然後便盤膝坐於床上,屏氣凝神,將精氣聚於下丹田處凝結,運轉小周天,依據法門努力使氣與神合煉,抱守不離,以氣歸神。

只是無論連城傑怎麽努力屏氣凝神,怎麽努力按照法門去做,就是無法做到氣與神合煉,反覆多次失敗之後,竟是讓他有些垂頭喪氣起來了。喬巧兒見狀便是走過來安慰鼓勵一番,後又與他參研了一番,對他修行之法進行點撥,如此數次。終於,連城傑在喬巧兒的指導下,領會了法門其中的精妙,竟將精氣在體內試著運轉大周天①。

連城傑經喬巧兒提示,人入靜後先呼氣,氣沈丹田,小腹隨之鼓起,再將氣下沈到會陰,分作兩股沿大、小腿內側,直下足心湧泉穴。之後再吸氣,小腹隨之收縮,以意領氣,從足心出發,沿小、大腿外側回到會□□,然後將氣沿督脈過三關,上達頭頂,再順兩耳前側分下,會合於舌尖。

一次成功運轉之後,連城傑只覺得體內氣息相接,精氣自頭頂的百會穴,又至足底的湧泉穴,周而覆始,循環運行。如此,連城傑又試了兩次,竟是能夠用意識調整內氣在體內之分布和運行的路線及快慢速度,以增強元神。

試運轉三次大周天之後,連城傑只覺得渾身輕松,神清氣爽,身上竟是無半點疼痛。煉畢,他整個人竟是從下床站了起來,徑直走到床邊與喬巧兒靜靜看窗外飛雪。喬巧兒見他突然臉色緩和,很有神氣,竟是像不曾遭到傷害的時候,心下又是疑惑,卻又是驚喜。

兩人臨窗觀雪,靜靜望著這世間最美的景色,良久。連城傑將冷月大師寫來的書信在房中炭盆裏燒了個幹凈之後,便拉著喬巧兒一起走到屋外來。連城傑二人行在廊上,一邊看紛飛雪,一邊慢慢踏步前行。

走至一房間前時,卻聽得房中慧妙正在講佛法。見門人開著,喬巧兒便領著連城傑走了進去,房間中的桌前慧妙慧心兩人正與一男子坐於桌前,一副相談甚歡的樣子。連城傑望去,只見那男子一身樸素長衫,眉目朗若星辰,模樣在三十歲左右,很是儒雅。

見狀,連城傑心中便已知眼前之人是世稱“瑾房先生”的周良。

慧妙慧心見喬巧兒和連城傑走進來,便起身行禮道,“見過公主殿下與連師兄。”話音未落,卻見那俊朗男子亦站起身來,向他二人拱手行禮道,“臣下見過殿下、公子。”喬巧兒則是急忙還禮,“三位不必多禮,請坐。”

那慧妙慧心兩人應坐,倒是那俊朗男子很是安靜地觀望著連城傑,眼神裏卻透著好奇。連城傑見狀,則微笑著拱手道,“久仰瑾房先生大名,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先生請坐。”不想那俊朗男子則是微微笑道,“公子謬讚了,良不過是一介凡夫,如何敢與公子這般蓋世英雄相提呢,請。”

喬巧兒扶著連城傑坐下,便是對眾人道,“不知三位先前所說是何妙文,巧兒和城傑哥哥可否一聽?”

那周良則是謙卑地道,“殿下如此說,當真是折煞我們等了。臣下剛才在聽慧妙慧心兩位師父在講佛法,正講到掃地穿衣皆是修行之處。”

喬巧兒聽著,卻是面露驚喜之色,道:“恩,此語甚妙。掃地穿衣皆是修行,只要凡事以善為念,落到百姓的實處,在家出家皆是修行。”

那周良則突然站起來,把連城傑嚇了一跳,只見他很是恭敬地說道,“殿下英明睿智,當真是我辰胤之福啊。”連城傑看他神情,真的是很激動的樣子,一時便覺得這世間的大才怎麽都如此模樣啊,儒雅得有些迂腐了,死腦筋。

不想未等那周良說完,那慧妙慧心兩兄弟又作佛禮齊聲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公主殿下一語道破玄機,真乃菩薩轉世也。”

連城傑則是又被這慧妙慧心嚇了一跳,看向喬巧兒,只見喬巧兒則是滿臉笑意。卻在這時,門外響起了那張翼粗獷的聲音。

“你們兩位師父與瑾房先生都談了近三個時辰的佛爺了,你們難道不餓麽?”

