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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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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緊了。

相比於之前那荊琳兒與紅衣女子林月兒琴簫合奏的美妙音樂,連城傑當真打心底對這虎嘯聲可是懼恨的,可此時那美妙的音樂確是一點也聽不著。姑且不說滿山洞的震耳欲聾之聲擾得人心煩躁,就是那體內的筋骨血肉似也在跳動不已,欲斷欲湧那般。

慕容秋白和那白衣書生柳顏子輕舞似的鬥法,似乎也受到了這震耳欲聾的虎嘯聲的影響,也都撤離了彼此三丈之外。兩人似心有靈犀,都不再繼續鬥下去,只是靜靜地對望著,然後又看向自己的隊友。最後兩人竟然又對望著,彼此行了個禮,然後退回了自己的隊伍中,靜靜地望著場中以音鬥法的三人。

只見,荊琳兒雙手輕撫琴弦,與林月兒相望一眸,突然便琴音直轉,變得更加柔綿,宛若流水,宛若清風,輕淺至人心底的最柔弱之處。此時林月兒指間流出的笛音,也是變得更加低沈,像是人的哀嘆之聲,雖是如此卻是美極了。

那琴簫之音穿過震耳欲聾的呼嘯聲,調皮地從指間直鉆入耳,讓人不自覺地便想把捂耳的兩手放下。那音樂太美,讓人忍不住細細聆聽,害怕少聽一音便是人生的遺憾。只是聽著聽著,連城傑不禁想起家人被慘遭殺害的情景以及這些年來的一些傷心經歷,不免悲從中來。

然後,連城傑慢慢放下捂耳的雙手,靜靜地立在原地。此時,除了葉洲妤依然雙手捂耳之外,陸正中也放下捂耳的雙手,如連城傑一般靜靜地聆聽著。兩個人聽得入神,似乎完全是忘了此間的危險。

這情景,被站在一旁的慕容秋白望在眼裏,卻疑在心裏。他疑惑的不是陸正中,而是與葉洲妤一同來的男子。因為他在玄門多年,深知陸正中此人博覽群書且愛好甚多,特別是對上古之物很有研究,也很是愛意。

只是這和葉洲妤一同來到此間的男子,他雖在玄門多年但竟是沒有半點熟悉的,而且掌門師尊此次也只是派四人下山,其間也並不曾有此號人物啊。故而,慕容秋白不免多看了連城傑幾眼,只是眼際盡頭的男子落寞孤單的背影,讓他心裏不禁生起一絲涼意。

“琴音深沈古雅宛若流水,笛聲低沈悠揚又靜逸恬美猶若九天女子。古人雲:‘蓋品琴貴耳而賤目,音聲有九德,清、圓、勻、靜,人力或可強為;透、潤、奇、古四者皆出天定。①’此乃不假;也難怪了,古人在玉笛聲蕭中亦作出‘誰家玉笛暗飛聲,散入春風滿洛城②’這樣的絕世詩句。依陸某看來,不是詩絕而是音美至絕代。真不愧是絕世的樂器啊,只是當作神兵若被哪個不知好歹的家夥魯莽毀了,不免太可惜了!”

慕容秋白正在打量連城傑,正欲細看他身背的那柄時而泛著青光時而泛著土黃色光芒的奇怪黑劍時,卻聽得陸正中似自言自語地道。

“都什麽時候了,陸師弟你還有憐惜之心啊?”慕容秋白轉過臉去,對陸正中道。

“慕容師兄,你可知這上古之物本是沒有正邪之分的,只是使用者不同才有不同命運而已。”陸正中道。

慕容秋白卻是不答,只是望向場中愈鬥愈勇的三人。只見高虎淩空引劍運用最簡單的方式,鉤、掛、點、挑、剌、撩、劈,直擊迎面之敵,可卻是近不得荊琳兒和林月兒半點,她二人依然悠然自在地把弄著手中之器。

慕容秋白心裏深知,以荊琳兒、林月兒和柳顏子三人的功力,玄門四人戰之都僅是平手秋色而已,而此時他三人卻在此間酣戰,卻未使出全力。難道敵人是有意拖延,似乎別有目的。難道是在等魔教的“謀公子”秦勻子和“鬼公子”冢仙兒出現?

慕容秋白仔細捋了一下思緒:此次掌門師尊派玄門四人下山本是應辰胤之請援手河陽,卻不想來時河陽之站已然戰畢,坊間甚傳有玄門之人援手,且此人已向東進入佘諸國境,故而追查至此。不想途中,竟有魔教公子荊琳兒和林月兒作亂,故而兵分兩路追查,不想被荊琳兒引導這永安地牢之中。

雖然追查永安異象之事,也是師尊派人下山的目的,但是此刻此間卻是遇到了魔教妖人,其中緣由怕是真的沒有那麽簡單的,莫不是妖人的圈套才好。

一念至此,慕容秋白不禁有些擔憂起來,故而大聲對場中的高虎說道,“高師弟,你且住手,退回來,我有話說。”

“慕容師兄,我也想啊,可是我撤不下來啊。”

高虎聽到慕容秋白的聲音,便轉過身來說道,言語間似有吃力。也正是此時,卻見陸正中上前道,“高師兄,你可手下留情,莫要毀了這兩件絕世的寶物啊。”

“都什麽時候了,陸師弟你還在說笑,你且快來助我。”高虎大聲道,言至最後,有點嘶聲力竭的味道。

“不可。”慕容秋白道。

卻是他的言語出口遲了片刻,陸正中已然手握劍訣,引著“玄武”仙劍淩空奔至高虎身邊。

“慕容師兄,我想這三個魔人是有意引我等至此拖延時間,現在我們怎麽辦?”此時葉洲妤也放下捂耳的兩手,靜靜說道。

“葉師妹所說的這一節我已想到,只是現下高師弟和陸師弟已被兩妖女纏住,我若出手相救,勢必要和柳顏子纏到一起,到時我等四人決計脫不了身。假若其他魔人趕來,敵我勝負就立馬評判出高下了。”慕容秋白道。

“那我去助兩位師兄。”葉洲妤道。

“葉師妹不可……我看這位師弟功力尚且不夠純熟,你二人在此也可有照應。”

慕容秋白連忙道,言語間有些著急。在葉洲妤看來,這一點也不像平日裏泰然自信的慕容秋白。只是在慕容秋白看向一旁矗立不動的連城傑那刻,葉洲妤明白了他的心思。

“慕容師兄你放心吧,我去救下兩位師兄。”

未等慕容秋白答應,葉洲妤手握劍訣,祭起仙劍“朱雀”,赤色仙劍鳳舞九天,引著驚世容顏的女子奔至。在一陣如笙簫般低鳴和鐘鼓般沈響之後,葉洲妤淩空立於高虎之側。一時間,半空中紅白黑三色舞動,讓人眼花繚亂。

“葉師妹,你怎來了?”高虎道。

“慕容師兄讓我來助兩位師兄,我等當竭盡全力快脫了這纏鬥才是。”葉洲妤靜靜道。

“葉師妹你要小心了,這兩妖女的琴簫合奏雖然在耳中是絕世好曲,但是一旦與之纏鬥,那卻是退後不得半點的。”陸正中道。

“陸師弟所言甚是。”

“你這醜漢自己要死沒人攔你,可倒是可惜了你旁邊的這對俊男美女了。”荊琳兒說著便大笑起來,而指間的琴音卻是不曾斷絕。而在荊琳兒身後,柳顏子也發出爽朗的笑聲,在笑聲之後,便湊耳到一看不清模樣的男子旁低語。然後,那個男子和另外一人便隱身進身後的黑暗之中。

“血公子,你不是發愁沒有人嘗試你的那些新式發明麽,這下不是有了。”柳顏子道。

然後,只見林月兒輕轉身看向柳顏子,輕輕一笑。即時,林月兒指間的笛聲更在低沈,仿若將死之人的哀怨。就在林月兒笛聲直轉低沈之際,荊琳兒手下的琴音卻突然變得卻又婉轉變得鏗鏘有力,仿若古箏之音那般。

而對面的葉洲妤三人依然舞動仙劍,只是似乎稍顯吃力。

也在此時,連城傑卻見慕容秋白突然坐到在地,口中慢慢說道“大事不妙”。連城傑急忙走至他跟前說道,“怎的大事不妙?”