那張翼卻是在進得門來之後,發現屋中還有他人,聲音則是變得小聲了許多,然後急忙給喬巧兒行禮,“參見公主殿下……屬下知錯了。”喬巧兒見狀則微微笑道,“張大哥不必如此介懷,在巧兒面前亦無須多禮的。”

誰知那張翼則又大聲說道,“不不不,那可不行,人活世上本就是活忠義一輩子,我張翼既然決心跟隨公主殿下,那公主殿下就是君我便是臣,如何能輕易亂了身份呢?”喬巧兒還未說話,卻聽得那周良讚美道,“好一個忠義一生,好。”

隨後,周良便對喬巧兒說道,“啟稟公主殿下,此張氏兄弟雖來自民間朝野,卻是難得的忠義將才,望請公主殿下允許他兄弟二人隨入辰胤。不出兩年,必是能成為我辰胤馳騁天下的鏘鏘虎將。”

喬巧兒則是站起身來,看了看周良,又看了看張翼,道,“如此將軍之才不正就是巧兒苦苦找尋的麽?”她說著便看向連城傑,笑道,“你說是不是,城傑哥哥?”

連城傑只是點了點頭,因為連城傑此時已從手中拿出一封書信準備向周良詢問。待眾人一時無話之際,只見連城傑把書信取出遞到桌上,然後向周良問道,“不知此書信是否是瑾房先生留下的?”

那封書信,正是連城傑在重安城客棧收到的那封。

喬巧兒亦轉過身來,緩緩坐下,然後靜靜地望著對面站著的周良。只見周良拿起書信,打開凝視良久後,突然說道,“不是。此信紙是江南餘杭紙,卻是已失傳近百年了,不想今日仍然有幸得見。”

“餘杭紙?”連城傑疑惑地問道。

“對。現今莫說餘杭了,就連佘諸皇室想必也已經沒有人用這種紙書寫了,除非……除非是百年的名門望族或者說是世外修真門派才會有所珍藏。”周良靜靜地道,言語卻是極為堅定。

一時之間,門外紛飛大雪飄滿整個帝都陽城,把之裝扮成一座世外的冰雪之城,而客棧屋內眾人卻是都陷入了沈思。

到底是誰會擁有這樣失傳百年的紙張呢,其間又是想告訴連城傑什麽樣的事情呢?

註釋:

①大周天,是古代氣功主要流派之一的內丹術功法中的第二階段,即練氣化神的過程。它是小周天階段基礎上進行的。內丹術認為:通過大周天,使神和氣密切結合,相抱不離,以達到延年益壽的目的。稱它為大,是由於它的內氣循行,除沿任督兩脈外,也在其他經脈上流走。相對來說,範圍大於小周天,故稱為大周天。根椐內丹術理論,通過小周天階段,後天精氣得到充實,並逐步返還成先天精氣。

☆、俠盜聖手

翌日一大早,帝都陽城的風雪未停,只是漸漸少了。

就在帝都陽城戒嚴之前,連城傑等眾人早已得到消息,趁著初晨的微亮來到了帝都陽城南門外十裏之處。只因在初晨前半個時辰,有一軍官模樣的男子來到客棧之中向周良通報,說帝都陽城混入了辰胤的奸細,在天明時分便會緊閉城門四處捉拿。

得到消息之後,周良急忙叫醒眾人,經一番緊急商議之後,眾人趁夜色逃離了帝都陽城,快馬向南而來。只是行至五裏外的十字路口,卻是到了眾人分離的時刻。張氏兄弟要護送周良向西北經雁門關南入辰胤,周良不取道河南鎮的原因是他想到雁門關外去察看一番。而葉洲妤要孤身趕往河南鎮,與終南玄門眾人匯合。慧妙慧心兄弟則要向東橫渡過大河之後,再折北趕回久天寺赴命。

而連城傑與喬巧兒,則是要向南過寬闊大河,再過濤濤大江,凡行一千五百裏趕赴江南餘杭城。只因昨夜喬巧兒接到海東青傳來消息,她二哥喬健銘在書信中說佘諸不日將派人趕往江南尋找“江南五才”之首是我龐季卿龐明,意在收龐明為佘諸所用,還說佘諸林朝內傳出消息如若龐明不肯就範便將之就地處決。

經與周良商議之後,喬巧兒改變了西行入關的計劃,決意赴江南尋找龐明。而此行,連城傑卻是萬萬不能讓喬巧兒獨自走這一遭的。

之後一番作別,先是慧妙慧心兩兄弟兩人快馬向東,再是張氏兄弟三人打馬向西而行。一時間,僅留下三人在這紛飛雪花之中,立於這茫茫十字路口。葉洲妤沒有向西而行,並不是因為此路向西不過河南鎮,也不是因為喬巧兒的一再挽留。而是她心中,在這分別之際,心中卻是有些許不舍的。

三人三騎,在雪中繼續向南而行,其間沿途風景美不甚收。而葉洲妤除了偶爾言語之外,更多時候則是靜靜聽著連城傑與喬巧兒的說笑。連城傑問喬巧兒為何在這帝都陽城不能禦空飛行時,葉洲妤心中雖也想給他以解答,但終於還是選擇偶爾附和一下喬巧兒而已。因為博學多聞的喬巧兒,引經據典的解釋,亦是讓她折服的。