“我剛才和柳顏子鬥法太大意了,不想竟被他下了毒,中了天下奇毒‘十裏香’。”慕容秋白又是悔恨,又是神情痛苦地說道。

“那我去找柳顏子給你拿解藥”

連城傑說著,便要起身奔赴向前,不想卻被慕容秋白一把拉住,只見他不緊不慢地說道。

“小師弟,我身上的毒不要緊的,現下我等最主要的是逃出此間,只要出了這永安地牢,我就自有解毒之法。”

“那我去助高師兄他們一臂之力。”

連城傑說著,便站起身來,手握劍訣。也是在此時,席地而坐的慕容秋白也是隨時準備祭起龍吟劍的,因為他並沒有中毒。他只是看不透身邊的連城傑,他打心眼裏是害怕此人是魔人的,故而突然心生一計以試探之。

不想連城傑手握劍訣,引劍徑直向前淩空飛去,一道土黃色的光芒引著他去到了葉洲妤身邊。然後土黃色的光芒也與紅白黑三色混在一起,淩空亂舞,猶如彩練。這一幕倒是令後邊席地而坐的慕容秋白滿臉愕然,他原本以為連城傑會拔劍向自己,故而在謊稱自己中毒之前,他已經想到了很多種與連城傑鬥劍的過程,也猜到了鬥劍的結果。

只是連城傑是拔劍了,但是指向的不是自己,而是對面的敵人。這個結果,讓慕容秋白很是意外,心裏一陣失落一陣喜悅。但是轉念之後,慕容秋白看向連城傑背影時卻心裏更加疑惑了,不是他手中之劍有異,而是他的背影,那落寞而透著邪氣的背影令人內心怵然。

卻說連城傑引劍飛至,高虎心裏不禁一陣狂喜,大聲道,“有小師弟相助,師兄那是渾身都有勁啊,且看我等今日如何破了這專攝人魂魄的邪術。”

“高師兄,切不可輕敵,依我看那‘繞梁琴’和‘亭柯笛’可不是什麽等閑之物。”連城傑道。

“那是那是。”高虎說著,又憨實地笑著,很是可愛。

“你小心一些。”

葉洲妤看向連城傑一眸,輕輕說道。

連城傑在葉洲妤轉眼之際,心裏不免一陣悲涼。一想到對面的荊琳兒極有可能是自己尋找多年的師姐,卻在此時與她拔劍相向,心裏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這一四對二的纏鬥又持續了一刻鐘,並不是因為連城傑的加入而有多少變化,依然是難解難分。唯一的變化,就是連城傑的心情,他那滿懷的悲傷,正如雨後百溪匯江,百江匯海,慢慢積匯著。

淩空四人也是專註於應敵,故而少了彼此的觀察。但是慕容秋白和柳顏子以及荊琳兒林月兒四人卻是看得見其間的變化的,而這個變化則是連城傑的身子和他手中之劍。這一切的變化無不被四人看在眼裏,只見連城傑周身漸漸被黑色纏繞,手中之劍的色彩由耀眼的土黃色變成了詭異的青光色……

“月兒小心!”

就在荊琳兒話音剛落,突聽“鐺”的一聲,仿若一把大刀狠狠砍砸在鋼鐵之上,這個聲音一直在洞中回蕩許久許久。卻也是在“鐺”一聲響起的時候,葉洲妤、陸正中和高虎三人被生生地從空中震了回來,一一站在慕容秋白面前的地上,三柄絕世仙劍離手落在腳下。而荊琳兒和林月兒也紛紛後倒在地上,林月兒手中之笛也脫離了手,掉在了地上。而慕容秋白和柳顏子,也是紛紛下意識地別過頭去。

待眾人望去,只見連城傑手握一柄渾身泛著詭異青光色的寶劍立於場中,仰頭向天,神情痛苦。而在他的身體周圍,則是一大團黑氣圍著他快速旋轉,令人看不清楚此刻有關他的情狀。

場中另外七人都沒有言語,只是靜靜地望著場中異樣的男子。這一幕,是他們都不曾見過的場景。此時,每個人無不錯愕異常,無論是正道之人,還是魔教妖人。因為眼前此人,既是終南玄門中人卻為何施展的卻是魔教中人才有的力量呢?

終於,連城傑周遭的黑氣慢慢散盡,那柄詭異的寶劍也失去了青光色光芒,恢覆了原有的玄黑色。然後,連城傑連城傑慢慢地把“天芒神劍”放到背間,孤傲地站立在場中兩隊相持不下的人之間。

卻在此時,一位身著華衣如水般靈巧的女子由黑暗之中、葉洲妤等人身後跑出,直奔至連城傑身後。只見她雲鬢如霧,眉目如畫,含情脈脈,瑤鼻櫻唇,仿若九天之仙。

“巧兒,你別過去。”

卻在此時,卻聽到葉洲妤焦急地大聲喊道。

“葉姐姐放心,城傑哥哥是不會傷害我的。”

那是連城傑熟悉的面容,來人正是喬巧兒。她走到連城傑身邊,左觀右看,然後很是關切地道,“城傑哥哥,你沒事吧?”

“巧兒?你怎麽來到此地?”連城傑轉身之際,心下卻是疑惑,不禁問道。

此間道途艱險不說,還有上古異獸,她一個女子是如何進得來的。難道她一點都不害怕麽?

“我擔心你有危險,所以就悄悄跟著葉姐姐來了。”

連城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喬巧兒,輕輕一笑。片刻之後,他便轉身看向荊琳兒等人,卻見荊琳兒等人早已站起身,正準備退向黑暗之中。連城傑見此情況,便大聲吼道,“你們不要走。”

不想那柳顏子卻是在催促,“快走,那小子邪得很,快走。”

“醜漢,這次暫且饒了你,下次再讓我遇見看我不活刮了你。”黑暗中,傳來林月兒憤怒地聲音。

“都什麽時候了,月兒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荊琳兒道。

“死妖婆子,我等你啊。”高虎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連城傑不去理會他們的言語,而是轉身向喬巧兒道,“巧兒你在此間等我,我去找她們。”

未等喬巧兒答應,連城傑急忙轉身,快步尾隨著荊琳兒等人隱身於黑暗之中。卻是在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不久,一襲華衣也跟進了黑暗之中。

而在她身後,則是葉洲妤依然焦急地聲音。

“巧兒萬萬不可進去,裏面危險。”

註釋:

①.語出楊宗稷《琴學叢書·琴餘漫錄》。

②.語出李白《春夜洛城聞笛》,寫羈旅之愁。

☆、忘川河邊

連城傑眼見荊琳兒一行人隱身如黑暗之中,心裏很是著急。匆忙中,連城傑向喬巧兒交代了兩句話後,便也迅速隱身進入了黑暗之中。只是在一刻鐘的時間追趕下來,前邊雖有腳步聲和說話聲不斷地傳來,但連城傑卻是無論如何加快腳步卻是趕不上的。

連城傑心下不禁奇怪起來,遂停下了匆忙中追趕的腳步,打量著四周。借著神劍“天芒神劍”泛著的青光,連城傑瞧得自己置身於一個寬與高均約莫三丈的半圓形隧道之中,無論向前還是向後看不見來路卻也看不清去路,唯獨能瞧著兩側在青光照映下呈玄黑色且濕漉漉的四壁,向前後延伸入漫漫的黑暗之中。