世間歷朝帝都皆是建都之時天時地利人和的一方風水寶地,內藏天地乾坤,萬般變化,應是讓世人敬畏的。修行之人雖已出家在外,但仍需要心存那一份敬畏之心,唯有這樣才能了解世間萬物的千般姿態萬般變化,真正了解修道的至深至真之意。若是修行沒有敬畏之心,便沒有了善念,那便是與魔無異的。故而中土正教中都有不成文的門規,門人在途經天地靈氣聚集之地時,都會下地作成凡人,認真用心去感受天地自然萬般妙法。

然則也有許多修真煉道之士,實際上並不遵從此規。喬巧兒一行人東來,為避佘褚朝廷耳目,扮作普通凡人,這亦是最安全保險的作法。

聽喬巧兒言畢,連城傑則是讚嘆了一番。只是葉洲妤看向他二人時,心中很是平靜之時,卻隱隱升起一絲苦楚。卻是在這種時而平靜,時而又有些覆雜的心境之下,短短幾裏路程便行到了終點。

看見那條寬闊和水呈黃色的大河橫絕在面前之際,葉洲妤收回了心神,卻已知真的是到了與之分別的時候。沒有那日在重安城與喬巧兒那般的擁抱,已沒有更多的言語,葉洲妤一個人牽著馬向西走向河南鎮,而連城傑與喬巧兒則是成雙向東趕往彭城①。

臨遠處之時回望,風雪之中,一襲白衣形單影只,一雙男女情投意合。或許是天命早已註定了的,有些人也許一輩子都會是一個人,哪怕也曾千山萬水相扶,哪怕也曾生死一念之間相守,哪怕也曾靜然相望無需言語便能相知心意。

但一個人的,終究還是一個人。因為,這些都是命裏的行文。若是這般,那麽便讓許多心思和言語都藏在內心深處吧。

別了葉洲妤後,喬巧兒和連城傑騎馬向東,又沿著大河向東南行,已無崇山峻嶺,雖偶有山卻是可往其巔。兩人騎馬時而走在山間小道,時而走在無垠平原,大雪紛紛,很是愜意。連城傑本是想禦劍帶喬巧兒趕赴江南的,不想喬巧兒卻是不樂意,她只說想騎馬靜靜走著,陪著連城傑靜靜看這天下,這樣才有游歷天下的感覺。連城傑雖不怎樣喜歡這種感覺,但也只得與她在這山間原上行了一日。

他只是一個平凡的男子,她亦做成他身邊平凡的女子,一路相隨。

申時將至三刻,連城傑二人便來到了彭城西北十裏之處。大雪已然停止,遠望向南,只見一片寬闊的原野,原野南端有一山。那山間有雲氣,有九節山峰,高低起伏,蜿蜒如臥龍。連城傑見狀,心中疑惑,便問喬巧兒那山名。

“巧兒,前方那山,似龍盤臥一般,不知道叫何名字?”

喬巧兒望去,然後笑道,“那山叫雲龍山②,城傑哥哥我們到彭城了。”喬巧兒為找連城傑曾經來過,還在山中停留過。她看了一會兒,便又繼續對連城傑說道,“城傑哥哥,你看山前是不是有一城,那便是彭城了。”

連城傑聽她如此一說,便認真瞧去當真發現那山之北,也就是這原野盡頭,竟是隱約有一座城池。然未等連城傑多看一眼,多說一句。喬巧兒打馬上前,很是高興地說道,“城傑哥哥,巧兒今夜就不帶你進這彭城了。”

連城傑則拍馬快步跟隨,一邊追趕一邊大聲問道,“不進彭城,那去哪裏?”只見喬巧兒回過頭來,嫣然一笑道,“便去那雲龍山中如何?”

隨後,連城傑與喬巧兒繞過彭城西門,向南直入了那雲龍山中。站在雲龍山山腰之上,連城傑借著山勢北望。只見彭城墻高城大,城北處有一群高樓像是官署府衙,其間向南一條大街劃分東西,此大街像是彭城的中軸線。

由此軸線向東向西各排列三條大街與軸線相垂交,此外在軸線西邊還有一條與之相平行的北門大街。凡幾條大街,構成了全城路網格局,在這個路網上分布著衙、署、官、院、廟等公建,南門大街則是商街大街,店鋪林立。城東南隅有亭,西南角因距離近,依稀見得城樓之上為一燕子樓。此城氣勢,竟是半點也不輸給重安城。

見此情形,連城傑不禁讚美道,“小時候常聽人說,中土東端海濱之畔有一城名彭城,是歷史最為悠久的繁華都市,不想今日得見,此城還當真是了不起,是配得起九州之一的稱號的!”

而那喬巧兒見他望得出神,竟是不舍得走動半步,便走到他身邊笑道,“那是當然,上古時期,彭祖③因擅長烹飪野雞湯,受帝的賞識,被封於此彭地,建立大彭氏國,是故此城稱彭城的。”

“據說此城有‘九朝帝王彭城籍’之說,巧兒你博學多聞,是不是真有這種說法啊?”

連城傑轉過身,與喬巧兒一邊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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