也是在這一刻,全世界仿佛都靜了下來,連城傑只能聽得自己心跳的聲音。在青光微照的長長隧道裏,那種死寂當真有一點嚇人。但是,再艱難的情形也是不能阻止連城傑追趕的腳步的,那是多少年的等待啊,怎能因一步之遙或者追之不及而斷送了這等待呢?一念至此,連城傑不禁又加快了腳步,欲向前趕去。

“城傑哥哥。”

卻在這時,連城傑身後的黑暗之中傳來了一個呼喊自己名字的聲音,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了。雖然那聲音因長時間的追趕略有精疲力竭之感,有些斷續,但是聽在他耳裏卻是能立馬就能分辨開來的。那是喬巧兒的聲音。

巧兒怎麽追進來了?

也是在連城傑萬分疑惑不解之時,喬巧兒已然趕至身後不遠處。

“城傑哥哥,你等等我!”

連城傑急忙轉身,借著輕微的青光,眼見一襲華服的女子由隧道的黑暗中快步趕至面前。許因為長時間追趕的緣故,她的秀發微微淩亂在這隧道的輕風裏,嬌好的臉龐上悄悄滑下晶瑩的汗珠,櫻桃小口微張著喘著粗氣,卻很不均勻。

只見,她一跑至連城傑面前,便兩手抓著連城傑的衣袖,彎著纖細的腰身,低著頭大口大口呼吸,像是疲憊極了。

連城傑急忙扶著喬巧兒坐下,可她卻是慢慢拉著連城傑繼續向前走。眼見此情形,連城傑不禁更加疑惑,然正在連城傑心裏疑惑之際,卻聽得喬巧兒斷斷續續地道,“巧兒不能……耽擱了城傑哥哥的事情。走,我們快……追上去吧。”

聽得她如此一說,連城傑的心裏不禁一楞,便站在原地。他靜靜地望著走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心裏頓時一陣暖意升起。而喬巧兒眼見拉他不動,便轉過身來,雙目迎上時卻見他深邃的眸子裏流露著一絲柔弱,恰似她二哥看向李慧兒的那種,帶著憐惜。

“你不該來此的,巧兒。”

“我只是擔心你。”喬巧兒說著,便偷偷轉過臉去,兩手放開了不願移動半步的連城傑。只見一雙形如柔荑、膚若凝脂的小手,很是自然得隨身垂下;她的頭也慢慢低下,淩亂的發絲遮去半個美麗如華的臉龐。

我是如此背負苦難浪跡於世間的男子,如何敢要你與終身托付?若是我與你此間相見,亦如十年之前的光景,那我只是個平凡的男子,你也只是個平凡的女子,那該多好!那時,即便讓我一生為你畫眉梳妝,也是千般願意,萬般樂意的。

只是,縱然世事變幻,但心中的情意卻像一壇窖酒,越陳越濃。

連城傑望著面前突變嬌羞的美麗女子,看著她那在風中微微零亂的發絲,一雙手掌忍不住想為之梳理。這一瞬間的舉動,是一種習慣,像是在小的時候。卻在連城傑的手掌將要觸及她淩空之發時,前方的隧道裏,傳來了另一個女子的聲音。

那聲音柔弱嫵媚,不是荊琳兒,又是何人?只聽她大聲說道,“前面便是黃泉界了。”

連城傑聽在耳中,心裏卻是萬分激動的。他原以為,荊琳兒一群人已然消失於這永安地牢裏;加之喬巧兒的突然趕來,他在片刻便動搖了追趕的念頭。

因為他打心裏是不願意的,不願意帶喬巧兒去赴險。

荊琳兒聲音的傳來之時,他的心裏卻是振奮之極的,但是此刻他心裏卻是萬分為難的。

“走吧,巧兒,我們回到地上去。”

話音未落,連城傑卻見喬巧兒已然向前方荊琳兒聲音傳來的黑暗中走去,連城傑眼見狀則大聲說道,“巧兒,我們回地上去。”

不想,喬巧兒一邊走著一邊回過頭來,對連城傑嫣然一笑道,“城傑哥哥你快點啊,要不然又趕不上那些人了。”

連城傑則是快步趕到她身後,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再繼續往前走。未等連城傑說話,已轉過身來的喬巧兒笑著道,“城傑哥哥,巧兒想跟你走這一遭。”

“可是……”

“巧兒已經和城傑哥哥分開了十二年,這一次巧兒不要和城傑哥哥分開了。”

喬巧兒靜靜地凝視著連城傑,眼中滿是情意和欲出的淚水。連城傑沒有再說話,只是微微而笑,然後拉著她的小手,向著黑暗中行進。

那種感覺,仿佛就是小時候,他拉著她的小手去看花開時的感覺。只是,竟然十二年的時光過去了。不過還好,因為那種感覺,還在。

連城傑和喬巧兒在追趕的過程中,又聽得另一個女子的聲音傳來。而那人,正是林月兒。只聽得林月兒道,“我們先藏身於這黃泉界中,待那終南門人退去再出來為妙。”

“說的極是。說的極是。”

眾人附和道,然後傳來的是詭異的笑聲,極是得意。

然後,連城傑和喬巧兒卻是再也沒有聽到荊琳兒一群人任何的說話聲,似乎她們已然躲進了黃泉界之中。而不用多時,連城傑和喬巧兒卻已走出了隧道,來到了一河邊,河水靜謐不動,看不見彼岸和來去盡頭,水中散發著濃濃的血腥味。這種味道彌漫在空氣裏,飄滿各處,聞之卻是令人作嘔。

喬巧兒出得隧道來,站在河邊的一塊土臺之上,聞之空氣中的味道,不禁嘔吐起來。連城傑急忙走至身邊,很是關切地問道,“巧兒,你沒事吧?”

“城傑哥哥放心,巧兒沒事。”喬巧兒說著便笑了起來,然後又手指前方繼續說道,“那裏有一座橋。”

連城傑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座石橋橫貫河面,由隧道口前面的土臺盡頭起,延伸向河彼岸,卻在黑暗裏沒了蹤跡。連城傑望著如此詭異森羅的景象良久,然後走到了土臺與河水的邊緣,走到了橋與土臺的相接之處。

喬巧兒緊跟在他身後,在連城傑欲踏腳上橋的時候,制止了他。

“城傑哥哥,你說這裏像不像老人們常說的陰間地府啊?”

連城傑卻是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面前淩空凸起的石橋,然後看向橋邊不遠處河畔與土臺交界處的一塊奇形怪狀的石頭,一看之下心裏卻是一驚。只見石頭上陰刻著三個詭異的大字,雖然字形不像今文,但連城傑卻也是看得明白正是“奈何橋①”三字。

此情景也被喬巧兒看在眼裏,心中頓生疑惑。盡管如此,連城傑卻聽得她很是冷靜地說道。

“既然此石橋名為‘奈何橋’,那之前的那些妖人為何把它說成是‘黃泉界’呢?”

“巧兒,那你說這裏真的是,通往陰間地府的‘奈何橋’嗎?”

喬巧兒正在思索之前那幫魔人所說之事,卻突然聽得連城傑如此一問,便不禁笑道,“城傑哥哥,這裏應該是世人按照世間那些傳說而建造的,哪會真是什麽陰間地府啊。”

也在此時,石橋之上的黑暗深處傳來荊琳兒的聲音,“想必終南門人,是料不到我等會藏身於這橋上的吧?”

然後,又是一陣附和的笑聲,在這黑暗之地卻很是詭異。

話音剛落,連城傑心中則是更加歡喜,故而便輕聲對身後的喬巧兒說道,“既然不是陰間地府,那我們便沿橋追趕而去看個究竟吧。”

未等喬巧兒回答,連城傑卻已然腳踏上石橋臺階,走了兩步臺階,很是輕松的樣子。喬巧兒也聽見了那黑暗中的言語,欲對連城傑說些什麽;但一轉念見連城傑已然出發,便心中一橫緊緊跟著他踏上了石橋。

但踏上石橋之後,她原本懸著的一顆心則如弦一般繃得更緊了。她原以為走在此石橋之上會很輕松,不想剛走上一階,便覺得腳底的石板很滑,好似石階之上塗抹了一層油脂一般。也在這時,喬巧兒聽得連城傑說道。

“巧兒你小心些,剛才雖見此橋橋面寬大且有臺階,但是走上來之後才發現此橋以青石為橋,險窄光滑,且越往前走越感覺不到臺階的存在了。”

連城傑說著,便很自然地向後伸出了自己的左手,並五指張開。

而下一刻,一只嬌小的玉手伸到了他粗糙寬大的手掌裏,那是喬巧兒形如柔荑、膚若凝脂的右手。然後兩人慢慢向前走著,在這黑暗之中,一步一步雖不是如年般漫長,卻也走得艱難極了。

而這種艱難,於喬巧兒來說,則是愈加鮮明。

但其實無論如何艱難,喬巧兒卻是不懼怕萬分的。

若這真的是那黃泉路,只要與你一起走,也是我一生最美好的記憶。

石橋越走越高,越來越滑,越來越窄,橋上之人望不見來路和去路,亦望不見橋底似雲霧之下河水。

“巧兒,假若此石橋真是‘奈何橋’,那橋下之水為何名呢?”連城傑一邊拉著喬巧兒向前慢慢走著,一邊微微而笑向喬巧兒問道。

“在傳說中,此河名為‘忘川河’。據說人死以後要過鬼門關,須經黃泉路去陰間地府,而黃泉路和陰間地府就以這忘川河為界。忘川河水呈血黃色,其間盡是不得投胎的孤魂野鬼,蟲蛇滿布,腥風撲面。忘川河上的奈何橋,取無可奈何之意。”

“那前面橋頭,真的會有孟婆熬湯給我們喝下麽?”

喬巧兒聽他如此一問,心裏不禁浮現出一絲笑意。然後,只聽她慢慢說道,“據傳奈何橋頭有孟婆守著,要想過橋須喝下孟婆湯,喝則忘記前世的一切,重入輪回投胎。如若不願則須跳入這忘川河,忍受千年蛇蟲的煎熬,看自己心愛之人一世世地路過這奈何橋,才可再入輪回。”

“她若要我們喝那破湯,我必然拔劍斬殺了她。”連城傑語氣堅定地說道。

話音剛落,喬巧兒便覺得自己的左手被他寬大的手掌攥得更緊了,心裏則是一陣歡喜。而連城傑見她不言語,便繼續道,“其實等一千年也是沒有什麽關系的,因為能夠重逢也是一件美滿的事情。”

“但在這千年中,將會不止一次看到自己不願忘卻之人,卻是不能相遇的。漸漸地,在等待著輪回的時間裏,等待的人也將會忘了自己在等待什麽。”

喬巧兒靜靜地說道,心裏卻是五味雜陳。

因為若此間真是到了陰間地府,碰見了孟婆,她端起了以“遺忘”為料作的湯,在喝下欲喝下那刻,喬巧兒心裏多少是猶豫的。

因為她深知,這多年的日日夜夜延綿不絕的念想,獨獨只是為了面前這一人而已;如若遇見之後便是訣別,多少於心不甘。

我願與你天涯相伴,中土也好海外也好,貧窮也好富貴也好,我有一個永伴於你的夢想,一顆永伴你的心。我願下一刻,我不再是辰胤的公主,你也不再是飽經苦難的游子,我就是你的巧兒,你就是我的城傑哥哥。

我願與你隱退在朝野,隱退在江湖之外。

不知我不說,你是否能懂我心意?

喬巧兒心緒頗多,故而這“奈何橋”之路的漫長,於她來說只是內心長久的糾結而已。她只一心隨他,與他沿橋慢慢走向黑暗深處。

好在沒有孟婆,也沒有以“遺忘”作料的湯,那些只不過是個假設而已。而那些假設,也許只是對於自己內心的一次考驗,恰巧她卻是能夠得到答案的。這個答案,從她懂事之初始,便是沒有更改過的,而且將來也不會更改。

只是這一假設,心靜如鏡,沈如石,磐如石。

“幸好沒有什麽孟婆。”

突聽連城傑略帶輕松的言語傳入耳中,喬巧兒才從內心的糾結中緩過神來,此時兩人已然走下石橋,站在一堆方土之上,方土面積不大就似個小院而已。連城傑欲望明周遭,那神劍“天芒神劍”似知主人心意,便散發著更亮更明的光芒。

在光亮中,只見此處建造結構相當奇異,上寬下窄,面如弓背,背如弓弦平列,除了一條石級小路外,其餘盡是刀山劍樹,十分險峻。

連城傑二人沿著石階向上,直至石階盡頭,是一面石臺。石臺盡頭,與石階相對之處,是一面高高的懸崖山壁,巖石呈黑色,卻色澤濕潤。在懸崖正中,矗立著一塊高六丈、寬五丈的巨石。石上,篆刻著三個大字:“望鄉臺”。

見此情形,連城傑轉過身來,靜靜地看向喬巧兒,眼神中充滿疑惑。而喬巧兒似心有領會,便靜靜說道,“據傳古時名臣包拯初任第一殿閻羅王時,各路鬼魂尚沒有飲孟婆湯,仍對陽間的生活和親人存有眷戀之心,故而常常有鬼魂登上陰間的名山,企圖再回望一下陽間的情景,但卻無法得見。在思親欲見卻不得相見的煎熬中,不少的鬼魂都在深夜暗自啼哭,聲音悲慘,催人淚下。包拯大慈大悲,聽聞此事,便動了惻隱之心,命鬼差建築了望鄉臺,並將其遷至天子殿旁邊,允準陰曹亡魂遙望自己生時的家鄉與親人。因此,望鄉臺又稱‘思鄉嶺’。”

“常聽人言道,‘一天不吃人間飯,兩天就過陰陽界,三天到達望鄉臺,望見親人哭哀哀’,難道說的便是此處麽?”連城傑問道。

“正是如此。鬼魂去地府報到前,盡管鬼卒嚴催怒斥,但還是強登望鄉臺,最後遙望家鄉大哭一場,才死心塌地前往陰間地府。”

喬巧兒說著,卻見連城傑似乎不聽她言,而是慢慢地走向寫著“望鄉臺”三個大字的巨石前。喬巧兒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跟在其後,也走向了那巨石。但是連城傑卻在離那巨石還有三步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看向另外的方向。

喬巧兒沿著他眼神所往的方向看去,只見那是在巨石左邊約六丈的地方,一顆發著玄黃色的石頭靜然矗立,盡管那玄黃色在青光裏不是很鮮明。

喬巧兒跟著連城傑一起,在一邊觀望一邊走近中,漸漸看清那塊玄黃色的石頭高約三丈,上邊赫然篆刻著三個字:“三生石”。

就在喬巧兒看得那字體愈加分明的時候,突聽得連城傑慢慢說道,“三生石上舊精魂,賞月吟風不要論。慚愧情人往相訪,此生雖異性長存。②”

喬巧兒聽得他吟誦前人之詩,而且還是流傳不廣的,便心生疑惑,問道。“此乃唐人袁子乾之詩,不想城傑哥哥你也看過。”

“我這只粗淺讀懂《四書》《五經》的水平,怎會知道這詩呢?這詩刻在石上的,就在‘三生石’幾個大字旁邊。”

連城傑說著,便拉著喬巧兒走近。喬巧兒也沒有反駁他的言語,亦沒有對他遞過來的手掌有任何反抗或者敵意。她一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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